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哭鬼
麻大緊閉的眼睛睜開了,鬼三見到麻大醒了,連忙從包里取出水喂他。
“大哥,你沒事吧?”鬼三一邊喂着麻大,一邊托着他大半邊的肩膀。
“沒有事的,該死不得活,該死活不了,我這好好的呢。”麻大站了起來,為了表示自己的健壯,特地在地上跳了幾下。
“哥,你再跳,跳一下,給我瞧瞧。”鬼三揉了下眼睛說道。
“還不信我咧。”麻大又跳了一下,穩穩着地。
“怎樣,我能跑能跳,健康着呢。兄弟你還是關心下自己吧。”
麻大見鬼三像見了鬼似的看着自己,跑到前面拍了一下:“喂,三,你沒事吧?”
“你,你咋地能跳那麼高呢,咋能呢?”鬼三說道,“都快跳到那壁畫中間高了。”
麻大抬頭看着壁畫,這壁畫至少二十米,去掉一半也剩十米。
“十米。”麻大脫口而出,自己被自己嚇懵了。
“就是那麼個理了,你咋能跳那麼高呢,不可思議。”鬼三指着壁畫說道,“跳,再跳一次,事不過三。”
麻大抹起褲腳,一個猛跳,狂飛而上。他只知道自己在快速地往上躥,等眼睛有了主見,自己已經開始降落了。就是這樣,麻大還平視到了壁畫上的一條龍,而這龍的高度離地面至少七八米多。
“我姥姥的,真來勁,我咋跳那麼高了?”
“是的,參加奧運會跳高去,你能比死所有人,一夜成名。”鬼三敷衍地說。
“難道是我吃的那顆冰鎮杏子,有古怪?”麻大回想。除了這個可能,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猜疑的了。
“八九不離十,看不出來那個死不爛眼的破杏子原來還是個寶貝。”
鬼三剛要露出點笑意,就感覺自己腳底下劇烈震動起來。
“怪事,好端端的,要塌了嗎?”麻大看着鬼三說道。
“鬼都不知道這破地方是什麼玩藝。”鬼三扶住石壁,感覺了一會,“不是塌方不是塌方。”麻大一聽鬼三這麼說,心才放下,心想啥都可以,就是不要塌方。
“嗚——嗚——嗚嗚——嗚——”
“三,聽見什麼沒?”麻大豎著耳朵說道。
“我聽見了,鬼哭。”鬼三不自然地說道。
“嗚——嗚——嗚嗚——嗚——”
“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哭嗎?真他娘的不知道這些鬼怪是吃他娘的什麼特效豬飼料長大的?哭得那麼有水準,老子要是學會了,保不準就能當個哭星。”鬼三笑着說道,一邊鬆開了手,震蕩已經不那麼明顯了。
“老三,你就別說風涼話了。那狗日的小女人把大侄子一把就抱進石壁里去了,我他娘的到現在還眼虛虛的。你,你說大侄子這趟要是有什麼閃失,我他娘活着不敢面對老太爺,死了愧對老二。”麻大這時才想到我。
“大哥,稍安毋躁。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那麼急也是干著急。我們不如想想法子,看看怎麼找到大侄子才是正事。”鬼三摸索着到石壁旁邊。
突然,鬼三眼睛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叫了一聲麻大:“大哥,你過來,看看這些是什麼?”鬼三指着地上的一個東西。
麻大好奇地走了過去,可以肯定的是這件東西是在震蕩過後才出現的。麻大湊近一看,失聲喊道:“勾魂匕。”
“什麼?這就是勾魂匕!”
“對,這把應該就是上老太爺說過的上古神兵末位——勾魂匕了。”麻大揀了起來,握在手掌心。
“有勾魂匕的地方就一定有愛哭鬼。”鬼三精神開始亢奮。
“剛才那鬼哭狼嚎的,會不會就是愛哭鬼的呻吟聲?”麻大看着勾魂匕說道。
“錯不了。”鬼三挖苦道,“我鬼三見女人就走不動路,今天也新鮮一回,要也能撞着個女鬼,不管美醜統統拿下。漂亮的就點着火摺子,丑的就不點。”
“老三,說了幾次了,都這節骨眼了你還風流咧,別把老命搭裏頭了。你忘記老二的下場了。”麻大提醒道。
“知道,知道。”鬼三邊說邊開始留意周圍的變化,心裏卻在嘀咕,“我風流?屎尿都要壓不住屁眼滴下來咧,這倒霉的愛哭鬼。”
就在這時,石壁上的畫面開始變得模糊。麻大及時通知鬼三,石壁上的那個白衣女人突然消失了。盤子自動掉了下來,砸在地上,咣當一聲,都是石頭做的,卻沒有砸壞,真是蹊蹺。
“破盤子那麼結實?”
