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競搶先了一步
莫蘭帶着失望的心情走出六月大樓的時候已接近晚上8點,她還沒吃晚飯,因為午餐吃得很馬虎,所以此刻她的胃已經餓得縮成了一團。街上夜燈初放,行人並不多,空氣中似乎飄散着一股混雜着黑椒牛排和摩卡咖啡的香氣,莫蘭貪婪的吸了一口,抬眼朝馬路對面望去,此時正是一天中咖啡館生意最好的時候,隔着茶色玻璃,她看見穿着褐色弔帶衫的馬麗倚在一張椅子的靠背上笑盈盈地跟客人說話,忽然想起馬麗曾經承諾,晚餐會給她打折,於是便快步朝咖啡館走去。
可剛剛穿過馬路,她就看見高競臉色鐵青地站在咖啡館門口冷冷注視着她,看上去已經守候她多時了。她心裏暗叫不妙,正準備掉頭逃走卻已經來不及了,他快步朝她走過來。莫蘭只能朝他擠出一個尷尬的笑。
“嗨!”她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突然伸手過來,用鐵鉗般堅硬的手掌猛然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說地直接將她拉上了他的車,原來咖啡館旁邊那輛黑色本田就是他的,莫蘭懊悔自己怎麼一開始沒注意到。比起孔武彪悍的高競,莫蘭自然毫無招架之力,而且他的舉動也着實讓她嚇了一跳,所以等她能開口說話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他的車裏了。
“你發什麼神經!”,她只能氣急敗壞地朝他吼道。
但高競對她的怒吼充耳不聞,他砰地一聲猛地關上車門,並很快坐到她身邊發動了車子。在黑夜裏,汽車向不知名的前方行駛着。
“你要帶我去哪裏?!”莫蘭怒沖沖地問。
他沒說話。車行五分鐘后,才陰陽怪氣地開口:
“這幾天,你很忙啊!”
莫蘭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剛剛私自調查過三位嫌疑人的住所,雖然沒什麼收穫,但這畢竟是侵犯了高競的領地。莫蘭自知理虧,只好假裝聽不懂他的意思。
“沒有啊,我還是老樣子啊?”她無辜地答道。
“我勸你最好還是去找一份固定的工作,這樣你就不會一天到晚管閑事!”
“我並非沒工作,我是自由職業者。”莫蘭白了他一眼,“當然,象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懂什麼叫自由,因為你已經習慣聽別人的命令做事了,真可憐!”
“自由職業者?真偉大!”他尖刻地說,“請問你一個月賺多少錢?能養活自己嗎?你究竟是哪來的錢去上美容院,上健身房,還有買那些沒有讓你漂亮半分的化妝品?是你自己賺來的嗎?還不是靠別人?”
每次跟他說話,她都會氣得要命。
不錯,要不是有一個在法國開中醫診所的父親,莫蘭的日子不會過得那麼瀟洒,但這又干他高競什麼事,他憑什麼來指責她?
“我的經濟來源幹嗎要向你報告,你是何方神聖?”莫蘭反問道。
“找工作去!”
“shutup!”
“要我閉嘴也可以,以後別讓我發現你攪合在我的案子裏!”他厲聲道。
莫蘭瞄了他一眼。
“如果你每次都聰明得搶在我前面找到答案,我當然不會攪在裏面!”
車子猛地停下,莫蘭差點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她正想罵人,卻被高競搶先了。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撒謊說要找你的手機?”他瞪着她怒氣沖沖地問道。
莫蘭被問住了,她沒料到他會那麼快知道這件事。
“誰……誰告訴你的?”莫蘭有點結巴,她一邊問,一邊在心裏迅速地排着各種可能性,是董斌嗎,他應該不會是這麼多嘴的人,是王俊?他不會給警察打電話,看得出來,他不喜歡跟警察打交道,那麼只有張醫生了,一定是這個娘娘腔!她剛轉身離開,他就打了電話,一定是的……
“是誰告訴你的?”莫蘭再次問道。
高競橫了一眼,沒回答。
“真沒想到他們會給你打電話。”莫蘭冷哼了一聲。
“你以為那麼破的伎倆能騙得過別人?”他的口氣充滿嘲諷。
莫蘭火氣頓消,朝他莞爾一笑。
“對啊,這伎倆是很破。”
“你究竟想幹什麼?”
“找手機啊!”
他臉上毫無表情。
“你應該改行當騙子。”他說。
“多謝你的恭維。”
“你的目的就是進入他們的房間,”他盯着她的眼睛,身子向她傾過來,“你在找什麼?”
“你想知道?”莫蘭略帶得意地仰頭看着他。
他別過頭去不看她,過了一會兒,他說:“口紅。”
好聰明,莫蘭想,但並不全對。
10分鐘后,他們回到六月大樓對面的波波咖啡館。
看到他們一起進來,馬麗稍稍露出驚訝的神情。
“你好,馬麗。”莫蘭朝她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她要馬麗知道,她可不想跟警察為伍。馬麗回了她一個鬼臉以示理解,現在她們已經很熟了。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點了馬麗竭力推薦的牛排套餐和兩杯冰鎮檸檬汁后,便言歸正傳。
“你是去找口紅,我沒說錯吧。”高競喝着侍者送上來的白開水說道。
“何以見得?”
