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返鬼屋

第十章 重返鬼屋

我從羅天那裏知道了第一次的車禍經過,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那一天下着暴雨,出事故的是一輛開往海南的豪華大巴,雷曉跟三個朋友在趕去乘車的途中遭遇到嚴重的交通阻塞,所以沒趕上發車時間,另一名男子普笑天在臨開車前五分鐘接到公司的電話臨時退了票,還有一對情侶因為吵架,所以也下了車。結果那輛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出了意外,全車無人倖免。那次車禍跟《死神來了》不一樣,並沒有任何人有不祥的預感,但是剩下來的,包括雷曉在內一共七個人,卻相繼地死去。先是雷曉的車無故爆炸,雷曉那三個朋友當場死亡,羅天現在發現的兩名死者正是當日退票的男子普笑天,和那對情侶中的其中一個,他們分別死與自殺,案發現場沒有可疑的指紋和腳印,除了在普笑天的手裏發現一枚雷曉母親的戒指。

雖然我想不通雷曉母親的戒指為什麼會在普笑天的手裏,但這件事情擺明了就是《死神來了》的翻版,偏偏羅天對鬼神一說嗤之以鼻,還說在發現普笑天屍體時感覺腦子裏有什麼東西飛過,只是沒抓住。我真搞不懂,他既然根本不相信有鬼,為什麼又要提及《死神來了》呢?誰敢理直氣壯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說沒有鬼的是因為他們沒有遇到,在這世上還有很多未解之謎呢。我白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羅天,心裏暗暗罵他死心眼。

"我想,你是被跳過的那一個。"

"什麼被跳過的那一個?"我不解地問。

羅天說:"在《死神來了》裏面,那些倖存者的死亡都是有順序的,如果有人干涉就會跳到下一個,但是誰也逃不掉,這是一種循環,就像你跟你三個朋友的那次車禍,他們三個都死了,而你卻活下來了,也許是被什麼干涉,所以跳到了普笑天,接着是那對情侶,那個女孩子還活着,因為男友的死使她驚嚇過度,還在醫院昏迷不醒,我們已經對她進行二十四小時保護,我不知道我們對她的保護算不算是一種干涉,如果算的話,那麼下一個就輪到你。"

他這是危言聳聽!不過我倒沒覺得害怕,因為我在鬼屋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死掉了,再死一次也沒什麼奇怪的,何況我根本就不是雷曉,也不是那次車禍的倖存者,死神應該不會來找我才對。我想了想,說道:"照你這麼說,你認為這件事是死神在索命嘍?"

"不,是謀殺!"語氣肯定得讓我驚訝。

"謀殺?你的意思是我那三個朋友,普笑天、還有那個女孩子的男朋友全都是被人謀殺的?他們互相不認識,誰會殺他們?而且他們全是車禍的倖存者,這不是太巧了嗎?"

"有些兇手殺人是沒有目的的,他們把殺人當作一種藝術,就像《七宗罪》裏所演的一樣,也許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就是看過《死神來了》這部影片萌發的殺人念頭,並以此挑戰警方。"

我不覺可笑,以為是在寫小說啊,還挑戰警方呢,真當自己是神探啦!我忍住笑,不想打擊他自尊,問道:"如果是人為的謀殺案,那普笑天的戒指呢?兇手又怎麼可能會有我媽媽的戒指?"

"那我就不知道了。"羅天聳聳肩,停頓了一下,冷不防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也許,該問問你。"

我愣了一下,隨即便叫了起來:"問問我?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懷疑是我殺了他們?"

他直視着我:"那兇手怎麼會有你媽媽的戒指?車爆炸了,他們三個都死了,為什麼你毫髮無損?"

"誰說我毫髮無損?我不是失憶了嗎?"

"那你何以記得第一次車禍?"

"我哪裏記得?都說了是芬姨告訴我的,車禍的經過不是你才跟我說的嗎?你講不講理?"我氣得渾身發抖,他簡直不可理喻!

