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詛咒的木牌
1
Haveyoueverheardtheanatomyonanybodyalive?(你有沒有聽說過解剖活人呢?)
Nonever。(沒有)
Haveyoueverthinktohavetreatedonananatomyforyourself?(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人解剖?)
No,butIcanimaginehowexcitingthattotakemyabdomenout(沒有,不過可以想像一下,被人把五臟六腑都掏出來,哈,夠刺激!)
我打了個哈欠,關掉電視,什麼恐怖片?這種對話太無聊了,有些噁心,我無法想像一個人被活生生解剖的樣子,太殘忍!
我看了一下時間,快十二點了,外面在下雨,那些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就像一個人正在用長長的指甲不斷地叩擊着窗戶一樣。我莫名地打了個冷戰,看了一眼小南的房間,他還沒有回來,房門敞開着,他八點多就出去了,說是去參加一個好朋友的生日Patty。我有些擔心他,於是給他打了個電話,他那邊很吵,有音樂聲,還有人在猜拳的聲音。
“小南,你在哪?”
“在……在酒吧,怎……怎麼了?姐姐?”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隔着聽筒似乎都能聞到一股酒味。
“你是不是喝多了?小南?”我皺了皺眉頭,說道。
“沒有。”
“還沒有?你舌頭都大了,什麼時候回來?外面下好大的雨。”
“等一下就回……回去了。”
“都快十二點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哎呀!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就這樣,我掛……掛了啊。”他很不耐煩地說著。
“要不要我去接你……”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我嘆息着搖了搖頭,走進卧室,打開電腦,準備繼續我的恐怖長篇,趁着開機的時候,我給自己沖了一杯牛奶,隔着窗戶往外看,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在無奈的與這黑夜抗衡,悶雷一聲聲在蒼穹里翻滾,偶爾一道閃電,把這雨夜渲染得多了幾分詭異和凄涼。
我喝了一口牛奶,剛在電腦前坐下來,客廳的電話響了,我猜想是小南打來的,他晚上喝了那麼多酒,他該不是回不來了吧?我立刻站了起來,奔進客廳,抓起了聽筒。
就在我把聽筒貼到耳邊的那一瞬間,我的身體就像被電擊中了一樣,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眼前突然沒來由地一片漆黑,四周就像塗滿了黑色的墨汁,我的腦子也在剎那間變得空白。但僅僅只是一會兒,黑暗便迅速地散開,我“看見”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好像是在一間很小的地下室里,一個男人被五花大綁的綁在椅子裏,嘴上貼着膠布,眼睛也被一塊黑布蒙住了。在他的面前站着一個奇怪的黑衣人,從頭到腳都被碩大的黑衣包裹住了,有點像是雨衣,就跟恐怖電影裏看到的那些變態殺手的裝扮一模一樣,看不到臉,也看不出性別。
黑衣人慢慢地走了過去,動作有些僵硬的解開了蒙在男人眼睛上的黑布,我頓時睜大了眼睛,儘管他的嘴巴被封住了,但我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他是小南的同事賓傑!他為什麼會被綁在這裏?
賓傑的腦袋微微地垂着,眼睛緊閉,看樣子像是昏迷過去了。
黑衣人端詳了他一陣,然後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用力過猛致使鮮血從賓傑的鼻子裏涌了出來,我的心臟猛一收縮,那一巴掌彷彿是打在了我的臉上,我清楚的聽見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清脆響聲。
賓傑的眼睛緩緩睜開,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當他醒悟到自己的處境時,他開始劇烈地扭動着身子。
黑衣人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鋒利的裁縫剪,在賓傑的眼前晃了晃,然後湊到他的耳邊,似乎說了一句什麼。這時候,賓傑的眼睛驀地瞪大,拚命地搖頭,胸口激烈的喘伏,眼神里充滿了某種不可想像的驚怖與惶恐,身體扭動得更厲害了。
黑衣人拍了拍賓傑的臉,然後蹲下去,開始脫賓傑的鞋子、襪子,動作輕柔得就像是要幫賓傑洗腳似的,但我知道不可能,因為黑衣人手裏的大剪刀和賓傑驚恐之極的徒勞掙扎,黑衣人把賓傑的腳壓在地上,然後打開了剪刀,賓傑的腳發瘋般地擺動着,黑衣人乾脆跪在上面,使賓傑動彈不得,接下來,剪刀刃口扣住了賓傑的小指頭……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被抽幹了一樣。
我形容不了賓傑此時的表情。他無法大叫,可是當那根指頭脫離他身體的那一刻,我卻清楚地聽見一陣慘絕人寰的悲愴嘶喉,那聲音彷彿不是人類發出來的。
剪刀重新打開,扣住了第二個腳指頭……
我要瘋了!
