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門趕屍

第二章 唐門趕屍

“小夥子,醒醒。”一雙大手用力地推搡着我,依舊是那熟悉的嘶啞地聲音。

我勉力睜開雙眼,一束刺眼的光射了過來,扎得我眼球生疼。

我趕忙用手遮住眼睛,可陽光還是從指間的縫隙照在我的眼睛上。

身邊的人“呀”了一聲,接着是起身走動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刺眼的陽光消失了。昏暗的空間裏走過來一條模糊地人影,那人影發出斷斷續續地咳嗽聲,他走到一個方桌前,搗鼓了幾下,桌子上的煤油燈被點亮了。

看着忙活着的人影,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張硬邦邦的床上。

煤油燈跳耀地火苗照亮了那人的臉,是救我的那個老人。

不知為什麼,老人的臉色更加慘白,目光中透着淡淡的倦意。他一隻手背在身後輕輕捶着腰,一隻手端着煤油燈走了過來,其間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咳嗽。

老人輕輕地坐在床邊,把手中的煤油燈探過來照了照我的臉,他點了點頭嘟囔着說:“這人哪!還真是不能不服老。我要是像你這樣虛脫得快成人乾兒,再昏迷這麼久,恐怕我早就得找閻王爺報道去了,還是得說年輕啊,年輕真好啊……”

老人手中的煤油燈把我臉照的暖忽忽的,我心裏更是說不出的感激。雖說這個老頭兒長異常猙獰嚇人,可他幾次出手救我,卻讓我對他產生了莫名地好感。有時候我們真的不能以容貌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夜二那麼美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把我弄到湘西大荒原里等死,而眼前這個老人雖然容貌醜陋,可心地卻是很好的,至少他幾次救我就可以證明這點。

“你現在沒事兒了,我已經給你餵了草藥和吃的。再休息一陣子就可以……”老人一邊說一邊拉過床上一單不知是多久沒洗過的被子蓋在我的身上。

“大叔,我這是在哪兒?”我環視四周,這是一間簡陋地木屋,除了我身下的床和房間中央的木桌,以及木桌四周擺着的椅子,再沒有其他東西。我注意到窗戶已經被窗帘蓋住,窗帘是用苦草編成的,儘管這樣,仍有細碎的陽光射進來。

原來剛才老人是去拉窗帘兒,我心頭湧起了濃濃的暖意。

“你還在湘西,這裏是客店。”老人給我掖了掖被角說。

我說:“大叔,我們什麼時候走出那片荒原的?”

老人搖搖頭說:“沒有走出去,我們現在還裏面。八千六百里大荒原,沒有十天半個月,我們是走不出去的。”

我說:“那您不是跟我說過這大荒原里渺無人煙嗎?”

老人呵呵地笑了,他說:“傻小子,凡事都有特例,不然,呵呵,不然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又怎麼會救下你。”

老人慈祥的目光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

老人一直注視着我,他用乾裂的嘴唇微笑。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對我笑,但我感到這笑充滿了某種神秘的情感。

老人說:“你昏迷中總是在叫着一個人的名字,看來你的確經歷了許多的磨難。”

我說:“我在叫誰的名字?”

是劉龍槍?還是夜二?

應該是夜二,劉龍槍只不過是那晚認識的,交情淺得很,我不可能對他念念不忘。倒是夜二這個女人把我害得這麼摻,我夢裏罵她的幾率絕對比劉龍槍那傢伙大的多。

老人說:“楚夢!”

我差點兒再暈過去,老人說的這個名字我從來就沒聽說過。我昏迷中怎麼會喊一個陌生人的名字,這個人在我的記憶中是一片空白,可似乎又有某種難以割捨的情感在這空白下暗流涌動。

楚夢?