"是這樣嗎?"他似笑非笑。

"怎麼不是?"我忍無可忍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搏一搏,"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雷曉,你相信嗎?"雖然我被他氣得要命,但我問他這句話的時候,看他的眼神絕對是真誠的。豈料他卻大笑了兩聲,笑得沒有任何感**彩,就那樣"哈——哈——",兩聲,充滿了嘲諷,把我的真誠放在腳底下踐踏,"我並沒有肯定兇手就是你,你幹嗎這麼急着逃脫責任?"

"你"可惡!我氣得說不出話,只能幹瞪着一雙眼。

這時,羅天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說道:"她醒了?好,我馬上來!"掛完電話后,他問我,"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尹可漓嗎?"

我愣了愣,剛想問他尹可漓是誰,便馬上意識到尹可漓應該就是另一個倖存者,於是,立刻拿起包站了起來,點頭說:"去!"

二十分鐘后,我跟羅天來到市人民醫院,我在那間特級病房見到了尹可漓,她看起來很年輕,差不多二十來歲,如果不是臉色太憔悴的話,她應該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眼睛瞪得很大,裏面充滿了驚怖,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

羅天跟站在門邊的兩個人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那兩個人點點頭,走了出去,估計是便衣吧,羅天說派了人二十四小時保護尹可漓的。然後,羅天又對坐在病床邊的一個中年婦人說:"尹太太,我想跟她單獨談談,好嗎?"

她應該是尹可漓的母親,跟芬姨一樣,渾身散發出一種高貴逼人的氣質,一看就是個闊太太。她眼睛紅紅的,可能是沒休息好,使她看上去很疲憊,臉上的脂粉也有些狼藉。她看了羅天一眼,什麼也沒說,但顯然是不答應。

"尹太太,您放心吧,我不會佔用太多時間的。"

尹太太這次乾脆看也不看羅天,淡淡地說:"有什麼就問吧,我是她媽媽,還有什麼不能聽的?這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貧血,稍微受一點點刺激就會暈倒的。"言下之意是希望羅天問話能有分寸一點,別刺激到她的女兒。

羅天見狀,也不好再叫她出去了,只好在凳子上坐了下來,輕聲說:"尹可漓,能跟我說說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嗎?"末了又補了一句,"我是刑警隊的羅天。"

尹可漓的身體抖動了一下,轉了轉眼珠,眼裏的驚怖更深了,身體縮成一團,支吾着:"我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她的聲音是如此的輕,輕得就像蚊子一樣,而且從她聲音里透露出來的那種無助,讓人聽了心疼。

尹太太趕緊抓住了女兒的手,看看羅天,彷彿想阻止羅天問下去,但她的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聽說七月六號那天你跟你男朋友丁勇健準備去海南,結果因為吵架臨時下了車,是嗎?"

"是,我們後來知道那輛大巴出了事,勇健還笑着跟我說,幸虧我跟他吵架,不然不然我們可能都死了"

羅天換了個姿勢,身體向前傾着,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用一種拉家常的語氣說:"據我所知,丁勇健在生活中是一個很開朗、很陽光的男孩子,他這段時間有沒有遇到什麼讓他想不開的事情?"

"沒有,他不會自殺的,他肯定不會自殺的,不會的"尹可漓的聲音很悲傷,帶着哭腔,可是她瞪大的眸子裏卻流不出半滴眼淚。

"所以,我想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昨天晚上"尹可漓的身體似乎放鬆了一點,但緊接着又繃緊了,肩膀微微顫慄着,"因為昨天是鬼節,所以我約了好多同學到我家裏來開假面派對,本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一直到一點多,我考慮到爸爸媽媽要睡覺,所以就打算讓大家散了,勇健去洗手間的時候不知怎的突然斷電了,不過只一會兒燈又亮了,等保姆把家裏打掃好,我都上樓卸了妝洗好澡,可勇健還是沒從洗手間裏出來,於是我就去敲門,敲了半天裏面也沒反應,我試着扭動了一下門鎖,沒想到門門卻開了,我看見我看見"

