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真愛的墓碑
莫蘭望着墓碑上的那兩個楷體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今天上午,她正準備吃早餐的時候,表姐喬納突然打來了個電話。
“喂!今天我去掃墓,猜我看到什麼了?”喬納用略帶興奮的沙啞聲音低聲說。
喬納的職業是警察局的高級檔案管理員,她當緝毒警的丈夫在幾年前因公殉職,今天就是他的忌日。本來莫蘭打算跟表姐喬納一起去拜祭姐夫的,但喬納是個工作狂,堅持要清晨5點就從家裏出發,因為這樣她就可以在早晨9點前趕回警局上班,這樣的安排自然無法讓愛睡懶覺的莫蘭接受,兩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商定清晨7點出發,結果等莫蘭按時起床后發現喬納早已自己走了。
“你碰到姐夫的鬼魂了?”莫蘭納悶,在墓地能碰到什麼讓喬納如此興奮?
“屁!”喬納粗聲粗氣地喝道,“我看到你跟梁永勝的合葬墓了。”
“你說什麼?”莫蘭以為自己聽錯了。梁永勝是莫蘭的前夫,一年半前,因為梁永勝的移情別戀,兩人已經離婚。
“我是偶爾看到的。今天我湊巧走另一條小路。”喬納說到這兒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你們兩個還準備做梁山伯和祝英台呢!”
“你沒看錯吧。”莫蘭還是一片茫然。
“你自己去看吧,號碼是d排652號,哈哈哈!”喬納象鴨子一般嘎嘎笑着掛了電話。
這事非同小可,莫蘭放下電話后,沒顧上吃早飯,便匆匆趕往姐夫安葬的“仙鶴息園”。此時正是7月,並非掃墓旺季,墓地里靜悄悄的,自有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莫蘭按照喬納給她的號碼,忐忑不安地在一排排墓碑中尋找,她期待是喬納那雙金魚眼出了問題,但事與願違,她僅用了不到5分鐘,就找到了她跟梁永勝的夫妻合葬墓。
正如喬納所說,石碑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她,莫蘭和梁永勝的名字,名字下面還各刻有兩人的出生日期,所以不可能是別人,為了說明兩人健在,兩個名字還都被塗了紅漆。
莫蘭覺得好像被人打了一記耳光。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我真的會愚蠢到跟梁永勝買了合葬墓?這也太荒謬了!
但是,也不可能有誰會這麼無聊,用這種方式來作弄她跟他。她開始努力在記憶中搜索,究竟什麼時候,她曾經做過這樣的蠢事。
啊,對了!真愛俱樂部!
她終於想起,就在5年前,她跟梁永勝準備結婚的前夕,他們曾經參加過一個名叫真愛俱樂部的組織,當時參加的條件就是兩人買一個合葬墓,並簽下一張類似生死契約的東西,以此表示兩人同生共死的決心。
現在她的記憶開始清晰起來了。
不錯,這事的確是她本人一手操辦的。但她馬上又想起來,當時買墓地的時候,她實際上一直以為那隻不過是個虛擬的墓而已,僅僅只是一種愛的證明,一種說法而已,她當時只是覺得那很浪漫,所以聽了介紹后,便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並且她沒有問過梁永勝的意見,就拿了他和自己的身份證複印件交給了對方,還異常爽快地付了錢,她從頭到尾都沒想到過,合葬墓真的會落到實處,她沒想到那會是一個真正的墓碑。
現在她該怎麼辦呢?她懊惱萬分地想。如果讓梁永勝知道她曾經背着他做過這件事,一定會氣得七竅生煙,這一點毫無疑問,沒準還會?她。而且她也不想去找他,面對這個負心的男人說自己曾經愛他愛到要跟他葬在一起,這也實在也太丟臉了,雖然他一定很樂意聽到這些話,但她一想到他臉上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就恨得牙痒痒,她幹嗎要去滿足他的虛榮心?她可不想跟他埋在一起,永遠不想。他們既然已經離婚,幹嗎還要在墓地里留一間卧室?
