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樂極生悲
叩!叩!叩!
叩!叩!叩!
夜色漸深,江西宜春縣城裏最大的一家酒樓妓院華燈初上,一名男子站在東廂某一間房的房門前,輕輕地敲着房門。他的臉上雖然有點不耐,但敲門的力道,還是不太敢用實了。
房門內還是那一句:“就來啦,別催嘛!”聲音嬌柔甜膩,又軟又嗲,極盡風騷。外面男人一聽,什麼脾氣也沒了,反正拿她沒輒,只有苦笑一聲,耐這性子,繼續等下去。
便在此時,一個車夫打扮的青年漢子來到房門邊,問道:“還沒好嗎?”原本就站在門邊的那男子道:“快了,快了,搽了粉,姚姑娘就可以見客了。”看見車夫兩手拿着東西,反問道:“那是什麼?”
車夫晃了晃手中的酒壺,道:“酒不夠喝,順道要載一些過去。媽媽說,姚姑娘要喝的酒,得姚姑娘親自挑過,時候不早了,所以送上來。”
那男子拉着車夫讓到一旁,低聲道:“你催催她罷,你代表花銀子的大爺,說話大聲一些。”
那車夫尚未反應過來,忽地“咿呀”一聲,兩扇門扉向里一開,兩個小丫頭,一個端着臉盆,一個捧着毛巾走了出來。男子與車夫急急往兩旁一讓,接着一個年約二十三四的女子,娉娉裊裊地走到那男子面前,半嗔半怒地道:“我這不是好了嗎?”
這女子叫姚姬,在這宜春縣城裏,是最大的酒樓妓院中,最出名的一位妓女。
平日若不是達官顯貴,同時捧上大把的銀子,想要見她一面也難。今天她卻一反常態地要外出見客,可見對方來頭不小。
車夫趕緊將手中的酒壺遞過去,說道:“請姚姑娘嘗嘗。”姚姬轉過頭來,說道:“什麼酒?”那車夫見到她的容貌,不覺得呆了,一時不知言語。姚姬見他發愣,啐道:“這般瞧着我幹什麼?”
車夫臉上一紅,直道:“是,是……”將酒壺遞上。姚姬接過,就着壺嘴啜了兩口,待酒味在舌尖散開,說道:“嗯,是錦江春,不過這個味兒……”皺着眉想了一會兒,就是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車夫趕緊將另一手上的酒壺遞上去。
姚姬換過,啜了幾口,說道:“唔,這是白玉泉,還是咱們湖南白沙井出的酒好,就這個啦。”把酒壺交給車夫,回頭與房門邊的男子道:“去跟媽媽說,這回進的錦江春味道有點怪,可能是路上顛的吧?我也說不上來,反正你要她退回去,勸她以後別再大費周章地進川酒了,這幾年我給她賺的銀子,難道還嫌不夠嗎?”
那男子心裏道:“你不愛喝,不見得客人就不愛吧?”嘴上卻道:“是,是…
…”帶頭領着姚姬下樓。樓下媽媽一邊招呼客人,一邊也在等着她,見她終於下樓,眉開眼笑。
那姚姬像一灘泥一樣黏了上去,七分撒嬌,三分不耐地道:“媽媽,這位大爺究竟是誰呀?瘸了還是癱了?要我去見他?”
媽媽好言安慰道:“哎喲我的姑奶奶,媽媽還會害你嗎?這位爺兒啊,嘻嘻…
…我擔保你會喜歡,要是不媽媽老了,就算半夜提着燈籠,走也要走去見他哩!”
姚姬半信半疑。媽媽連哄帶騙地推她出門,耳提面命吩咐幾句之後,便由車夫領着走出門外。
媽媽送到車邊,說道:“天一亮,我便派人去接你。”那車夫趕緊道:“明天天亮,我會送姚姑娘回來。”
媽媽眉開眼笑,說道:“那就麻煩了。”
車夫先扶姚姬上馬車,然後幫着工人,將十幾壇的白玉泉酒都搬上了車,這才駕車離去。姚姬從車帷中探出頭來,大發嬌嗔道:“不是說坐轎子嗎?怎麼變成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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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道:“小的還要負責運酒,姑娘勿怪……地方不遠,還請稍微忍耐一下…
…”手中馬鞭一揚,吆喝一聲,馬兒倏地快步,車身一晃,姚姬跌回座位上,唉喲一聲,叫了出來。車夫一驚,只有假裝不知,馬不停蹄,一路直往城西馳去。
那姚姬平日出門只坐軟轎,現在一跤跌坐在木頭椅子上,雖不甚疼,但心中已是咒罵連連。未幾隻聽車夫又是吆喝一聲,車速趨緩。她掀開車帷探出頭來,但見一行來到一座豪門大宅前,牆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朱漆大門外兩根旗杆上,懸着兩面大旗,迎風獵獵。姚姬不用瞧清楚這旗子上綉了些什麼,也知道來到了哪裏。
門口三四個人提着燈籠,一見馬車回來,急忙迎上。
姚姬不待來人接她,自己便走下車來。果見大門檐下掛了兩個眼熟的燈籠,上面白紙硃筆寫了個大大的“雷”字,說道:“這裏是雷家莊嘛!”又道:“今兒個怎麼這麼熱鬧?雷莊主娶媳婦兒嗎?”
先前幾個提燈籠的大漢,一來有是在身,忙着要幫將酒罈子搬進去,二來姚姬美艷照人,瞧瞧吞吞口水是可以,但人人自慚形穢,沒人敢去應她。便在此時,門裏搶出兩個人影,來到他面前,其中一人說道:“這位就是姚姑娘了嗎?果然是國色天香,明艷動人……哈哈,請恕在下口拙,只會這兩句,姑娘勿怪!”