說到這裏,尹可漓的眼睛猛一下睜大,身體劇烈地顫慄着,那樣子顯然是嚇得不行了,尹太太立刻按響了床頭的電鈴,懇求羅天不要再問了。

照這種情形,肯定是無法再問了,於是我跟羅天一起走出了病房,尹太太追了出來,叫住了羅天:"你們可不可以不要派人把這裏監視得像牢房一樣?丁勇健是自殺的,跟我女兒沒關係。"

"尹太太,我們不是懷疑您女兒,是保護。"

"保護?"尹太太皺皺眉,"謝謝,不過我們不需要!"說完,便轉身進了病房。

一個男子從長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羅天說:"羅隊,那還要繼續保護嗎?"

"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把保護跟監視混為一談,這樣會讓病人的家屬反感的!好了,去換一批人來,不要太靠近病房,一有情況馬上打我電話。"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街邊的霓虹燈早已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懶洋洋地灑在路上、行人的肩上,一眼望去,前面的道路就像籠罩在一片黯淡、傷感而茫然的氛圍中。

我想着尹可漓受驚過度的表情,問羅天:"她男朋友死得很恐怖嗎?"

"脖子都快被割斷了,我們在案發現場找到了一個刀片,也證實了此刀片就是兇器,刀片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紋,現場沒有任何搏鬥過的痕迹,初步斷定死者屬於自殺。"

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心裏卻升起了一團疑云:"你前面說他在生活中是個很開朗、很陽光的男孩子,但從他脖子都快被割斷了來看,他自殺的念頭很堅定,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自殺的地點選在女朋友家的洗手間裏呢?"

"這也正是我所懷疑的,而且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這種感覺很強烈,我在看到丁勇健的屍體時就感覺到了,可惜我一時說不出那是什麼。"

"感覺?"我詫異地看他,他怎麼總喜歡靠感覺去推斷事物?感覺是什麼?太不靠譜了。真的很難想像像他這樣也能混到刑警隊長。

"是,我的感覺從不會出錯,我想,兇手應該就是混在假面派對里趁着丁勇健去洗手間時關掉電閘,將他殺死。"

"可是大哥,你想過沒有,兇手怎麼可能在那麼黑的情況下準確無誤地割斷丁勇健的脖子,而又不使現場有任何搏鬥過的痕迹呢?"

"想過,因為我以前也碰到過類似的案子,一個女孩子在酒吧斷電的短短五分鐘被人殺死,而且兇手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同時完成了殺人、藏兇器,再從容地離開,其實很簡單,兇手戴了一副夜視眼鏡,也許這一次兇手也是用這種方式作案的。"說完,他又補了一句,"你覺得我分析得對嗎?"

我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揮了揮手:"不知道,我又不是警察。好了,不和你說了,反正我也說不過你,我回家了。"說著,我招手攔了一輛的士,剛準備上車,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對他說,"羅天,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請你幫我一個忙,幫我調查一下吳詠倩、鍾誠偉還有劉家明的死,好嗎?拜託了,查到了就立刻給我打電話,記住了,是吳詠倩、鍾誠偉,和劉家明,謝了。"

我坐進的士里,車剛開出不遠,我就為剛才說的話後悔了,因為我突然明白了羅天那句"你覺得我分析得對嗎?"充滿了對我的懷疑,好像是我戴着夜視眼鏡殺了丁勇健一樣。而我剛剛不僅沒聽出來,還傻拉吧唧地讓他去幫我查吳詠倩他的死,搞不好這個白痴羅天又會懷疑吳詠倩他們的死和我有什麼關係了。

真倒霉,居然認識了一個狗屁不懂,只靠感覺破案的爛警察。

我給米陽打了個電話,因為那輛保時捷還在他手裏,我必須要讓他開車送我回去,否則芬姨又要問東問西了。米陽問我在哪兒,說來接我,我說不用,我自己坐車過去就可以,他把地址告訴了我,說跟朋友在"單身部落"俱樂部的二樓打桌球。

