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塌方
我的頭昏昏沉沉的,渾身生疼,彷彿是一次劇烈運動所致。
我睜開眼,一個黑洞洞的洞口直指我的天靈穴,我的面前站着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
“爺爺?”我吃驚地喊道。
爺爺放下槍,將我扶起來,同樣是吃驚地看着我。
“你,天大。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爺爺慈祥地看着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爺爺。
“我也不知道,”爺爺將我扶起,“自從我得到那個盒子之後,身上就發生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爺爺指着前面的一片廢墟說道,“你的皇后——阿魯特孝慈已經離開了。”
“她去了哪裏?”我問道。
“她不是說了嗎?”爺爺扶着我慢慢地往前走。
“納布瀾墮城?”我說道。
“我也不知道,趕快走吧,這裏要塌方了。她的飛船毀壞了大梁,連墓基也破碎了。”
爺爺攙扶着我,加快步伐往前走。天生的日月星辰早已盡失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腳下也沒有虛空的感覺,而是崎嶇不平,我接連幾次將要被腳下的石頭絆倒,都是爺爺硬將我拉了起來。
“爺爺,麻大和鬼三呢?”我停了下來,“他們還在裏面咧。”
“他們早被我安排出去了,就你這個蠻小子不好伺候。”爺爺拉着我繼續跑着,“你呀,哎,這就是命吧。”爺爺這話的意思我明白,他是說他沒有預料到會出意外。其實爺爺他一直在暗中保護着我們。
“爺爺,那個鑽進八眼洞的人一定是你吧?”我笑嘻嘻地問道。我想一定是爺爺了,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事實。
爺爺突然停了下來,奇怪地看着我說道,“什麼八眼洞?”
“難道你不知道?”我剛踏實一些,又擔心起來。
“我一直在你們身後,”爺爺解釋說,“看到你危險,我才跟你一起跳了下來。”
“那,那個鑽了八眼洞的人又會是誰?”我自言自語。
“先保命再說吧,你是被剛才無數的吊頂散發的不同燈光給迷幻住了。”爺爺莫名其妙地說道。
“那我的經歷是不是真的呢?”我怎麼覺得爺爺好像還有事情隱瞞着我。
就在這時,頂上終於支持不住了,呼啦啦地就往下面掉石塊。爺爺帶着我東躲西藏,最後摸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走了一陣子,感覺危險已經過去了,我甚至已經看見爺爺劃了根火柴,開始點自己手中的火摺子。微弱的火光照耀着不遠的地方,那裏是一塊巨大的石塊。
“沒有出路了?”我說道。
“不好,前面發水了。”
爺爺話還沒有說完,就從我們前面巨大石頭的縫隙里冒出一股細細的水流,瞬間爆發。爺爺手裏的火摺子一下滅了。爺爺及時拉住我,想對我說什麼,還沒來得及,就被猛烈的水衝擊得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我被衝到了一處明亮的地方。這裏是一處石洞,到處可以看見石鐘乳。這裏巨大的石鐘乳,是我以前遊歷其它地方沒有發現的。按照石鐘乳的生長年輪來算,這裏至少存在幾百萬年了吧。
我一直被周圍的迷人景象迷惑着,突然感覺手裏握着什麼東西。我舉起來一看,是一隻手。
爺爺的手……我艱難地咽了幾口口水,忽然害怕起來。難道爺爺凶多吉少已經?
我悲痛地看着這隻手。突然,我發現這隻手很奇怪,五指齊長,纖細而白嫩。這樣的手,我想應該不會是一個七十歲老人的吧。再有,我想起被水沖的時候,是爺爺拉住我的手的。現在我手裏卻拿着一隻,我狠搖了一會頭,“爺爺吉人自有天相。”我自言自語。
我坐下來,檢查一下自己的傷勢。命倒是好得出奇,被水那麼猛烈地衝著,身上卻沒有一塊內傷,就是額頭被撞破了點皮。
我看着四周,這裏景色固然美麗,可我現在也無心留戀了。我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不知道這裏通往哪裏?距離我家多遠?