姚姬未語先笑,眨了眨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眼前兩人。但見兩人都是年約二十五六的年輕人,首先開口說話的,是個體格高大魁梧的精壯漢子,方方大大的國字臉,配上一對粗黑的卧蠶眉,相貌堂堂,氣宇軒昂。
另外那一個身材則略矮,站在首先開口說話這人旁邊,也顯得清瘦了些。不過面如冠玉,眉清目秀,文質彬彬,氣度雍容。這兩人好有一比:其中一個若是英明神武的百勝將軍,那另一個就是滿腹經綸的治世宰相;而一個若是皎皎明月,另一個便是烈烈熾陽。
姚姬出身青樓,也算閱人無數,不過他每天所接觸到的,不是一身銅臭,不知天高地厚的紈褲子弟,就是傲慢自大,不知廉恥為何物的奸商貪官。像眼前這般的人才,一年難得嘗到幾次,不覺眉開眼笑,心花怒放,輕輕一福,唱道:“兩位公子萬福!”將剛才在車上的不愉快,拋諸腦後。
兩人回禮。姚姬又道:“不知兩位公子貴姓?大名怎麼稱呼?”那精壯漢子道:“我姓顏。這位是我兄弟,姓蕭名文字培武,定遠人士,姑娘你別看他溫文儒雅,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其實他使得一手好劍,在武林中大大有名,叫……”
那姓蕭的將手一擺,說道:“凈說我做什麼?”那姓顏的哈哈大笑,說道:
“我兄弟麵皮薄,害臊了,哈哈哈……”
姚姬微微一笑,說道:“這位蕭公子,倒是沉默得很。”那姓顏的道:“別理他,我們先進去,細節一路上說。”
姚姬心道:“細節?”跟着兩人走進大門,心中越想越覺不對,忙不迭問道:
“顏公子,什麼細節?你們兩個大男人,怎麼只叫我一個姑娘,這……”忽然停下腳步。
那姓顏的笑道:“姚姑娘誤會了,今天你要伺候的,就只有一個人……來,這邊請……”帶着她繞過人聲鼎沸的前院,往狹廊邊上走去,一邊續道:“我來跟姑娘解釋解釋,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我另外一個兄弟的大好日子,他是雲霄山上雲霄派掌門,兩湖大俠柴雲龍的三弟子,名叫程楚秋……”那姚姬聽了,“啊”地一聲,輕呼出來。
那姓顏的奇道:“姚姑娘知道嗎?”姚姬道:“什麼兩湖大俠,我是沒聽過,不過程楚秋的名字,倒是不陌生。”
那姓顏滿臉得意地道:“嘿嘿,姑娘不知道,我這個程兄弟可威風得緊,不但年紀輕輕,就已經盡得柴掌門的真傳,而且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最近就可望接任掌門,而成為當今武林中最年輕的門派掌門。而且說不定,柴老英雄還會將女兒嫁給他,讓他雙喜臨門,哈哈……”
姚姬道:“怎麼是你兄弟喜事連連,你卻這般高興?”那姓顏的道:“可不是嗎?我兄弟開心,我就開心,不,是我更開心……今天是慶祝他單槍匹馬大破諸廣山強梁毒龍寨的大好日子,我這個做哥哥的,想他馬上就要接任雲霄派,這成了一派之長后,日子可不能再和兄弟們一起逍遙。尤其接着他就要娶妻生子,未來的拘束可就更多了……”
他說到這裏,抬頭望天,搖頭嘆息,好像正在緬懷他們兄弟以往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接着聽他語氣一轉,眯着眼笑着續道:“所以我今天出一個主意,幫他找來一個大美人,給他慶祝慶祝,免得他日後給老婆揪着,悔不當初,哈哈哈……”
姚姬笑道:“那柴老英雄的女兒,只怕是長得很醜。”那姓顏的收斂起笑容,正色道:“不不不,柴姑娘秀外慧中,容貌也是一流的。他們兩個相戀已久,是天生一對。我說的是我們兄弟們以往在一起,過得都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妓同嫖的日子。可是我這位兄弟,卻純情的很,不願對不起他未過門的柴姑娘。”說完,還是忍不住一笑。
姚姬眨着眼睛道:“那你這樣做,豈不是壞了他的修行?說不定還要埋怨你呢!”
那姓顏的搖頭道:“此言差矣!我們兄弟多年,他的脾氣我了解。他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哥哥我今天替他安排美人替他慶功,他日後只有感激涕零,感謝我用心良苦,說不定還要後悔太早成家哩!哈哈哈……”
姚姬臉上似笑非笑,媚眼如絲,緩緩挨近那姓顏的身畔,在他耳邊嬌聲道:
“顏爺放心好了,小女子一定會讓他後悔的……”說著,在他耳里吹了一口氣。那姓顏的哈哈大笑,推她向前,說道:“別把功夫花在我身上,留着體力,好好伺候我程兄弟吧!”
那姚姬讓他這麼一推,身子一晃,就要摔倒,一旁的蕭文眼明手快,一個箭步衝上來攙住。
那姓顏的大吃一驚,連忙上前問道:“瑤姑娘還好吧?哎呀當真對不住,我常常不知不覺地手上勁頭就用大了些,該死,該死……”姚姬站穩身子,捂着胸口,說道:“不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便在此時,前面奔來一人,喊道:“大哥,三哥,你們怎麼這麼慢……”那姓顏的道:“姚姑娘,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結義兄弟中年紀最小的,他姓紀名良平……”
那人一臉慌張,根本不理那姓顏的說什麼,自顧續道:“趕快把姑娘安頓好,柴老英雄說有要事宣佈,咱們快去,別錯過了。”那姓顏的道:“真的?唉喲,那得趕快去。”走了兩步,回頭道:“培武,你輕功好,你扶着姚姑娘先進房去,等一下趕上來,別錯過了。”蕭文忙道:“喂……”那姓顏的道:“別推辭了,我和良平先走一步。”話未說完,拉着紀良平便走。
兩人急急走出十幾步外,那紀良平道:“大哥,不等三哥嗎?”那姓顏的道:
“你放心,他的色膽比你二哥還小……”紀良平失聲笑道:“我又不是說這個。”
談笑間,兩人奔回廳上。那廳上不知何時擠滿了人,想來該是原本聚在院子裏吃喝的眾賓客們,現在通通聚集於此了。
兩人才踏進廳里,立刻聽到有人叫道:“顏承昱與紀良平來啦!”那姓顏的喳喳呼呼地道:“找我兄弟何事?”有人便道:“柴掌門要宣佈重要消息,你們的兄弟程楚秋,說要等你們回來呀!”“快進來吧!要老人家等你們,好不好意思?”
