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死亡摩天輪
從經理室出來,白小舟從口袋裏掏出葉不二給的照片,用兩根指頭夾着舉到眾人面前:“照片里的寧楚倩身上籠罩着一層黑氣,裏面夾雜着血光,這或許就是不二擔心她的原因。”
白小舟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而葉不二身為山魈,對異類的感覺自然更加敏感,眾人變了臉色,恐怕這位寧楚倩並不需要保護,反而需要保護她周圍的人才是。
見到寧楚倩本人的時候,白小舟愣住了,她有些懷疑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照片里的那個人,若是論模樣,那當然是一模一樣,但她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黑氣和血光,笑容明媚,哪怕和她對望,也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的壓迫感。
她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學生。
瞿思齊又拿出自己的協警證忽悠人,寧楚倩很顯然被忽悠住了,開口便問:“那個叫葉不二的沒事吧?”
“他現在是嫌疑人。”瞿思齊有些不悅,“還在拘留所。”
寧楚倩皺起眉頭:“我都跟你們說了,他不會是殺人兇手,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瞿思齊和白小舟互望一眼:“不是你說他跟蹤你嗎?”
“他是跟蹤我,但我相信他沒有殺人。”寧楚倩急切地解釋,“他一整天都跟着我,哪有時間去殺人啊。”
瞿思齊沒想到她這麼通情達理,有些發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白小舟忙岔開話題:“請問今天上午十點半左右你在哪兒?”
寧楚倩奇怪地看着她:“今天上午我有課,一直在實驗室,十二點半才吃上午飯。你們問這個幹什麼?”
“有人能證明嗎?”
“當然,整個實驗室的人都能證明。”似乎察覺出一絲異樣,寧楚倩緊張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們那電梯裏不會又死人了吧?”
“你怎麼知道死人了?”瞿思齊問。
“當我沒看過電視劇啊?你們是在查我有沒有作案時間。”寧楚倩急了,“我告訴你們,我才不是兇手,不信你們去實驗室問,我除了上廁所就沒離開過一步。”
“她沒有說謊。”小林帶着葉不二走進051號研究所,“我查過了,她的確一直在實驗室,其間上過兩次廁所,每次不超過三分鐘,除非她會瞬間移動,否則不可能犯案。”
“不二沒事了?”秦哲銘問。
“從保安沈建國家裏搜出了很多偷拍的照片,全是女死者的。”
“那也不能認定他就是兇手。”
“那變態還拍了兩張弔死現場的。”
“這麼說,寧楚倩還是為民除害了?”秦哲銘話還沒說完,葉不二就梗着脖子說:“她不是兇手,一定不是。”
秦哲銘愣住,葉不二的性格一直有些怯懦,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急切地替人開脫。看來,這情網陷得有些深哪。
白小舟適時地轉移話題:“難道又是易容?或者雙胞胎?”
“哪有那麼多易容。”小林苦笑,“我查過寧楚倩的身世,她一直跟父親一起生活,不久前父親剛去世,他們家就她這一個女兒。”
“這就奇了,難道世上真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葉不二很認真地說:“我看過錄影帶了,那個人一定不是楚倩,楚倩那麼善良、溫柔,我在拘留所的時候,她還託人給我送衣服和吃的,她說她相信我。”
瞿思齊氣得跳腳:“我看你的魂兒都被她勾走了,那個寧楚倩肯定是個專門蠱惑人的妖怪。”
葉不二憋紅了臉,沖他大吼:“不許你這麼說她!”說完,臉上的紅霞更深,轉身就往外跑,這還是他第一次向朋友大吼大叫,屋中的人都目瞪口呆。
“不二簡直就是瘋了。”瞿思齊滿臉通紅,恨恨地說,白小舟瞥了他一眼:“是你反應過度了吧?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你喜歡的人的壞話,你難道不生氣?”
瞿思齊一怔,要是有人在他面前說小舟的壞話……
“怎麼,啞口無言了?”
瞿思齊臉紅到了脖子根兒:“我、我跟去看看,免得不二那傢伙犯二,干出什麼腦殘的事情來。”
秦哲銘老神在在地喝咖啡,然後笑嘻嘻地問:“小舟啊,你是聰明人,有些情感你不是感覺不到,他們倆,你到底喜歡哪個?”
