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下華爾茲

第十五章 月下華爾茲

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四天後,當麥濤第十次參與對犯人審訊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強烈。誠然,警方找到了足夠的證據,包括指紋和時間線索,似乎動機也露出冰山一角。可是,麥濤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自然,破案並不像想像的那樣一帆風順。

今天晚上,這種不自然的感覺是第一次出現。

並不是說,兇手有能力操控兩口子打架,或是偽裝成日本旅客過來問路,真正不自然的地方在於——當他和薛隊出來的時候,停車場空無一人。

天堂苑是個規模龐大的社區,在門口放置收費員是不恰當的,因為會造成入口處的大量擁堵現象。進入社區之後,地面停車位,都是業主們購置的,所以外來車輛,需要停在地下。專門建設的地下停車場,怎麼可能沒有收費員?

麥濤回想到這個細節,就知道出事了,莫非兇手就潛藏在其中,甚至,當他和薛蓉蓉聊天的時候,他就躲在黑暗中窺視着他們?

薛隊長一時沒聯想到這個細節,也許是她開警車慣了,不熟悉這個情況吧?可是今天,他們開的並非警車。進入停車場的時候,沒人過來發條,出門也沒人搭理,這實在是太不自然了!

麥濤很久沒有這樣跑過了,幾乎是拿出學生時代跑百米的勁頭,一路衝過兩條街道,渾然不知疲倦。而黑暗中傳來的那一聲女人的慘叫,更是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全身的激素都涌了上來,兩條腿像上足了發條似的,越跑越快,把薛蓉蓉甩在身後。

一陣風似的,麥濤跑到了停車場入口。即使心急如焚,他還是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誠然,慘叫的女人就在下面不知死活,他迫切想救她;可兇手也藏身其中,停車場內死角和柱子太多,搞不好自己也會遭到突然襲擊。

幸虧他放慢了步子,剛轉進停車場的第一個轉彎,就和一人迎面撞了個滿懷!

麥濤也沒看清那人的模樣,只是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正碰之下,力道太大,他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對方則是砰然倒下。

藉著昏黃的燈光一看,摔倒的是個穿着時尚的中年女性,手扶在地上,迷迷糊糊的。

哎?麥濤起疑,這女的沒死啊?

殺手鎖定了目標,斷然是沒有活口的。細想一下,這女人剛才能叫出聲來,也是挺新鮮的事情。莫非殺手在靠近她的時候,泄露了行蹤?

心裏納悶,可手不自主地伸了出去,“對不起,小姐,你沒事吧?”

他這一說話,那女人“啊”的又一聲慘叫,連滾帶爬就往回挪。

什麼意思?他把她撞傻了?

“那個,小姐……您好好瞧瞧,我不是壞人。”

那女人也不理他,又往回爬了好幾步,這才顫顫巍巍地回過頭來看。

看清了麥濤的模樣,她好像不那麼害怕了。

麥濤也瞧清了她的模樣——臉孔扭曲,妝都花了!眼睛下面一片黑乎乎的,好像是哭過,把假睫毛都粘掉了。

他過去一把扶住那女人,“怎麼了?有人要傷害你,還是你看見什麼了?”

“我……”女人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走,帶我過去看看。”麥濤想把她攙起來。

沒想到這樣一說,女人又是一聲嚎叫:“那邊有鬼!”

鬼?好端端的,哪兒有鬼?就算有,也不會這麼早出來見人啊?

麥濤的心往下一沉。

他已經猜到了所謂的鬼,會是什麼東西。

人,就是這麼回事。如果說今天憑空被一個雷劈死了,那也不難受,也不害怕;可過來一警察跟你說:“明天下午執行你的死刑”,這滋味可就難受了。

既然猜到了自己要看見什麼東西,麥濤的心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這時候,薛蓉蓉趕上來了。

沒工夫介紹詳情,薛蓉蓉吩咐:“小姐,出去找個人多的地方,一會兒有警察過來保護你。”她伸手掏出佩槍,對麥濤使個眼色,倆人先後進入了停車場。

薛蓉蓉有武器防身,麥濤沒有,可兩人都走得很慢。停車場就這一個出口,如果兇犯還在裏面,他一定會找機會逃走。

眼光所到之處,一輛輛色彩斑斕的汽車,卻掩蓋不住車下黑洞洞的空間;一盞盞昏黃的燈光,卻照不亮陰森森的牆角。

兩個人背靠着背,側着身子往前挪。

突然,薛蓉蓉覺得背後的麥濤一激靈,回頭去看,全身的血液瞬間就凝固住了。

兩輛車子的中間,遠遠靠着牆角,坐着一個人。可那又不像是一個人——他圓圓地睜大了眼睛,眼珠爆出,渾濁地瞪着前方;他的頭歪向一側,卻又是向上仰着;他的雙手無力地癱軟在腿邊,腿是一條彎曲一條蹬直;最恐怖的,還是他那似乎是在嘲笑般裂開的嘴巴,活生生被人擺出了笑臉的模樣。