那顏承昱道:“別忙,別忙,來了,來了……”撥開人群,往前擠去。果見一個白鬍子老頭與一個青年,笑臉洋溢,攜手站在大廳中央,不正是柴雲龍與程楚秋是誰?趕忙道:“兄弟,哥哥來啦!”
那青年道:“大哥,三弟呢?”顏承昱道:“他……”門外人聲大響,道:
“我來了!”閃進一道人影,倏地繞過人群,來到顏承昱身邊。眾人見他身手不凡,暗暗喝采。
顏承昱道:“培武,你去了哪裏?大家都在等你呢!”猛跟他使眼色。蕭文會意,顧左右而言他。
東拉西扯,一陣嘻嘻哈哈。那柴雲龍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齊了,當著天下眾位英雄的面,我要鄭重地宣佈幾件事情。”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環視四周,現場逐漸安靜下來。
柴雲龍清清喉嚨,續道:“各位朋友,諸位英雄,抱歉打擾大家喝酒的雅興,我會盡量長話短說。”說到這裏,當場有人輕輕笑了出來,氣氛立時輕鬆不少。
柴雲龍讓人斟了一杯酒遞上,接著說道:“首先,要感謝這麼多朋友,百忙當中,撥空前來給楚秋慶功。楚秋是我雲霄派的弟子,辦的就是我雲霄派的事情,各位給他面子,也就是給柴某面子。柴某年紀大了,酒力不比當年,在這裏先干一杯,招呼不周,尚祈海涵見諒。”說著端起酒杯,向四周團團見禮,接着便仰脖子幹了。
在場眾人年紀大多比他小,算是他的晚輩,不敢受此大禮,連忙斟酒乾杯回禮。
柴雲龍讓人續斟第二杯,又道:“這第二杯酒,就是我想代我這楚秋徒兒,再次謝謝大家。承蒙眾位英雄朋友看得起,公推他帶領群豪,前去剷除盤據在諸廣山上的一干妖人,讓他有這個機會跟着大家學習。還好他不辱眾望,僥倖除去了諸廣山五霸中的三人。
“此事雖有遺憾,但是樹倒猢猻散,諸廣山這班人便算是散了,江湖上應該從此再也沒有這幾號人物了,對眾位一同出力的朋友,還有多年來深受諸廣山妖人危害的武林同道,也算是有了個交代。
“不過這其中所有的辛勞,大家都有份,可現在所有的名聲,卻都落在他身上。
唉,柴某惶恐至極,少年得志大不幸,今後還希望眾位朋友多多給他指導,他要是敢居功得意忘形,老夫發誓會親自一拳把他從雲端上打下來。”說到後來,聲色俱厲,已經是當著眾人的面教訓徒弟了。站在他身邊的那青年臉色尷尬,冒出一頭冷汗。
當場便有賓客說道:“程少俠的才識武功,大家有目共睹,當時力拚諸廣山五妖,大家確實沒出到什麼力,說功勞都是他的,也不過分,柴掌門不必客氣。”另外又有人道:“程少俠是新生代出類拔萃的人物,有這樣的成就,就算自負一點,也不算是什麼缺點。再說人不輕狂枉少年,依程少俠的人品,出不了什麼大亂子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為程楚秋說項。那顏承昱見眾口一詞,力挺自己的兄弟,當下便道:“不錯,不錯。柴老英雄請大可放心,我程兄弟的脾氣,向來是義字當頭,奮不顧身。他對兄弟講義氣,與朋友有信用,只要在大節上守得住,偶而自負自滿一些,也無傷大雅。”
柴雲龍厲聲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們這些跟他稱兄道弟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喝酒胡鬧,成天只知道玩笑,沒半點正經事。你告訴我,上回你們在衡山派鬧的那件事情,如今解決了沒有?”
顏承昱大窘,急道:“那是他們欺人太甚……”柴雲龍道:“你瞧,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你不如直接告訴我,你曾經辦成了哪件大事?你將來又打算做什麼?”
顏承昱一愣,張口不能言。身邊蕭文接口道:“柴老英雄,上回衡山派的事情,我們兄弟幾個,已經親自登門道過歉了。對方要求的事情,我們也一一辦到,所以那件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
柴雲龍不以為然地搖頭道:“嗯,蕭文,你是你們這幾個兄弟中最穩重的,腦袋最清楚的。不過聽說你也跟着大鬧衡山派,真是令我大失所望。”蕭文苦笑道:
“兄弟們都去,我如何不去?”
柴雲龍道:“不對,你要是明知不妥,就應該出言阻止,難道你大哥殺人放火,你也要跟着才叫義氣?”顏承昱不服,說道:“柴老英雄,我顏承昱怎麼會去殺人放火呢?”
柴雲龍道:“所以說你是大哥,得做好榜樣,明天酒醒之後,好好想想,練了一身武功,該用來做什麼才好?誤入歧途,誤入歧途,重點在一個‘誤’字。就是因為走入歧途的人,通常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才叫‘誤’,要是一開始就立志要殺人越貨,那就不叫誤入歧途了。懂嗎?”
一旁紀良平聽了,心想顏承昱一定是一臉尷尬,於是便道:“柴老英雄,我們兄弟們都知道了。”柴雲龍道:“你年紀最小,也最聰明,要多跟你三哥學學,多攔着你大哥二哥!”
廳上眾人一聽,知道柴雲龍是將這幾個程楚秋的結義兄弟,都當成了自己的弟子,才這般嚴厲。都出來與兩方說話打圓場,緩和氣氛。顏承昱等人當然知道柴雲龍是關心自己,也就虛心受教了。
當下柴雲龍要干下第二杯時,程楚秋便道:“這一杯,該由弟子來喝。”眾人鼓噪,都道:“該當如此。”柴雲龍不便違逆眾人之意,便讓程楚秋給大家敬酒。
沒想到程楚秋喝完之後,柴雲龍馬上又讓人斟了一杯,開口說道:“剛剛一開始,我就說會掃大家的興了,事先也道過歉了,大家可不能怪我。”
眾人都笑了一笑,化解不少尷尬。那柴雲龍亦笑道:“這第三杯,我希望得到眾位朋友的祝福,所以也是非干不可的。柴某因為年老力衰,年輕時的舊傷,也常常複發,為了這些病痛,已經困擾多時。所以……”伸手拍了拍程楚秋的肩膀,微笑道:“所以明日起,我打算將雲霄派掌門的位子,交給我這個三弟子,程楚秋!”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愣,接着爆出滿堂喝采。那程楚秋本來已有自信可以接下師父的衣缽,卻沒想到竟會這麼快,驚喜之情,溢於言表。顏承昱更開心地與蕭紀兩人道:“你們瞧,我沒說錯吧!”
