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個失蹤者
1兜着十八個果子,我失魂落魄地走在顧峰身後,弱小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兩條腿猶如灌滿無數的鉛。
大哭一場反倒冷靜許多了,明白哭泣是徒勞無功的,被困在森林裏已經是鐵定的事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值得欣慰的是,包括我在內一共有九個人,幕後者並不是將我一個人丟棄在這裏,我相信,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可以走出去!
“那個古……你叫古什麼?古小菲是嗎?”
“哎,我叫古小煙。”我白了顧峰一眼,懶得說他。
“你的生活怎麼樣?”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問這話什麼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說,你在生活中有不如意的地方嗎?比如跟男朋友的關係、父母的關係,還有朋友、工作等等……噯,你有工作嗎?還是在讀書?”
我搖搖頭,什麼也不想說,滿腦子都是幕後者為何把我們九個素不相識的人抓到這裏。
不可能沒有共同點,不可能沒有原因呀!
見我沒有答話,顧峰撓了撓鼻子,問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話:“你有過輕生的念頭嗎?就是自殺的念頭,有過嗎?”
我有些惱火,沒好氣地說:“沒有!我為什麼要有自殺的念頭?”
顧峰鎖緊了眉頭,喃喃自語道:“那就奇怪了,奇怪,真的很奇怪。”一連串說了好幾個“奇怪”,搞得我雲裏霧裏,一肚子疑惑。
太陽快要下山時,顧峰把我帶到他們的根據地——一間破舊得隨時要散架的小屋。
遠遠地,就聽見段雷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不許動!舉起手來!嗒嗒嗒嗒嗒!”
小屋的四周是密不透風的樹木,很難想像這裏怎麼會有一間小屋。
我詫異地問他是如何找到這裏的,他淡淡地說:“我醒來后就在這裏。”說罷,頭也不回地進了小屋。
剛進到屋裏,段雷奔到顧峰跟前,大聲道:“顧峰,果子呢?”
顧峰一把將他推開了,不高興地說:“去去去!沒禮貌的小屁孩!”然後走到周宇身邊蹲下,問道:“還沒點着?”
“折騰一個多小時,手都起泡了,簡直不是人乾的活兒!”
“我來試試,天快黑了。”顧峰撿起周宇丟掉的兩塊石頭,用力地相互摩擦起來,下面是一堆枯葉。
這是在做什麼?我困惑地看着他們,陡然明白了,驚訝地問:“這個……磨石點火?”
“對啊,你自己不會看嗎?”周宇毫不客氣地頂撞我一句,一邊用嘴吹吹手掌,一邊抱怨道,“幹嗎什麼事都是男人做?老子下輩子一定做女人!”他斜着眼看我,“果子是不是在你那裏?”
“呃,在我這裏。”我趕緊將兜里的果子拿出來,分給周宇和段雷每人兩個。剛剛分完,周宇立即叫起來:“怎麼只有兩個?中午每個人還能吃四個的。”
“顧峰說樹上只剩下十七個了,所以……”我支吾地解釋道。
“只有十七個了?”周宇看向顧峰,見顧峰點頭后,便不再說什麼,接過果子大口地吃起來,嘴裏嘟噥着,“再這樣下去,老子要死在這裏了,現在又多了一人,媽的!”說著,抬頭瞪着我,眼裏滿是敵意。
我低下頭不敢吱聲,好像真的自己犯錯一般,委屈得眼眶發熱。
顧峰咂了一下嘴,說道:“就算沒有她,晚上也只能吃兩個。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周宇聳了聳肩:“誰知道。”隨即緊張兮兮地問,“顧峰,他們該不會找到出路不告訴咱們吧?”
顧峰微微一愣,但什麼也沒說,苦笑地繼續磨打石頭。
“如果真是這樣,怎麼辦?”
“他們能出去,我們肯定也能出去,順着他們留下的標記就可以了。”
“有道理。”很快地,周宇就把果子吃得乾乾淨淨,連核都吃掉了,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說:“太他媽的餓了,跟沒吃一樣。顧峰,森林裏有動物吧?要不咱們抓只野兔或者抓條蛇來吃?”
“野兔可以,蛇我可不敢亂吃,萬一有毒怎麼辦?我最怕的就是蛇,那玩意兒長得太嚇人了。不過也奇怪,怎麼沒看到任何動物?”
“說不定白天太熱,它們全都躲起來,要不等天黑以後出去抓?”說著,周宇湊到顧峰耳邊,不知說了啥,兩個男人賊賊地笑了起來。
段雷坐過來我身邊,歪着腦袋問我:“你怎麼不吃呀?你不餓嗎?”
這孩子的臉髒得像花貓,但還是挺有活力的,沒有煩惱似的。
我朝他笑笑,將果子送進嘴裏,咬了一口就吐出來,叫道:“怎麼這麼難吃啊?”
見狀,段雷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很苦吧?我第一次也是這樣。”說著,他撿起被我扔掉的果子,遞給我,“你多吃幾口就不苦了。”
我痛苦地皺着眉,“我不吃了,給你吃吧。”
段雷要把果子往嘴裏塞,就被顧峰搶走了,又把果子扔給我,“這是分給你的,你必須要吃。”
“為什麼?我自願讓給他吃也不行?”
