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二
要說這人哪,還真是不得不信命。老天爺要是想讓你倒霉,你就是鑽到耗子洞裏去,也甭想躲過去。就拿我來說吧,也就是一個碼字的,沒招誰沒惹誰,結果這一晚上不是被車撞就是大馬路上遇到“鬼打牆”。好不容易吃個夜宵吧,
!還吃了人肉餛飩麵!
我蹲在地上咳嗽不止,胃仍舊一陣陣翻騰。
老頭兒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說:“怎麼了這是?怎麼剛才還吃的那麼香,現在就吐了?”
我狠狠地瞪了老頭兒一眼,心說你老傢伙不說你剛才沒告訴我這餛飩是什麼餡。早知道是人肉的,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敢吃啊!
老頭兒忽然笑了,他說:“我知道了,你小子是不是以為我這餛飩是人肉餡的?告訴你,我祖上雖說是伺候趙思綰的。可總來不敢做人肉餛飩,做了那玩意兒以後是要遭報應的。”
聽老頭兒這麼一說,我心裏稍稍塌實了一些。仔細想想,也不一定給趙思綰做飯的就是人肉廚子。可這餛飩的肉餡也實在太怪了,我怎麼就吃不來是什麼肉的呢?
我說:“大爺,不是我害怕。實在是我沒吃出來這餡是什麼肉的,所以……”
老頭兒拜拜手說:“瞧你慫的,老爺子我實話告訴你,這肉餡其實就是香肉。香肉知道嗎?就是狗肉!”
“狗肉……”我撓撓頭,我還真沒吃過狗肉,難怪吃不來呢。
老頭兒嘿嘿地笑了,他饒到餛飩攤兒后又盛了一碗端給我說:“來再吃一碗,壓壓胃裏的苦水兒。這碗是大爺送你的,吃!”
我尷尬地接過來,可望着這碗飄着一層淡淡香油的餛飩,我這嘴張了張又合上了。剛才那麼一嚇,我還真沒法立刻適應過來。看着這碗餛飩,我再沒有了胃口。
我草草付了錢,裹緊外套告別老頭兒。
沒走出去幾步,就聽見身後傳老頭兒的喊聲:“小夥子,有空再來吃我的餛飩啊!”
我頭都沒回,腳上加快了速度。
我心說大爺您就饒了我吧,就您那餛飩,我可是不敢再領教了。很多年後,我再也沒有吃過餛飩,這玩意兒我是徹底戒了。想想,可能就是那晚留下的後遺症。
大張路28號。
我終於找到紙條兒上哪個地方,可整個人卻有些驚呆了。
眼前是一座灰色地二層小樓,灰色地牆壁上爬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枝葉交錯縱橫地蓋住了小樓的窗戶和一側的大門。晚風瑟瑟地吹着爬山虎的葉子,寂靜中響起陣陣“嘩嘩”聲。北京曾經有過許多這樣的二層小樓,可大多都消失在城市發展的道路上。歷史是一個握不住的旋渦,發展與消亡在北京這個大都市中每天都在上演,陳舊地事物被紛紛捲入旋渦的中心。而眼前這座小樓卻完整地存留下來,我不得不感嘆它的生命力,但在感嘆之餘,心頭卻湧起某種莫名地不祥。
滄海橫流,物雨蹉跎,有些事物的存在並不僅僅是種巧合。處於旋渦中,卻仍舊存在着,那隻能說它是為某個事情或者某個時刻等待。
在這個平靜的夜晚,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裏,有些人早已睡去,而有些人則徹夜難眠。誰也不會想到就是在這個夜晚,有一些人在進行着一場危險的遊戲,而結局又是他們不得而知的。
我無法解釋當時我為什麼要那麼做,當我敲響那扇鐵鏽斑斑地門時,我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但我有一種感覺,我的命運會因為這彈指間的舉動發生微妙的變化。
門發出一陣沉重地悶響,兩扇對開的門裂開了一條縫兒。
一束淡藍色的微光射了出來,那光比月光還要凄美寒冷……
我本能地退了一步。
淡藍色的微光越來越濃重、粗曠,但門卻緩緩地無聲地打開了。
然而微光的深處並沒有任何實質的建築,目光所及是一片混沌,依稀地可以看到一些陳舊地傢具和殷紅色的地毯,混沌地中心聚攏在微光的最深處,一條灰色的人影從微光中走出。
那是一個披着灰色長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那容顏驚顯着古典美人的極至,芙蓉如面,柳如眉。女子的步伐如幽靈一般矯健,掠過淡藍色的微光來到門前合攏胸前的雙臂緩緩展開……
“夜二歡迎如約而至的朋友,藍……”灰袍女子的聲音中重疊着男性的聲音,給人感覺就像兩個人在同時說話。然而正是這種虛幻到虛脫地感覺卻令人迷醉,就西方傳說中的放血可以解除疲勞一樣,許多人雖然知道這樣對身體有害,卻仍有數以萬計的人嘗試。也許在人性的最深處,我們並不是恐懼死亡而是喜歡,喜歡那種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刺激感。
“呵呵……”我極力壓制心中的恐懼,冷冷地笑了笑說:“你就是慕容雪?”