我茫然地搖搖頭,我飛速地翻閱着大腦的記憶庫,可關於這個叫楚夢的人的記憶卻仍舊是一片空白。

老人說:“你昏迷的時候不斷地喊着這個人的名字,說什麼,等着我,等我回來,再也不分開,不分開……”

我心說這話怎麼聽起來跟拍電影似的,還挺肉麻。不過要真是這樣,那個叫楚夢的人應該是個女的。而就算是個女的,她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用力地捏了捏眉心,實在想不通。

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夥子,想不通的事兒就不要想了。什麼事兒都有真相大白的那天,順其自然吧……”

我苦笑着點了點頭,看着老人說:“大叔,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我叫蕭逸,多謝您救命之恩。”

老人理了理鬍子說:“名字?呵呵……我已經很久沒被人問過名字了,我自己都快忘記我叫什麼了……”

“這……”我茫然地看着一臉滄桑的老人。

老人說:“我姓唐,因為排行老四,所以大家都叫我——唐四。”

“唐四?”我心說這名字還真怪,不過這老人長得更怪。

我說:“唐大叔,您的救命之恩。有朝一日,我一定報答。”

唐四笑着擺了擺手說:“算了,什麼報答不報答的,你本就命不該絕,沒有我照樣也會有人救你的。再說我都這把年紀了,黃土埋到脖子了,還圖你什麼報答。倒是我趁活着的時候多積點兒陰德,說不定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

我望着唐四老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時,忽然響起斷斷續續地敲門聲。

“唐四爺,飯菜都準備好了。您下來吃飯吧……”一個尖尖的男人聲音在門外響起。

唐四頭都沒回,依舊慈祥地看着我,嘴裏不耐煩地喊道:“知道啦!催!催!催!你老小子催命啊!不就吃個飯嘛。”

“怎麼樣?能下床走路嗎?要不行,我讓他把飯菜送上來給你。”唐四順手指了指門外。

“不麻煩了,我行。”我掙扎着坐起來,可身體仍舊病怏怏搖搖晃晃,兩隻手也開始哆嗦。

唐四趕忙站起身扶着我躺下說:“得啦,看你這樣。我讓他把飯菜送上來。”

唐四仔細地給我掖好被子,然後背着雙手,佝僂着身子走到門前,拉開木門走了出去。接着外面響起了斷斷續續地咳嗽聲和吼聲:“嚷個球啊你!你沒看房間有病人嗎!給我消停點兒,不然我把你也給運嘍!”

運?

這個詞兒聽起來怎麼這麼彆扭,要說我揍,我踹,我踢,甚至是我掐,這都不奇怪,可唐四老人為什麼偏偏用一個“運”字。難道在湘西“運”字有別的含義,這個地方不但人怪,事情更怪!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傻傻地望着木製天花板,偶爾從門外傳來唐四老人嘶啞的喊聲。剛剛在我面前還和顏悅色地老人怎麼一出門就變得這麼暴躁,動不動就吼人。隱約間也傳來那個尖尖的男人聲音,他在不停道歉。

這個房間從天花板都地面都是木製的,木板的接縫兒處用水泥堵得嚴嚴實實。不過雖說這個客店的房間做工粗糙,不過服務態度倒是蠻一流的,服務員被客人這麼吼竟然都不還嘴,想不到顧客就是上帝這一思想也貫徹到這裏了。我不得不感嘆這真是一個一切向“錢”看,不要自尊的世道。

我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了,一身粗布麻衣,只剩下內褲沒被換掉還是原先的,這打扮跟唐四老人還真像。不過東西沒了,我還真心疼不已,就我那件灰色的翻絨外套和手機加起來怎麼著也值兩三千多塊錢,這次可是損失慘重啊。不過扭頭一想,東西沒就沒吧,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錢總是有機會掙的。

過了一會兒,木門被推開,一個又矮又瘦的小老頭兒端着個托盤子走了進來。

他站在門口猶豫着說:“小老弟,你的飯菜來啦。我給你放在哪兒?”

我支撐着從床上坐起來說:“麻煩您放我床邊兒吧。”

小老頭兒依舊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說:“這個…這個房間太黑,我眼神兒不好。小老弟,我把窗帘拉開,你不介意吧……”

我眼睛已經習慣了光線,也該適當見見陽光了。再說這小老頭兒一副必恭必敬地樣子,又一口一口小老弟,弄得我還真不好意思。

我說:“沒事兒,您拉開吧。”

小老頭兒笑嘻嘻地點了點頭,過去把窗帘依次拉開,然後走到我床邊,托盤放在我床上說:“山裡沒什麼好吃的,就這點兒野味兒。小老弟,你將就一下吧。”

