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講的第一個故事:撿來的骨頭
常言說“小富由勤,大富由命”,大凡任勞任怨起早貪黑,別人出三分力,你出十分力,賺點辛辛苦苦的血汗錢,或許能得小康,而那大富大貴,多是命中注定,強求不來。
現今的人們買彩票,指望天上掉餡餅一夜之間暴富,使些小錢碰碰運氣尋個刺激,並不為過,可也不乏好逸惡勞之輩,痴心妄想如夢如醉,把中大獎當做一世的指望,以至於整天不務正業,張口閉口談論彩經,家裏牆壁上掛滿了K線圖,吃飯時也不忘揣摩彩票那幾個數字的規律,不管夢到什麼都當做徵兆,甚至不惜觸犯法度,挪用公款投注,落個妻離子散鋃鐺入獄的下場,這就是所謂的走火入魔。
當然這種事並非近代才有,早在明清兩朝便盛行於世,那時候稱為“花會”,俗稱“字花”,江浙兩廣之地尤多。
這字花是在廟會趕集之類的熱鬧日子裏,由莊家在祠堂街口設下彩棚,高懸彩筒三十有六,或用天上星宿、或用古時人物、或用飛禽走獸分別表示,比如用的是水滸人物,那麼山東呼保義及時雨宋公明、河北玉麒麟盧俊義、智多星吳用、豹子頭林沖、行者武松、浪子燕青、花和尚魯智深等等,這天罡星三十六個好漢,分別繪像在彩筒中,一個好漢是一個字花,民眾們根據自己的喜好,選出字花拿錢來買,實際上和買彩票投注差不多,等到開花會的日子,棚內開出哪個水滸人物,買到相應字花的民眾即可贏到彩金,買得越多,贏得越多,最多者能贏至三十幾倍。
清末有這麼一戶人家,當家的人稱阿二,渾家沒大號,街坊鄰里呼為二姐,生有一子,年方三歲,夫妻倆在街上開了間燒餅鋪子。
阿二哥家裏祖傳幾代的手藝,打得一爐好燒餅,早晚再賣些餛飩,夫妻兩個辛苦經營,每日裏食客盈門,雖然發不了大財,卻也衣食無憂,一年到頭還能有些盈餘,放出去做本生息,家道漸漸小康。
兩口子本來過得挺好,不知怎麼鬼迷心竅,開始買上了字花,怎奈久賭巨輸,無可翻本,把正經的營生全荒廢了,連祖上留下來的鋪面房都盤給了別家。
那時民智未開,迷信之風很重,買字花的人家更是求神禱鬼,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方法,無所不用其極,設花會的莊家也供着本處地主山神,包括那種種有名無名的仙佛,焚香上供,終日不絕。
每當開字花之前,民眾們往往要在入夜時分,於神位下焚燒三四十雙草鞋和香錁紙錢,這是給那些小鬼穿戴使用的,讓它們到各村給人託夢,讓村民們夢到轉天開出的字花名目,倘若那戶人家富裕,就告訴他錯的,如果是個貧苦人家,則以實相告,好讓他發財。
據說村民們也多半會在當晚夢到一些東西,早上起來互相轉告求解,也有不肯說實話的,唯恐泄露了天機,自己一個人躲在家裏,皺着眉頭揣摩不定,更有甚者,膽敢拿着花會名單,到那深山荒冢鬼怪出沒之所,尋求鬼魅指點,正是“雁飛不到處,人為利字來”,總之任何可以想像和想像不到的舉動,都有人嘗試過了。
阿二和二姐夫妻兩個,最初喜歡隨機觸發,倘若花會上的彩盤是生肖鳥獸,他出門看見猴就買猴,出門看見狗就買狗,如果看見地上有根繩子就買蛇。
如此買了多時,都不怎麼靈驗,便到夢中尋求徵兆跡象,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聽說某村能請神降童指點迷津,今天恰好在破廟前開壇,於是帶了供品前去膜拜。
到地方一看,破廟四周已聚集了許多鄉民,施術者是個會巫法的鄉下老太婆,頭戴白帕,手持木劍畫符念咒,作法請神,嘴裏邊念念有詞,舞弄了一番,便在燭台上將符燒化成灰,放到一碗清水裏攪了幾攪,隨後領出一個童子,那童子塗唇畫腮,身上穿的棉襖大紅大綠,胖乎乎的憨態可掬。
老太婆把符水給那童子喝下,不一會兒的工夫,陰風颯然,烏雲四合,那童子神昏心迷,跟抽了羊角風似的,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突然兩眼射出精光,騰身高坐於台上,神態凜然,絕不似孩童模樣。
阿二夫妻兩個與周圍的鄉民,都驚得呆若木雞,這時只聽那老太婆叫道:“神道來了,還不快跪!”