“因為出租司機說,她曾經在車裏拿出一支口紅,而我們沒在她的墜樓地點附近找到那支口紅。所以她的口紅很可能是掉在了現場。”他放下水杯,給自己點了支煙,繼續說道,“如果她掉了一把刀也許會引起兇手的注意,但如果她掉的是一支口紅就難說了。”
“可不是?有幾個男人會知道自己的女朋友用什麼牌子的化妝品?其實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況且他們幾個都有女朋友,他們很可能會以為是她們留下來的。”莫蘭接着他的話頭說下去。
“那你找到沒有?”高競問。
“他們三個人家裏居然連一支口紅都沒有,真讓我吃驚。”莫蘭想到這個就覺得很懊喪。
“那你一定很失望。”高競抬了抬眉毛,譏諷道。
“無所謂。”莫蘭假裝若無其事地說。
高競平靜地吸了一口煙,望向窗外。莫蘭很了解高競,她知道每當他做出這副若有所思的深沉表情時,就表明他確實要說什麼重要的話了,而且,他說的話,八成不會讓她高興,那次他告訴莫蘭,自己的妹妹打算跟梁永勝結婚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
果然,他開口道:“你還是放棄這些無聊的遊戲吧。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什麼什麼?他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那你怎麼還浪費時間跟我一起吃飯?莫蘭想。
“也許你要問,為什麼我會浪費時間在這裏跟你吃飯。”他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用緩慢的語調說道,“因為我不希望你再干蠢事,我要用事實來教育你,就算你不厭其煩地去騷擾林琪的老同學、同事、顧客,以及那三個嫌疑人,又怎麼樣?還不是在外圍打轉?你完全是在瞎胡鬧。”
是誰告訴他這些的?不用問,肯定是雙重間諜喬納。她一方面把高競的進展告訴莫蘭,另一方面又把她的動向透露給高競,真不該告訴她那麼多,莫蘭懊惱地想。
“好吧,你是怎麼猜出來的?”莫蘭沒好氣地問道。
“猜?!”彷彿受了冒犯,高競低吼了一聲。
莫蘭白了他一眼。
“說吧,別賣關子了。如果你對答案有自信根本就不用遮遮掩掩。”
“我們找到了口紅。”他說。
莫蘭愕然。
“我們共在他們三個家裏找到10支口紅,現在它們全都在我們的實驗室里。我們在其中一支上面找到了林琪的指紋。”
怪不得一支都沒找到,原來是他先行了一步,想都這裏,莫蘭不禁有些生氣。
“即使口紅上面有林琪的指紋也不能證明誰就是兇手,他完全可以說,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來他家的時候,恰巧帶了那支口紅。他照樣可以說,案發當天她沒有去過他那裏。”莫蘭手托腮幫子,假裝天真地向他眨着眼睛。
高競冷笑了一聲,帶着自負和十二萬分的耐心說道:
“a、董斌,林琪從來沒去過他家,b、王俊,他說林琪只去過他家一次,但當時她的化妝包掉在酒吧里了,c、張重義,林琪跟他在一起時從來不化妝。”
“也許她用過他們幾個女朋友的口紅,所以才會在上面留下她的指紋。”
“根據他們的證詞,她沒在他們任何一個家裏化過妝,因此在他們任何一個家裏都不應該出現帶有林琪指紋的口紅。”高競用律師的口吻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撇開董斌不說,如果林琪的口紅掉在王俊和張重義家裏,那隻能說明林琪並不象他們說的只去過一次。這另外一次,很可能就是案發那天,因為有人證明,那天她手裏有一枝口紅。”
“不錯。”
“這支口紅究竟在誰那裏?”莫蘭忍不住好奇地問。
“跟你有關係嗎?”高競假模假樣地向侍者要胡椒,並且開始切牛排。
她不得不承認,這次她可能真的是輸給高競了。但看見高競那副高深莫測,不可一世的表情,她又一肚子不服氣。
“找到口紅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找到別的。”她忍不住挑釁道。
“別的?”
莫蘭朝他微微一笑。
“難道你不止是在找口紅?”他地瞄了她一眼問道。
“我在找風衣。”
林琪進入大樓的時候,穿了一件白色風衣。
難道兇手會留下這麼大的證據讓你去找嗎?高競的表情很明顯是想說這句話,但他忍住了。
“找到了嗎?”高競一邊低頭繼續切牛排,一邊帶着嘲諷的微笑問。
“沒有。”莫蘭稍稍猶豫了一下才回答。
“哦。”他頗有幽默地嘆息了一聲。
一陣沉默過後,莫蘭再度問道:“口紅究竟在誰那裏?”
他們兩個人對視了兩秒鐘。
“老規矩,如何?”莫蘭提議。
高競沒反對,於是莫蘭問馬麗要來了筆和紙,並快速在紙上寫下一個字,那是兇手的姓,這是他們的老遊戲了。寫完后,她把紙條丟在高競面前。
高競打開紙條看過一眼后隨即用打火機點着了。他沒有否認。
她猜對了,是王俊,畢竟三個人中,他看上去最馬虎,如果林琪的口紅掉在他那裏,他有九成九不會注意。
可是,她立刻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你在他那裏找到口紅,為什麼不馬上逮捕他?”她對此十分困惑。
高競切牛排的動作遲緩了下來。
“他有不在場證明。”過了一會兒,高競道。
“不在場證明?拜託,那是半夜,他的不在場證明究竟是什麼?”
“有人證明他在酒吧一直玩到半夜三點才回去。不過據我所知,那個證人跟他好得可以穿一條褲子,所他以完全可能作偽證。更何況,門口的監視器又壞了,什麼都無法證明。”高競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那塊牛排,好像那就是王俊的證人,接着他冷笑着切下一塊塞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