神秘羊皮書(下)
照片拍完以後,林海再把羊皮書捲起來,放回到鐵皮盒子裏。
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今天終於都說出來了。”
“是啊,這種事情如果憋在心裏的話,一定會憋出精神病來的。”
林海似乎並沒有聽出我的言外之意,他苦笑着說:“我也要謝謝你的傾聽。”
“放心吧,我一定會幫助你的,你剛才對我說的那些事情,我就當作是上帝恩賜給我的禮物。這是多麼難得的小說素材啊,就算請來阿加莎.克里斯蒂,我看都未必想得出來。”
“好的,我等你的消息。”
然後,林海把他的電話、EMAIL和QQ等聯繫方式都給了我。
雖然我還想多和他聊幾句,但他已經坐不住了,站起來緊張地看了看周圍,似乎幽靈仍然在他身邊窺視着。
林海把鐵皮盒子放回到了包里,低着頭說:“對不起,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要趕緊回到學校里去,我怕待在外邊會被——”
他停頓了下來,我狐疑地追問道:“會被什麼?”
但林海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了,呡起嘴什麼也不說了,然後他把錢交給了服務生,連找頭都沒有拿就跑出了咖啡館。
我急忙要追出去,卻被服務生攔住了,原來是要給我找頭,等我拿好找頭衝出咖啡館時,林海早已經消失在了南京西路上,只剩下滿街的流光溢彩。
夜,已經深了。
但這愚人節的夜晚,依然吸引了無數男女們,嘻笑着從我身邊走過,也許他們中間就隱藏着某個幽靈?
我的心忽然猛顫了一下,立刻喊上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這裏。
回到家裏已將近子夜了,但我還是挑燈夜戰,把數碼相機里的照片全都輸入了電腦。在電腦屏幕上看羊皮書,是一種非常另類的體驗,雖然看不懂那些中古法文,但我隱隱感覺字縫裏藏着什麼,難道真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立刻就上線了,將羊皮書照片以JPG文件的格式,發到了在法國的於力的郵箱裏。於力是個大網蟲,我想他很快就會收到的。
這時候我真的困了,窗外夜色正濃,上海的愚人節之夜已經過去了。而此時此刻的巴黎,會是什麼樣子呢?
2005年4月2日上海
今天是四月的第二天,據說在這一天裏許多事情都會發生改變,因為直到現在你才明白,原來昨天你知道的許多消息其實都是假的。
這天我確實很意外,因為上午我剛剛上網,就收到了一封來自法國的EMAIL,這是我的朋友於力回復給我的,EMAIL的內容如下——
我的朋友:
你好,現在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在巴黎的夜晚為你祝福。
剛才我看到了你發給我的照片——那些羊皮書上的中古法文,我不知道你是從何而得到這些圖片的,但確實讓我非常震驚,因為我認為羊皮書上的這些文字,可能與法國歷史上一個重要的秘密有關。
你一定很詫異吧?如果這份羊皮書不是後人偽造的話,單以照片里所見的文字而言,確實是十三世紀的文物。我在兩年前就已學會了中古法文,能大致地解讀出羊皮書里的文字。羊皮書開頭寫明了作者的身份,正是十三世紀的法國國王路易九世,這時我已經驚呆了,因為中世紀法國國王的手稿,幾乎還從來沒有被發現過。接下來的內容更讓我吃驚,因為在這卷羊皮書里,竟然寫到了路易九世率十字軍東征的經歷!