民間俗傳不能看神道,眾人急忙趴在地上,沒人敢抬頭觀看,就聽那童子嘴裏含混不清斷斷續續的響動,逐漸變成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汝等招吾前來,意欲何為?”
鄉民們不知這是何方神道,大多戰戰兢兢不敢對應,有少數膽大的趴在地上稟告:“弟子們願求小財,懇求尊神指點來日掛筒花會所開名目,若能得中,定當備下三牲厚禮,用以酬謝尊神。”
那神道聞言冷哼了一聲,說道:“願從汝等所請,但此乃天機,吾不宜明言,且看汝等之福,不中勿怨。”說罷抬腳將壇上裝米的大碗踢倒,畫下一字,隨即喀喇一聲響亮,童子撲倒在地,人事不省,神道竟已退壇去了。
眾人敬服,拜謝再三,也顧不上理會那童子死活,都爭相擠上前去看神道所留之字,卻是鳥跡蛇行,似字非字,大夥只能自行解悟,以一己之意牽強附會,各人都有個人的見解,等到開彩的時候,自然也是或中或不中。
阿二夫妻跟着神道指點,下注買了字花,空折進去許多錢財,仍是一無所獲,倆人已是傾家蕩產,卻仍不死心,總尋思着黃河尚有澄清日,人生豈無翻身時?索性孤注一擲,向黑庄借了高利貸,準備落個大注翻本,可兩口子心裏也自清楚,這回再翻不了本,那就得去投河上吊了,萬萬不能再有差錯,眼瞅着彩棚里的銀子堆積如山,偏偏是聞香不到口,不禁眼內動火心中起急,驀然間一個念頭轉上來,想到了一個極損陰德的古法,有道是“財迷人眼,利昏人心”,如今哪還管得了什麼禁忌,畢竟一世的指望,都在其中了。
說話的若是同年生並時長,知道其中的前因後果,定要上前攔住夫妻二人,讓他們兩口子絕了這個念頭,只因動了這個邪念,竟自己把那禍害招上門來。
原來凡人預測不到那掛筒花會所開名目,請神又問不明白,那就只有問鬼了,阿二在許多年前曾聽人說過一個問鬼的古法,相傳極為靈驗,只是過於殘酷,會敗壞陰德折損陽壽,從古以來無人敢用,如今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沒那麼多顧忌可言了。
夫妻兩個商議定了,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待孩子睡熟之後,胡亂吃了幾碗老酒壯膽,阿二點起一盞氣死風燈,讓二姐提了竹籃,便趁夜深人靜關閉了房門,直奔城郊天海寺。
這座寺廟早已被毀多時,斷牆殘垣間蒿草生得比人還高,以前這廟裏的僧人行善,專門收斂無主的屍骸,比如沒有家屬安葬的死囚,或是沿路倒斃身份不明的路倒屍,都有僧人搭回來掩埋在寺廟周圍,所以四周義冢累累,加之古樹蔽空,這一帶陰氣格外沉重,後來寺廟毀於火災,再也沒有僧人管理義冢掩埋屍骨了,可十里八鄉的民眾,還是習慣把沒有棺槨墳地的死人,往這片林子裏抬,他們卻不耐煩挖坑填土,多半是隨便找個地方一扔,任由死屍餵了野狗野鳥,因此那荒墳野地間常有鬼怪出沒,膽小的白天從這過都得被嚇個半死,何況是深更半夜?
