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症侯群
菩提湖畔的旅店。
在剛修好的小屋露台,可憐的柏哈利躺在一張木頭躺椅上。朱瑪琳和其他人還沒回來,在擔憂他們的安危之前,他先憤怒地幻想了幾個小時。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今天可是聖誕節!
他獨自一人在此百無聊賴,他們卻像精靈一樣到處玩樂,讓蘭那王國的啤酒弄紅他們的鼻子!而且,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在談論昨晚失火的笑話。
他繼續發牢騷:不管他們在哪裏,至少應該打個電話吧!這樣音訊渺茫真是太過分了。然而他又仔細想想,在這樣一個偏僻的旅館,會有電話嗎?
柏哈利思忖着是否該去問問?我以一種猛烈催促的意念,增強了他的衝動。他立刻站了起來,我在空氣中為朋友鼓掌。
他跑去找亨利希,但碼頭上只有傭工。“電——話——”他過分吐字清晰地說,一邊做出全世界都能明白的電話聽筒的手勢。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聳肩的遺憾表情。昨晚的酗酒使他頭痛欲裂,怎麼會來到一個沒有電話的國度呢?
回到小屋,他將精神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帶了一本正在創作中的書稿,叫《過來,坐下,停留》,一本關於人與狗之間關係的書——這不是他自願寫的書,而是一個編輯在他贏得了第三座艾美獎盃后找上門來的。她說這本書有龐大的市場,他也會得到一筆報酬。他計算了一下——足夠預付一間在女人谷的滑雪小屋的定金。在獲得艾美獎的慫恿下,他回答道:“易如反掌。”
而現在他覺得,答應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簡直瘋了。他讀着編輯給他的一些建議:“當你把一條安靜的Lab和一個好動的人放在一起會怎樣呢?或者是把一條緊張焦慮的牧羊犬和一個悠閑放鬆的人放在一起呢?抑或是一條果斷的獵犬和一個猶豫不決的人?誰將會影響誰?”
真是白痴!他開始粗略地做一些筆記:解釋這背後的科學原理,從原始人類俄瑞克特斯和現今的古人類學。對了,加上生物學中的種族多樣化——源自達爾文的比喻,使得整部書擁有一個令人信服的基礎。
柏哈利製作了兩個標題欄:“人”和“狗”。在“人”這欄里他寫道:“社會等級和血統體制問題;進化的語言產生了共享的社會信息;公眾意識,道德,倫理;目標設定;辨別和判斷的能力;因此,有對意義的需要。”
在“狗”這欄里他寫道:“社會等級始於盲目的嬰兒階段;幼仔時期易變的脾氣(以及個性!!);四個月大時通過環境影響養成社會行為;動作性的學習形式;食物激勵;尋求取悅人類的順從個性……”
這兩欄並不確切對等,不過基本無礙,仍然是一個出色的前提:社會適應性框架下的物種差異。
他依然在幻想中意淫,向理想中的讀者——朱瑪琳,詳細解釋這些論點。他想像着她在傾聽時那仰慕得五體投地的神情。他的語言糾纏着她的耳朵,將刺痛帶進她的心靈,激發出巨大的、巨大的……
真無聊,上帝啊,這全是在扯蛋!
他再一次想像瑪琳——她看上去是那樣難以理解和遙不可及。如果人們不願意改變自己,那人類的適應性還有什麼鬼用?比如,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制度,能夠有效地防止犯罪。
為什麼人們年復一年地拜訪心理醫生,卻無意克服自己身上的妄想或壓抑?人類對自己的過失有特殊的喜愛。這就是為什麼,你不能將一個共和黨人變成一個民主黨人,反之亦然。
這就是為什麼有這麼多離婚訴訟和戰爭的原因。因為人類拒絕接受和適應他人,即便出於為自己着想!一語中的!當出於自身的需要時,人類,尤其是女人,對於維護自己的意識,也就是人們所謂的“需求”——比狗保護骨頭更為強烈。
這是每個戀愛過的女人最本質的問題。
在開始的時候,她表現出極大的適應性,告訴他究竟去哪家餐館,或看哪場電影無關緊要。但不久以後,一旦她搬進家門——猜猜看怎麼了,她開始討厭壽司了,或者討厭意大利麵條了,而且在她每次約會都遲到的情況下,卻因為他遲到哪怕一分鐘也要打個電話。
“手機他媽的有什麼用?”最後她發怒了,“如果你根本不開機?”
老天啊,沒有一個女人知道鼓勵,她們只知道批評。這都是“她”的需要,“她”的理解。如果她覺得他感覺遲鈍,那麼根據事實,他確實如此。如果他辯解說他不是,那麼他一定是武斷的,證據就在於他的抗議。
女人必須永遠是第一位的,無論他多麼忙於節目演出,每件事都成了她測試“誰最重要?”的試驗場——當然是她。
對於柏哈利前一個約會的女友,只要他在周末和莫非一起去滑雪,那便是對他們戀愛關係的“消極宣言”。
他又開始想像了:朱瑪琳第一眼看到他廚房時的表情。“真漂亮,”毫無疑問她會這麼說,“太漂亮了。”她會用手指掠過大理石檯面,坐到涼爽的案台上躺下,擺出一副召喚他的樣子……
不管昨晚發生了什麼,她仍然適合成為白天意淫的對象。他的前女友說他不正常而且噁心,他承認這一點,這是過量馬提尼的作用。他不會再對朱瑪琳犯這樣的錯誤了。保持神秘對浪漫更有利,至少對成熟的瑪琳來說,再生幾個小孩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