“當然行,但你如果不想餓死在這裏,那就吃掉。”說完,顧峰走過去,繼續磨擦石頭,“這個森林連水源都找不到,如果不靠果子解渴,很快就會脫水而死。”
周宇道:“是她自己不想吃,你管她幹嗎?喂,你要是不吃,另一個給我吃吧。真矯情,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
我思索着顧峰的話,他說的有道理,我必須吃掉這兩個果子,不然的話,這麼熱的天,我必定饑渴而死。想到這裏,我囫圇吞棗地把果子吃得精光,頓覺胃裏有些難受,雖然喉嚨不再那麼干,卻更加餓了。
“現在不苦了吧?”段雷一眼不眨地望着我。
“不苦了。”我摸摸他的頭,不明白幕後者為什麼把他抓進來,他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啊,為什麼這麼殘忍?
恍惚間,段雷不知從哪兒撿來一張破報紙,問我會不會折飛機。
看着他那雙天真無邪的眸子,我心裏一陣絞痛,問道:“你想家嗎?”
“不想。”他回答得很是乾脆,“在這裏多好呀,可以不用讀書。”
我有些愕然,接過報紙,苦笑了一下。
周宇撿起一塊小石子朝段雷扔來,“沒出息的東西,長大一定是流氓,你現在混日子,小心將來日子混了你。”
段雷立刻還擊道:“你才是流氓!你們全家都是流氓!”
“小王八蛋!信不信老子一拳揍死你!”
“小古救我!”段雷一閃身躲在我身後。
我不禁啞然,他居然叫我“小古”,真不知蘇雪兩口子平日怎麼寵這個小霸王的。
地上的報紙破爛不堪,而且有些年頭了,上面散發出一股霉味,折飛機還真是費勁。
折着折着,我的眼睛猛一下瞪大了,因為我看到這樣一則新聞:近年來,每年發現的森林自殺者多達數十人,失業者、失戀者、生活不如意者,炒股失敗者等等。專家分析,現代人的情感基礎越來越薄弱,一旦遇到挫折、衝擊,就容易產生極端情緒……
我只覺得心跳加速,森林自殺者?
我一把將段雷從身後拉了出來,急切地問:“這是在哪兒找到的報紙?還有嗎?”
眨眼間,段雷抱了一堆破報紙過來,幾乎每張報紙上都有類似的新聞,看得我心驚肉跳,其中有一則標題醒目:天蠍森林真的是自殺森林嗎?
茂密陰森而且神秘的天蠍森林,每年吸引着一批特殊的遊客,有些遊客甚至不辭千里趕往這個森林,並在裏面自殺,至今仍是不解之迷……2005年10月18日,該森林再次發現一對年輕男女的屍首,經法醫鑒定屬自殺……
霎時間,我的腦袋轟然一聲炸響,難道……
2“沒錯,這裏就是天蠍森林。”周宇脫掉上衣,撿起幾張報紙摺疊成扇子,嘴裏直喊着又悶熱又有蚊子,轉頭問顧峰:“你難道不熱嗎,穿那麼厚。”
“心靜自然涼。”顧峰迴答。
“拉倒吧,這種時候誰還靜得下來?”
眼看太陽即將下山了,屋裏越來越暗,蚊子在耳邊開始嗡嗡直響。
悶熱難當,可我卻出了一身冷汗,腦子裏全是“自殺森林”這四個字,為什麼這是自殺森林?我失神地看着顧峰,“我們這是在哪裏?”
“不說了這是天蠍森林嗎?是個著名的自殺森林。”周宇搶先答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裏是S市嗎?你們是不是S市人?以前有沒有聽說過自殺森林?”
“報紙不是寫了嗎?這是瑞昌市。話說回來,瑞昌市有自殺森林我還沒聽說過,一開始老子還以為到了日本呢。”周宇自嘲地說,“日本的自殺森林,那叫一個多。”
看着顧峰,他也沒聽說過。
“快,周宇,拿葉子來,有火花了。”
很快地,那堆枯葉被點燃了,周宇跑到角落抱了一些枯枝架上去,再次自嘲地說:“夏天坐在火堆邊烤火,真是史無前例啊!”
有了火堆后,耳邊沒有蚊子叫了,可是卻熱得我拚命往後退。
顧峰拿起自己的果子,邊吃邊說道:“沒辦法啊,森林裏一到晚上什麼可怕的事情都可能發生,點燃火堆以後,最起碼一些動物不敢靠近,蚊子也不再那麼多了。這裏的蚊子也是有毒的,比外面的不知道厲害多少倍……奇怪,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周宇目不轉睛地看着顧峰,舔舔嘴唇,說:“要不咱們一人多吃一個果子吧,給他們留五個,就說只有這麼多……”
顧峰白了他一眼,“如果別人只給你留一個呢?”
正說著,屋外傳來腳步聲,只見兩男兩女神色慌張地跑進小屋,為首的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年輕男子往地上一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鬼!有鬼,有鬼……”
“鬼你媽個頭!”另一個“男子”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個假小子,好端端一個女孩子,居然剃了平頭,一副男人的打扮,“都是這小白臉,太討厭了,下回我堅決不跟他一組!”
“誰稀罕跟你一組?男人婆!”白衣男子嚷道。
“男人婆也強過你這個小白臉,我就沒見過這麼膽小的男人,連女人都不如!”
再看旁邊兩個女人,她們全都面無血色,想必剛才看到非常可怕的東西。
難道真的見鬼了?自殺森林裏的冤魂們?
白衣男子立即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誰膽小了?有本事咱們再回去看!”