麥濤和薛蓉蓉,彷彿骨髓里都注入了冰水,僵住很長時間,一動不動。末了,薛蓉蓉收了槍,毫無疑問,兇手早已離開。之前的女人,是被這具屍體嚇壞了。

屍體的眼睛,像個黑洞一般,吸引着兩人的視線。他們走上前去,盡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覺得是什麼時候遇害的?”法醫沒來,薛蓉蓉不能搬動屍體,當然,即使不懂,兩人也很清楚,死者的後腦,必然有一個小小的圓洞。

“也許就在我們走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向收費員呆的小亭子走去——裏面沒有人。

果然,兇手事先控制了收費員,再來殺人。

收費員不在兇手的獵殺範圍之內,雖然可能被控制,料想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是,這一次,兇手為什麼要選擇停車場作為殺人地點呢?

薛蓉蓉忽然問:“喂,小麥,你覺不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唔?麥濤定睛觀瞧,可視線總是遊離於那粘上的眼皮和裂開的嘴巴,他搖搖頭。

“我覺得,他很像是我們下午在楊家樓梯上遇到的那個人。”

這麼一說,麥濤瞅瞅,也覺得有相似之處,當然,還是等法醫處理過之後再說吧。

他蹲下來,左瞧瞧右看看,忽然脊背一陣瑟瑟發抖,“劉隊,這傢伙嘴裏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不然的話,他嘴巴是怎麼裂開的?”

薛蓉蓉伸手去摸,剛伸進死者的嘴唇,只見他的腮幫子猛地癟了下來,嘴巴合上,一口咬住了薛隊的手,嚇得她站立不穩,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再去看時,只見一條鋼針從死者的臉頰里,橫着刺出來。

兩人剎那明白過來,兇手將兇器塞進了死者的嘴巴,時間長了,鋼針穿透,扎了出來。

停車場入口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伴着回聲,咚咚作響。

倆人不敢怠慢,站起身,提防着外面。

是接到通知,在附近巡視的兩組偵查員!

“別過來了!”薛蓉蓉喊道,她不想讓別人再看到這樣恐怖的屍體,“守住門口,另外通知其他隊員,還有劉隊長,行動結束了,到停車場外集合。”

兩組偵查員看不到這邊的景象,不過也知道兇手一定再次得手了。

“兇手這麼做,一定是在嘲笑我們的無能,走吧,薛隊,咱們在四處看看。”

“好。”長時間盯着這具屍體,實在令人很不舒服。兩人一左一右,搜尋周圍的線索。

與第二具屍體一樣,死者的身上,除了衣服,沒剩下什麼東西。看起來,他40多歲的模樣,襯衫上有層層汗跡,可這身衣服卻價值不菲。腕子上有戴過表的痕迹,表當然也被兇手帶走了。

死者出現在停車場,那麼究竟哪一輛,是他的車子呢?這是麥濤急於弄明白的事情,當然了,如果一直派人把守,早晚也能排查清楚。可是這麼做,無疑給居民們再一次敲響了喪鐘,說殺人魔第三次下凡,造成恐慌的後果,不是警局可以承擔的!

來到一輛銀色的豐田車邊上,麥濤忽然被地上的一灘東西給吸引了,這是什麼?他蹲身去摸,粘粘乎乎的,蘸了一點放在鼻子前面聞聞,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直覺得油膩膩的。再用手指一撮,好像就是油脂。

地下室里很潮濕,有點水是不新鮮的,冒油可就不尋常了。用手電一照,地上有些拖曳的痕迹,哎呀,莫非這裏就是第一現場?

他拉了拉門,車鎖着,手電光往裏一照,車子的飾物很普通,方向盤邊扔着一些票據,座位上乾乾淨淨,沒什麼東西。

大概就是這輛車吧?

來不及多想,急促的腳步聲再次傳來,他回頭一看,是劉隊長帶着法醫和幾名警官走了下來。

薛蓉蓉連忙上前彙報情況,麥濤沒動。

劉隊長聽着彙報,眉頭擰在了一起,倒不是認為手下辦事不力,而是詫異這兇手為何能如此狡猾,還是說他的運氣實在太好?