當那把剪刀最後剪開賓傑的喉嚨時,黑衣人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手機,貼在耳邊,聽筒里立刻傳來一陣輕微而模糊的怪笑聲,黑衣人緩緩地轉過身子,就在我剛要看見他(她)的臉時,他(她)卻拿開手機按下了掛機鍵,我的身體再次抽動了一下,眼前的畫面消失不見,我從一種說不清的幻境裏回到了現實,聽筒從我手中無聲地滑落。
我一下子癱在了沙發上,一雙腳也因為剛剛的恐怖畫面開始痙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接電話會出現了那樣的畫面?我是不是寫恐怖小說寫出神經病,腦子裏出現幻覺了?可是,那副畫面為什麼如此清晰?甚至比看電影還要清晰?
我失神地看着聽筒,它正懸挂在台幾的邊緣,我哆嗦着把它放回去,然後按了來電顯示,當我看清楚那個手機號碼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那正是我一個月前用的手機號碼!
早就停機了,難道還有人在用?
我來不及多想,迅速地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已暫停使用!”
冰冷機械的聲音里藏着一根無形的利箭刺穿了我的心臟。
那個黑衣人是誰?電話是他(她)打的?為什麼用的是我原來的手機號碼?又為什麼我打過去是停機?我剛剛真的看到那麼恐怖殘忍的一幕?賓傑真的被人剪了十個腳指頭?又剪開喉嚨?怎麼可能?可是,如果一切都是我的幻覺,那麼為什麼會有來電顯示?
我只覺得全身虛軟得無法動彈,我蜷縮在沙發里,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幻覺,還是現實?
2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我拉開門出去,看見小南正坐在沙發上抽煙,客廳里煙霧繚繞,茶几上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我一邊把客廳的窗戶全部打開,一邊咳嗽着:“小南?你怎麼了?抽那麼多煙?”
他沒說話,失神地盯着沒有打開的電視。
我愣了愣,問道:“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飯了嗎?”
他還是沒說話,就像沒聽見一樣。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發現他的眼睛裏佈滿了血絲,我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怎麼了?小南?是不是不舒服?”
他把煙頭掐滅,說了一句讓我徹底震驚的話:“賓傑死了!”
我失聲尖叫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賓傑死了?”