現場恭喜歡呼聲,不絕於耳。柴雲龍喜上加喜,續道:“各位,各位,我還有一件喜事要宣佈,那就是我決定把我的獨生女兒,許配給雲霄派的新任掌門。他們兩個年輕人相戀已久,我想,這就是我這個老頭子,所能給他們最好的禮物了!”
這下子,廳上第二度爆出滿堂喝彩,聲音震天價響,像是要把屋頂給震飛了一般。當下便有人喊道:“親上加親,喜上加喜!親上加親,喜上加喜!”喊了幾遍之後,大家都跟着一起喊,人人喜上眉梢,激動澎湃,好像自己是當事人一樣。
柴雲龍見眾人的情緒高亢,抓準時機,笑吟吟地喝下手中的第三杯酒。程楚秋興奮不已,這才想到跪地磕頭,說道:“謝謝師父,謝謝師父!”眾人起鬨道:
“叫岳父大人!叫岳父大人!”程楚秋一聽,立刻改口,從善如流,道:“多謝岳父大人!”
柴雲龍笑得合不攏嘴,直道:“好,好……”一會兒,才將程楚秋扶起。廳上吵雜喧嘩聲音這才稍為停歇。
柴雲龍道:“崑山、阿斌,你們兩個上前來!”眾人都知道他叫喚的,是他另外兩個徒弟,兩人都是程楚秋的師兄,於是紛紛安靜下來。
但見人群中走出兩人。當先的那個前額微禿,身材微胖,看上去差不多有四十歲了,廳上大多數的人都知道,他是柴雲龍收的第一個徒弟,名叫盧崑山。另一個則是中等身材,臉色微黃,兩道眉毛極短,分得又開,看上去頗有些愁苦的感覺,年紀也有三十來歲,長得比盧崑山還普通,卻是柴雲龍收的第二個徒弟,叫蔡斌。
一般人看了柴雲龍前面收的兩個徒弟,絕對想像不到,他接着收的第三個徒弟程楚秋,樣貌竟會這般出眾。雖然他外表給人的感覺,既比不上顏承昱那般豪邁瀟洒,也沒有蕭文那般溫文儒雅,更不是紀良平那種還帶有三分童稚氣息,屬於清秀俊俏的類型。但卻是個集三人之長,處處透露着迷人丰采的英俊青年。
程楚秋比顏承昱內斂,而比蕭文熱情,更比紀良平成熟穩健,再加上他的武功,在年輕一輩的當中,是數一數二,不世出的人才。所以雲霄山雖處湖南一隅,但自有了柴雲龍與程楚秋前後兩代的努力,雲霄派聲名直逼創派已滿兩百年的衡山派。
武林門派的傳承,絕大多數若不是以血親嫡傳,就是以武功高下見勝負,長幼不忌。所以程楚秋接任雲霄派掌門之位,江湖上人人都知那是遲早的事,只是柴雲龍雖然年逾六十,但在所有的江湖門派的掌門幫主當中,並不算老,更何況傳位給一個只有二十四五歲的青年,除非柴雲龍另有隱情,否則實在太早了一些。
只見那盧崑山與蔡斌來到柴雲龍面前,跪地磕頭。那柴雲龍道:“為師今日將掌門之位傳給你們師弟,你們要盡心輔佐,齊力發揚我派威名。”盧崑山與蔡斌俱道:“弟子遵命。”
柴雲龍又道:“我知道你們心裏不服氣。這是人之常情,我能夠理解。不過情緒歸情緒,事實你們終究必須正視,我若不能將掌門之位傳給門內最優秀的人選,雲霄派終不能長久。你們明白嗎?”盧蔡二人始終低着頭,內心激動,並不答話。
柴雲龍道:“你們兩個起來。”盧蔡兩人略一遲疑,緩緩站起。柴雲龍續道:
“崑山,尤其是你,你從小就跟了我。我沒有兒子,這幾十年來,我待你就像我親生兒子一樣,我的脾氣你難道還不清楚?你天資有限,許多事是勉強不來的。再說我若將掌門之位傳給你,你的兩個師弟,難道就服氣嗎?你會煽動弟子起鬨,難道你師弟就不會?”盧崑山大驚,復又跪地,顫聲道:“弟子沒有那個意思。”
原來程楚秋是柴雲龍的關門弟子,雲霄派後來收的新徒弟,大都拜在盧崑山門下,由他傳授武藝。
柴雲龍微微一笑,轉過頭來跟蔡斌道:“阿斌,你也一樣,我知道你私底下十分用功,人又勤勉,常常一個人半夜起來練武,那套‘七散手’練了兩年,應該有三四成的火候了吧?”
蔡斌眼睛一亮,也是大驚失色,連忙跪地磕頭道:“師父恕罪,徒兒……徒兒……”柴雲龍道:“嗯,你不顧我的禁令,一定要學七散手。那是因為你瞧見我只教楚秋練,心有不甘,想偷偷證明給我看,是不是?”蔡斌就是不斷磕頭,未做辯駁。
柴雲龍道:“你自從練了七散手之後,雲霄掌的功夫就擱下了。這兩樣功夫的要旨,頗有些相互矛盾,你功力未到,練了反而有害。如今你新功夫上不上,舊武藝下不下,滋味很好受嗎?”
這番話似乎觸動了蔡斌的心事,眾人只見他磕頭的速度忽地加快,在地上留下一條汗漬,顯然心中惶恐已極。
廳上眾人見狀,都不禁跟着摒住呼吸,看着柴雲龍,且瞧他如何處置頑劣弟子。
只見他搖頭晃腦一會兒,這才緩緩說道:“遲了,遲了,兩年了,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為今之計,只有立刻放棄七散手的修練,將雲霄掌重新拾起吧……”
現場氣氛凝重,只聽得柴雲龍嘆了一口氣,擺手道:“你們兩個都起來!只要你們從明天起,能夠真心醒悟,幫助楚秋好好經營雲霄派,你們兩個都還是為師的好徒兒!”
