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客

第二章 不速之客

人要增肥,喝口冷水都能胖上幾斤。這還不打緊,可人要是挨上倒霉運,那可就慘了。我這可是足足坐了六個月的冷板凳,自從接手死鬼老爹的家產後,這從新年開張到現在的鋪子,愣是沒做成一筆買賣。

我對鋪子裏的夥計麻大說:“咱再頂他娘的三月,過了三月再沒有筆買賣,我發你十月薪水,你拿錢拍屁股走人,我關鋪子掌臉回家。”

麻大不幹了,嚷嚷着說:“東家,錢不錢的俺不稀罕。你只要讓俺天天看着它就行,嘿嘿……就行。”

我急了,說:“麻大,你也上有老下有小的,前些天我還看見你,偷偷往鋪子門口那小叫化子的兜兜里塞錢。”我拍了一下麻大的肩膀繼續道,“我趙天大就是看中你這點,才放心把它交由你看管的。”

麻大笑了,小鼻子小眼的,再這麼一笑頓時都成水平線了。

“少東家、老爺、老太爺,你們對我麻大的好,我不敢忘記。都說患難見真情,我這一走,你到哪去找我這麼衷心不二的下人去?”

麻大這話不假,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衷心。就拿我這鋪子裏的鎮店之寶“陰沉木花籃”來說吧,這百十來斤的陰沉木就是百十來斤的黃金,而且還不止。誰都知道陰沉木是稀罕東東,不過麻大似乎還看不上眼,他要守護的是鋪子裏的另一件寶貝,聽說是爺爺特別交待他的,好像是個盒子什麼的。說來奇怪,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麻大到底在守護着什麼樣的盒子,神秘兮兮的。爺爺很早就不問俗事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攪他。我想管它什麼寶貝,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我這鋪子不大,三十見方的屁大地方。外面沒有牌匾,只有一副對聯,左曰:“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右書:“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死鬼老爹沒死時,曾對我說過,這叫做“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沒眼人就靠邊站着。干我們這行的不光要有膽,還要有眼光。我自知一瓶不滿,半瓶晃蕩。所以麻大說不走,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反正我那裏的存款足夠麻大幹上一百輩子再轉個大彎的。

“少東家,來客人咧。”麻大手拿着干布,引着三個人走了進來。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書,一把塞進櫃枱的抽屜里。我暗罵麻大不識相,都和他說了N次了,不要在早晨九點之前帶客進來!不過還好我的手快,要不然讓人家看見書上那些赤裸女人就慘了。

我瞪了一眼麻大,麻大識趣地干自己的活去了。

“三位可真是太有眼光了,請隨便看看。我這鋪子雖然無名,但裏面的名堂委實多了去了。”我隨便招呼了一下,便盯着三個人中的女人看了起來。

“老婆,來,隨便看看,我聽水叔說這裏的東西絕對貨真價實。”一個看起來跟我那死鬼老爹差不多大的男人開口了。

我一聽樂了,這人普通話說得不太標準,還帶着點外腔,十有八九不是本土的主。我心裏一嘿,那就好辦了。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這送來的外邊草要是不多吃幾口,那還真對不起自己這張臉了。

“是呀,太太,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實乃仙女方能比擬。”我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那個女人,她似乎有些聽不懂我的意思。

“哦,呵呵。我太太是新加坡人,她對中文只是略知皮毛。”那男人解釋說。

“明白,呵呵。那,那你們就看看。呵呵,看看,看好了就叫我。”我一臉的死灰,敢情是對牛彈琴——白搭了。

那男人帶着他太太開始從鋪子最外頭看了起來,我的眼光依舊盯着那女人。她美是一回事,只不過,看見她后,我突然就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似曾相識,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而且是很深刻的那種。

“老闆,你這裏還有什麼名堂嗎?”那男人看了一遍后,有些失神地問我。

“少東家,這位老闆問你話咧。”麻大推了我一把,一臉的憨笑。

“哦,哦……有,有……麻大,把,把大木頭搬出來。”我說道。

麻大神不知鬼不覺地捏了我一把,痛得我眼淚嘩嘩的。這一痛我才意識到自己闖禍了,我嘴裏的大木頭就是“陰沉木花籃”。死鬼老爹臨死前就差跪下求我了,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將這“陰沉木花籃”的事隨便泄露出去。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的。我傻了,等我想阻攔麻大的時候,他已經將大木頭扛出來了。

“少東家,扛來咧。”麻大得意洋洋地說道。聲音大得差點嚇倒那個女人。

“老闆,看樣子有些名堂哦。”那男人圍着還蓋着布的大木頭轉了一圈說道。

我狐疑地看着這男人,隱隱感覺要出大事了。僅僅是轉了個圈,不見真物,只憑感覺就可以判斷出東西的好壞,這樣的功夫有着與生俱來的天性,後天是學不來的,只能說這種人太有仙根了。跟在男人身後的那個人,帶着一頂剛好卡着臉的帽子,似乎對鋪子裏的東西不太感興趣。倒是在看麻大搬出大木頭后,對麻大有了點意思。