他絲毫也沒感覺到我的失控,用手摁着太陽穴,輕聲地說:“嗯,死得很慘,被人把十個腳指頭全剪斷了,喉嚨也被剪開了。”
我的腦袋裏就像有一顆炸彈一樣,轟然一聲炸開了,原來我昨晚“看到”的幻境都是真的。
我木訥地問:“他……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昨晚三點多,早上在他家門口看到屍體的。”剛說完,小南突然開始渾身發抖,臉色在一瞬間蒼白得沒有了任何血色,眼睛裏是一種死灰般的恐懼,繼而蜷縮成一團不停地用力抓自己的頭髮跟臉,嘴裏發出某種像生物般的低吼。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反常嚇呆了,愣在那裏完全失去了主意。
“不要過來!不要!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答應……”小南一邊喊一邊使勁的往沙發里縮,我斷定他這些話不是對我說的,可是整間屋子裏除了我跟他,還有誰?我打了個冷戰,緊緊抱住他的身體:“小南!你怎麼了?告訴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把推開我從沙發上跳了下去,逃也似的向門口衝去,剛跑到門邊,他突然停了下來,猝然轉身,用那雙血紅而陌生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從來沒有感覺他這麼恐怖、這麼陌生、離我這麼遠,我嚇得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然後,他突然眼睛一閉,身體軟軟地順着門滑了下去。
我確定小南不再動彈,驚魂未定地走到他的身邊,臉上是被他自己抓的血紅的傷口,正在往外滲出一點點的血液,看他熟睡得像個孩子,我終於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麼了,彷彿只在一夜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那麼恐怖,先是我莫名其妙地在接電話的時候“看見”了賓傑被人殺死,結果賓傑真的死了,死法跟我看見的一模一樣。現在小南又突然像中了魔法一樣。我想着小南剛才的話:“不要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有什麼東西在騷擾和控制他?如果那個東西是存在的,我為什麼看不見?
小南一直處於熟睡狀態,我想把他拖到床上去,可是他太重了,我弄不動他,這時,我的眼睛不經意地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脖子上正掛着一塊用黑色繩子穿住的木牌,這塊木牌有着非常奇怪的圖案,中間是種像八卦圖樣的東西,顏色是血紅的,紅得有些刺眼,四周圍是不同的小骷髏頭。這是什麼東西?我以前怎麼從來沒看見小南戴過?
一陣寒意猛撲過來,這是從那塊木牌上傳出來的,我從小就喜歡這種古里古怪的東西,可是這一刻,它卻讓我渾身發冷,我必須要取下這塊見鬼的東西,我剛伸手抓住它,我突然從小南的身上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我驚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木牌,血腥味也隨之消失。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就是在這一刻,我的腦子裏猛然閃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賓傑是小南殺的!
我哆嗦着從小南的口袋裏拿出手機,撥響了客廳的電話,鈴聲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我夢遊般地走到電話機旁邊,手指剛碰到電話,卻又像觸電般地縮了回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昨晚的電話看起來應該跟小南沒有任何關係,只是緣於一種沒來由的直覺,我無法說得清楚,彷彿只要我一接聽電話,就能看到某種不可想像的恐怖畫面。
“姐姐……”
我的手指神經質般地抽動了一下,我慌忙按了掛機鍵,電話鈴聲戛然而止。我轉身看小南,他正坐在地上,茫然而無辜地看着我:“姐姐,我剛剛怎麼了?”
我的心裏一酸,走過去輕輕抓住他的手:“沒事。”
他看起來很虛弱,說道:“我為什麼會睡在地上?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姐姐?”
我疼愛地摸了摸他的頭:“沒有,你可能是太累了。”
他靠在我的懷裏,喃喃地說:“嗯,我真的好累,剛剛好像做了一場噩夢,夢到我被一個女人追,我看不到她的臉……”
我的眼淚落了下來,母親臨終的時候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南,即使賓傑真的是小南殺的,那又怎樣?難道要我把他交給警察?不!我不能這麼做!小南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要保護他。更何況我還不確定賓傑是不是小南殺的,也許,只是我的錯覺。
是的,錯覺。
3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我再次接到了那個可怕的電話,接到電話之前,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那個黑衣人拿着那把裁縫剪硬生生地劃開我的腹部,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我看清了黑衣人的臉,他就是小南!我尖叫着坐了起來,還沒等我從噩夢裏回過神來,客廳的電話響了。
跟那天晚上接電話的情形一樣,首先是眼前一片漆黑,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幕恐怖殘忍的謀殺,同樣是在那間地下室里,黑衣人的裝扮沒變,只是謀殺的對象變了,這次是個女子,當女子眼睛上的黑布被解下來的那一刻,又讓我大大的震驚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何莉!