假小子不甘示弱地說:“回去就回去,誰不敢去誰是王八蛋!”
眼看兩人越吵越凶,顧峰忍無可忍地怒道:“吵什麼吵!沒完沒了的,到底怎麼回事?”
你一言我一句,他們總算把事情說清楚了。
原來他們五人一組,下午出去找食物時,不知怎的走丟了一個,直到天黑了也沒有找到人,於是他們決定返回小屋從長計議,豈知回來的路上撞見一個“白影”,把眾人嚇得落荒而逃……
假小子接著說道:“明明是一個人被吊在樹上,他們非說是個鬼,還不讓我過去看,我懷疑是失散的王海成,現在怎麼辦?”說完后,她焦急地看着顧峰,等待他拿主意。
我聽得大氣也不敢出,“白影”、“冤魂”在腦海里晃來晃去。
沉默了片刻,顧峰站起身,“走,去看看,女人和孩子留下。”
周宇咕咕噥噥地抱怨着:“憑什麼呀?到哪兒都是女人和孩子重要,男人不是人嗎?”
白衣男子極不情願地站起身,看得出他非常害怕。
他們剛走,段雷就異常興奮地跑到幾個女人跟前問道:“真的是鬼嗎?長什麼樣的?是不是這樣?”說罷,他兩眼上翻,吐出舌頭,做弔死鬼狀。
見沒人搭理,他扯着其中一個女人的衣服說:“柳晶晶,你快告訴我,那個鬼長什麼樣?”
柳晶晶用力甩開段雷的手,生氣得很:“一邊去,煩着呢!連阿姨都不會叫,真不知你媽媽怎麼教你!”
我趕緊將段雷拉過來,小聲說:“別鬧,雷雷。”
豈知他一下子把我推開了,極不禮貌地說:“我在問她們,又不是問你!”
這孩子!囧得我一時不知所措!
這時候,她們似乎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語氣淡然地問:“你新來的?”
新來的?我皺了皺眉,這個詞讓人多少有些彆扭。我略微尷尬地點點頭道:“呃,我叫古小煙。”
說著,拿出六個果子分給她們。
吃果子的時候,她們各自作了自我介紹,不過態度比較淡漠。
柳晶晶在她們當中年齡最大,看起來有三十四、五歲,但她說只有二十五歲。超短的捲髮由於沒有打理早已變成一個雞窩,皮膚較白,長着一雙狐狸眼,穿着大紅色的無袖襯衫和黑色的短裙。
張凝最年輕,二十三歲,儘管全身髒兮兮的,白裙子變成花裙子,但還是非常漂亮,氣質高雅,尤其那雙眼睛,又黑又亮。她的睫毛又長又密,看起來跟洋娃娃似的,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扎了個馬尾,有點亂。跟張凝一比較,柳晶晶揚言自己只有二十五歲,簡直是扯淡!
假小子有着一個跟她的外形和性格完全不符的名字——林嬌兒。據說,她原先不叫這個名字,當她還在老媽肚子裏的時候,她老爸一直希望是個男孩子,給她取了個霸氣十足的名字:林霸天!等到她出生以後,雖然是個女孩子,還是用“林霸天”,結果造就一個小霸王,無法無天。林爸爸無奈之下給女兒改了一個嬌滴滴的名字:林嬌兒,希望女兒從此能變成一個淑女,豈料女兒性格已定,徹底成為一個假小子……此時,她穿着一件短袖的迷彩T恤,藏青色布褲,腳上一雙男式的大頭靴,因為她長得不難看,所以這身打扮倒顯得英氣十足。
張凝脫掉高跟鞋,一邊揉着腳一邊問:“不會真的是王海成吧?他會不會已經……”
“不知道。”柳晶晶淡淡地回應一聲,然後咬破自己的衣角,撕下一小塊,鋪在石頭上。她把剩餘的一個果子咬破放在布上,再用石頭小心翼翼地將它們砸碎。
張凝困惑地問:“你在做什麼?”
柳晶晶笑而不言,很快地將果子砸成爛泥,最後她竟然把那些粘糊糊的東西往臉上抹,邊抹邊說:“我已經兩天沒用護膚品了,皮膚又干又燙,我可不想變成醜八怪啊!”
“女人哪!”林嬌兒無奈地搖搖頭。
“你不是女人嗎?”柳晶晶立即反問道,隨即吃吃地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像你這樣的……是不是不喜歡男人?”
“像我這樣的?什麼意思?你懷疑我是同性戀?”
“那個,用果子做面膜,有用嗎?”張凝見林嬌兒臉色不悅,趕緊打起圓場鼓。
“誰知道呢,天然護膚品吧,總比沒有好,你也可以試試啊!”
“不要,吃都不夠呢,而且看起來髒兮兮的,好噁心!”張凝的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圈住膝蓋,幽幽地說:“你們覺得我們能出去嗎?每天吃幾個果子,而且沒有水喝……我長這麼大也沒有受過這種罪,我好害怕,好想家……”說著,她吸了吸鼻子,沾着淚水的長睫毛撲閃着晶瑩的光。
“誰不想家呀?有用嗎?就當作自殺森林探險好了。”林嬌兒說。
“我才不喜歡這樣的探險!”張凝委屈十足地說,“沒有空調,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浴缸,連上個廁所都是在門口的樹後面解決,我受夠了,再這樣下去就算不死也會瘋掉。”
“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還念叨空調、浴缸呢,大家能安然無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林嬌兒鄙夷地瞥了張凝一眼,慢悠悠地道,“即來之,則安之,好也得過,不好也得過,倒不如想開一點,環境越艱苦越要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不是么?世界上有能喝酒的人嗎?沒有!只有能扛的人,所以我們必須扛住!”