白小舟差點兒被咖啡給嗆死,翻着白眼說:“秦教授,我第一次知道你這麼八卦啊。”
“哪裏哪裏,過獎過獎。”
白小舟盯着咖啡杯看了半晌,忽然用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其實……我是知道的。”
這一跟不要緊,瞿思齊又被氣了個半死。葉不二回到寢室的時候,寧楚倩正坐在寢室門口的花壇上,她穿了一條淺咖色的連衣裙,白色蕾絲涼鞋,一頭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膀上,宛如流瀉的陽光,泛着好看的栗色。看到葉不二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如木槿綻放,美好得連瞿思齊心裏都打了個突,更遑論葉不二了。可憐的山魈少年雙腿像生了根一樣一步也邁不動,連正眼看她都不敢。寧楚倩主動跑上來,仰着笑臉,也不知道跟葉不二說了什麼,葉不二的臉紅成了煮熟的蝦子,然後被寧楚倩挽住手臂,親親熱熱地拖走了。
瞿思齊的下巴咚的一聲跌落在地,生平第一次看到有美女對葉不二那麼主動,葉不二現在的容貌簡直可以用車禍現場形容,這位美女眼睛是瞎的嗎?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不二這麼純情的社會主義四好少年,絕對不能讓他被這個居心不良的女人給引到溝里去。
葉不二和寧楚倩開始成雙入對,如果不是有課,兩人便成天膩在一起。這對美女與野獸的組合在凝華學園造成了不大不小的轟動,成為本年度最大八卦議題,甚至有人開了賭局,賭兩人的關係到底能維持多久。沒有任何人看好他們,但兩位事主一點兒都不在意背後的閑言碎語和指指點點,也不知有多少人當著寧楚倩的面嘲笑葉不二,但寧楚倩每次都將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連白小舟都忍不住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否則的話,這位寧楚倩小姐簡直就是上下五千年來第一大情痴,千萬女性的楷模啊。
因為擔心葉不二,瞿思齊和白小舟輪流盯着二人,到後來連兩人都覺得自己有些變態,不過好在並不是完全沒有任何發現。
“寧楚倩身上的黑氣越來越多了。”白小舟說,“果然有什麼東西纏着她。”
“我打聽到了,明天是周末,他們要去遊樂園。”瞿思齊活動着自己的胳膊,“你就瞧好吧,我一定好好看着她,不會讓她傷了咱們不二一根汗毛。”
白小舟斜了他一眼,他興緻這麼高,根本就不是為了保護不二吧,是看不過連不二都有女朋友了,他卻是光棍一條吧。
想歸想,她自然不會說出來,何況這件事情的確太過蹊蹺,萬事小心為妙。
第二天一早,瞿思齊穿上一件不顯眼的淺色襯衣,戴上一副墨鏡,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始他的潛伏大計。
相比起精神緊張的瞿思齊,葉不二和寧楚倩倒是自在多了,在路邊攤吃了早點,轉了幾次車,興高采烈地進了遊樂園。烈日驕陽催人汗,瞿思齊跟着他們溜達了一圈,又熱又累,身上的襯衣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很是難受。他買了只草莓味甜筒,站在遮陽傘下略歇一歇,一雙眼睛卻還敬業地盯着對面的摩天輪。葉不二和寧楚倩買了票,正手挽手走上去,他舔着雪糕,心裏有些泛酸,乘凱子不在,他一定要帶小舟來坐一次,等座艙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小舟會害怕地撲進他懷裏……咳咳,實在不行,他撲進她懷裏也行啊。
正流着口水想入非非,摩天輪突然發出咔的一聲輕響,竟是一顆要緊的螺絲帽飛了,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摩天輪的轉動開始卡殼,座艙不斷地抖動,鋼筋開始斷裂、崩落,到處都是驚叫聲和慘呼。其中一個座艙上的吊索猛地斷了,迅速跌落,接着便像是熟透了的果實,座艙一個接一個掉落,鮮血隨着破碎的玻璃綻放出妖艷的花。瞿思齊心都涼了,手不由得一軟,雪糕跌落,啪地化開,成了一攤紅色的爛泥。
猛然回神,他才發現那摩天輪還好好的,雪糕也還在手上,葉不二和寧楚倩正挽着手親親熱熱上去。他心中大駭,不好,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這一會兒行一會兒不行的預言能力,當真是害人不淺。
他也顧不得什麼了,丟下雪糕就往摩天輪跑,想要把二人攔下來,但已然遲了,摩天輪開始轉動,他急得朝葉不二的座艙一邊揮手,一邊大喊大叫。寧楚倩朝窗外看了一眼,笑道:“這警察跟了我們一早上了,是不是還懷疑你是兇手,怕你殺我啊。”
葉不二是山魈,最擅長追蹤,自然早就發現了這個尾巴,低聲說:“他是我朋友。”
寧楚倩歪着腦袋想了想:“這麼說,他是懷疑我是兇手,怕我害你?”