阿二夫妻為了翻本,借了黑庄的銀子,即便是到陰曹地府,也只得硬着頭皮走上一趟了,倆人提着燈籠走到林子深處,四顧儘是荒煙衰草,蒼松偃柏枯蔓層層,其間雲籠霧罩,白晝里也不見天日,真是好一個猛惡去處。
夫妻兩個依照古法,一邊走一邊用燈籠照視搜尋,嘴裏不斷向孤魂野鬼念叨着:“此處空有薄酒紙錢,卻奈何無人領享,棄之殊為可惜……”
如此找尋了一陣,阿二見荒草間露出一具枯骨,大概死了許多年月了,身上衣服都快爛沒了。
夫妻倆不但不怕,反而急忙上前拽住枯骨,欣喜驚呼道:“深夜荒冢間何等寂寞,大哥既然在此空閑無聊,不如到寒舍小敘片刻,我夫婦自當備下美酒紙錢款待,咱都是一家人不用見外……”
說話的同時,阿二就把枯骨脖頸上的頭顱拽了下來,扔進二姐所挎的籃內,又拿紅布蓋住。
二姐裝腔作勢地對阿二說:“當家的且慢,大哥下半截還躺在草叢裏,為何扔下不管?”
阿二則假惺惺地答道:“你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吃酒有嘴就夠了,根本用不着身子,何況下半截累贅,我看暫且不必帶了,這良宵苦短,咱橫豎先請大哥到家吃了酒,回來再將屍骨配上不遲。”
深夜荒冢間再沒有第三個人了,夫妻倆一問一答,卻像是說給死鬼聽的,說罷提着籃子急匆匆迴轉,進屋倒插了房門,恭恭敬敬把那枯骨的頭顱取出,端端正正擺到桌子上,旁邊放的無非香燭淡酒等物,都是祭祀陰魂時使用的供品。
夫妻倆各有分工,二姐忙着到灶下支鍋燒水,那鍋里圍着一圈三十六根竹條,每條上依花會名目做了相應的記號,倒了半鍋水,便開始添柴生火。
這時阿二則坐在桌前陪那頭顱說話,那頭顱在野外暴屍已久,皮肉即便沒腐爛,也差不多該被野狗舔凈了,但臉上就像乾屍一樣,頭骨外邊的皮還有幾成,猶如枯臘。
阿二對那“撿骨問鬼”的古法深信不疑,一個勁兒跟桌上那死人頭顱套近乎:“大哥是何方人氏?生年幾何?哪年哪月下了陰世?活着的時候做何貴業?”說了半天見那死人頭顱毫無反應,便又訴苦道:“大哥且聽我說,小弟我和渾家近來運氣不好,生意周轉不開,學人家買字花撈金摸銀,怎奈機緣不就,每次皆是水中撈月有去無換,到頭折光了本錢,急得沒出豁,只能去投河上吊了,大哥你既是地方陰靈,想必能夠知聞城中轉天所開字花的名目,不妨說與小弟知道,小弟若能獲中,定當為大哥選擇風水寶地修墳造墓,家裏還要供上大哥牌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趁現在無人在側,不妨明言相告……”
阿二說到這裏,便趴在桌子上,把耳朵貼近那死人頭顱,仔細去聽鬼話,聽了半晌毫無動靜,就責怪道:“大哥你可真是矜持,跟我還這麼保密,咱們兄弟不該如此。”隨後接着支起耳朵傾聽,如此這般反覆數次,始終沒聽到那死人頭顱發出半點聲音。
此刻若有旁人見到阿二的詭異舉動,覺得荒誕之餘,多半會感到毛骨悚然,然而阿二卻認定那死人頭顱是不肯開口說話,仍舊作揖下拜不停禱告。
這時二姐已在灶上將一大鍋水煮得滾沸,挽着袖子由廚房沖至屋內,氣急敗壞地對阿二說道:“當家的你休再痴心妄想,這死鬼不識抬舉,不用些手段如何能討到消息,且看老娘來收拾它。”然後抓起那死人頭顱,罵道:“死鬼死鬼,我家的酒也給你吃了,香也給你燒了,居然一個字都不肯吐露,現在便讓你到熱湯鍋里去滾一滾,看你說是不說!”於是拿木片塞進骷髏口內,扔到熱水滾開的鍋里,並繼續向灶膛內添柴使火勢更盛,燒得鍋內熱水咕嘟咕嘟作響。
阿二跟二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他蹲在鍋旁不斷禱告,讓鍋內的死人頭顱行行好,儘快指示徵兆,懇求道:“大哥是誠信之人,不會欺訛誆詐,肯定會暗示徵兆,如若我們兩口子明天打中了字花,自然要將大哥尊頭用香湯沐浴,與身軀合葬一處。”