看到了屍體,幾個大男人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最後還是劉隊先開了口,“麥濤呢?”

“我在這兒呢。”遠遠的一個角落裏,麥濤答了話。

幾個人順着聲音找過去,只見麥濤還蹲在地上左顧右盼。不等眾人開口,他頭也不回地說:“隊長,我已經知道兇手是如何殺人的了。”

他用手電照進車內,“大家請看,方向盤邊上放着一些票據,最上面的一張,是天堂苑東區的收費票,也就是咱們所站的這裏,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時間記錄是5∶50,也就是說,這個時候,收費員還是正常在上班的,而死者也是在這個時候到達了停車場。之後他去做了什麼,不得而知,不過7點,薛隊和我到的時候,收費員已經不見了。先不說他去了哪兒,我們離開后不久,死者回到車裏,遭到了兇手的伏擊。至於伏擊的方式,不得不說是非常巧妙。他控制了收費員,自己換上收費員的制服,不知是他自己想辦法買到的,還是從收費員身上扒下來的。制服這種東西,是最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的,由此而來的詐騙犯罪,數不勝數,也不需要我多解釋。兇手事先在死者的車子下面,放置了這些油脂,其實是什麼都沒有關係,水也行,為的是,引誘死者下車查看。我猜想,兇手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敲敲車窗,把他引下來,就推說是車子漏油了。死者不可能不下車查看,一般人都會貓着腰去看,而這樣一來,簡直就是自動暴露了死穴。兇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幹掉了。只有一件事情,我還搞不清楚,他為什麼不把車子開走,莫非他真的不會開車。如果開走,我們就什麼線索都得不到了。”

說到這裏,麥濤往遠處眺望,想起了入口處還有監控錄像,“既然是在停車場裏作案,這一次,監控錄像也許就能派上用場了吧。”實際情況還不好說,他想到了,兇手未必就想不到,“哦,還有,不論如何,兇手這次殺人,與他平時的模式有很大區別。停車場作案,與在外遊盪,有很大差別。也許是兇手有什麼理由,不得不這麼做吧。”

閑話少說,有幾件事情,警方是亟待解決的:

法醫拉着屍體回去,之前薛蓉蓉提到,死者很像是下午在楊家遇見的不速之客,既如此,應該馬上聯繫楊家的小保姆過來認屍,當然屍體這麼駭人,是不好讓一個小姑娘去看的,需要回去妥善處理。

死者的車子既然找到了,那麼他的身份也需要確認。鑰匙被兇手拿走,警察撬開了車子,在後備箱裏發現了一摞辦公用紙,上面標識是某某媒體的專用紙。事不宜遲,警察應火速找相關單位核實。

而找到文件的同時,一個小小的信封,更吸引了劉隊長的注意,打開一瞧,裏面凈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男女交合照片,看樣子似乎是*。莫非這其中還有男女姦情一案?男人的樣子,正是這名死者,可女人是誰,還不清楚。

有沒有這種可能,先前斷定兇手報復社會的動機是錯誤的,其實他只是鎖定某些特定的人物,死者彼此之間是有關聯的?

雖然本次行動以失敗告終,可案件也許獲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工作分派完畢,劉隊長看看麥濤,“好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工作,由我們來完成。”

麥濤同意了,在下一步線索顯露之前,自己留在這裏也毫無用武之地,何況已經約了安心,看看錶,時候不早了,他開着自己的小車,走了。

安心早就下班回了家,洗了澡又換上衣服,等着麥濤。手機響了好幾次,她興沖沖地去看,都不是麥濤。好不容易捱到了9點,麥濤的車子停在了樓下。

一肚子擔心,半肚子委曲,安心下了樓,千言萬語,什麼都沒說出來,一下子撲進麥濤的懷裏。

麥濤一路上,腦子裏屍體亂晃,這時候身子還有些發僵,愣了半天,這才抱住安心。

“你這壞孩子老是在外面晃,真是讓人擔心死了。”抱了好一會兒,安心這才說話,半抬頭,一努嘴。

要是平時的麥濤,二話不說,肯定湊上去猛親。

可是今天晚上,他對嘴這東西似乎產生了一些微妙的隔閡,不解風情地打算說點什麼。

可是說啥呢?腦袋有些木,也不知道說什麼合適,就沒話找話:“那個,伯母睡了嗎?”

“什麼那個伯母,還這個伯母呢?才這麼早,我媽當然還沒睡,怎麼,你要來我家?”

“呃……”麥濤不是那個意思,他更想一個人睡覺……

“你又不是頭一次來我家,這有什麼的?走吧!”