座艙升得越來越高,葉不二見好友滿臉焦急,心中有些發憷,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瞿思齊叫了半天也沒人理,轉身就朝控制室跑,一把揪住工作人員的衣襟:“摩天輪要出事,快停下來。”
工作人員嚇了一跳:“你是誰?搗什麼亂?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叫保安了。”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響,螺絲崩了,瞿思齊預見的慘況開始上演,工作人員急忙去按停止按鈕,但為時已晚,瞿思齊腦子轟地一下炸了:不二,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葉不二正在擔心瞿思齊那一會兒行一會兒不行的預知能力是不是預見到了什麼,座艙就開始抖動起來,驚恐的叫喊充斥着整個遊樂場。寧楚倩驚得霍然站起,座艙一陣搖動,又逼得她坐下:“發生什麼事了?摩天輪出問題了?”
“別擔心。”葉不二連忙安慰,舉頭四顧,“有我在呢。”
寧楚倩死死拽住他的手,臉色慘白,渾身微微顫抖,顯然嚇得不輕。座艙又是一陣抖動,已經有別的座艙開始斷裂掉落,慘叫聲此起彼伏,聲聲催魂。葉不二咬了咬下唇:“楚倩,你抱着頭趴在地上。”
寧楚倩不敢多問,撲倒在地,葉不二攥緊拳頭,朝座艙玻璃狠狠砸過去。鋼化玻璃哪裏那麼容易破,但好在他也並非常人,一拳接着一拳,直打得拳頭鮮血淋漓,玻璃終於裂出蛛網一般的裂紋。他咬緊牙關,拼盡全力一拳打出去,玻璃應聲而碎,碎碴兒橫飛,頭上的鋼筋發出尖銳的聲響,座艙搖搖欲墜。他一把撈起寧楚倩,從窗戶跳了出去,單手抓住了鋼柱,懸吊在半空,幾乎與此同時,座艙跌落下去,落地時四分五裂。
寧楚倩緊緊抱住他的腰,臉色白得毫無血色,冷汗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淌,和着眼淚,轉眼就成了大花臉。
“別往下看。”葉不二雙腳用力,攀住鋼柱,順着微微傾斜的鋼柱往下滑動,寧楚倩聲音顫抖,語不成調:“不二,我們……會死嗎?”
葉不二心頭像被鋼針扎了一下,湧出血來,生生地疼。他側過臉來,看着她認真地說:“不會的,我們都不會死。我會保護你,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傷害。”
寧楚倩愣愣地看着他,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恬淡又溫柔,連那張丑得令人作嘔的面容都變得動人起來。
“抓緊我。”葉不二低聲說,同時他手腳並用,靈活地往下爬。忽然一根軟索斷裂,如同鐵鞭一般朝二人打來,寧楚倩大驚:“不二,小心!”葉不二雙腿用力,奮力跳到旁邊的鋼柱上,軟索正好打在兩人剛剛所在的地方,激起一串火花。
“好險!”寧楚倩剛要鬆一口氣,那軟索又打過來了,像是通了電一般在空中亂舞。葉不二有些發愣,寧楚倩扯了扯他的衣服:“不二?”葉不二立馬回魂,小心躲避軟索。
瞿思齊看着這驚魂一幕,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恨不得立刻飛上去將二人救下來,但他深知自己不是什麼武林高手,沒有這飛檐走壁的本事,只能急得乾瞪眼,在心裏罵了一句:消防車怎麼還不來!