張凝冷哼一聲:“你說的真動聽。”
話音剛落,一記巨大的響聲在屋外炸起了,震撼着這個破舊不堪的小屋。
段雷尖叫一聲,嚇得鑽進我的懷裏,渾身顫抖着。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全都被那記響雷嚇得呆楞。
片刻后,柳晶晶瞪大狐狸眼,支支吾吾地問:“是不是要下雨?剛才是不是打雷……”
轟!又一聲巨響!
沒錯,真的是雷聲!是雷聲啊!
屋裏頓時沸騰了,她們全都忘了疲乏與飢餓,牽着手歡快地跑到門口,看着屋外電閃雷鳴,像患難與共的知己般緊緊相擁,每個人都在大喊:“下雨了!我們有水喝了!有水喝了——”
吶喊聲中帶着一股求生的力量,直衝雲霄。
3顧峰他們在暴風雨中背回一個白衣男子,三個女人立刻迎上前,七嘴八舌地問是不是王海成。
周宇搖搖頭說道:“不是,不認識的。”
聽到這句話,柳晶晶咕噥一聲:“又是新人啊?”拉着張凝奔回雨中。
他們把白衣男子放下后,全都跑了出去,屋外一片喧囂。
當我看清楚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時,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撲過去用力搖着他的肩膀,淚如泉湧:“羅天?羅天!我是小煙呀,你醒醒,羅天!”
眼前的白衣男子,正是失蹤多時的羅天。
只見羅天安靜地躺着,雙眼緊閉。
“你男朋友?”不知何時,顧峰蹲在我身邊,他全身上下濕透了。
“對,我感覺他一定在這裏嘛,可是他為什麼不醒啊?”
“別擔心,他沒事,只是暫時性昏迷。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出去喝水,順便把這身汗沖洗掉。”說著,顧峰將我拉了起來。
他們全都像瘋子一樣,在雨中又跳又叫,除了顧峰,男人們把衣服脫了,甚至把長褲也脫了,仰頭張大嘴巴接雨水。
女人們喝飽水以後,開始洗頭髮,我也效仿她們,淋得眼睛睜不開。
周宇讓顧峰把衣服脫了,但顧峰打死也不肯,周宇就笑着扒他衣服,兩人嬉鬧成一團。
一時間,似乎忘了絕境中的恐懼與茫然。
許久之後,大伙兒吆喝着紛紛返回小屋,不知誰說了一句:“這樣不行,咱們該接點雨水,不然明天沒有水喝。”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大伙兒像無頭蒼蠅般在屋裏四處亂翻,不是報紙就是樹葉,抑或是雜亂的石頭塊子,哪兒有可以裝水的東西呢?
於是乎,有人提議用衣服,如果口渴了就擰出來喝。
此提議第一個遭到顧峰的反對:“那可不行,天氣這麼熱,況且點了火,用不了多久衣服就會幹了。”
周宇接口道:“除非用厚一點的衣服,最好是海綿,吸水性強。”剛說完,三個男人極有默契地看向我們幾個女人。
我獃獃地站着,不明白他們的意思。
柳晶晶首先反應過來,嚷道:“幹嗎?想叫我們脫掉文胸接水?給你們也沒用,老娘穿的是超薄,沒有海綿。”說著,她故意挺了挺胸脯,然後笑嘻嘻地指着我,“喏,拿她的吧,她一定穿着加厚的。”
我本能地雙手護胸,驚恐得連連後退幾步。
林嬌兒一邊拍打身上的雨水,一邊說:“別嚇她了,人家還是個小姑娘。再說了,用文胸有什麼用?不是一樣很快會幹?哼,盡想些沒譜的事兒,你們男人真是齷齪,快想想其它辦法吧,不然雨一停就來不及了。”
想了半天,終於被顧峰想到用芭蕉葉,不過必須到森林裏摘取。
周宇立馬把濕衣服往身上一穿,大聲叫道:“走,摘芭蕉葉。”
顧峰趕忙阻攔他:“太危險了,周圍都是樹,萬一被雷劈到了……”
“被雷劈死總比被渴死強一百倍!”說完,周宇沖了出去,林嬌兒緊隨其後。顧峰和白衣男子相視一眼,也跟了出去。
“虧他們想得出來,用文胸接水,真是荒誕,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柳晶晶毫不避諱地脫掉衣服、裙子,用一根枯枝掛着,並招呼張凝也把裙子脫掉。張凝顯然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沒有勇氣脫,柳晶晶不以為然地說:“怕什麼?這裏又沒有男人。”
“我就是男人!”段雷跳起來抗議,“地上還躺着一個男人,柳晶晶不要臉,不穿衣服哦。”
“滾開,小畜生!柳晶晶是你叫的嗎?你要是我兒子,早被我一巴掌打死了!那個古、古小煙是吧?你要不要把衣服脫下來烘乾?”