盧蔡兩人感激涕零,都道:“謹遵師父教誨!”起身退到一旁。
便在此時,柴雲龍身後閃出一個白鬍子老頭兒來,說道:“好啦,好啦,今天雲霄派不但是雙喜臨門,還是三喜、四喜……柴兄,天底下有什麼事情,要比晚輩們能夠齊心團結,更能告慰老懷呢!”
說話的這位不是旁人,便是此莊院的主人雷頌德。他與柴雲龍有數十年的交情,今天特別出借宅邸,供作當日曾參與圍剿諸廣山群雄,與雲霄派門人慶功之用。
他是此間主人,又是武林耆宿,夙負盛名,說起話來份量亦自不同。他早知柴雲龍要將掌門之位交給年輕人,多年辛苦的經營,值此一刻,自然有許多感想牢騷要抒發。但今夜畢竟是歡樂的慶功之宴,感人的言詞雖有助於接下來的放縱狂歡,但太過頭的話,卻可能讓人想偷溜。
不過看樣子他這個主人相當稱職,適時開口緩和氣氛的談話,也拿捏得恰到好處。當下便有許多人大聲附和,恭賀道喜之聲,再度充斥整座廳堂。雷頌德讓人將一壇壇的好酒搬了上來,眾人舍卻酒杯,改用大碗,一時之間杯觥交錯,桌上酒汁淋漓。
那顏承昱見這會兒上桌的酒罈子上,壇壇貼着紅條子,上面寫的都是“極品貢酒白玉泉”,這可讓他想起姚姬來了。拉過蕭文、紀良平,低聲道:“是時候了,咱們依計劃進行。”
蕭文面露豫色,道:“剛剛柴老英雄才訓過我們一頓,要我們少胡鬧,大哥難道忘了嗎?”顏承昱道:“我哪裏敢忘?他叫我明天酒醒之後,好好想想,將來該做些什麼事。既是明天酒醒之後的事,就是不反對我們今天輕鬆放縱一下了,更何況這也無傷大雅。”
蕭文兀自躊躇。紀良平道:“是啊,二哥,我們捉弄的是自己的兄弟,又不是旁人,會有什麼亂子?二哥忒也太過小心。”
顏承昱續道:“雷莊主既然肯將屋子借給我們,也就是不反對了。我聽說柴老英雄年輕之時也是風流人物,這點雷莊主自也知曉,否則他怎麼會同意我們這麼做?”
蕭文想想也是,這才略為寬心。
顏承昱笑道:“是嘛,這才是好哥兒們。良平先去敬酒,培武你接着上,我來押陣,今晚說什麼也要把楚秋灌醉。”
三兄弟偷偷商議決定,當下便依計而行。其實不用三兄弟去灌程楚秋,早有各門派人士前去相爭敬酒。一來大家都知道他是未來武林的一號人物,二來最少他即將接任雲霄派掌門,多一個這樣的朋友,總不吃虧。
正如柴雲龍所說的,那程楚秋是少年得志,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不但功成名就,而且還即將當上一派之長,完成許多人追求一生的夙願。他若因此有些驕傲自負,那也是應該的。
再加上他和相戀已久的柴雲龍之女柴文君,終於可以開花結果,結成神仙美眷,光是這個理由,就足以讓他得意忘形,對於前來敬酒的江湖朋友,更是來者不拒,直呼:“不醉不歸!”
功成名就,成家立業,彷佛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全讓他一個人全佔了。他酒量本是不錯,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利,興奮之餘,喝酒更有如神助,轉眼間至少獨自喝下兩壇。
眾人見他如此海量,更是讚不絕口,都說:“武功高低,那還不怎麼樣,但是酒量好的人,亦必心胸寬大,豪氣干雲。”這番話直說到程楚秋的心坎兒里,不知不覺間,又多喝了兩壇。
也不知過了多久,程楚秋終於感到有些醉意,兼之內急,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說道:“各位朋友稍坐,我去去就來。”
當時廳上賓客已有大半又回到庭院當中,繼續飲酒作樂,斗酒猜拳,到處都有人走動。他忽地起身,也沒多少人留意。顏承昱見時機成熟,上前攙扶,說道:
“上哪兒去啊?哥哥扶你。”
程楚秋笑道:“大哥別忙,坐下繼續喝,繼續喝……”身子一晃,差一點跌倒。
紀良平從另一邊攙來,說道:“二哥醉了,讓小弟來扶吧。”也不管他樂不樂意,兩邊一架,就往門外走。
程楚秋身不由己,也不抵抗,只道:“等等……等等……我要上茅房……”顏承昱笑道:“早說嘛!”先繞道讓他上了茅房,然後仍是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走。
程楚秋越顛越醉,完全搞不清楚他的兩個兄弟究竟想幹什麼,但見方向不對,便問道:“你們要帶我上哪兒去啊?”蕭文在前面帶路,回過頭來說道:“你喝太多啦!我們帶你去休息。”
程楚秋雖有些意猶未盡,但身子頗不聽使喚,只有笑道:“三弟,我今天好開心哦!你呢?”蕭文道:“開心!除了給你師父訓了一頓之外,其餘都很開心。”
顏承昱、紀良平兩人聽了,都笑道:“對極!對極!”程楚秋哈哈大笑,道:“老頭子理他作甚。”
蕭文走到一扇房門前,兩手推開,讓道一旁,說道:“你喝醉了,口沒遮攔,快進去,別讓你丈人聽到你的胡言亂語。”
顏紀兩人將他架進房裏,逕走到床邊,互使眼色,兩人手上使力,直接將他扔到床上去。那程楚秋整個人摔在床板上,“哎喲”一聲叫了出來,叫道:“你們幹什麼?”
迷迷糊糊當中,只聽得顏承昱笑道:“幹什麼?天底下的好事,都讓你這小子一人全包啦!哈哈,真是氣死我了!”紀良平則道:“大功告成,快走,快走!”