女子甜美地一笑,卻搖了搖頭說:“這裏沒有慕容雪,只有夜二。”
我怔了怔,上下打量一番,眼前這個披着灰色風衣裝神弄鬼地女子。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說她並不是慕容雪,還是慕容雪就是夜二。如果這個自稱夜二的女子就是慕容雪的話,那個精神病院的護士又是誰,難道是我猜錯了?
“你在迷惑?”夜二又笑了,不可否認這是一個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她的美麗甚至可以用無以復加來形容,但任何看似完美的事物往往在到達極至之後便是一種墮落。縱使捻花一笑萬山傾倒,也難說她就不是一條幻化人間背負七點煞色的美人蛇……
我說:“我只想見慕容雪。”
我不喜歡和人玩語言遊戲,儘管眼前這個女子的眸光看得人奪魂攝魄。
夜二點點頭,身子微微閃到一側,手臂輕輕地伸向淡藍色的微光:“你要找的人就在哪裏……”
望着淡藍色微光的盡頭,我猶豫了一下,如果現在走還來的及,可我恐怕就無法知道真相了,那個慕容雪的真實身份確實很吸引我,不然我也不會深夜獨闖大張路28號。
用力地咬了咬牙,我走了進去。
淡藍色微光的盡頭彷彿出現了一隻手輕輕地召喚着我,我的三魂七魄似乎脫離了身體盤旋在頭頂,不住地迴旋,它們在注視着行走在淡藍色微光鋪成的道路上。佛經中曾經無數次講到通往輪迴之門的往生路,那麼此刻我行走的道路會不會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往生路呢?等待我的是摩苛無量的極樂世界,還是那一十八重永不見底的阿絲地獄……
夜二依舊站在我身後,她平靜地注視着一切。淡藍色微光的盡頭是一道門……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門,你可曾知道它後面是什麼?推開它,也許你會看見一個不同地世界……”夜二的聲音響起。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推開了那道門。
眼前是一條深邃地石道,盡頭仍舊是一片黑暗,彷彿它從來就沒有過盡頭一般。
“既然門被打開了,為什麼不進去看看……”夜二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彷彿在挑逗着我的好奇心。
我邁出了一步,腳沉重地落在平坦地地面上……然而,我的另一隻腳仍舊停留在外面。
我忽然笑了,緩緩地轉過身,冷冷地注視着夜二。
“你的催眠術恐怕這次要失靈了。”
夜二怔住了,她的眸光中閃爍着詫異和不解。
剛才站在小樓外,我就察覺到這座宅子的異樣。幽靜卻充滿着詭異氣氛的建築往往可以勾起人潛在的恐懼和迷茫,使人意志力開始鬆懈,致使某種強大的意念侵入你的大腦,當然沒有人可以解釋這種感覺的由來。但我只是說沒有人,並沒有說沒有方法,那就是催眠術。也許很多人並沒有學過催眠術,也沒有被催眠過,甚至置疑這種利用環境和心理暗示來催眠他人的方法,但我要告訴大家的是催眠術不但存在而且一個催眠師如果對你催眠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很遺憾的是目前在我過只有一個人懂得催眠,哪個人是北京師範大學心理學系的林南教授。而在三年前我因為一些機緣巧合與這位學識淵博的老教授成了往年之交,從他那裏我了解了許多催眠這一神秘的技術原理。
剛才當我看到那令人迷醉的淡藍色微光和見到夜二的一剎那時,我立刻意識到這個女子在對我動手腳。她的眸光清澈如水,又一席灰色的長袍,在微光地襯托下顯得異常虛幻。加上剛才我那番恐怖經歷,如果此刻她對我催眠,我恐怕是難以抵擋的。
可凡事都有例外,催眠術也會失靈。
如果一個人意志夠堅定,或者懂得這其中的原理,在適當的時候調節自己的心態,那麼催眠術對你來說,就毫無作用!
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多學一些東西確實有益無害。起碼不會被人當木偶一樣耍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