“不用了,謝謝。”我淡然一笑。
柳晶晶不屑地嘟噥着:“你們兩個真是假正經,等他們回來衣服早幹了。現在不烘乾衣服,如果感冒了有你們受的。”
顯然柳晶晶是對的,因為他們還沒回來,她早已把衣服烘乾了穿在身上。
羅天仍在昏睡,我摸了摸他發乾的嘴唇,跑到屋外,用手接了一捧雨水,小心翼翼地捧回到羅天身邊,讓段雷幫忙打開他的嘴巴,將水緩緩地送進去。
很快地,那些水順着他的嘴角全都流出來了。
我再次跑出去接水喂他喝,如此反覆折騰,段雷不願意幫忙了,“他都不喝,你別餵了。”
不行!我不甘心放棄,一次又一次地跑進跑出,直到他們把芭蕉葉摘回來,羅天還是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見到這樣,我只好暫時不管他,跟大家共同把芭蕉葉一一折成船,然後把折好的船兒拿到屋外接水。
沒想到接滿四隻船,雨就停了。
張凝想了想,建議把剩餘的芭蕉葉留着,等下次下雨的時候可以再用。
“你還想在這裏呆一輩子?”周宇白了張凝一眼。
“誰想呆一輩子了?你有本事找到路出去啊,不把這些東西留着,等到下雨的時候慌慌張張,如果不是你們磨磨嘰嘰,何止接這點兒水?”
“我們磨磨嘰嘰?”周宇火了,扯着嗓子嚷道,“你知不知道摘芭蕉葉有多麼危險?搞不好被雷劈死,你有種摘一片給我看看!說這種話,你要不是女人,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你揍啊!揍死了拉倒,省得受這份罪!”
“張凝,你真不該這麼說的。”林嬌兒也有些不高興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滿意了吧!”張凝“哇”的一聲哭了。
身旁不遠處的白衣男子對張凝翻了翻白眼,咕噥着:“最討厭這種女人,以為長得漂亮就了不起,一看就是小三,專破壞別人家庭的主。”
白衣男子比顧峰、周宇年輕許多,臉瘦瘦的,短髮四六分,有幾綹髮絲飄在額前,看起來帥帥的。剛才就是他把羅天背回來的,他膽子最小,顧峰為了鍛煉他的膽量,強迫他把羅天背回來。
周宇那邊的吵架還沒結束,柳晶晶發火了:“吵吵吵!現在王海成都失蹤了,你們還有心思吵!”
“阿姨,拜託你把事情搞清楚,王海成跟你們在一起時失蹤的,你朝我瞎嚷什麼呀?有毛病!”
“你管誰叫阿姨啊?老娘才二十五歲。”
“我呸!你才二十五歲?誰他媽的信啊?”
真是一盤散沙!
見他們這樣,我嘆息着搖搖頭,坐到白衣男子身邊,說:“謝謝你把他背回來,我叫古小煙,你呢?”
他斜着眼看我,繼而看看昏睡的羅天,悶聲悶氣地說了句:“死開點!”
晴天一霹靂,自討了個沒趣,我好心地向他道謝,沒想到他如此不近人情。除了顧峰,其他人全部不好相處,個個都是末日憤青。
我不想再跟他羅嗦了,來到顧峰身邊,正要開口,林嬌兒說話了:“顧峰,你怎麼不把西裝脫下來烘乾啊?那麼厚多難干啊!”
顧峰笑了笑,轉頭看我:“有事?”
我指了指羅天,“他到現在還沒醒,我剛剛給他餵了很多水,可他一口都沒喝進去,怎麼辦?”
“應該沒事的,放心吧,周宇剛進來的時候也睡了很久才醒。”停頓片刻,顧峰問道,“他是做什麼的?”
“警察。”
這時候,所有的聲音停下來了,就連張凝也不哭了,紛紛驚愕地看着我。
周宇率先說道:“警察怎麼被抓到這裏?是不是混得太差了?”
柳晶晶接口道:“也許得罪黑幫了。”
周宇不屑地說:“拉倒吧,那我們呢?也得罪黑幫?”
是啊!縱然羅天因為得罪他人而遭到報復,那麼這些人呢?還有我,我們全都素不相識,不可能得罪同一個人,抑或是同一伙人。
實在想不通!
“媽的!好想抽煙,你想抽嗎?”周宇問顧峰。
“想,但是沒辦法。不過煙不是什麼好東西,能趁着這次戒掉也是件好事。”
我用手梳了梳濕嗒嗒的頭髮,朝着顧峰問:“你是哪裏人?S市人嗎?”