接着腳步聲響,門板一關,房內就此無聲無息。
程楚秋大喊:“你們幹嘛扔下我一個?”聲音很大,卻沒有人回答。他掙扎着想要坐起身子,忽然一隻纖纖玉手穿進床幃,勾着他的右臂,幫忙他坐了起來。
程楚秋道:“誰?是誰?”床幃掀處,一張女人的臉蛋挨了進來,嬌聲道:
“小女子姚姬,見過程大俠。”程楚秋兀自神智不清,說道:“姚……姚姬?姚姬是誰?”
姚姬掩嘴噗嗤一笑,嬌笑道:“哎呀,你好討厭啊,什麼大俠?第一句話就佔人便宜,嘻嘻,姚姬不就是我羅!裝什麼糊塗!”小手在他胸口上輕輕一推,程楚秋整個人咕咚一聲,又跌回床上。
但程楚秋這一撞,卻不覺得怎麼疼,只是平躺在床上,兩眼盯着半空,喃喃說道:“姚姬?姚姬?我真的不認識啊……”
姚姬見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想他還真醉得可以,復又鑽進床幃,脫下鞋襪,躡手躡腳地爬上床去,兩手撐在程楚秋身子的兩側,盡量把臉蛋挨近他的眼前,輕聲說道:“程大俠,你看清楚了沒?小女子我就是姚姬。”
她說這話時,刻意矯柔作態,使出渾身解數。程楚秋但見一個細緻嬌美的臉蛋,忽然出現在眼前,接着一陣香氣撲鼻而來。他下意識只覺得是酒力發作而產生幻覺,於是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又甩了甩頭。姚姬格格笑道:“大俠,你這是做什麼?”
既然知道不是幻覺,依着習武之人應有的警覺,有陌生人靠得這麼近,程楚秋該要馬上跳起來才是。
可是一來,他是當真醉得厲害,二來是聽到姚姬這般銷魂蝕骨的聲音,不論是誰,全身骨頭立刻酥了一半,哪裏還有什麼剩餘的力氣?便這麼一遲疑,姚姬已經伏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大俠,人家都說你武功厲害,可以以一當百,小女子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夠見識一下,這以一抵百的……神……功?”說到後來,鼻尖在他的耳上挨擦,呼氣在他的耳朵里。
程楚秋但覺天旋地轉,心馳神盪,側過頭去,想在姚姬臉上親一親。那姚姬嬌笑讓開,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嗔道:“討厭……我們酒都還沒喝呢?”程楚秋正想說:“都什麼時候了,還喝什麼酒啊?”那姚姬本來想從他身上離開下床,卻忽然一個不穩,反而摔在他身上,驚叫一聲,說道:“酒都還沒喝呢,我怎麼醉啦?”
程楚秋這下可逮到機會,兩臂向前一摟,將姚姬緊緊地抱在懷中,接着向里一翻,人從床上彈了起來,反倒將姚姬壓在身子底下。
姚姬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嗤嗤笑道:“你好壞啊,這招叫什麼?”程楚秋尚未全盤失去理智,他定了定神,問道:“你到底是誰?”
姚姬見他樣貌俊秀,體格健壯,被他壓在床上,一顆心不禁如小鹿般怦怦亂撞,全身發熱,媚眼如絲,雙手伸去往他的脖子上一摟,嗲聲嗲氣地道:“我是誰?我是來伺候你的人……”說著說著,舌尖在唇上一抿,小口微張,鼻尖滲出點點汗水。
程楚秋但覺口乾舌躁,哪裏還忍耐得住?一低頭,便往姚姬唇上吻去。姚姬“嚶”地一聲側臉躲開。程楚秋這一吻便吻到她耳後髮際上。
姚姬又酥又癢,粉頸一縮,嬌喘兩聲,再也無力故作抵抗。程楚秋心神俱醉,開始恣意狂吻,不論是脖子、耳垂、臉頰、鼻子、嘴巴,沒有一個地方放過。
那姚姬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既懂得事先如何吊足男人的胃口,也知道期間如何不斷地刺激男人的感官享受。那程楚秋不過外表長得稱頭,男女之事卻正如顏承昱所說,是一個打算為愛人守身如玉的處男,如何抵擋得了姚姬千嬌百媚的攻勢?
他心想,既然做都已經開始做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上半身伏在姚姬身上,放手在她身上到處亂揉亂摸。
姚姬嬌喘連連,直道:“好熱……好熱哦……”動手要扯開衣襟。程楚秋再不懂也知道時機到了,主動幫忙解開她的腰帶,雖然有點手忙腳亂,但還是兩三下就將姚姬給剝個精光。看着她全身如雪一般晶瑩白皙的肌膚,程楚秋雙手毫不猶豫地,便往她渾圓飽滿的胸脯上探去。
姚姬全身一震,激情地伸手去扯程楚秋身上的衣物。而程楚秋則像是叮到蜜糖的蒼蠅般,嘴巴不肯稍有一時半刻離開姚姬的身體,練了十幾年的七散手此刻發揮了十二成功力,兩手飛快地脫掉全身衣服,乾淨俐落。
兩人至此,腦袋裏只剩下情慾兩字。那姚姬以此營生,此刻在她腦中到底是因為金錢的關係,還是氣氛的關係,讓她如此放浪不得而知。但程楚秋卻是單純地因為,原始的野性被激發出來,正如春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什麼風俗禮教,什麼真情摯愛,已經完全拋諸九霄雲外。
芙蓉帳暖,一陣顛鸞倒鳳。忽然間,那姚姬忘情地在程楚秋肩上使勁地咬了一口。她這一下用力甚猛,程楚秋吃痛,一把將她推開。回頭一望,但見自己的肩上留下幾枚珠貝般的齒痕,上頭都是鮮血。
程楚秋大怒,正要甩她一巴掌。卻見姚姬用舌尖舐了舐自己的櫻桃小口,一手捏着自己的酥胸,又揉又搓,極盡挑逗之能事,另一手則使勁地抓着他的手臂,把指甲掐進他的肉里,眯着眼睛,夾雜着喘息聲,嬌道:“好哥哥……饒了我吧……
快……快……不要折磨我了……快啊……”
程楚秋見她這副騷樣,這一巴掌哪裏還打得下去?,順勢改在她胸上用力一捏,說道:“好,今天我就給你一點顏色瞧瞧……”姚姬眯着眼睛道:“那就快……快……”
程楚秋使出渾身解數,只想給眼前這個風騷女人瞧瞧厲害,這一發憤,也不知搞了多久,直到筋疲力盡。他又累又醉,忍不住沉沉睡去。睡夢當中,那姚姬好像又爬到他身上來,從頭到腳,一陣瘋狂亂吻,接着更用她那溫軟的胴體,不斷地在他身上摩擦,不斷地在他耳邊說道:“好哥哥……我還要……好哥哥……我還要…
…”
迷迷糊糊之間,程楚秋但覺坐在自己身上,再也不是那個風騷的姚姬,而竟是相戀多年,師父的獨生愛女柴文君。
程楚秋覺得奇怪,文君與自己雖不乏獨處之時,但不論他如何好說歹說,她始終不肯讓他有踰矩的行為。就是有機會牽牽她的手,摟摟她的腰,不過一會兒,一定都會被她溫柔掙開。她是如此的矜持,如此的安分,為何會突然裸身出現在自己眼前?還坐在自己身上?