葉不二不愧是在叢林裏長大的山魈,幾個起落之間已經滑到了摩天輪的軸心。就在他一腳踏上去的時候,幾顆螺絲崩落,鋼柱猛地往下一沉,寧楚倩腳下一滑,竟跌了下去。葉不二手疾眼快,側身一撈,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個成年人下墜的力量驚人,他只覺得左手骨骼發出清脆的聲響,如瓷器破裂,劇烈的疼痛順着胳膊上的經脈躥上來,他忍不住慘呼,卻始終都沒有放開手。
“不二,你脫臼了?”
“沒、沒關係。”葉不二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寧楚倩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淚水沖成一道一道的污垢,她愣了片刻,忽然露出慘然的笑:“放開我吧,你一個人一定能得救。”
“不行!”葉不二說什麼都不放,指骨關節彷彿要扣進她的肉里,“別說傻話!”
寧楚倩似乎還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垂下頭低聲痛哭起來。
“楚倩,別哭了。”頭頂上的葉不二聲音興奮,“消防車來了!我們有救了。”
此時此刻,警笛聲聽起來虛幻縹緲,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它像一葉孤舟,劃破了哭泣和尖叫的浪潮,乘風破浪,帶來了希望。
連瞿思齊都差點兒哭了。
醫院裏瀰漫著消毒液和血的味道,樓道里滿是哭叫聲,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為這場災難而痛失親人。
小林舉着一張照片,上面是幾顆粗大的螺絲釘,他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你們猜得沒錯,這不是意外,是有人做了手腳。”
白小舟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幾個螺絲釘就能造成這麼大的事故?”
“那個摩天輪本來就年久失修,再加上螺絲鬆動,”小林臉色陰沉,“沒有完全散架已經是萬幸。”
“如果真有人做手腳,他的目的是什麼?”瞿思齊說,“恐怖襲擊?”
話音未落,葉不二就從治療室里走了出來,手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寧楚倩攙扶着他,二人你儂我儂,親密無間,葉不二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瞿思齊迎上去,照準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你小子,簡直不要命了,手還痛嗎?”
“還有些疼。”葉不二憨憨地笑,“不過只要我們都沒事就好了。”寧楚倩不滿地瞥了瞿思齊一眼:“你跟蹤我們幹什麼?”
瞿思齊一時語塞,好在他的臉皮厚比城牆,打定了死不認賬的主意:“誰說我跟蹤你們了?我就不能去遊樂場?”寧楚倩不服,還要爭辯,葉不二連忙出來當和事佬:“思齊也是擔心我們。”
小林一邊搖頭一邊感嘆:“我看不二真是魔怔了,為了那女孩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喂,你說是吧,小舟,小舟?”他推了一下目瞪口呆的白小舟,笑道,“怎麼,你也魔怔了?”
白小舟臉色煞白:“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寧楚倩身上的黑氣不見了。”
樓道里有些昏暗,瀰漫著一股乳膠漆的味道,不知是誰家正在裝修,電鑽聲震天響。白小舟在心裏暗暗說了句“天助我也”,看了看四周,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萬能鑰匙,在一扇防盜門前鼓搗了一陣,門鎖應聲而開。
“別看現在這些防盜門做得好看,其實根本不頂用,只要掌握了竅門,就沒有打不開的。”來之前,小林偷偷跟她傳授開門訣竅,讓她一度以為這人曾經在小偷里卧過底。
推開門,屋子裏比樓道還要陰暗,她摸索着打開燈,突如其來的明亮令她有些不適應。這是寧楚倩租的公寓,兩室一廳,陳設簡單,沒有怨氣所聚集而成的黑霧,普普通通。
寧楚倩身上一定隱藏着什麼秘密,為了照顧住院的葉不二,她暫時不會回來,白小舟便想藉此機會好好地查探一番。
屋中的家什器物都擺放得一絲不苟,白小舟搜得萬分小心,怕寧楚倩回來發現了打草驚蛇。寧楚倩的卧室里擺滿了書,竟然全是說妖怪的,從小說到民俗文化研究,不一而足,看來這個女孩對中國的妖怪文化有着近乎偏執的熱愛。她隨手拿起枕邊的書,翻了幾頁,一張照片飄然而下,打着旋兒跌落在她腳邊。
照片上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大概五六歲,趴在一塊岩石上,笑容明媚動人,她的身後是一座山峰,被雪染成一片銀白,仿若蓋了一層厚厚的棉花。她翻過照片,背面寫着:1998年,雲亭山。
雲亭山?