路易九世生於公元1214年,曾兩次親率十字軍東征,第一次在1249年登陸埃及,但在進軍亞力山大港時遭到慘敗,其本人被穆斯林軍隊俘虜,在埃及被囚禁了多年之後,於1254年回國。第二次在1270年,他又率軍登陸北非突尼斯,同年8月在當地因病去世。
路易九世的一生極富傳奇色彩,但最讓人感興趣的還是所謂“路易九世之迷”——傳說他在埃及被俘虜期間,曾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秘密,至於那個的秘密究竟是什麼?也隨着他在突尼斯的暴斃而永遠埋葬在了沙漠中,七百年來再無一人知曉,成為了歷史上的千古之迷。
在這卷羊皮書里,路易九世寫到了他本人在埃及被俘虜的經歷,這些內容很可能與“路易九世之迷”有關!數百年來人們對於“路易九世之迷”有着種種猜測,都說這一秘密可能事關重大,伴隨着這個秘密,發生過許多神秘的事件,更有許多學者和探險家,因為探尋這個秘密而死於非命,至今也沒有一個人能破解。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現在巴黎伏爾泰大學攻讀歷史學博士,我的導師奧爾良教授是研究法國中世紀歷史的著名學者,他對“路易九世之迷”一直有着很深厚的興趣。我會儘快把羊皮書的照片給奧爾良教授看,他一定會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你的手機一直開着嗎?我會隨時給你打電話的。
你的朋友於力
看完這封來自巴黎的EMAIL,我的探險欲立刻又沸騰了起來,又是十字軍東征,又是“路易九世之迷”,看來真有個驚天大秘密等待着我?
這卷羊皮書居然如此重要,可怎麼又會在林海家老屋裏發現呢?還有林海告訴我的那些事情,那糾纏在他身邊的幽靈,究竟是不是他的臆想呢?
現在故事才剛剛開始,而手頭的線索還是一團亂麻,不知道還能夠做些什麼?
整整一天我都在思考着這件事,趴在電腦前搜索了許多關於路易九世的資料,大致和於力在EMAIL里說得差不多。
至於我和於力的關係,那說來可就話長了。我認識於力已經五年多了,那時候我剛剛開始上網,基本上還屬於菜鳥級,經常在BBS上被人砸磚。有一次在榕樹下社區里遇到了於力,當時他的網名叫“塔莫納斯.烏里安希達”,這是十三世紀歐洲最有名的魔法師的名字,據
說其人精通各種巫術,還能長生不死。於力之所以用這個網名,是因為他曾經自學過巫術,當然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於力一開始和我在論壇里互相砸磚,後來又成了互相吹捧的好友,更巧的是我們在同一座城市,便經常跑出來一起吃飯。於力比我年長三歲,當時還在大學裏讀碩士生,主修專業是歐洲古代史。因為在BBS上就已是知己了,再加上都有相同的興趣愛好,所以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後來於力去法國留學,臨行時還是我到機場去送他的。他到了法國以後,幾乎每個禮拜都給我發EMAIL,我們始終都保持着聯繫,除了不能見面吃飯以外,感覺和在國內沒什麼區別。於力每年寒暑假回國的時候,都要來找我一起玩,他可不象別的留學生那樣寒酸,出手一向闊綽,讓我們這班國內的兄弟很是羨慕。
想着想着已是晚上了,中國和法國的時差是七個小時,現在的巴黎應該是下午吧,不知於力這傢伙正在幹什麼?
忽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居然是於力,我立刻接起電話,聽到了上萬公裡外傳來的聲音。
果然是於力的聲音,還是那副沙啞的嗓子,他在電話里興奮地說:“兄弟,羊皮書的照片已經給奧爾良教授看過了,他也非常感興趣,認為這是難得的寶貝,值得進行深入地研究。教授還請你到法國來一趟,把羊皮書原件一起帶來,他要對羊皮書進行鑒定,並要解讀剩餘的文字。”
要請我去法國?我差點以為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我沒有開玩笑,奧爾良教授真的邀請你來法國,把羊皮書也一起帶過來,這對教授非常重要。他研究‘路易九世之迷’已經一輩子了,現在終於有了這麼一個機會,可能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進行下去。”
“改變很多人的命運?你這是什麼意思?”