“不,我老家是汶川的。”他微眯着眼,靜靜地盯着火堆,“我在S市工作,已經十三年沒回家了。我的父母和妹妹在地震中全部死了,埋了十四天才被發現……”他停下來,深深一呼吸,聲音有些哽咽,“那時候我跟父母賭氣,我發誓不混出人樣就不回老家……地震發生的時候,我妹妹正在拍婚紗照,她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快當媽媽了……”
不知如何安慰他,我的心裏沉重得猶如壓了一塊巨石。
大家沉默着,心情同樣沉重。
過了許久,周宇拍了拍顧峰的肩膀,故作輕鬆地說:“哥們,別說那些傷心事了,吹首曲子給大伙兒聽吧。你看,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周宇從褲兜里掏出一片樹葉。
顧峰凝神片刻,接過去緩緩地送到唇邊,他吹的是那首《讓世界充滿愛》,悠揚的曲子飄蕩在寂靜的夜空,蘊涵著說不出來的傷感。
周宇跟着曲子輕聲地唱了起來:“輕輕地捧着你的臉,為你把眼淚擦乾,這顆心永遠屬於你,告訴我不再孤單……”
林嬌兒也跟着小聲唱了起來,聽得我鼻子直發酸,怕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只好悄悄地起身,來到羅天身邊,握住他的手。
段雷打着哈欠跑過來,頭枕在我的大腿上,一會兒就睡著了。
隨着輕輕的曲調,我的眼前似乎出現了“5·12汶川大地震”的情景,無情的災難吞噬數十萬生命,他們在廢墟下掙扎、呻吟,有的甚至被掩埋179個小時奇迹般地活了下來,這是一種怎樣的信念在支撐着他們?比起他們,我們這點兒苦難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裏,我緊握羅天的手,死亡並不可怕,只要我們心中有信念。
於是乎,我也跟着他們一起唱:“我們同歡樂,我們同忍受,我們懷着同樣的期待;我們同風雨,我們共追求,我們珍存同一樣的愛……”
4喊我“死開點”的男子突然坐過來我身邊,笑嘻嘻地問:“你叫古小煙是嗎?”
我點了點頭,未待開口,他湊近了些,小聲問:“你有沒有買保險?”
“保險?”我狐疑地看着他,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對呀!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沒買。現在的人,絕大部分都沒有買保險的意識,認為那是浪費,沒必要,其實這種想法是極大的錯誤,人怎麼可以不給自己買保險呢……等等,我先給你看名片。”噼里啪啦海侃一通以後,他習慣性地去摸摸褲兜,隨即尷尬一笑,撓撓腦袋,說道:“沒有名片也一樣,你可以到外面打聽打聽,我司凱典絕不會是騙子!”
“你叫‘死開點’?”我有些詫異,原來他剛才不是叫我死開點,隨即有些好笑,怎麼有人叫這樣古怪的名字?
他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般地哈哈大笑:“我說呢,怎麼一聽到我的名字就跑了,敢情是誤會了,都怪我爹媽,給我取這樣的名字。我叫司凱典,大司馬的司,凱旋歸來的凱,康熙字典的典。我跟你說哈,你現在最多二十歲吧?這個時候買保險最划算了,我給你算一下——”說著,他快速地將腳邊的枯葉掃開,撿起小石子時轉頭問我,“你是在工作還是在讀書?”
“不是,那個我……”
“好。”他打斷我,自作主張地在地上計算起來,“我先給你設計一套保費比較低的,一年四千元,保障是十萬元,包括身故和二十八種重大疾病,交二十年,保到你六十歲,如果你一直平平安安的,那麼到六十歲,加上分紅,你可以領回十八萬元,那時候你也退休了,子女若是不孝順,你正好拿這筆錢養老,你覺得怎麼樣?總共只交八萬元,最後卻多拿十萬元,是不是很划算?”
“不是,我……”
“這個險種不好嗎?”他再次打斷我,“沒關係,我們公司有五十多種人壽險,我可以為你量身設計一套最適合你的,保費你不用擔心,要是覺得高了,咱們就往下調一點。這套你肯定喜歡,一年交三千元,是保終身的……”他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堆,然後充滿期待地望着我,真是做保險業務的楷模啊!
“呃,不是保費的問題,而是……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不是時候嗎?”
“不覺得啊,買保險還要分時候?”
“就算我現在跟你買,也沒有錢。”我有些無奈。
“我們先預定,出去后再簽合同。”他不假思索地說。
“等出去后再說吧。”我閉上眼睛,不想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他自顧地說:“你看看,你就是沒有買保險的意識,我二姐夫你知道吧?他不聽我的,認為沒必要買保險,結果今年年初得了惡性腫瘤……”
司凱典說到這裏時,被柳晶晶打斷了:“司凱典,我記得你昨天跟我說的好像是你三姐夫吧?”
“去去去!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呢!我一共只有兩個姐姐,哪來的三姐夫?”說話間,司凱典再次使勁地拍拍我,直到我睜開眼睛,他繼續口若懸河起來:“你別聽她瞎說,我司凱典再渾,也不會詛咒自己的姐夫啊!你是不是信不過我的為人?那好,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實際上我不是普通人,而是漢代文學家司馬遷的第五十六代嫡孫!”
周宇捧腹大笑道:“拉倒吧,就你那模樣還敢說司馬遷的嫡孫,笑死我了,人家姓司馬,你姓司,瞎攀什麼親啊?”
司凱典惱羞成怒,立刻跳起來辯解:“沒錯!他最早的確姓司馬,但因為他把漢朝皇帝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寫進書里,為了躲避皇帝的追殺,他只好隱姓埋名,從此他的後人全部改姓‘司’……話說回來,S市電視台還專門採訪過我呢。”
周宇冷哼一聲,無不嘲諷地說:“你就扯吧,現在的人哪,仗着自己跟古代名人同一個姓,就說自己是第幾十幾代後人,簡直無聊而且腦殘,我看你該補補腦了。”
“我不想跟你說,你這是嫉妒!”司凱典氣呼呼地坐到我身邊,“我們繼續,我告訴你,人一定要給自己買保險,一旦出了事,後悔都來不及,像我二姐夫,現在欠了外面一屁股債……咱們出去就把合同簽了,你看怎樣?”