二姐插言道:“若不靈驗,卻要讓你這死鬼身首分離,先拿這顆鳥頭來下油鍋。”
阿二唉聲嘆氣地說道:“我這渾家氣死孫二娘不讓顧大嫂,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小弟一貫懼內,她到時要拎着大哥的腦袋下油鍋,小弟可是阻攔不住啊。”
夫妻兩個守着鍋台,連唬帶嚇地說著話,同時用大勺攪水,越攪速度越快,最後將鍋蓋蓋定,熄滅了灶膛里的爐火。
依着那“撿骨問鬼”的古法所傳,等到雞鳴天亮之時,把鍋蓋揭開,察看鍋內頭顱嘴裏咬住的木條,木條指向哪個記號,便去買相應的字花,如此就能打中花會陡然暴富,據說這方法甚為靈驗。
阿二夫妻倆按步驟依法施為,滅了灶下的火頭,心中竊喜,滿以為早上定有徵兆,打中花會把那堆積如山的銀子都搬回家中,就連這些錢怎麼花都想好了,只要中了這一注,就此再不打字花了,兩口子賭咒發誓,中了之後誰再掏錢打字花,伸哪只手剁哪只手。
夫妻二人想得正好,忽見鍋台邊緣流出血水,倆人雖是迷信甚深,但也從未真正見過鬼怪,懸着個心揭開鍋蓋觀看,鍋中空無一物,鍋底破了個大洞,那死人腦袋不見了蹤影,夫妻倆相顧駭異,尋思着要出事了,把家裏都找遍了,卻不知那枯骨頭顱跑到哪裏去了,那離了腔子的腦袋也沒有腿,總不能憑空飛了,要是躲在家中某處角落,如何讓人睡得安穩?
驚疑不定之際,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阿二心想:“值此夜半三更,街上一個人也沒有,誰會在外邊叩門?”
問了兩句卻無人應聲,夫妻倆把心揪到了嗓子眼,不敢直接開門,屏氣息聲順着門縫向外張望,其時月明星稀,照如白晝,藉著月光窺覷,只見門外站着一具無頭男屍,二人戰慄欲死,心知是厲鬼找上門來要頭了,如今後悔莫及,雖想把腦袋從窗戶扔出去打發這祖宗回去,再多燒紙錢讓它就此善罷甘休,可誰曉得這死鬼頭顱落在何處了,只得拚命頂住屋門,不住哀告求饒。
門外抓撓敲打木門之聲,響到雞鳴破曉方才停下,早起的民眾見燒餅鋪掌柜家門前,倒着一具無頭屍體,也都給嚇得不輕,有好事者小跑着去報告官府,不多時便有公差趕來拿人,經驗屍的仵作勘驗,確定死者不是阿二夫妻所害,這才暫時取保回家,但那顆人頭卻一直下落不明。
阿二夫妻倆經過此事,幾乎把魂都嚇掉了,回到家中忙着請神燒香,到處張貼符籙,祈求那厲鬼千萬不要再找上門來。
過了幾天始終沒有什麼事發生,兩人漸漸把心放下,打中花會贏到大筆銀子之事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又發愁到哪湊銀子還給黑庄,在床上翻來覆去,三更天還沒睡着,猛然聽到孩子大哭起來,動靜不太對勁,好像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二姐只好披上衣服起身去看,揭開小孩的被子一看,驚見那下落不明的死人腦袋,居然就在孩兒的被窩裏,那孩兒兩腿間的命根子,已被那死人頭顱一口咬斷,被子裏面全是鮮血,孩兒一叫而絕,死於非命。
二姐當場就被嚇得癱倒在地,阿二看見這情形也捶胸頓足以頭觸牆,當夜就跳了護城河,二姐自此瘋瘋癲癲,嘴裏胡言亂語又哭又笑,沒多久便倒斃在街頭,一家三口都死得十分凄慘。
阿豪說就為了打花會得銀子,不惜做那不義之事,結果賠上了全家大小的性命,正所謂是“福禍無門,唯人自取”。
我和臭魚聽阿豪講了這段故事,都覺十分稀奇,半夜裏有無頭殭屍出現在門外,以及頭顱在家裏消失,這種嚇人的段子聽來確實有幾分刺激,可還不能盡興。
阿豪說:“先前提起彩票引出話頭,我才想到這個故事,這空屋無人凄風夜雨的環境,實在不適合說這些事,你們還想要多恐怖才過癮?”