鬼三說著揀起滾到自己身邊的盤子,想看個究竟,剛拿起盤子湊到面前,頓時嚇得面如土灰。只見這盤子裏面,一個不大的嬰孩,四肢朝天,對着自己,身上赤裸裸的也沒有穿什麼。這倒沒什麼,只是看到這麼小的孩子胸膛就被打開了,齊刷刷一道筆直的口子,皮卷着肉,肉包着皮,外皮向外翻着,裏面的嫩肉一個勁地往裏收縮。鬼三鬼哭狼嚎地慘叫了一聲:“媽呀——這,真他媽的慘啊。”鬼三將盤子往地上猛地一扔,盤子“咣當”一聲摔在地上。在地上打轉,晃蕩了一陣子才停了下來。再一看那盤子,口向上,盤子裏什麼東西都沒有。
“見鬼了。稀罕咧,我明明看見那屎尿盤子裏有個開膛破肚的娃娃,怎麼轉眼功夫就不見了?”鬼三探着雙火眼金睛,想看明白是不是有鬼怪作祟。
“嗚……”
又是一聲攝人心魂的鬼叫。
“老三,你過來,我們靠近些,鬼知道這愛哭鬼哪裏厲害。”麻大從包里取出一隻血淋淋的貓爪子扔給鬼三,“接着,這紅貓血爪子專治愛哭鬼。”
“誰說的,不是說黑驢蹄子也管用嗎?”鬼三接過紅貓爪子,緊緊地捏在手裏。
“老太爺說的,你放心用就是咧,哪那麼多屁話。”麻大注意着周圍的變化。
鬼三背着身子與麻大背靠背,一想到愛哭鬼的哭聲,鬼三心裏就是一陣寒磣,鑽心鑽心的透涼。石壁上的畫繼續剝落,好像受到了什麼毀滅性的傷害。不一會,石壁上的所有圖案就只剩下那張透着邪氣的金絲楠木椅子了。如此一件精雕細琢的椅子,放在粗糙不堪的石壁上,實在有失大雅,變得不倫不類的了。身後的麻大再次笑了一聲,只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已經變得通紅通紅的了。鬼三緊張了一會,眼球的目光被他剛剛丟掉的盤子吸引住了。鬼三一直在猜測着這隻盤子是什麼材料做的,丟在地上是“咣當”一聲,顯然不會是石頭之類的。然而鬼三明明看見那盤子丟在地上的剎那之間,連帶着蹦了一下,僅僅是一下就滾在地上。鬼三嘀咕着:“不是石頭,也不應該是金屬。有彈性的東西,不對呀……”麻大突然轉身,看着鬼三的後背,看見鬼三背上的那個被嗜血蛆咬出來的洞口,還在不緊不慢地滴答着血滴。麻大看着鮮紅的血,忽然直搖起頭。一股很想嗜血,嘗試一下血是什麼滋味的念頭油然而生。麻大張開嘴巴,伸出舌頭。他的舌頭已經不再是平常的鮮紅色,而是那種因為太紅而變得有些詭異的紫褐色。舌頭的長度也暴長了許多,麻大盯准洞口,毫不猶豫地將細長的舌頭插了進去。鬼三一直在思考那盤子,哪裏想到危險會從身後襲來,一時躲閃不及,只覺得身後奇痛無比。背後本來就沒有停止疼痛的傷口,現在更是痛得無法形容,就像傷到骨頭一樣轉心的痛。
鬼三本能地向前掙脫,身體猶如斷開繩線的風箏,穩不住一頭栽倒地上,額頭頓時起了個大包。就在鬼三感覺身後那個人正樂呵呵地要接近自己時,鬼三一咬牙,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源源而來。
“嗚……心肝好好吃哦,嗚,嗚——我要吃他的心肝……”
麻大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無比,和幾個月的嬰孩有的一拼。麻大伸出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鬼三。鬼三掉過頭,他知道現在的麻大一定是中邪了,十有八九是被愛哭鬼的哭聲迷惑了神智,在愛哭鬼的哭聲中產生了幻覺。那股神秘的力量還在往鬼三的身體內迸進,似乎沒有盡頭。鬼三感覺渾身的力氣暴漲。這時麻大似笑非笑的臉色忽然變得猥褻非常。麻大伸出左手,閃電般地伸向鬼三,直取鬼三的薄弱喉嚨。鬼三躲閃不及,只覺得喉嚨被擠,被一雙大手緊緊地捏着。就是轉眼的功夫,鬼三的瞳孔開始放大。麻大一直是笑嘻嘻地看着鬼三痛苦的表情,嘴巴里咦咦呀呀地哼着,相當地享受。鬼三的雙手已近自然垂下,頭聳拉着朝下。