“萬一出不去呢?”我有些忍無可忍,說了句狠話。
“那就虧大了!如果你原先買了保險,就算現在死在這裏也不打緊,至少留了一筆錢給你的家人,對吧?我有個初中同學,也是不聽我的,去年十月份給車撞死了,到現在也沒找到肇事司機……”
我鬱悶着不知如何讓司凱典停止喋喋不休時,突然感到羅天的手指動了動。稍過片刻,他乾咳幾聲,緩緩睜開眼睛。
我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千言萬語堵在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羅天轉動一下眼珠,跟我的視線相遇了,他掙扎着坐起來,嘴唇微顫,吐出兩個幹得發啞的字:“小煙……”
淚水在瞬間奔涌而出,我一頭扎進他的懷裏。
就是這樣溫暖而結實的懷抱,這是我的羅天。
我擁緊他,斷斷續續地抽泣着:“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5羅天醒了,跟大家一樣,為什麼醒來后出現在這裏也是一無所知。他回憶道:“我不是接到電話說光華路舊住宅區拆遷時發現一具被砌在牆裏的腐屍嗎?”
說到這裏,顧峰打斷他的話:“我還以為只有電影裏才有這樣的事呢,沒想到現實中也有人把屍體砌在牆裏,真可怕!後來怎麼樣,抓到兇手了嗎?”
羅天看了顧峰一眼,搖搖頭,說趕去現場的路上遭到襲擊,醒來后就在這裏了。
當我把那些破報紙拿給羅天看時,他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過了大半天,他才向大家講起一個關於天蠍森林的傳說——很久以前,劉家村有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兩人準備成親時,男方家裏突遭山賊襲擊,除了男子,一家老小全部遇難。女方家長因此悔婚,男子帶着滿腹仇恨與遺憾離開劉家村,憑着自己的機智、勇敢,最終得到皇帝的賞識,成了大將軍,統領二十萬兵馬。將軍剿平賊窩為家人報仇后,得知女子仍然等着他,遂回鄉迎娶,有情人終成眷屬。
有了夫人相伴,將軍愈發努力了,屢戰屢勝,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一次慶功宴上,皇帝老兒對將軍夫人一見傾心,表示只要將軍舍愛,將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最後甚至以半壁江山作為誘餌。將軍知道,如果自己不答應,必招來殺身之禍,於是他放棄一切,帶着夫人連夜逃離皇宮,可惜最終逃不開皇帝佈下的天羅地網。皇帝下令將二人凌遲處死,就在這時,將軍夫人突然跪倒在皇帝跟前,哭訴着自己的不幸遭遇,哭訴着跟將軍成親並非她所願,而是被將軍*迫,請皇帝為她做主。皇帝二話不說便將她釋放了,盛怒之下欲把將軍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就在這時,將軍夫人媚眼一轉,向皇帝獻出一個主意,挖出將軍的心臟,並把將軍變成一尊石像。挖出心臟后,皇帝念其生前功勛卓越,命人給他穿上戰袍,手握七星劍,成了一座將軍石像……
聽到這兒,周宇驚嘆道:“靠!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然而,故事並沒有結束。
就在皇帝封將軍夫人為妃子的當天夜裏,將軍夫人被一把利劍刺死了,身中九十九劍,而刺中她的那把劍正是將軍石像手裏的七星劍,緊接着,遠在劉家村的將軍夫人一家老小均死於七星劍下,但殺戮沒有停止,七星劍繼續斬向劉家村的村民。
村民們紛紛逃往山上,逃往森林,全村幾百人,無一活口,就連孕婦及初生嬰兒也慘遭殺害,整個森林血海一片,鮮血浸紅了土地、染紅了樹木。
數十年之後,這片土地都是紅色的,樹木也是紅色的,天似乎也是紅色的……
此後,有傳說這裏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怨念,吸引着無數人前來自殺……
司凱典的臉都白了,戰戰兢兢地說:“一定是將軍復活了……”
羅天輕聲道:“這只是民間傳說,傳說將軍還住在天蠍森林,他的靈魂賣給死神了。”
張凝一把捂住了嘴,眼裏滿是驚恐。
“都怪那個女人!”周宇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不是她貪圖榮華富貴,全村的人根本不會死。身中九十九劍對她算是輕的,就算千刀萬剮也難以解恨。女人哪,真是太歹毒了!”
“將軍也不對啊!”林嬌兒接口道,“怎麼可以濫殺無辜,搭上全村幾百條人命?就連孕婦、初生嬰兒都不放過,這樣的將軍被挖心,活該!”
“他怎麼活該了?要不是那女人出賣他,他怎麼會濫殺無辜?”
眼看周宇和林嬌兒開始較真了,顧峰沉聲道:“別吵了,那隻不過是一個傳說,爭論它有什麼意義?”說完,他問羅天現在怎麼辦?
羅天掃視眾人一眼,開始向大家了解情況。顧峰是第一個被抓進來的,接着是王海成、張凝、柳晶晶、周宇、林嬌兒、司凱典、段雷,再接下來是我。
我只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往羅天身邊靠了靠,有些失神地問他:“我們到底在哪裏?”
羅天說,天蠍森林位於華中地區瑞昌市峨嵋鄉山下,距離S市倒不遠,“不管我們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天蠍森林,最重要的是,必須弄清楚幕後者為什麼把我們幾個抓到這裏,而不是抓別人。我相信任何一個罪犯殺人,或者設一個圈套都不會盲目的,所以,我們之間一定有着某種共同點。”
“共同點?”眾人面面相覷,“我們根本不認識,哪來的什麼共同點?”