我對阿豪說:“這類鄉間怪談就應該添加一些細節,比如無頭殭屍敲門的時候……”
話音未落,突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叩門聲,我們三人正說得投入,不覺都嚇了一跳。
臭魚頭腦簡單,立刻伸手抓起凳子,叫道:“不好,無頭殭屍在外面敲門了!”
阿豪定了定神說:“別亂講,哪有這麼巧的事,咱們又沒在路上撿到死人頭顱。”
我心想多半是這家主人回來了,當即問了一句是誰?屋外暴雨如注,把聲音都淹沒了,也許根本沒有回應,我們三人不敢大意,一同起身打開屋門,卻是兩個冒雨而來的年輕姑娘。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她們有些似曾相識,可就是記不起在哪見過,不由得怔在那裏沒有說話。
臭魚在我身後探出腦袋張望,悄聲嘀咕道:“讓你胡說,說好的沒有,說壞的准有,這回真招來倆女鬼……”
我偷着用胳膊肘撞了撞臭魚,示意他不要逮什麼說什麼,讓對方聽見可就不妙了。
這時阿豪問清楚了兩個姑娘的來意,原來是大學學院裏的師生,二十五六歲的那個叫藤明月,學生打扮年紀小一些的叫陸雅楠,也被暴雨困在途中,想到這借個地方避雨。
阿豪說:“這藥鋪是個無主的空屋,地方有的是,我們也是到此躲避這場大雨,只要你們不介意,儘管進來歇息。”
藤明月和陸雅楠大概是看阿豪言語穩重,不像什麼壞人,況且冒着雨沒法再開車找路了,她們倆人便道了謝,進到屋內。
臭魚見來的美女不是鬼怪,頓時來了精神,招呼藤明月和陸雅楠坐下,圍在火爐前喝水取暖,他倒成了這間屋子的主人,還說什麼進了三寶殿,都是燒香人,人海茫茫能遇上即是緣分,千萬別見外。
臭魚又覺得先前的茶葉受了潮,喝到口中沒有味道,便再去柜上翻找了一通,覓得一個古香古色的銅罐子,大喜道:“這是陳年普洱,阿豪快把茶倒了,咱重新沏過。”
我們五個人坐下閑聊了幾句,無非是問問彼此的情況和途中遭遇,阿豪跟她們交談了一陣,彼此間熟悉了許多,只是話題顯得有些單調。
臭魚存心要在眾人面前賣弄些見識,說起阿豪剛才講過的故事,添油加醋給藤明月和陸雅楠敘述了一遍,然後又說這段“撿來的骨頭”聽着還算有那麼一點點驚悚,但阿豪是個老廣,習慣說白話,別看東南西北中發財在廣東,但大老廣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說官話,所以這故事從他嘴裏說出來,恐怖效果難免大打折扣,跟評書廣播還存在一定差距,至多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阿豪你說你這塊磚要不拋出來,我們怎麼往外掏玉呢?我這正好還有個嚇死人不償命的鄉村怪談,大夥想不想聽聽?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藤明月和陸雅楠對臭魚的話題很有興趣,她們對坐在這深邃漆黑的古屋裏聽鬼故事,並不感到害怕,反而都期待着臭魚快點講,正好可以打發漫長雨夜的無聊時間。
我暗想:“如今的女人可真不得了,可見英雄不問出處,流氓不看歲數,雞蛋不辨公母,膽壯不分男女,且聽臭魚怎麼講吧。”
這下臭魚更得意了,開始眉飛色舞地在那連說帶比畫,他為人雖然粗莽,但說起故事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所講的這段同樣有個名目,叫做“山陰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