我很快趕了過去,沒想到跟米陽一起打桌球的人竟是吳子樹,吳子樹一看見我,便恍然大悟般地笑道:"哈哈!原來你們兩個是"笑的意味深長,好像我跟米陽是一對姦夫**。

我有些煩躁,對米陽說讓他送我回家。吳子樹說:"回什麼家呀,我們這局才剛剛開始,說好誰輸了請客吃飯的,難得米陽今天沒上班。"

我白了他一眼,嘟噥着:"我餓了,我要回家吃飯。"

米陽一聽說我餓了,趕緊說這一局算他輸了,拉着我和吳子樹上了四樓的西餐廳,剛把吃的點好,米陽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有急診,要做手術。米陽把車鑰匙拿給我后,便匆匆地走了。

"原來米陽就是你男朋友啊?"吳子樹嬉皮笑臉地問。

"不是。"我有些心不在焉,心情鬱悶得緊,我又不會開車,等一下怎麼把保時捷弄回去?總不能把它留在這裏吧,芬姨要是問起來我該怎麼說?

"不用這樣吧?人家剛走你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不是,你會開車嗎?等會兒送我回去。"

"你不會開車?"

"不是,那個我"我正不知如何向他解釋,他把話接了過去:"沒問題啊,我還沒開過保時捷呢,剛好讓我過一下車癮。"

很快,服務生把我們點的東西送上來,我讓服務生把米陽點的牛排端走,吳子樹連忙阻止我,說他能吃:"端走幹嗎呀?又不會退錢給你,有錢人可真浪費。"他一邊吃一邊問我,"做一個有錢人是不是很好啊?"

"我不知道,也許是很好吧。"

"也許?"他疑惑地看看我,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接著說,"難道不好嗎?要什麼有什麼,像你一樣,有一個那麼有錢的老爸——你別誤會,我可沒有調查你——誰不知道雷近南是咱們S市的大亨,只要你高興,他隨便一揮手,就是一輛保時捷,我要是能有一個這麼有錢的老爸,讓我少活二十年我也樂意。"

"在你看來,有錢就真的這麼好?"

"那當然,只有白痴才會說有錢不好。怎麼,你的生活不好?你老爸那麼疼你,又有一個那麼帥的男朋友"

我打斷他:"米陽很帥嗎?"

"是啊。"頓了頓,他又厚臉皮地說了一句,"不過比起我,就差了一點點。"

他還真不要臉!要是換作以前,這句話我肯定會說出來,可是現在,他的厚臉皮卻讓我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他把盤子裏最後一塊牛排送進嘴裏,繼續說:"我如果說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會生氣吧?你不知道,在S市有多少女孩子做夢都想變成你。"

"變成我?"我苦笑了一下,感慨道,"其實,有錢並不一定就很好,你不會明白的。"在我沒有變成雷曉的時候,我也像吳子樹一樣,以為有錢就有了一切,還暗自發過誓,等我大學畢業后,一定要找一份好工作,努力賺錢,直到我變成雷曉,一下子成了億萬富翁的獨生女兒之後,我才明白,有錢不一定就很好,我寧可變回古小煙,回到父母身邊,幫母親看看店,我甚至願意回到農村,還像以前那樣,和奶奶相依為命,可惜這一切都不可能了。想到奶奶,我的心又疼痛了起來,不知她是否會在天國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身邊所發生的一切,若是這樣,她會後悔當初同意讓母親把我接到S市來嗎?

"是嗎?"吳子樹聳聳肩,"也許吧,都說人心是最邪惡,也是最不能滿足的,也許等你有了很多的錢以後,又會奢望得到更多的東西了。"說著,他把面前的空盤子推開,又把米陽的那一份端過來,轉開了一個話題,"對了,你上次找那隻刺蝟有什麼事?我問她了,她什麼也不說,神神秘秘的。"

"喔,也沒什麼事,那個,她媽媽這段時間好嗎?店裏的生意好嗎?還有她爸爸,都好嗎?"