我站了起來,開始往前走着。我想,死也不能做等死鬼,至少讓我看看這裏的景色吧。我走到前面石鐘乳的旁邊,我想先喝點水填填肚子,剛才被水那麼一衝竟然沒有喝着水。
我剛蹲下,一眼便看見下面不深的水裏有東西,而且還很多。
是河蚌!我靠近一看,真的是河蚌。我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后,我迅速撿了幾個小一點的,也不管它是白的還是黑的了。回到岸上,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一隻,拿起裏面的嫩肉就往嘴巴里塞。我磕開第二個、第三個,一轉眼拿上來的幾個都被我吃了。我靜了靜,沒有發現自己身體的不適。於是,我膽子變大了,跑過去又揀了幾個,填飽肚子。感覺肚子微微發脹之後,我心滿意足地坐在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上歇息。看着那一片河蚌,我想一時半會我是死不了了。
“河蚌鬼珍珠。”我自言自語道,“難道這裏就是傳說中的只有茅山道士才可以找到的千年河蚌鬼了?”我的腦海里顯示出一顆發著磷光的還魂珠。
我本能地將手放進懷裏,輕輕一摸,拿出了一個大球出來。我一看,是那個從棺材蓋里弄出來的超級大的夜明珠,可惜現在的光比夜明珠的要亮多了。我又摸了一下,掏出兩樣,是鬼三遞給我的那個不詳的吊墜。當然這個吊墜是吸在珠子上的。
“還魂珠。”我笑道。
這時,我褲筒里掉下了一件東西,一隻很小的袖珍左輪手槍,在我眼下散發著金黃黃的光輝。我拿起來一看,心花怒放,原來是把純黃金做的。我掂量了一下,感情這東西的純度應該很高。我想這黃金的左輪手槍,槍膛里不會用的也是黃金吧?我試着打開,拿出轉輪。一看,乖乖!還真讓我猜中了,雖不是黃金,卻是一顆顆鑽石!我取出一顆,僅是粗略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上上品,至於更詳細就要送到專業的地方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寶貝,本想把連着吊墜的還魂珠硬弄開,可扳了半天沒有反應。於是,我乾脆直接戴上吊墜,也不管還魂珠了。
我重新返回淺水裏,找了幾個臉盆大的河蚌,吃力地搬到岸上。因為沒有發現一塊碎石,我舉起它就用力往石壁上甩去。河蚌不經砸,一陣迷人的香氣襲來,我走了過去,在一灘軟綿綿中尋找着“米粒”,結果弄了半天也沒有收穫。我又舉起一個甩上石壁,再去找,依舊沒有收穫。只是這隻的味道和前面的不一樣,有點像法國某頂尖品牌香水的味道。不過我聞過真正的法國香水,總覺得那裏面有股尿騷味,說不定就是變態的設計師又用尿液提純出來的。我在那本無字奇書里也看過此類一說,說是皇宮裏密不外傳的迷香里,就有一味是性起之時的男女混溶尿液。也有聽聞西方邪教里,有拿美麗女人煉製的香水的,用的是某一類特有女人的皮下脂肪。
我有些想吐,想到剛才狼吞虎咽那些小個的河蚌時,我乾嘔了好久。良久,從我的嘴裏流出一股淺紅色的粘稠物,散發著奇異的怪香,比我爺爺從一個戰國古墓里倒出來的千年陰沉迷香還要好聞。
我跑回那塊凸起的石頭上,剛才感覺那石頭好像是熱的,躺着倒也很舒服。我躺在石頭上,伸展開身體。算了一下,至少一個星期沒有睡過安穩覺了,現在起碼要睡上三天三夜,才能補上我的睡眠。睡之前,我又下去撿了幾個河蚌鬼放在自己身邊。雖說是下作了點,可沒有辦法啊,我餓!人一餓了就什麼都不顧上了,見什麼吃什麼。我現在的樣子沒有混到喝自己的尿就很不錯,很受老天爺的厚愛了。我想,這河蚌鬼怎麼著也是千年珍品,以萬年石鐘乳的靈水孕育而成,而且這裏沒有受到一絲污染,比起長白山那些千年人蔘王也毫不遜色。
我做了一個夢,等我醒來,已經不在那個石洞了里。我出來了,久違了的天空,樹林和聲音。九死一生,我的遭遇都能上拍一部驚悚片子了。收拾了喜悅,我定了定神,放眼看了一下四周。這個時候已經是夕陽晚照,樹林裏的大樹鬱鬱蔥蔥,擋住我好一片視野,讓我猶如坐井觀天井底之蛙,天邊的雲彩分外妖嬈,那夕陽是深紅色的,發出昏黃的光芒,把一切裹在一團虛無里,形成一幅非常無實縹緲的景象。
我不明白我是怎麼出來的,不過我聽見前面有水聲,滔滔不絕。不過我知道南山其實是一座背着大海的山。這裏面的故事我就不細說了,可以肯定是我來到了向海的那一面。這一片海域是什麼地方,不會是世外桃源的彼岸吧?