“陰沉木花籃。”我惜字說道。

沒等我親自去揭開布,男人變客為主,逕自走上前去,拉開厚布,傻乎乎地看了起來。

“你這個,似乎不錯。”看了半天那男人才緩緩說來。

我歪了一下嘴巴,算是對他的蔑視了。這不是明白褻瀆我家大木頭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東西的來歷,他這龜孫子要麼是擺面子,要麼就是在耍我。

“嗯,怎麼說哦?”我白了一句。

“好東西好價錢,你開價。這個之內,我現在就可以做主。”男人伸出左手,豎起食指。又伸出右手,五指掌心對我,反過來,縮了個大拇指,然後笑嘻嘻地看着我。

“這個嘛……”我故作為難,我心裏那個驚訝啊。男人手勢的意思是一個億之內。我心想,好傢夥,難怪死鬼老爹這麼愛惜這大木頭了,能叫人家一出口就拿一個億墊底,不是金剛鑽,它也成了金剛鑽了。

“怎麼?你嫌少了嗎?”那女人突然開口說話。聲音倒比她男人標準些。

“不是,不是價錢的問題。是……”我不知所措,一個億的概念深深打動着我。

“這是鋪子的珍寶。別說那麼點了,就是把你那根大拇指,變成三,變成五,我們也不賣的。”麻大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女人突然哭了起來,很傷心的樣子。我一看,心裏直嘀咕:還他娘的裝,明明能聽懂中文!裝吧,你就裝吧。

“可以商量吧?”男人見女人哭得傷心,連忙上前進行最後的一拼。

“不行,用英文是NO。你們的,明白的嗎?”麻大依舊那麼堅決。

我看了眼麻大,向他行了個佩服的眼神。想想死鬼老爹一生行事小心謹慎,原來他早看出我的弊端,給我籠絡來麻大這麼好的一個管家。難怪老爹臨死前說的另一句話是:“要把麻大當親人。”

“再看看別的吧。”我打起圓場。

我想今天不宰你一刀,我今晚睡覺一定做噩夢。

“那你們這裏還有什麼?”男人鄙視地看了一圈。

“麻大,你帶他們去後堂瞧瞧。”我趾高氣昂地說道。

“請!”麻大不多說,他知道我的意思,今天要是不讓這些人見識一下,那我鋪子的名聲就毀了。干我們這行的萬一被傳沒有好貨,沒有堅硬的家底,沒有很好的信譽,那離關門大吉就真的只差一步了。

我坐回掌柜的櫃枱,拿出我的雜誌繼續興緻勃勃地看了起來。這看門多無聊啊,不找點事情做做,會悶死人的,我就想不通麻大怎麼就能對着這鋪子從十八歲一直干到現在的四十多歲。

過了一會,麻大領着他們出來,那女人本來哭泣的臉,也變得開心多了。麻大也是樂呵呵地走到我面前,丟下一個單子,說:“少東家,他們看中這個。”

我接過單子,看也沒看,蓋上鋪子裏的公章,丟了過去,連正眼也不瞧。

“歡迎下次再來啊,下次一定留個更好的。”麻大在外面笑嘻嘻地送走了那三個人。

“他們買了什麼?”我把雜誌往櫃枱上一丟,裏面露出另一本書的拐角。

“少東家,你總是這樣偷偷摸摸地學習。哎呀,你說你也是的,以前幹嗎老是惹老爺生氣。”麻大無奈地說道。

“我喜歡,你管不着,好了,說啊。”我不耐煩地說道。

“也沒有什麼,就是一個銀制電轉。”麻大滿不在乎地說道。

“啥?不對。”我急忙說道,我說道,“我的感覺一向很好,我覺得今天這事不對頭子。”

“怎麼啦?”

“你想啊,那陰沉木再無價無市吧,它也不會貴得離譜到一個億吧。”我伸出手指,反覆擺了擺,繼續說道,“你明白一個億是什麼概念嗎?所以,我猜測他們早就知道我們是不會賣大木頭的。”

“你是說他們是故意的?”

“對,他們的真正目標是他們買去的東西。”我不容置疑地說道。

“銀制電轉?”麻大不解地問道。

“你還不笨。”我猜測說,“他們也是來盜墓的。”

“何以見得?”

就在我滔滔不絕的時候,爺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不知道這老頭的輕功厲害到什麼程度了,但他這招悄聲無息的功夫,我算是領教多次了,可每每還是防備不住。

“那個悶悶不吭聲的女人。”我簡單地說道。

“眼力又增了半分,不錯。那女人的手……”

“發丘女郎。”麻大張口替爺爺說了。

爺爺不吭聲地走了,好像沒有來過似的。我繼續看我的雜誌,麻大繼續擦着外面的對聯。我看了一會,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對門口大喊道:“你別老擦了,總有一天被你擦平了。”

外面沒有回聲,動靜卻依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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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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