"哇!你跟她們家是親戚關係啊?"剛說完,他切牛排的手突然慢了下來,他乾脆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果汁,居然很認真地看着我說,"他們都挺好的。"

然後,他突然變得傷感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地說:"我很高興認識你,我一直以為在那種環境中你肯定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子,沒想到,你讓我想到了我的爸爸媽媽,我真是個不孝順的兒子,動不動就跟他們吵架,還把我爸氣得犯了心臟病"

他越說越傷感,倒讓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還好他的手機短訊及時響了起來,他才從傷感中緩過了神,沖我抱歉地笑了笑,打開手機,輕念道:"生日快樂,下一張臉,我要你的"

我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我在一瞬間想起在鬼屋裏看到的那本"死亡通知書"里也有吳子樹的名字,這個索取別人臉皮的號碼再次敲響了生日的警鐘。我脫口問道:"你生日?"

他說:"沒有啊,可能是發錯了,'下一張臉,我要你的',神經病來的,你幹嗎,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發短訊的號碼是?"我緊張得冒出了冷汗。

吳子樹本來已經把手機放進兜里了,聽我這麼一問,他又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看了一下,說:"13711386620。"

就是這個號碼!我失聲叫了起來:"打過去看看,快!"

"哦。"吳子樹的臉上充滿了疑惑,但還是按我說的做了,"關機了,怎麼了?"

我全身一松,整個人癱軟在了椅子裏,失神地看着吳子樹。他不知道,這是一條索命的信息,凡是收到這條信息的人都會被割去臉皮而死,劉家明,姚佳,現在輪到吳子樹,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我的心裏混亂而又恐懼,要怎麼做才能讓吳子樹不死?

片刻,我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那本"死亡通知書"!如果把它燒了呢?這些人的死亡都被提前烙在了那個本子上,如果把它燒了,是不是就能挽救其他還沒有死去的人?也包括我自己。

"你怎麼了?該不會你也收到過這種無聊的信息吧?瞧你,臉都白了,怕什麼,一條信息而已,像這種無聊得亂髮信息的人多得要死。"

我無力地搖搖頭,內心極其複雜,我要不要把信息背後的真相告訴吳子樹?他會相信嗎?萬一他不相信呢?思索了片刻,我決定先試探一下,我問他:"你相信一條信息能殺人嗎?"

"殺人?有沒有搞錯?雷曉,你是不是恐怖電影看多了?"

見他不相信,我打消了告訴他真相的念頭,再問他:"你去過鬼屋嗎?"

"什麼鬼屋?在哪兒?"

我之所以向他提及鬼屋,是因為我想讓他陪我一起去,我不敢一個人去,不管把那本"死亡通知書"燒了能不能挽救他,我也要試一試,而且必須要現在去,否則就沒有時間了。於是,我問他:"你怕鬼嗎?"

他立刻不屑地笑起來:"開玩笑,大老爺們怕什麼鬼啊。"

"好,那你陪我去一趟鬼屋吧。"

"去鬼屋幹嗎?還真有那麼個地方?"

"有啊,去探險,怎麼,你害怕了嗎?你不是剛剛還說不怕鬼么?我以為你膽子有多大呢。"我從鼻子裏發出一聲鄙夷的冷哼,想用激將法激他,他果然中計了,把胸脯一拍,說道:"當然不怕,我最喜歡探險了,要是真有鬼的話,我就抓一個女鬼回來當老婆,哈哈!"

到樓下的時候,我把車鑰匙給吳子樹,讓他去停車場取車。我在一間食雜店買了一瓶冰紅茶,猛灌了幾口,因為我緊張得口乾舌焦,我不知道去鬼屋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雖然我對吳子樹沒什麼好感,但我不能在知道他要死了卻置之不理,不管怎樣,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去。還有,我變成雷曉肯定也和鬼屋有關,所以我必須要去一趟,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

我抬頭仰望着蒼穹,暗暗祈禱:上天保佑,希望吳子樹能逃過此劫,不要再有人枉死,也希望我能找出真相變回古小煙。

雖然我在移動營業大廳核實過這個號碼是吳詠倩的,但我卻不知如何祈求她,她肯定是一個惡鬼,否則怎麼會連好朋友劉家明的命她也要索取呢?

