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環顧着空空蕩蕩的路面,什麼也沒有。
我減慢速度,在橋頂上四處張望。一輛小汽車朝我駛過來——不是冷藏貨車,而是一輛普通的水星侯爵牌小轎車,這輛車的擋泥板都已經破了,絲毫不起眼。
我把車開下橋去。道路在橋底下分叉,通往兩個住宅區。左邊的加油站後面是一排排的分戶式產權公寓和普通公寓,呈圓弧狀排列;右邊是住宅區,住宅區裏的房子很小,但檔次很高。
路兩邊都沒有任何動靜。
沒有燈光,沒有車輛,沒有行人。
我慢慢穿過這個村莊。裏面空蕩蕩的。這個傢伙不見了,他在一個只有一條直道的小島上他把我甩了。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我繞了回來,在路邊上把車停下來,閉上眼睛思考。我心裏還存有一線希望,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結果一無所獲,只有一片漆黑,一團小小的光亮在我的眼瞼裏面跳舞。
我太累了,傻乎乎的。是的,是我,傻小子似的德克斯特卻想當一個神童,使用我巨大的心理力量去追蹤一個精明的妖怪。超速駕駛着我那輛打擊犯罪的車子追蹤他,而此人很可能只不過是一個運送貨物的小夥子。
那隻不過是一輛冷藏卡車,說不定他此刻正飛快地越過邁阿密海灘,收音機里重金屬搖滾樂電台的節目主持人正在粗聲粗氣地說話。不是某個殺手,也不是某種神秘的力量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滿城亂竄。這種假設太愚蠢了,令人難以啟齒,絕對不像是頭腦清醒、冷酷無情的德克斯特會去乾的。
我的腦袋耷拉在方向盤上,現在我明白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痴是什麼感覺。這種體驗真是太奇妙了,這是一種真正的人的體驗。我能聽到不遠處弔橋上的鈴聲,叮叮叮。這是在告訴大家:橋馬上就要拉起來了。
我打了個哈欠,該回家了,回家睡覺去。
我的後面有發動機啟動的響聲,我朝後瞥了一眼。
那輛冷藏貨車從橋墩下面的加油站背後沖了出來,它飛快地超過我,繼續加速。駕駛室的車窗里隱約一動,一個模糊的東西旋轉着朝我飛來,又快又狠。我急忙躲閃,只聽見“哐”的一聲,不知什麼東西砸在了我的車身上,車身被砸了一個大坑,得花一大筆修理費。
我等待了片刻,確信不會再有什麼東西突然飛出來了。當我抬頭看的時候,那輛冷藏卡車飛馳而去,就在弔橋開始上升的時候,它猛地加速躍了過去。看守弔橋的人探出身子,大聲叫嚷。但那輛卡車已經到了橋的那一邊,回到邁阿密市區去了,這時橋已經升得很高。
冷藏貨車不見了,徹底地不見了蹤影,彷彿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我永遠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我追尋的那個殺手呢,還是邁阿密一個普通的怪人。
我下車來察看汽車被砸的地方。車身上有一個很大的凹坑,那傢伙扔的那玩意兒已經滾到了幾米開外,停在了街道的中央。即使隔得很遠,我也看得很清楚。這時迎面駛來一輛車,車燈把那個東西照得一清二楚,我再也沒有任何疑惑了。
是的,沒錯。就是那個東西。
一個女人的腦袋。
我走過去,彎下腰看個仔細。只見這個人頭是被齊刷刷地切割下來的,刀法十分嫻熟。切口的邊緣幾乎沒有血跡。
“謝天謝地,”我說著,忽然意識到自己笑了——幹嗎不笑呢?
這不是太妙了嗎?畢竟我沒有精神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