然後是我熟悉的那把裁縫剪、脫鞋子、襪子、十個腳指頭又一次脫離了何莉的身體……
黑衣人依然在慢慢轉身的時候按下了掛機鍵。
我猛然間想到了什麼,我丟下聽筒,跑過去打開小南的房間,他的床上是空的,被子散亂地堆在床上,我記得他晚上很早就睡了的。我的腦袋有短時間的失去任何意識,胃裏面一陣翻滾,我衝到洗手間劇烈的嘔吐起來,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樣。
難道真的是小南?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殺賓傑也許是他們在工作上發生了我所不知道的摩擦,可是何莉呢?小南幾乎都沒怎麼跟她說過話,他為什麼要殺她?又為什麼會讓我看見這一切?這裏面究竟隱藏了什麼?
第二天,我從報紙上看到了何莉的死,死亡時間是在昨夜四點鐘左右,我一下子怔住了,昨晚我接電話的時候是一點多,那就是說,我“看見”何莉被殺的時候,她還沒死,電話里的幻境是一種暗示!
我想到那天晚上“看見”賓傑被殺是在十二點,小南第二天告訴我賓傑是三點多死的,這也是暗示,而我卻因為小南的突然反常把這一點忽略了!
午飯的時候,小南問我:“姐姐,你這幾天怎麼了?”
“何莉死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點什麼,但什麼也沒看出來。
“哪個何莉?”
“就是在南福超市上班的那個女孩子。”
“哦,怎麼死了?”他漫不經心地問着,好像對何莉的死並不熱心。
“很奇怪,她跟賓傑的死法一模一樣!”我始終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吧?她跟賓傑認識嗎?”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頭,喝了一口湯,從小南的表情來看,似乎這兩件命案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殺了人?還是他在偽裝?
再次抬起頭看他的時候,我一眼看見他脖子上的木牌:“那是什麼?”
小南拿起木牌:“你是說這個嗎?是賓傑給我的,很奇怪,它只有戴在我的身上,中間的顏色才會變成血紅色。”
“哦?”
“你看。”小南把它從脖子上取下來放在桌子上,中間的血紅色便迅速地消失了。
我詫異地拿起它仔細地看着,又把它戴到我的脖子上,並沒有感覺到它有什麼異樣,我把它還給小南,它一回到小南的脖子上,中間的顏色立刻變成了血紅色,就好像是找到了它的主人一樣。
我突然想,陳浩跟何莉的死會不會跟這塊奇怪的木牌有關係?於是,我問道:“小南,我問你,比如說……有一天晚上你醒過來的時候突然發現我不見了,你會怎樣想?”
他愣了一下,敏感地問:“我有那樣嗎?”
我搖了搖頭道:“不是,你先回答我。”
他想了想,說:“根據我的判斷,第一就是夢遊,第二就是你走了,可是我知道你不會走,你也沒有夢遊症,所以說,兩種可能都槍斃,沒有任何可能!”
我若有所思地琢磨他的話,夢遊?
他見我沒說話,又問我:“我有那樣過嗎?三更半夜你醒來看不見我?”
“呃……沒有。”
“那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呢?”
我有些困惑了:“哦,我在……構思小說,如果碰到正在夢遊的人該怎麼辦?能叫醒他嗎?”
“不能,嚴重的話會瘋掉或者死掉的,網上應該有很多關於這方面的資料,你去查查看。”
我不再說話,默默地喝着湯,難道小南是在夢遊的時候殺的人?也就是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他是什麼時候患上夢遊症的?
我還是不明白,即使小南真的是在夢遊,那麼電話里的幻境又是怎麼回事?
4
下午三點,我來到了劉磊的心理診所,他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去美國留學了兩年,剛回來不久。
我們寒蟬了一陣,我裝作很隨意的把我接電話的兩次經歷告訴了他,當然,我沒有說那個人就是我,我怕他認為我神經有問題。
他微笑着說:“一定是你朋友太緊張了,所以出現了幻視。”
“幻視?可他看到的那些會變成事實,怎麼解釋呢?”
“你的意思是說,他看到了某個人被殺,結果那個人真的死了,是這樣?”