吳子樹把車開了出來,我坐進去,把冰紅茶隨手放在儀錶台上,系好安全帶,把車窗按了下來。吳子樹看起來很興奮,他說:"開保時捷就是不一樣,一個字,酷!如果米陽不是你男朋友,我肯定追你,天天開保時捷去上班,哇噻,太爽了!"

我沒心情跟他開玩笑,把鬼屋的地址告訴了他,問他知不知道怎麼走,他說知道,然後我憂心忡忡地看着車窗外,不想再說話。

"喂,雷曉,不用這樣嘛,搞得一副像要去上戰場的樣子,有我在你還怕什麼?"他扭開唱機,搖滾樂在夜風中飄蕩,我的心卻更加沉重。

他開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找話聊,見我沒什麼反應,他乾脆就不跟我說了,把唱機的音量開大了些,自娛其樂地吹起了口哨。

我們在四十分鐘的沉默中到達了鬼屋,外面黑糊糊的,月光陰慘慘地照着鬼屋,使它看起來更加陰森恐怖。

吳子樹把車子熄了火,用手指了指那幢鬼屋:"就是那兒嗎?"

"嗯。"我點點頭,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20:10分。我猶豫了片刻,打開了車門。

"怎麼會想到來這兒探險啊?就一幢破房子,有什麼險好探的?"他不滿地嘀咕着,然後下了車,徑直往鬼屋走去,回過頭來見我仍倚在車門上發獃,他說,"走啊,不是你說要來的么,怎麼又不進去?女孩子就是這樣,來了又怕,越怕又越要來,真是的!"

我咬咬牙,把心一橫,豁出去了,還有什麼恐怖的事我沒有經歷過呢?大不了再死一次,說不定還能變回古小煙。

這麼一想,我內心的恐懼稍微有了些緩解,我走到吳子樹跟前,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我們一進去就上二樓,找到一個封面是紅色的本子,找到了我們就馬上離開。"

"幹嗎搞得這麼嚴肅?"

"阿樹,我沒有跟你開玩笑的,我們一定要找到那個本子,越快越好。"

"好吧,那是個什麼本子?"

"你先別問,等找到了我再告訴你。"

他"哦"了一聲,然後又恍然大悟般地說道:"我明白了,該不是那個本子上記載着你一些不為人知的私隱吧?"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在這種情況下,我實在沒什麼心情跟他開玩笑。見我沒答話,他聳了聳肩,說:"其實也沒什麼的,每個人都有私隱的嘛。"說著,他用手推開了那扇厚重的木門,我的心也開始狂跳起來,頓時,第一次來鬼屋時發生的一切,像影片一樣在腦子裏放映,我沒有辦法讓自己不緊張、不害怕。

"哇!這屋子好像很邪啊,陰氣這麼重。"吳子樹邊說邊走進鬼屋,從兜里拿出打火機照牆上的開關,按了幾遍都沒反應,吳子樹不滿地咕噥着,"什麼破地方,連燈都沒有。"他把打火機放進兜里,拿出手機照明,"要不這樣吧,你在這兒等着,我上樓去找那個本子,紅色封面的,是吧?"

我木訥地點點頭,看他吹着口哨向樓上摸索而去,我突然感覺到很害怕,彷彿看見姚佳被人割去臉皮直挺挺地站在樓梯旁邊的那個洗手間裏,她的手裏還拿着她自己的臉皮,我全身一震,追上了吳子樹:"等等,我還是跟你一起上去吧。"

"女孩子是不是膽子都這麼小?"

"你難道不怕嗎?"

他不置可否地說:"有什麼好怕的,一幢空房子而已,連個鬼影都沒有。"說著,我們已經走到了二樓,跟上次一樣,前面的兩個房間都被鎖住了,只有最裏面的那個房間虛掩着,門上的裂痕清晰可見。吳子樹可能感覺到了我在害怕,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沒事的,別怕,有我在呢。"然後,他推開了那扇房門。

讓我奇怪的是,怎麼也找不到那本"死亡通知書",我上次來的時候它明明就在這個房間裏的,怎麼會沒有呢?難道是有人來把它拿走了?