別走了……

麥濤這傢伙,表面上嘻嘻哈哈玩世不恭,其實腦筋還挺傳統,也許是太極拳練多了,性子都有些不緊不慢的。反正他還從來沒在劉隊長家過夜過。反而是老兩口挺開通的,並不反對。

得了,還是親吧,說話更愛惹麻煩。

麥濤直愣愣地把嘴湊上去,女孩一猶豫,眼睛刷的閉上了

綿長一吻,也不知親了多長時間,反正麥濤的眼皮讓安心的劉海撩撥得有些痒痒。

氣喘吁吁的,他倆的嘴唇分開了。

安心一歪頭,俏皮地笑了,“你瞧,”她努努嘴,“小貓踩着你的腦袋呢”

呃?麥濤也去看,只見路燈下,長長的斜影投射在光亮的路面上,一隻不知從哪兒來的小貓,站在麥濤影子上,慵懶地抻着懶腰。

“哦,還好不是小狗,不然在我腦袋上撒尿就不好看了。”麥濤開起玩笑,忽然嘴角凝固了。

這場景,他似乎在哪兒看過?

回身看看高懸在左側身後的路燈,又看看投射在右前方的長長的影子。

是的!這場景他見到過,很像是陶曉薇遇害時,身處的那條小巷。

眼前的景物忽然間變得模糊了,等視線清楚起來,他的左手邊上,赫然出現了一摞摞磚塊。

麥濤伸手拿起一塊磚,長長的影子也拿起一塊磚;麥濤把磚頭握在手裏,影子的手部就變得方方正正……

如此清晰的影子,一個獨自走路的女性,不管是從正面還是背面,都不可能沒有察覺!

自己初探犯罪現場的時候是下午,忽視了路燈和影子。

麥濤叫苦不迭,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兇手根本不可能是路過的小混混,而是死者認識的人。

如此一來,整套推論,剎那間翻盤了。

安心莫名其妙,推推正在發獃的麥濤,“你想什麼呢?”

“我……”

這時候,他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他忙不迭去掏口袋,手一滑,手機摔在地上,不響了。拾起來看看,手機翻蓋的中軸處已然斷裂,麥濤啞然。

他曾不止一次地對朋友這樣說過:“我也喜歡觸屏手機呀,iPhone那樣的,無奈有些汗手,沒事老要擦擦,很麻煩的……直板機都夠嗆,因為我還汗臉,貼着耳朵打半天電話,手機濕膩膩的,多噁心啊!其實諾基亞的N85也不錯,手一推,蓋子就劃開了,多氣派。可惜我手小,一隻手搞不定,大拇指一推,萬一掉在地上,就把屏幕摔壞了。萬般無奈,我就只能用翻蓋啦。”

翻蓋之中,他唯獨喜歡夏普,這9020C,跟了他一年多,他是鍾愛有加,而今,它卻臉朝下摔在地面上,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寸勁,從中間裂開了。

麥濤嘆了口氣,最近真他媽不順!

然而不順的還在後面,麥濤的手機摔壞了,安心的手機就響起來,不用問,是她爸爸打來的。

劉隊說話不兜圈子:“麥濤,陶曉薇的手機已經查過了。哦,我是說去電信那裏查找的記錄,案發前大約一刻鐘,她接過一個電話,是公用電話打來的,就在案發地點的兩條街區之外。”

劉隊長沒多說什麼,可麥濤的心裏涼了半截。這個信息只說明了一個問題:他之前的推測,全都錯了!

殺死陶曉薇的兇手,既不是見錢眼紅的小混混,也不是報復社會的連環殺手,而是一個她認識的熟人。

當然,有人會說:“萬一這是個巧合……”

可天底下,最容易誤導人們的,正是巧合!

這個電話打來15分鐘后,陶曉薇就死了,這能是巧合嗎?那人使用公用電話,故意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這能是巧合嗎?打電話,約陶曉薇走向案發地點,這能算巧合嗎?

麥濤沒了主意。

他的推斷錯了,而且是打一開始就錯了。為什麼?他想不通。

這一晚,他跟着安心回了家,卻失眠了。

不但失眠了,他甚至都不能*,也許是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了打擊,讓他暫時喪失了男性的慾望。安心只當他是勞累過度,沒說什麼。

這一夜,劉隊長繼續在單位加班,沒回家。

這是無眠的一夜,聽着耳邊安心那勻凈的鼻息,麥濤睜眼望着天花板,他想不出,自己到底是錯在哪裏。

城市的一角,和他同樣失眠的,還有L公司那位行政經理——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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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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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月下華爾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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