“共同點不一定都在表面。”羅天微微皺了皺眉,問起大家各自的職業。柳晶晶是一家髮廊的老闆娘,司凱典是人壽保險公司的職員,周宇是賣手機的,林嬌兒無業游民,偶爾在老媽的服裝店裏幫忙,輪到張凝時,她吞吞吐吐地說自己原來在外企做文秘,最近剛離職。羅天看着顧峰,問道:“你呢?”
“我?”顧峰冷笑一聲,“有用嗎?光看他們就知道了,職業完全不同,而且這裏還有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共同點?我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而不是尋找什麼共同點。”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當說到失蹤的王海成時,羅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思索片刻后,表示森林的晚上太危險了,只能等天亮后再出去尋找。
正說著,張凝突然尖叫一聲:“啊!外面有人!”一把抱住柳晶晶的胳膊,面如死灰。
羅天立即彈跳起來,箭步奔了出去,顧峰緊隨其後。
我緊緊地握住段雷的小手,心臟狂跳不已,滿腦子都是羅天講的那個傳說,將軍還住在森林裏,他的靈魂賣給了死神……
過了一會兒,羅天返回小屋,表示外面沒有異常現象。
張凝語無倫次地說:“真的有人!我明明看見了,就在外面……”
“夠了!”顧峰打斷她的話,“就你最喜歡疑神疑鬼的。”
張凝還是驚恐地望着屋外,半晌,她突然說了句:“會不會是王海成回來了?”
屋裏的氣氛瞬間僵了一下,周宇怒道:“胡說八道,如果真的是王海成,他不會進來啊,躲在外面幹嗎?”
周宇最後那句話讓我全身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我垂下頭,連餘光都不敢瞥向屋外。
待他們吵完后,羅天堅定地表示,一定會想到辦法將大家帶出去。
6暴雨過後,空氣變得有些陰冷。
小屋裏,大伙兒橫七豎八地躺在厚厚的枯葉上,司凱典的左腳架在顧峰的肚子上,周宇的腦袋則枕在司凱典的肩膀上,柳晶晶、林嬌兒、張凝三人相擁而睡,將芭蕉葉蓋在身上。
他們全都睡著了,睡得很沉,鼾聲高低起伏。
沒有了任何爭吵與埋怨,他們在夢中相依為命、攜手與共。
我摸了摸冰涼的手臂,忍住飢餓,抬眼看着羅天,憂心忡忡地問:“你真的能想到辦法把大家帶出去嗎?”
羅天將手枕在腦後,眼睛睜得很大,輕聲而又肯定地說:“相信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那個傳說……是真的嗎?你從來不信那些的。”
“傻瓜,傳說終歸是傳說,當然不可信。”羅天頓了頓,接著說,“我只是擔心有人藉助傳說……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抬頭看向屋外,如果幕後者真的藉助傳說而設計這個局,那我們豈不是全都死於七星劍下?我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羅天,你覺得大家有什麼共同點嗎?”
“對,我敢肯定,肯定有共同點。”他的回答不容質疑。
“可是雷雷呢?他只是個孩子,怎麼可能跟大家有共同點?”
“這也是讓我感到困惑的地方。”羅天輕嘆一聲。
“為什麼這裏叫天蠍森林呢?”我一直有這個疑惑。
“這個就不好追溯取名緣由了。天蠍座的守護神是地獄之王普爾德,也許與‘死亡’密切相關吧。而且天蠍座臨界深秋與冬日交界之時,處於繁盛與衰亡之間,因此是最複雜的星座,人類不也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生命體嗎?天蠍與人類一樣,有着明媚也有着黑暗的一面,天蠍森林似乎就是專門出現在人類世界的森林似的。”羅天斷斷續續分析着。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思緒萬千。
看着身旁熟睡的段雷,他如蝦米般蜷縮着身體。我摸了摸他的胳膊,冷冰冰的,於是起身躡手躡腳地拿了一片芭蕉葉給他蓋上。不知夢到了什麼,他的嘴角突然上揚,甜甜地笑了一下。我嘆息道:“他真可憐,爸媽剛出事,又被莫名其妙地抓到這裏。對了,我想了很久,覺得那張《楊令公撞碑》是段正揚留下的,他想誤導警方,其實蘇雪就是他殺的,對嗎?”
羅天搖搖頭,淡淡地說:“蘇雪是自殺的。”
“自殺?怎麼可能?”我低聲叫道,“如果她是自殺,案發現場為什麼沒有兇器?她如何能在殺死自己后處理兇器?”
“這個暫時不知道,但我肯定她是自殺。”
“她為什麼用那種方式自殺?她想陷害段正揚嗎?不是說他們感情很好么?”
“也許……”羅天欲言又止,神情變得有些黯然,“也許這個案子的背後,隱藏着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只能等走出森林以後再進一步調查了。”
我想了想,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我不覺得她是自殺,想不通的,那段正揚的逃跑怎麼解釋?”
羅天輕輕拍我的手,笑道:“想不通就別想了,這些事本來就不是你應該想的,快點睡吧。”
哪裏睡得着,我餓得胃痛,最後實在受不了,只好跑過去喝了幾口水。
準備躺下時,司凱典突然驚呼一聲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看着我和羅天,囁嚅着嘴唇喃聲道:“我夢見王海成,他被雷劈死了,全身都燒焦了。”
這一刻,他的臉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