吳子樹從抽屜里翻出半根蠟燭,用打火機把它點着:"你到底在找什麼本子啊?很重要嗎?"

"是的,很重要,一定要把它找出來。快找啊,站那發什麼愣?"

"找了沒有嘛,會不會在別的房間?"

"不可能的,我上次就是在這個房間看到的。"

"那你上次幹嗎不把它拿走?"

"我,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總之趕緊找就是了。"

一會兒,他的手機發出短訊的聲音,他打開看了一眼,說:"我靠,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又發一次。"

我立刻意識到又是那條死亡信息,我近乎咆哮着對他說:"快找啊!快點把那個本子找出來,快點!"

他被我突然爆發的脾氣嚇了一跳,咕噥着:"找就找嘛,幹嗎發那麼大脾氣,女人啊,真是翻臉比電腦刷屏還要快。"

我發瘋般地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裏反照,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我知道我已經快沒有時間了,姚佳就是在收到這條信息后不久離奇地死在了樓下的洗手間裏,我不能讓吳子樹也那樣死去。可是那本該死的"死亡通知書"呢?它到底在哪裏?我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了。

這時,樓道里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頭頂傳來砰的一聲,像是玻璃被打碎了。我驚得差點兒尖叫,倉皇抬頭,樓上發生什麼了?

吳子樹似乎也被嚇倒了,用手指了指天花板:"這屋裏還有別人?"

我呆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在這兒別亂跑,我上去看看。"說完,他快步走出了房間,我想叫住他,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可是我的聲音被卡在喉嚨里發不出來,我所能做的,只是像木偶般呆立着。

很快,外面響起吳子樹奔跑上樓的腳步聲,他大聲地問:"喂!有人嗎?"聲音在空蕩蕩的樓道里回蕩。

我後退了幾步,將身體貼在牆壁上,然後再慢慢地蹲了下去,一動也不敢動了,我甚至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恐懼過度使得我近乎麻木。我突然覺得此時的這一幕是那麼的熟悉,跟姚佳那晚從我身邊消失是如此的相似,同樣把我拋在這份不可救藥的孤單里。

黑暗中,蠟燭上的光撲閃撲閃的,透着絲絲陰冷與詭譎。不知何時,外面起風了,夜風肆無忌憚地敲打在窗玻璃上,啪嗒啪嗒,乍一聽,那聲音就像地底下鑽出來的惡鬼,正在搗鼓着瘋狂而又喧囂的黑暗舞曲。

我不知道吳子樹去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腿都麻了,恐懼與無助同時襲遍了我全身,一個不祥的預感霎時從腦子裏蹦出來,吳子樹為什麼去這麼久?樓上又為什麼沒有任何動靜?難道他已經遇害了?

我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吳子樹的號碼,可是卻沒有人接。

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郁了,我扶着牆壁站了起來,我知道,事到如今我害怕也沒有用,我只能強裝鎮定,在這個時候,任何人也救不了我,我只能靠自己。

想到這裏,我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對自己說:"古小煙,你是最勇敢的,經歷了那麼多可怕的事你都挺過來了,大膽地去吧,上帝會保佑勇敢的人的!"

自我安慰了以後,我拿起桌上的蠟燭,一邊繼續撥打吳子樹的電話,一邊緩緩地向外面走去。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手機鈴聲,我忙把手機從耳邊移開,凝神聽着,我聽出那正是吳子樹的手機鈴聲,而且那聲音就來自樓上。

我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液,我在矛盾,我在掙扎,我到底要不要上去看看?上去以後會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我不敢想。心臟像是要被撕裂開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半晌,手機鈴聲停了,我趕緊按了一下重撥鍵,它再度響了起來,那聲音里彷彿充滿了求救的訊號,如果吳子樹還沒有死呢?我遲疑了片刻,終於邁起腿往樓上走去,輕喚道:"阿樹,你在嗎,阿樹?"