於力沙啞的嗓音忽然抖了一下:“別問了,你到了法國就知道了。”
這時我已經不在乎國際長途的電話費了:“問你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如果我來法國的話,那麼費用由誰出呢?”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奧爾良教授已經表態,你來法國的一切費用,包括機票和食宿,全部由我們伏爾泰大學承擔,他手頭有一大筆專項的研究經費,已經報批校董會同意了。我們學校會向你發出正式的邀請,簽證和機票將通過中法文化交流中心辦理。奧爾良教授很着急,希望能儘快地見到你。”
無論誰聽了這番話都會動心的,雖然我還是不太放心,因為這件事來得實在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有思想準備。但是,一想到免費歐洲游的大好機會,不去實在是超級“戇大”了:“於力,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但羊皮書並不屬於我,得等我拿到了羊皮書再答覆你。”
“行,反正邀請已經發出來了,簽證很快就會辦妥,我相信我們會在戴高樂機場再見面的。”
漫長的國際長途終於結束了,放下手機長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昨天於力這麼說的,那我一定認為這是個愚人節的玩笑,但今天我不得不信了。
曾經以為巴黎很遙遠,但現在幾乎就在眼前了,我打開電腦里儲存的圖片,裏面有一張圖是於力從法國發給我的,那是巴黎聖母院塔頂的獨角石獸,面對着巴黎陰鬱的天空。
在那片遙遠的天空下,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呢?
2005年4月10日
浦東國際機場。
上午10點35分,我已坐在法航空中巴士的班機里,透過機艙的舷窗可以看到陽光照耀下的停機坪。我感到飛機緩緩地動了起來,停機坪的標誌線也在徐徐後退,在轉過兩個漫長的大圈之後,空客的加速度越來越快了,幾乎在一瞬間脫離了地面。雖然耳朵非常難受,但我的眼睛始終盯着窗外,機翼已經高高地掠過大地,把諾大的機場拋在了身後。
每當在這個瞬間,我就會想起迪克牛仔的《三萬英尺》——“爬升/速度將我推向椅背/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飛出我的視線......”
看着飛機下面越來越渺小的江南大地,我忽然想到了十天前的愚人節之夜,命運就是那樣奇怪,幾個偶然就可以改變許許多多。
此刻,我的旅行包里正藏着那鐵皮盒子,羊皮書就安靜地躺在裏面。一周前在接到巴黎伏爾泰大學的邀請后,我立刻就把林海約了出來,向他原原本本地說明了情況,希望他能夠把羊皮書交給我,帶到法國去接受鑒定和研究,也許可以幫他解開許多個迷團,讓他擺脫目前遭遇到的恐懼。
但林海並沒有立即同意,他也很清楚這卷羊皮書的價值,何況這是從他家老屋裏發現的,說不定還是祖上傳下來的呢。我也很理解林海的擔心,畢竟他剛剛認識我,萬一我把羊皮書佔為己有該怎麼辦?所以我提出了第二套方案,就是我把去巴黎的機會讓給林海,讓他自己帶着羊皮書去鑒定。但林海立刻就否決了這個方案,他說幽靈始終都在他周圍,隨時都可能殺了他,現在他根本就不敢輕易出門,更別提去萬里之遙的法國了。
最後,我們兩個達成了協議,我們先去公證處做公證,以證明羊皮書是林海借給我的,我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將羊皮書原封不動地歸還給他。在做完公證,並且拍完照片存檔以後,林海終於把羊皮書交給了我,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對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出什麼意外,否則他對不起祖宗。我當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對天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這卷羊皮書。
與此同時,由巴黎伏爾泰大學出面,在北京的中法文化交流中心的幫助下,我的簽證在最快的時間內辦妥了,其他一切手續也非常順利,就連機票也是他們幫我訂的。
真不可思議,在不到十天的時間內,我就坐上了去法國的航班。我看了看旁邊的座位,一個大胖子老外正在打磕睡,漂亮的法航空姐推着小車走過。此刻舷窗外是片片雲層,空中巴士正呼嘯着向西飛去,十幾個小時后巴黎就要被我踩在腳下了。
至於那個古老的秘密,還是交由命運來解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