“是的,而且死法跟他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沉吟了一下,說:“有點匪夷所思,不過這讓我想起了很早看過的一部恐怖片,說的是一個女人,她接二連三地夢到有人被殺,結果那些人真的被殺了,而且被殺的情景跟她夢到的完全一樣,她向警察報案,但是沒有任何人相信她,那些警察甚至懷疑她就是兇手,後來心理學家分析,這應該是一種預知,也就是所謂的第六感。”
“那他應該怎麼辦?”
“第六感目前尚無法解釋得清楚,這是一種瞬間而直接的預知,往往不通過正常而有邏輯的推理來作為中介,所以,我覺得你朋友很有可能還是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幻視,讓他去神經內科檢查一下吧,或者讓他到我這兒來,也許我能幫到他。”
我點了點頭,因為我沒敢告訴劉磊那個人就是我,所以還是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小南的反常我更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只好帶着一肚子的疑問跟他說再見。
接下來的幾個晚上我不敢睡覺地守着小南,與其說是守着他,倒不如說是監視他,我希望他再次失蹤,看看他到底去做什麼,可是我失敗了,他正常得很。
就在我放棄監視他的第二天深夜,一個炸雷把我從夢中驚醒,我聽見外面客廳傳來關門的聲音,我一翻身坐了起來,我打開床頭燈,看了一下時間,三點二十!我馬上意識到了什麼,我跳下床打開房門……
小南果然不在他的房間,我外套也沒來得及穿,輕聲地打開了門,跟了出去。
我遠遠地跟着小南,他就那樣直挺挺地往前走,晚上的天氣非常不好,雷聲混着閃電,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轉眼間,我們已經走出了市區,天空更暗了,郊區的路上沒有路燈,也沒有車輛,更沒有一個行人,無聲的恐懼就像荊棘一樣纏得我透不過氣來,我多想叫住小南,但是我不敢,我怕他會瘋掉或者死掉,我只能跟着他、守着他。
可是我越走越不對勁了,這是通往採石廠的路。我驚怵了,那個採石廠誰都知道,去年出了一場事故以後被政府禁了,然後開始鬧鬼,從此再也沒人敢靠近那裏。
小南已經走進了旁邊的一間小房子裏,燈亮了,我屏住呼吸的把眼睛貼到了窗戶上,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在那張很小的單人床上,綁着一個年輕的女子,嘴巴被膠布膠着,腦袋徒勞的搖着,眼睛恐懼的看着四周。
小南從口袋裏拿出一把刀,面無表情地割開了女子的衣服,然後熟練地向女子的腹部劃去,女子的臉因疼痛過度瘋狂的扭曲着,黑紫色的血涌了出來,流到地上,血紅一片!我失去了思想,眼睛像死魚一樣盯着眼前的一幕,可是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小南脖子上的木牌發出刺眼的一道紅光,那些血液在一瞬間凝成一根血注,轉眼被木牌吸食得乾乾淨淨,女子的身體變成了一具乾屍!
我兩腿一軟,整個世界在剎那間掉進了一片黑暗。
5
我撥通了劉磊的電話,我知道,小南不是在夢遊,而是被那塊木牌控制住了,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但是不管控制小南的是個什麼,我一定要想辦法救小南。所以我讓劉磊帶我跟小南去找他奶奶,很早以前我就聽他說過他奶奶懂得一些通靈術,不管有沒有用,我都要試一下。
劉磊笑着說:“怎麼?你被鬼纏住了?”
“不是,是小南……”
“小南怎麼了?”
“我一下子也跟你說不清楚,你能帶我們去一趟嗎?”
“真的要去?你不是專寫恐怖小說的嗎?怎麼也信鬼神?”
“事情真的很嚴重,劉磊,你就帶我們去一趟好么?”我有些乞求的對他說。
“嗯……好吧,我安排個時間帶你們去。”
“明天行嗎?”
“哇!這麼急?”