突然,我腳下動了一下。我向下一看,乖乖,好傢夥,我腳下不知什麼時候墊上了一隻會動的大石頭。那大石頭上刻着很深的紋理,雜亂無章,根本就是自然之作。就在我仔細觀察這些紋路時,忽然從石頭下伸出一個頭來,脖子往前竟然伸出了近一米。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只大海龜。我跪在海龜的龜殼上,笑着、喊着、歡呼着。原來是這隻海龜救了我。
海龜似乎聽覺有問題,根本不理會我的存在和吶喊,自顧自地往前慢爬着。身邊,一個河蚌被海龜這麼一下給甩下了背,我緊緊抓住剩下的兩個,放進懷裏。此時,我的胸前鼓鼓的,只不過一邊高,一邊低。
海龜帶着我穿越這片樹林,趕在月亮沒有落山之前到了海邊。在遠處時聽見的洶湧澎湃,現在到了眼前,卻沒有動靜了。藉著月光,可以看見海面波瀾不驚,海水溫和,像被人馴服了一樣。我下了龜殼,小心翼翼地在沙灘上行走着。黑暗裏的沙灘其實是最危險的,許多夜間活動的動物都出來活動了,海里的,沙灘上的,還有來自不遠的樹林裏的。我自知沒有夜間俠客的本事,我心痛地摸出懷裏的黃金手槍。想如果萬一出現意外,也只有這把黃金槍來頂一頂了。可一想到,這子彈都是鑽石的,一枚子彈的錢就能頂上炮彈,我這心裏就不值。剛走不多遠,忽然聽見那隻海龜仰天長嘯。我剛想這東西骨子裏就透着怪裏怪氣,不說能將我從那個神秘的石洞裏救出來,就是它這四米高的身板也足夠嚇人的。我拍了一下腦門:“難道我是時間穿越,跑到侏羅紀時代了?”說完,我自己又給自己補上了一嘴巴子。那大海龜又吶喊了一聲,半夜跑到海邊喉嗓子,總不會是無聊到極點了吧。難道是發情期到了?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與大海龜如出一轍的聲音。只是那聲音里有些雜音,我這順風耳一聽就知道是人工合成的。我罵道:“什麼破東西,搞不好就別搞。這錄的什麼音,明擺着是欺負救我命的大海龜。”
海面上又傳來一聲,聲音變得高昂細膩,不難聽出是只雌性海龜的。只不過這次的聲音,我沒有聽出雜音。我這才擔心起來,難道我遇見了一隊偷獵的?
我瞟了一眼這海龜,估計弄出去,不賣個百十來萬的都奇了怪了。不行,我想天地良心,這海龜雖然是無意救了我,但總歸是救了我,我不能撒手不管啊。就在這時,海面上亮起了一盞燈,然後飛快地往沙灘駛來。
近了,是只中型的氣墊筏,裏面坐着六個人。我不敢怠慢,麻利地躲到一塊大石頭後面,手裏緊捏着手槍。
氣墊筏上的馬達停止了轉動,發出的聲音也沒了。接着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行走聲,我在心裏為大海龜着急。
“神龜,你好啊。”
我突然聽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海龜吱吱地輕呼了一聲,聲音平淡,沒有了剛才的急切。
“呵呵,想我了呀。不怕怕,乖哦。等哥哥姐姐們忙完了,我就帶你回家,好嗎?”小女孩又說道。
“妹妹,你在這裏看着我們的氣筏子,我們去神洞取寶貝。”一個聲音粗獷的男人說道。
“好吧,不過你們最好快點,我怕黑。”小女孩嬌氣地說道。
“唔,我們這就去了。”說完,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跑步聲。
我在石頭後面愣了好一會兒,我想機會來了,如果我不抓住,這輩子就完了。當然,我是不可能出來跟這幫人正面交涉的。看得出這裏很隱秘,一定隱藏着他們的秘密。他們要是知道我的存在,不殺了我才怪。
“神龜,你寂寞嗎?我們一百年才來一次,嗚……上次我來的時候你才那麼點大,你真的好勇敢哦。”
一聽到女孩的話,我吃進肚子裏的河蚌肉一陣翻騰。這,這神秘跟什麼的,都一百年了!肯定不是人類。我沒有見過有人活了一百年,聲音還是這樣的。而且他哥哥的聲音應該在中年,那豈不是大幾百年的歷史了?