但此時的程楚秋並不在乎事情發生的原因。他這次下山懲戒奸人,與柴文君一別五個多月,期間飽嘗相思之苦,忽見溫柔在抱,正好一遣寂寞。忽地從床上坐起,一把抱住柴文君,把頭埋在她的胸口,說道:“文君……文君……我想得你好苦啊……”
只聽得柴文君道:“好哥哥……行了……行了……我要你……我現在就要你…
…”程楚秋一聽,魂都要飛了。但見她摟着自己的脖子,不斷地將酥胸往自己的臉上送。程楚秋張開輕輕一咬,柴文君發出一聲致命的喘息。
接下來的一切,就已經不是程楚秋所能控制的了。柴文君一反常態,忘情地在他身上不住扭動,口中喘息聲越來越大,動作也越來越急促,正一點一滴將兩人推上激情的最高峰。程楚秋見她雙目緊閉,秀眉微蹙,不禁驚喜若狂,只想盡一切力量取悅心上人,哪裏管得了明天兩人要怎麼面對師父?
忽然間,程楚秋好像聽到床幃外,有一陣敲門的聲音,接着便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聽這人聲音挺熟,身子一動,想要從床上躍起。不料那柴文君將身子壓了下來,呻吟道:“到……到緊要關頭了……別……別……理他……”一聽她這麼說,程楚秋興奮莫名,兩手便往她臀上抓去。那柴文君彷佛也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一下子“啊”地一聲,癱軟在他身上。
床幃外人影晃動,幃幕一掀,探進一個人頭來。房間點着一對蠟燭,床上卻沒有,程楚秋一驚,因為背光,並不知道是誰闖了進來,連忙推開柴文君,搶着拉下床幃。
床外那人怒道:“你……”又要來掀開床幃。程楚秋只怕柴文君名節受損,無暇細想,便是一掌拍去。那人驚覺,也是一掌對來,兩掌相交,竟然勢均力敵,“碰”地一聲,程楚秋跌回床上,就此不省人事。
第二天一大清早,程楚秋忽地驚醒。他第一個念頭便是:“文君呢?”急忙起身向四處望去。但見床里一個女子下半身裹着薄被,上半身裸露在外面,背向著自己,一頭烏溜溜的秀髮散在枕頭上,空氣中彷佛還飄散着淡淡發香。而宛如白玉般的背脊在晨曦微亮的光線下,反映出柔和的光芒,讓人忍不住想要輕輕摸摸她。
女子一動也不動地躺着,兀自睡得香甜。
程楚秋立刻認出這的女人並不是柴文君,而是印象中那個叫姚姬的女子。柴文君不過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幻覺罷了。
身邊躺的女人不是心上人,程楚秋反倒鬆了一口氣。因為公開的現實上,自己還是一個彬彬有禮的青年才俊,而柴文君也還是一個含苞待放的黃花閨女,而在實質意義上,自己也嘗到了完全不同於柴文君那樣乖巧拘謹的典型,而是屬於成熟女人嫵媚動人的風韻。
想起這個姚姬,昨天晚上居然莫名其妙地爬上床來,主動與自己幾度翻雲覆雨,程楚秋臉上不禁露出滿足的微笑。但想時候還早,要是這個姚姬熱情不減,說不定還有機會溫存一番。
程楚秋食髓知味,忽地色膽包天。他動手將去扳姚姬的肩頭,姚姬的身子便順勢翻了過來,由側躺便成仰躺。
程楚秋一邊輕輕喚道:“姚姑娘,姚姑娘……”一邊用手拍拍她的臉頰,在她全身上下亂扭一通。姚姬臉倒過來,仍然不見轉醒。忽然間,她的唇角邊滲出一行血痕。程楚秋微感奇怪,一摸自己肩頭上的齒痕,那傷口上面的血液早已凝固,為何姚姬的嘴唇邊還有血水流出?
他疑惑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接着令人更吃驚的情況忽然發生了:那姚姬的鼻孔、眼角一下子竟然也跟着緩緩流出血來。程楚秋這一吃驚非同小可,身子從床上彈起,便去探她頸子上的脈搏,這才發現她脈息全無,觸體冰涼,不知已死去多久了。
飛來艷福來得突然,去得詭異,這下子程楚秋睡意全消,宿醉立醒。他直覺此地不宜久留,趕緊在床上拾起自己的衣物,飛快地一一穿上。但找來找去不見了自己的外衣,想到也許掉到了床下,於是掀開床幃,打算先穿上靴子再說。
就在他一邊將腳套進靴筒,一邊四處尋找外衣的時候,他突然發現牆角邊上另有一雙男子的靴子,倒放在地上,因為視線的關係,他只能看到鞋底,其餘的都給桌腳椅腳擋住了,感覺上像是有個人躺在那邊。
程楚秋暗暗慶幸,剛剛沒有不顧一切就馬上一走了之。他在另一邊找到自己的外衣,一面披上,一面走向牆角。他得確定這人是誰,還有他對於這屋子裏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自己的前途正當大好,接下來的每一步,他都得小心謹慎,以免功虧一簣。
程楚秋小心翼翼地接近牆角,探頭望去。豈知他不看還好,這一瞧不禁大驚失色。只見一個老者仰卧在地上,後腦就撞在牆角上,不但牆邊地上血跡斑斑,就是他一嘴的白鬍子,也沾滿了殷紅的鮮血。再見他死不瞑目,環眼圓睜,齜牙裂嘴,令人望之生怯的面容,卻不是自己的師父柴雲龍是誰?程楚秋撲向前去,失聲叫道:“師……師父?”