她想這事最好還是無聲無息地自己解決最好。
莫蘭打定主意后,便氣呼呼地找到了墓地的負責人,要求對方立刻把墓碑上她跟梁永勝的名字通通磨掉。她本來以為這事很容易解決,她有身份證,又是她本人的墓穴,對方有什麼理由不給她辦?可她沒想到,對方居然要求夫妻兩人同時到場,如果不能同時到場,至少也要提供另一方加蓋私章的同意書,而如果她單方面要求這麼做,就必須要出示登記她名字的墓穴證。
墓穴證?這是什麼東西?接着她朦朦朧朧地想起來,真愛俱樂部好像是曾經給她寄過一些什麼東西,但天曉得,她從來沒看過,可能連信封都沒打開就丟掉了,她本來就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她突然恐懼地想到,搞不好他們曾經就把那該死的墓穴證放在信封里,而她,居然什麼都沒注意,就把這重要的證件給扔掉了。
看她一臉茫然,墓地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建議她去找當時辦理手續的墓地推銷員,因為推銷員手裏也許會有一些原始文件的副本。可是究竟誰是那個墓地推銷員?莫蘭早已經記不得了。好在這位工作人員很熱心,他翻閱資料后,告訴了她一個名字,杜慧。
莫蘭對這個名字同樣毫無印象,但她還是立刻按照工作人員提供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杜慧不算熱情,當她得知莫蘭已經跟丈夫離婚後,態度就更為冷淡。
“這麼說,你已經不想跟他葬在一起了?你是想要回墓穴證?”杜慧問道。
莫蘭不喜歡杜慧的口氣,聽上去她不想要那個合葬墓好象是犯了什麼大罪似的。但從杜慧的話里,她聽到一條信息。
“墓穴證在你這兒?”她問道。
“是的。”杜慧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們之前給你寄過好幾封信,你都沒有回復,也沒有來拿,所以我們只好暫時替你保管。”
原來她果然是真愛俱樂部的人。
莫蘭想說,你為什麼不打個電話給我呢?後來一想,對方幸好沒打電話給她,要是真的讓她自己把那證件領回家,可能真的就找不到了。
“那好吧,我馬上來拿。請給我你那邊的地址。”莫蘭道。
杜慧沒有給她地址,卻道:
“莫小姐,因為當時你們登記的是兩個人的名字,所以如果你要拿回墓穴證的話,就必須跟梁先生一起過來,不然,如果你先生以後找到我們,我們很難操作。”杜慧客氣地說。
“可當時是我一個人來辦理的。”莫蘭有些生氣了。
“這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誰又能記得呢?”杜慧好像在那邊笑。
“我記得當時接待我的那位小姐生病了,手背上貼了塊紗布,她跟我說她剛剛吊完水。她還問我為什麼一個人來,我說男人不相信這一套。跟我說話的人是不是你?杜小姐?”莫蘭現在已經回想起當時接待她的那個女人,大約30多歲,身材瘦長,臉色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那不是我,那是我的朋友冷杉,她應該給過你名片,如果你還記得她,還保存着她的名片,你應該首先會跟她聯繫。”
莫蘭頓時語塞。誰知道他們那裏有幾個工作人員。
“瞧,你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你剛剛還問我要俱樂部的地址,你不是曾經去過嗎?看來,這你也不記得了。所以說,5年前的事誰也說不清。”杜慧好像在那裏笑,“而且,我這裏的登記簿上有你們兩個人的簽名。”
“其實,他那簽名,是我代他簽的。”莫蘭說,“你不信,我可以隨時簽給你看。”
那邊沒有說話。於是莫蘭繼續用誠懇的語調說道:
“杜小姐,五年前確實是我一個人來辦理的,而且我保證,他將來絕對不會來找你們的麻煩。我保證。”
莫蘭相信梁永勝才不會有那閑功夫。
“據我所知,你先生是律師。”杜慧道。
“對,他是的。”莫蘭皺皺眉頭,心往下一沉。
“莫小姐,說實在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碰見你這種狀況,如果他不是律師,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但因為他是律師,將來的事就難說了,所以我也沒辦法,還是勞駕你跟他一起來吧。”杜慧笑着說。
該死的女人!
莫蘭掛上電話后,覺得頭頂有片烏雲朝她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