我禁不住偷偷移到石頭邊,向女孩子看去。這一看差點讓我流鼻血!一個身高跟我差不多的人背對着我,隨意地坐在沙灘上,雙手摸着海龜的前爪。及腰的頭髮,被一陣海風吹得妖艷無比。我抹了一下嘴巴,簡直是絕對的視覺享受。僅是看到背影,我就斷定又是一個美人。
又是穿着白色衣服的,我大腦發熱地抓着頭髮。難道會和阿魯特孝慈、富察婉婷,還有肚兜有關係?我的頭太痛了,我想還是先搞到他們的氣筏子再說吧。
那氣筏子就在沙灘上,離水面不遠,頂多四米,但看樣子似乎很重。要將它弄到海里也是要時間的,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這丫頭是不是個厲害的角色。我武俠小說看多了,故事裏都是半路出現個美若神仙的小姑娘,然後就和男主角一見鍾情什麼的。但那畢竟是故事,加上現在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一大堆,說不定面前的那個丫頭,就是個玩世不恭的野蠻二世主。我抓着頭皮終於想到了一個聲東擊西的辦法。
我在身邊的沙灘上摸到一個貝殼,準備往附近一個石頭後面扔去。怕那丫頭不上當,我特地又摸了一塊,這才惴惴不安地扔了手裏的貝殼。
“咚”的一聲巨響,把我這個肇事者嚇了一跳。我捂着胸口,鬼知道那玩意那麼厲害。不過效果甚好,那個白衣女孩,終於是被吸引住了,開始向響聲的地方走去。
就在她快走到的時候,我一個貓閃,拔腿就往海邊跑。我想成敗在此一舉了,如果拿氣筏子我推不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那白衣女孩似乎發現有異常,掉頭看見我,連忙叫了起來:“哥哥,閑人闖入。”說完,就向我衝來。
我觸到氣筏子,一推,很輕。沒有來得及感謝老天爺,我推着氣筏子就往海里跑,氣筏子進了海里,劃出一聲“砰”的聲音。我爬上氣筏子,看見後面的拉手,一拉就將氣筏子發動起來了。可還是慢了一步,被那個穿白衣的女孩追到了。她拉着氣筏子的一邊,氣筏子在海里空打着轉。不遠處,我聽見一陣急促的聲音,估計是她的援兵來了。我看着這女孩,想來果然是怪人,竟然能憑自己的力氣硬拉着氣筏子不動。
我在筏子裏找到了一把砍刀,舉起砍刀就要往女孩的身上砍去。
“神仙哥哥。”
女孩子突然叫了一句,拉着氣筏子的手也不自然地鬆開了。
我停頓了瞬間,但手中的刀還是砍了下去。我不是什麼高手,沒有什麼功夫,發出的力氣沒有能力及時收回。鋒利的刀影刷的一下斬了下去。女孩慘叫了一聲,幾根頭髮丟落在氣筏子上,沒有來得及看詳細她的臉,氣筏子飛一般穿了出去。
“神仙哥哥,真的是你嗎?”白衣女孩撫摸着被我砍斷的頭髮,傷心地看着漸漸遠去的我。
一個男人跑進海里拉上白衣女孩子。
“葉子,怎麼啦?”男人關切地問道。
“我看見神仙哥哥了。”白衣女孩子說道。
“皇上?”男人吃力地說道。
我站在氣筏子上,努力地向後看。可是,已經遠了,無法再看見什麼了。而那個白衣女孩的背影和她吃驚的眼神卻深深地刻印在我的心裏,讓我有如丟失了心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