程楚秋一探柴雲龍的脈搏,果然也是死去多時。他忽然想起昨夜半夢半醒間,正在緊要關頭之際,好像有人來敲門,混亂當中,自己好像也跟他對了一掌。現在回想起來,那人掌力渾厚,難道就是師父?
程楚秋霎時嚇出一身汗來,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卻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還沒來得及打定主意,便在此時,門外靴聲響起,幾個人快步向這兒走了過來。
程楚秋一時心慌意亂,身形一閃,竄到窗下,就要開窗逃去,卻忽然心想:“我在做什麼?清者自清,我這一跑,不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稍一遲疑,來人已經推門而入。
只聽得當頭一人未言先笑,朗聲道:“哈哈哈,二哥睡到現在還沒起床,我看八成是捨不得起來了……”程楚秋一聽,原來是結義兄弟紀良平的聲音。身處是非之地,撞進來的是自己熟悉信任的人,程楚秋着實鬆了一口氣,但見紀良平的身後跟着兩人,一個是顏承昱,另一個是蕭培武時,更是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
程楚秋出聲道:“良平、大哥,你們來啦……”縱身上前,把一腳還在門檻外的蕭文拉了進來,機靈地迅速把門帶上。
蕭文道:“幹嘛……”瞥眼見到前面的顏紀兩人神情大變,兩眼怔怔地直瞧着他們眼前的事物發獃,好像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蕭文一愕,向前幾步,順着他們的眼光瞧去,赫然發現柴雲龍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到處沾着血跡,看這樣子,只怕早已經死了。
三人對望幾眼,都說不出話來。程楚秋見他們臉色有異,趕忙道:“怎麼了?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難道……難道你們覺得是我……”顏承昱一改平日嘻皮笑臉的樣子,鄭重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程楚秋兩手抓着頭,猛搖頭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一早醒來……我師父他……他就躺在那裏了……哎,我昨天實在喝得太醉了……”樣子十分懊惱。三人面面相覷,臉上儘是疑惑的表情,都想依他的武功,房裏多了一個死人,不可能會毫無警覺。
紀良平率先提議道:“好了,別說這麼多了,最要緊的是趕緊處理一下現場,其他的慢慢商議不遲。”蕭文不同意,說道:“那不行……”
紀良平不管,續道:“我拿床棉被,先把他包起來……”說著一個箭步竄到床邊,掀開床幃。程楚秋想起床上的姚姬,待要阻止,可是又怕讓人覺得自己心虛,一句“等一下”說到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果見那紀良平才掀開床幃,忽然倒退兩步,轉頭吃驚地看着程楚秋。程楚秋知道不妙,解釋道:“我也是剛剛才發現的,我真的不知道……”
顏蕭二人連忙搶到床邊,看到一個昨天還是嬌艷欲滴的大姑娘,今天一早卻半裸着身子死在床上,心中都大叫:“這下可糟了……”
紀良平忽道:“我們先將這兩人的屍體藏在床底下,等到晚上沒人的時候,再偷偷運出去,找個偏僻的山谷扔了,神不知鬼不覺,只要我們四個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蕭文道:“不行,你這樣做的話,不就承認這兩條人命是二哥害的嗎?”程楚秋連忙說道:“真的不是我!”
紀良平道:“那有什麼差別?一個妓女死在二哥的床上,而他未來的岳父死在床腳邊,然後一起在同一個房間過了一整夜,要說二哥跟這件事情毫無關係,天底下恐怕就只有我們兄弟三個相信了。”
程楚秋上前一把抓住紀良平的衣領,怒道:“那你到底信不信我?”紀良平紅着眼睛,哽咽說道:“二哥!我當然信我的二哥了,可是別人不會相信的。妓院的老鴇會去報官,而你兩個師兄會抓住機會,先將你打入地牢。事情一調查起來,要是能馬上水落石出就好,要是沒完沒了,二哥就要當一輩子的嫌疑犯了,非旦接掌雲霄派沒指望,與柴小姐的婚事告吹,還會名聲掃地,走到哪裏都有人指指點點。
而且行動能自由還好,要是給人關上一輩子,那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
眼前的情勢對自己非常不利,這程楚秋是知道的,只是心慌意亂之餘,他還沒有想到那麼長遠的事情。就是顏蕭二人也都知道,紀良平分析入理,情勢只怕真的會照他所說的發展。因為連他們兄弟三人第一眼都要先懷疑一下程楚秋的說法,那就更遑論其他人了。
程楚秋鬆開紀良平,喃喃說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呢?”紀良平道:“大哥、三哥,依小弟之見,我們要先隱瞞此事,就如我剛剛所說的,先讓他們兩個人的屍首消失。要是終於沒有被人發現,我們就當他們失蹤,這年頭怪事特別多,誰會疑心到二哥頭上?而要是讓人發現屍體了,二哥自然就負起追查兇手的任務,不過他掌門照接,妻子照娶,而且名聲還在,豈不完美?”
蕭文覺得良心難安,搖頭道:“可是這樣做,不免有傷天理……”顏承昱道:
“培武,你別說了。我覺得四弟說得有理。我們兄弟一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就算人是楚秋殺的,那也就是我姓顏的殺的,誰要找我兄弟算帳,得先來過我這一關。”
程楚秋哭笑不得,想說:“大哥,人真的不是我殺的。”可是那姚姬在幾個時辰之前,分明還與自己打得那般火熱,一下子突然死了,實在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在激情之餘,一個失手弄死了她;而昨夜那個與人對掌的夢又是那般真實,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自己的師父,那一掌也許震傷了他也說不定。
紀良平見三個哥哥中有兩個沒意見,於是說干就干。他先就近用床單裹起姚姬,然後抱下床來,復又拉下棉被,準備去包裹柴雲龍時,忽然門外人聲響起,有幾個人從廊下走過。
四人不知不覺停下動作,摒氣凝神,靜待門外閑人走過。但聽得這幾人一邊談話,一邊遠離,屋內四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各人正想繼續未完的動作時,突然“啪”
地一聲,門被撞開,闖進兩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