我看了看托盤裏的飯菜,一大海碗冒着熱氣的小雞燉蘑菇,還有一大碗白燦燦閃着油光兒的米飯。這麼好的飯食還說將就,這小老頭兒還真夠客氣的。沒看到飯菜前,我還不覺得肚子餓,可現在被這香味兒一噴鼻,我這肚子頓時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喚起來。我也不客氣了,掙扎着抄起托盤上的筷子,端起米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說實話,當時就我那副吃相還真是嚇人,都快趕上阿富汗難民了。弄得站在床邊的小老頭兒一個勁兒地說:“哎,小老弟,你慢點兒吃,別噎着。飯菜鍋里還有呢,你慢點兒……”

我一邊往嘴裏塞飯菜,一邊點了點頭。

小老頭兒嘿嘿地笑了,粗糙的雙手在胸前輕輕搓着,他說:“能吃就好,能吃就好,這證明小老弟你身體正在恢復。嘿!照我說嘿!唐四爺的葯還真是靈,你來的時候都奄奄一息,結果老爺子一副葯灌下去,就愣把你從鬼門關哪兒拉了回來。”

我用力咽下嘴裏的飯菜說:“唐大叔是好人,我一輩子記得他的恩情。”

“那是!唐四爺這一輩子救過多少人的命啊!你在湘西打聽打聽,一提唐四爺沒有人不知道。大夥都把他老人家當活菩薩供着……”小老頭兒裂着大嘴,在胸前豎了豎大拇指說:“再說了,就人家唐門那秘制丹藥那簡直就是在和閻羅王撥拉算盤啊,一顆藥丸下去,死人都能給治活了。”

我心說這小老頭兒還真是會拍馬屁,不過回憶起那晚在大樹下正是唐四老人給我灌下的藥酒,才把我從死亡邊緣生生拉了回來。照這麼看,這個唐四老人確實是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不過剛才聽小老頭兒口中提到唐四老人系出“唐門”,這“唐門”我只在一些武俠中看到過,一直以為只是作者胡編亂造的,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這一派。

我嚼着嘴裏的飯菜問小老頭兒:“您說唐大叔是唐門中人?”

小老頭兒點點頭說:“是啊。怎麼啦?”

我說:“沒什麼,我只是好奇,您剛才說的哪個‘唐門’,它到底是什麼組織?”

小老頭兒又嘿嘿地笑了,他說:“你是外鄉人吧,第一次來湘西?”

我說:“是啊。”

小老頭兒說:“那就不奇怪了,你是外鄉人當然不會曉得鼎鼎大名的唐門了。反正唐四爺正在午休,我閑着也是閑,就給你講講這‘唐門’。”

說著小老頭兒拉過一把椅子,坐到床邊,尖着嗓子說:“這唐門哪!源自四川境內,隸屬祝游科,又有人說它是奇門盾甲的老祖宗。至於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創派的,已經無人知曉,粗略估算也有八百多年的歷史了。”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來,我嚼着飯菜問小老頭兒:“那照您這麼說,這唐門不是主攻奇門盾甲嗎?怎麼會中醫這麼發達?”

小老頭兒一拍大腿說:“小老弟,你這話可講點兒上了。唐門共分兩派,一派主攻奇門盾甲,後來發展成現在的摸金倒斗,說白了就是發死人財的盜墓賊;另一派繼續延續祖宗的家法研習‘祝游科’,不斷吸收各家所長,在唐四爺曾師傅那代開創了中醫煉丹這一行,之後流入湘西。不過這只是他們的副業而已,這一派中人依舊老老實實地做着老祖宗賞的營生……”

我說:“什麼營生?”

小老頭兒一字一頓地說道:“趕—屍—回—鄉!”

我差點兒沒被噎死,原來唐四是個趕屍匠!

回憶起那晚的一切,那群黑壓壓行動僵硬的人影,還有我昏迷后做的那個隨着搖鈴聲跳動前進的夢。難不成那晚我昏迷后,唐四是把我和那群屍體一樣給趕到這裏的?那這裏又是什麼地方呢?

我后脖梗子一陣陣發麻,雖然我並不了解唐門,但我知道趕屍是什麼,以及因為趕屍而寄生出的一些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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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異事之十二懸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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