“是的,如果失去了小南,我不知道要怎麼繼續生活下去。”
“OK,明天上午十點,我給你打電話。”
第二天上午十點,我們坐了近五個小時的大巴來到一個小鎮,這是劉磊的老家。
小南一開始不是很願意跟我來,但是看到我急得都哭了,他才勉強同意了,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他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帶他來找劉磊的奶奶,而劉磊則一直端詳着小南,他覺得小南很正常,彷彿是我敏感過度。下了車以後劉磊帶我們來到一間破舊陰森的小房子裏面,裏面坐着一個近七十歲的老婆婆,她聽說我們是劉磊的好朋友,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
聽完我的來意,她盯着小南的臉仔細地看着,然後搖了搖頭說:“沒什麼事,可能工作太壓抑了。”
“怎麼可能沒事?”我有些失望地接過她的話。
“是的,確實沒什麼事。”
我剛準備繼續爭辯,她的眼睛突然極度恐懼地盯着小南脖子上的那塊木牌,滿是皺紋的臉有些扭曲。許久,她才問小南:“你是七月初七生的?”
“是啊,怎麼了?”
“這是一個死亡咒語,趕快取下來。”
小南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從脖子上取了下來,劉磊的奶奶轉過來看着我說:“你是不是看到了非常殘忍的事情?”
聽她這麼一說,我也顧不了隱瞞,忙不迭地點頭說:“是的,是的!”
“我一直以為這塊木牌失蹤了,可誰知道居然在這裏,冤孽啊……”
“到底怎麼回事呀?”我追問着她。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她把眼睛飄向門外,慢慢地說著:“已經記不清楚這件事情發生在多少年前了,有四個玩得特別好的朋友,他們在七月初七那天晚上相邀着去一間鬼屋探險,他們當時都還小,所以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更不相信那間鬼屋會真的鬧鬼,結果,沒想到有兩個人當晚就被活活地嚇死在鬼屋裏了,剩下一個女孩子跟一個男的逃了出來,這兩個人也是最好的朋友,還結拜過兄妹的,他們結拜的信物就是這塊木牌,在這塊木牌上滴過兩個人手指的血。逃出來以後,女孩子就變得恍恍惚惚,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纏繞着她,可是她自己卻無法說得清楚,最終她被自己的噩夢打敗了,就在她臨死的那一刻,那個男的因為良心的不安,把一切向她坦白,原來在鬼屋裏發生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操縱的,女孩子徹底震驚了,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帶着失望跟憤怒死去……所以,就有了這塊死亡木牌,只要是七月初七出生的人帶上這塊木牌,就會不受控制地去做一些常人無法想像的事情,曾經一段時間在這個小鎮上,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殘忍的事啊!”
“我怎麼不知道呢?”劉磊問。
“你那時候剛出生呢,當然不知道了,再說這麼恐怖的事情,別人是不敢多提的。”
“是她在木牌上下的咒語?可是為什麼呢?”我輕輕地問她。
“誰知道呢?她也許是接受不了,由失望變成憤怒,再變成仇恨吧,她自己的死也是那個男的造成的。”她嘆息着說道。
小南一臉茫然地看着我:“姐姐,這些日子我做了什麼恐怖的事?”
我摸了摸他的臉:“沒有,你什麼也沒做。”
“不可能,我能想像的出來,不然你也不會帶我來這裏。”
“真的沒有,只是晚上突然失蹤!”我怎麼能告訴小南這麼殘酷的事情,知道后他一定會崩潰的。
我轉頭問劉磊的奶奶:“要怎樣才能停止悲劇的繼續發生?”
她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也許把它燒了,死亡咒語就會消失。”
然後我們圍在一起點燃那塊木牌,可是在燃燒的時候那塊木牌上居然流出一些濃濃的血液,等那塊木牌完全被燒毀以後,地板上留下一大灘的血液。
6
接下來的日子,小南終於正常,任何奇怪的舉動都消失不見,我也沒再接到可怕的電話,一場殘忍而可怕的噩夢終於結束了!