在我往樓上走的時候,手機鈴聲也跟着越發清晰起來。樓上跟樓下的格局是一樣的,也同樣是三個房間,前面兩個房間的門都鎖着,只有最裏面那個房間的門虛掩着,除了門上沒有裂痕之外,簡直跟二樓一模一樣。

空蕩蕩的走廊里瀰漫著一股陳舊的腐味,我屏住呼吸,把耳朵貼在前面的兩間房門上分別聽了聽,鈴聲不像是從裏面傳出來的,然後,我停在了最後那間房門口,不用把耳朵貼上去,我就已經聽出來了,吳子樹的手機就在裏面響。

在某一時刻,我突然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或者是已經恐懼得沒有了知覺,否則蠟燭油滴到我的手上,我為什麼感覺不到一點點的疼痛呢?

如果真的是做夢的話,是不是當我推開這扇門,就會從噩夢中醒來?我恍惚地再喚一聲:"阿樹"

回答我的依然是一聲接一聲的手機鈴聲,我再也忍不住了,鼓足了勇氣,一腳把門踢開了。

突然間,我就像跌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渾身上下透着陰冷,不可遏制地向四周急速擴散昏暗的燭光下,吳子樹躺在地板中央,臉上血肉模糊,他的臉皮已經不翼而飛。在他的身旁,一部諾基亞手機還在不停地響着

我只覺得整幢屋子都在旋轉,我感覺到吳子樹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臉在向我逼近,越來越大,大到最後,我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紅色,越來越紅。

終於,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幾乎是抽搐着驚醒過來的,當我看見坐在我旁邊的米陽時,我驚愕得張大了眼睛,他側過頭看我,溫柔地笑着說:"你醒了,曉曉?"

我受驚般地往旁邊挪了挪,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去,他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做噩夢?我全身顫慄了一下,驚恐之極地四處看着,當我意識到這裏是西餐廳時,我更驚愕了,夢幻般地問米陽:"我我這是在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兒?"

"嗯?西餐廳啊,我們打完桌球以後上來的呀,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曉曉?"

我獃獃地看着他:"你不是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有急診嗎?"

米陽顯然覺得我的話莫名其妙,他說:"沒有啊,你先別緊張,曉曉,放鬆一點,你臉上全是汗,來,先喝杯水。"

我木訥地接過水,大口大口地喝完了,正在我茫然不堪時,一個男人走過來坐在了我對面,他笑笑地看着我:"你睡醒了?"

我完全驚呆了,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如果我此刻不是在做夢,那肯定是活見鬼了,否則吳子樹明明被割掉臉皮死在了鬼屋,又怎麼可能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

吳子樹見我這副表情,對米陽說:"喂,你時不時說我壞話了?不然我就去了趟廁所她怎麼看到我跟見了鬼一樣?"

"哪有?"然後米陽又轉頭看我,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裏,驚呼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手怎麼這麼冷?"

我仍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吳子樹,半天才從齒縫間吐出一個字:"你"

"我怎麼了?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奇怪哦。米陽,要不你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不要。"我只覺得全身無力,眼皮沉重,這一切怎麼回事?我明明跟吳子樹一起去了鬼屋的,可為什麼又回到了西餐廳?

我從包里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顯示20:10分。

我用力地甩了甩頭,脫口道:"八點十分?"

米陽也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說:"是啊,八點十分!"

我整個人都亂了,我記得跟吳子樹到鬼屋的時候我看了時間的,是20:10分,為什麼現在也是20:10分?難道剛剛只是我做的一個噩夢?

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不堪,我扶住桌子,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卻輕得像一片葉子,眼淚也在瞬間溢出了眼眶。

米陽雖然被我的樣子嚇倒了,一把攬住了我的肩膀,對吳子樹說:"阿樹,趕緊叫服務生買單,我送她去醫院,好像是中暑了。"

米陽把我扶出西餐廳的時候,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剛走進電梯我就軟在了米陽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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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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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返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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