麻大終於放開了手,鬼三順勢栽倒在地。麻大盯着鬼三,忽然從包里取出一面鏡子和梳子,蹲在地上,笑呵呵地對着鏡子梳起頭髮。梳了好一陣子,麻大感覺無聊,丟下手中的鏡子和梳子,又從包里翻出壓縮餅乾,撕開袋子,狼吞虎咽起來。接着麻大又是哭又是笑,直到把整隻包撕得破爛不堪,東一塊,西一片的。這時麻大停了下來,走到礦泉水旁邊,拿起瓶子,又亂跳亂舞了一會。感覺好像是累了,麻大走到盤子前,靜靜地走了下來,直勾勾地盯着盤子,然後用力擰開瓶子,水倒在了盤子裏。
盤子裏本來什麼也沒有,但一接觸到水就開始冒煙,大量的白色煙霧裏夾雜着一些紅色的迷霧。只是濕氣很大,更有點血霧的感覺。這些霧氣不斷地從盤子裏散發出來,卻也不擴散,只是圍繞着麻大身邊,漸漸地,變濃變厚。
麻大將空瓶子丟到鬼三身邊,然後專心看着盤子,一臉的謙虛。
無色的礦泉水在盤子裏動了起來,像是被一股力量控制着,隨心所欲地動着。逐漸地,水開始翻滾,一個個泡泡從盤子裏冒了出來。只是這些泡泡的顏色是艷麗無比的玫瑰紅,飄到半空的泡泡開始變大,大到一個嬰孩心臟大小時,就啪的一聲爆破。然後半空之中就會滴下一滴血,不偏不倚地滴在麻大張開的嘴巴里。每吃一滴,麻大就會不自然地笑一下,嘴巴里的聲音就會更響亮。直到第四十七滴時,麻大的頭髮全部脫落,渾身沒有一塊潔白的皮膚,通體的紅色。連張開嘴巴露出的牙齒、手指和腳趾也全部都是血一樣的顏色。又是一個血泡泡自半空滴下,麻大一接一個準,再次笑了一次。笑完后,麻大仰天長嘯,整個冤音殿堂為之震動。
鬼三被麻大的這一聲慘叫驚醒,捂着腦袋狂喊痛呼。鬼三站了起來,如幽靈般走到麻大身後。這時半空中一個泡泡突然爆破,一滴血滴落了下來。鬼三右手一接,血滴滴在了鬼三的手上。鬼三看着血滴,右手的手掌心在血滴的腐蝕下,刷的一下子紅腫了起來。
盤子裏已經沒有水了,又變得乾枯起來,半點浸過水的痕迹都尋不出來。
麻大拿起盤子,翻過來倒過去,就是弄不出最後一滴水來。麻大生氣地丟掉盤子,站了起來,與鬼三面對面看着。
鬼三看着繼續紅腫的右手,紅色的痕迹已經逼近手肘處。長痛不如短痛,鬼三掄起左手,捏着右手的手肘。只聽見一聲乾脆的骨頭斷裂聲,半隻手臂,被鬼三拿在左手上。看不出鬼三的痛苦。鬼三丟掉手臂,麻大如狗一般一撲而上。就在麻大要含到那半隻手臂時,鬼三一腳踹去,直踢到麻大的胯下。麻大躍到半空的身體,啪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麻大頓了還一會,才嬌滴滴地爬了起來。
“嗚嗚嗚……娘,有人欺負我。嗚嗚,嗚……”
麻大忽然對着石壁撒嬌似的叫了起來。同時,不遠處的盤子突然飄了起來,向石壁飄去。石壁上的椅子動了一下,那盤子飄到椅子前面停了下來。奇怪的事發生了,盤子下面那個消失的白衣女人突然出現,保持着托盤的姿勢。只是她的白衣已經變成血衣,臉上也不再是笑容而是憤怒。
血衣女人將盤子放在椅子下面,跪拜了一下,逕自從石壁上走了下來。鬼三看着右手,血淋淋的,這時才感覺到無比的痛。身體更像透支得太多,軟綿綿的,腿上一軟,“啪”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