小南每天照常上班,我也不再繼續寫恐怖死亡的文字,因為我害怕,雖然木牌已經被燒毀,可我仍然害怕以前發生的事情。劉磊幫我在一間大商場找了個工作,雖然薪水不高,但是生活很平靜。
一個月後的一天深夜,我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我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廳,想都沒想就抓起了聽筒,我的心一下子被拽進了無底深淵。一片漆黑以後,我再次“看見”了那間地下室,當我看清綁在椅子裏的小南時,我全身一軟,無力的癱在了地上,黑衣人拿出裁縫剪,這次跟以前不一樣,沒有脫小南的鞋子跟襪子,而是直接把剪刀對準了小南的眼睛,我瘋狂地在心裏吶喊着:“不要!不要這麼做!”
鮮血無情地濺了出來,我蒙住了眼睛,但是卻擋不住正在上演的悲劇,黑衣人拿着手機慢慢的轉了過來,我看見了她的臉——那是我自己的臉!
賓傑跟何莉不是小南殺的,而是我殺的!
畫面里的我拿起手機,對着現實里的我詭異的笑了一下,然後像按遙控器一樣,切斷了這幕悲劇!
我丟掉聽筒,連滾帶爬的去開小南的房門,小南正安靜的睡在床上,這是暗示,小南還沒死!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蜷縮在床上,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殺人的是我?我是什麼時候去殺了他們的?為什麼我自己一點都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疲倦一陣一陣地襲來,我拚命地咬自己的手指,咬得疼到發怵,我不能讓自己睡去,也許這一睡,就把小南的命睡掉了,可是我就像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一樣,最終疲憊征服了我,我閉上了眼睛……
沒有任何預兆,我醒了過來,我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我感覺到有人走進了我的房間,我想抬頭去看,可我發覺我全身不能動彈,似乎沒有任何知覺,我連腦袋都不能轉動,我被自己嚇呆了,怎會這樣?我想要喊小南,可我連嘴巴也張不開,喉嚨裏面發不出任何聲音。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我的面前,天!那是小南!他已經沒有了眼睛,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可怖的血窟窿!
我殺了他嗎?!我是不是殺了他?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這時,從小南的身後飄出了一個女子,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她看着我,用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在一瞬間醒悟過來,她就是那塊木牌的主人!
我沒有看見她的嘴唇開啟,卻清楚的聽見她說:“你以為能燒死我嗎?你以為燒了就可以結束了嗎?你錯了。”
“可是,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會是小南?我們有錯嗎?你為什麼要讓我殺了小南?為什麼?”我的嘴唇也無法開啟,我只能在心裏跟她說話。
“你想知道為什麼,是嗎?因為跟我結拜的那個男人,就是你們的爸爸!是的,你們沒有錯,那我呢?還有那兩個死在鬼屋裏的朋友呢?難道我們就有錯?所以,我讓你殺了小南,現在再由小南來殺你,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我要的是這樣的結局”
我懵了:“可是我爸爸已經死了,不是嗎?我想……他當時肯定不是故意這麼做的。”
“那又怎樣?”她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她轉過頭對小南說:“殺了她!”
小南拿出了那把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裁縫剪,我在心裏崩潰地喊着:“小南!別聽她的!我是姐姐啊!我是姐姐……”
我多麼希望他能夠聽見,突然停止這一切,可是他聽不見,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是一個***縱了的木偶!
然後我感覺腹部一陣冰涼,剪刀劃開皮膚髮出刺耳的聲音,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我近乎昏迷,我感覺身體在漸漸喪失水分和知覺,腦子出現一絲混亂,以前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一樣的閃過,我看見了許多許多人,疼愛我的父母、陳浩跟何莉痛苦而扭曲的臉,還有跟小南在一起的一點一滴……
就在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的眼睛落在了小南的脖子上,他的脖子上正掛着那塊木牌,那塊我親眼看見被燒毀的木牌!
它發出了一道刺眼的紅光,遮住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