白小舟愣了一下,這名字怎麼這麼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她掏出手機,將照片拍下來,又小心地放回去,抬起頭,她看見立在角落裏的穿衣鏡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她頭皮一緊,手伸進衣兜,將那把新配的電擊槍握在手中。
鏡中映出的是她身後的衣櫃,衣櫃門緊閉,掛在衣柜上的大紅中國結微微搖晃着。
又沒有風,中國結為什麼會晃動?
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子綳直,放輕腳步,緩緩地往外退。瞿思齊在醫院盯着寧楚倩,柜子裏的斷然不是她,那麼,會是誰呢?
就在快要退到門邊,白小舟的精神緊張到快要崩潰的時候,櫃門猛然大開,一個身形消瘦的人沖了出來,手中拿着一把西瓜刀,大叫着朝她當頭砍下。
她抽出電擊槍,對方的刀還沒碰到她的身,便哐當一聲跌落在地,那人也跟着倒下來,渾身不斷抽搐。
白小舟出了一身冷汗,仔細看那人,雖然瘦了點兒,還好,還是個人。
“你是誰?”白小舟高聲問,“來這裏幹什麼?”
那人拚命掙扎着轉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她?”
“她是誰?”
那人不說話,白小舟將電擊槍的電壓調高,那人顫抖得更加劇烈:“寧楚倩!那個怪物!”
白小舟一驚,將電擊槍收回來,那人四肢僵硬,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她抓起他的衣襟問:“你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說她是怪物?”
那人瞪着一雙凸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這人太瘦了,瘦得幾乎皮包骨,雙頰深深地凹下去,白小舟幾乎要以為他是吸毒的。他看了半晌,忽然桀桀地笑起來:“你也是來殺她的?你是公司的人?”
“公司?”白小舟皺眉,覺得這件事變得越來越複雜。那人見她分神,猛然將她一推,翻出窗去。白小舟追到窗邊,這裏是臨街三樓,樓下有雨棚,那人正好落在雨棚上,卸去了墜落的力道,在地上滾了滾,一瘸一拐地往街對面跑。忽然迎面一輛車疾馳而來,他瘦骨嶙峋的身體如同風箏一般飛起來,在半空中劃下一道拋物線,重重地跌進路旁的垃圾回收箱內。
白小舟大驚,轉身就往外跑,衝到垃圾箱邊。那輛車已經逃逸,路人都圍了過來,有看熱鬧的,有指指點點的,有掏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的。那人的雙腿軟趴趴的,眼睛鼻子裏都是血,或許是垃圾卸去了幾分力道,他竟然還有一口氣在,白小舟撲到他身邊,急切地問:“寧楚倩到底是什麼怪物?”
“一定……要……殺了她。”那人每說一個字,喉嚨里就噴出血來,“否則……會死……更多人……”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到幾不可聞。白小舟伸手去摸他脖子的脈搏,卻意外發現一道巨大的傷痕,她忽然覺得渾身發冷,翻開他單薄的襯衣,看到一道恐怖的傷疤,從脖子下開始一直蔓延到肚臍處,那傷痕觸目驚心,凸起的肉芽如樹根一樣縱橫交錯,就好像他的皮膚和肌肉曾被人生生地撕開過一樣。
開膛破肚。
白小舟忽然想到這樣一個詞,而且這樣的傷絕不是利器造成的,而是撕裂傷,哪怕是大型食肉動物,也沒有這樣的力氣啊。
這人所說的一句話猛然間浮上心頭:寧楚倩是個怪物。
難道,是寧楚倩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