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朱國山道:“你明天馬上派人手,穿便衣,找張宏波說一下事情的嚴重性,另外多派幾名便衣,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保護張宏波。前幾次作案中,兇手都沒直接和被害人接觸,而是用了化工毒藥,所以一定要告誡張宏波注意飲食,決不吃任何外送食品,另外便衣要把他起居和工作環境的周邊好好檢查一番,以免留下後患。如果在跟蹤保護中,發現任何可疑人員,直接控制起來。除了張宏波外,另幾位江家、李家的親戚,曾經找過何家麻煩的,也要跟蹤照顧一下。人手問題嘛,張宏波這邊你們刑偵隊的直接跟進,其他人的安防工作可以讓治安隊和下面派出所的調用。”
“好,明天一上班我就安排。”
“咱們再回到案情上來,除了那名胖子外,另外一名幫凶的身份信息一點點線索都沒有?”
王格東嘆口氣:“查不出,第一次胖子在安樂路上對江小兵下手后,他是一個人出來的,江小兵屍體肯定是被車子運走才不會被監控拍下來,但一共五十多輛車,每輛都在第一時間進行了問詢,可是沒有結果。第二次殺李剛一家,小區監控拍到胖子在犯罪前離開了,顯然最後操縱遙控器是另有其人。”
朱國山沉吟着:“這麼說來,到現在為止幫凶是男是女也不清楚了。”
“沒錯,包括當初殺害江小兵后,偽裝綁架案,電話中的聲音是兇手還是幫凶也無從判斷。”
“兇手精通化工,又為何家復仇而來,證明兇手和甘佳寧的關係非同一般。那麼這個幫凶和兇手之間又會是什麼關係呢?莫非是夫妻?現在也不排除幫凶是女性的可能,因為幫凶只做了兩件事,運走屍體和操作遙控器,這兩件事女人也可以辦到。”
“但夫妻的話,妻子怎麼會幫助丈夫,為了另一個死去的女人而實施犯罪呢?”
朱國山道:“如果兇手是女人,胖子才是幫凶呢?妻子和甘佳寧有着深厚的友誼,胖子是幫助妻子殺人。”
王格東恍然大悟:“難怪查遍了符合胖子身高的老同學,也沒找出誰有犯罪嫌疑,如果答案真是這樣,就講得通了。我明天就去查甘佳寧的女性同學!”
朱國山思忖片刻,又自己搖搖頭:“我這個假設有點不靠譜,你千萬別被我打亂了思維。女性同學,就算當年的關係再密切,無非也僅是朋友關係,而且女性間的友誼,往往不太堅固,好吧,就算很堅固,但我實在沒法想像女性會為了友誼而拋開自己的人生去犯重罪。”
“老大,那你的看法是?”
“我暫時還沒想出其他合理的解釋,咱們還是先等明天范長根案子的勘查結果吧。”
第二天中午,林傑到辦公室跟兩人報告:“老大,范家案的勘查結果出來了。市局毒化實驗室提取了牛奶的存留物,證明果然是砒霜中毒,而且牛奶中的砒霜量非常大,超過了砒霜在水中溶解度,砒霜甚至以固體沉澱的方式存在牛奶瓶中。法醫說可能是兇手考慮到牛奶對胃黏膜有保護作用,所以才放入了大劑量的砒霜,確保必死無疑。同時,還檢測出極其微量的硫,工作人員拿了同款牛奶做對照實驗,對照組中未發現硫,表明硫也是兇手放入的。”
王格東不解:“那又說明了什麼?”
林傑道:“法醫的意見是,兇手所用的砒霜,是他用雄黃自行經過氧化反應得到的,因為雄黃里含硫,所以提取后的三氧化二砷中,也混着微量的硫。”
王格東看向朱國山:“砒霜是兇手自己用雄黃提煉的,雄黃到處能買到,這犯罪工具的追查還是如之前一樣,沒法進行。”
朱國山顯得有些無奈,他辦案幾十年了,遇過的投毒命案,也是農藥、老鼠藥等農村裏的尋常案子,他也只聽過沒有親自見識過兇手用上尼古丁、氰化氫等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的劇毒品。尤其是這個兇手毒藥都是自己用普通物質合成的。他抿抿嘴,只能道:“其他情況呢?”
林傑接着道:“我們大量人手連夜查監控,還原了兇手的犯罪經過。12月22日早上六點零五分,真正的送奶工離開帝景苑小區后,過了不到五分鐘,兇手騎一輛灰色電瓶車進入小區,電瓶車後有一個標誌性的送牛箱,估計是偽造的,保安理所當然認為是送奶工,所以並未阻攔。根據後來的偵查分析,大概是兇手騎電瓶到了范家門外,用螺絲刀撬下了真的奶箱,隨後拿出假的奶箱,用速粘膠連接到牆上,奶箱的鎖口留下鑰匙,箱上貼着那張偽造的公司告示。此後范長根夫婦拿到牛奶,喝下后中毒。”
林傑接着道:“此外,我們發現案發前一個星期,兇手曾多次偽裝成送奶工進入小區,保安一次都沒有覺察。估計前面幾次都是為了踩點,以及試探小區的安防環境。”
王格東問:“兇手依舊沒露面?”
“是的,前幾次的踩點,從騎車人背影判斷,依舊是那個胖子,戴着帽子和口罩,手也插在手套中。但案發當天實施犯罪的人,由於前一天開始有暴風雪,當天早上雪下得很大,監控拍不清晰,隱約看,騎車人身形似乎瘦了一圈。”
王格東和朱國山頓時一驚,這一回這名幫凶首次出現在監控中。
林傑繼續道:“不過依舊戴着帽子口罩,加上當天天氣影響,犯罪時間天也沒亮,光線昏暗,根本無從對此人身份進行確定。”
王格東思索片刻,道:“把視頻發到我郵箱,我再看看。其他還有什麼情況嗎?”
“基本就是這些,所有詳細報告,都在這份卷宗里。另外還有件事……”林傑面有難色。
王格東遲疑地看着他:“什麼?”
“早上接到派出所消息,范長根的兒子和女兒一大早帶了一幫親戚朋友,闖進何家把家砸了,把人打傷了。”
“什麼!”王格東和朱國山同聲叫了出來,大驚失色。
王格東忙問:“人怎麼樣?”
“何建生他媽被打昏了,現在已經送往醫院。甘佳寧的四歲兒子據說也在混亂中被人一腳踢昏,現在也在醫院,我剛問了,兩人都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小孩可能被嚇到了,醒來后變得不哭不鬧,卻神情木然,一句話也不會說。”
王格東憤怒地咬着牙,道:“范長根的一對狗兒女怎麼會找上何家的?”
林傑吱唔道:“聽說……聽說是派出所的人告訴他們,他們父母是被甘佳寧的朋友弄死的,所以叫上了一大幫人去……”
“派出所的呢!我之前不就特意囑咐過,不能讓任何人再去找何家麻煩!”
林傑尷尬道:“去的人……去的人里就有他們派出所的。後來……後來是一位副所長知道了,帶其他人趕過去,才把事情勸下,把人送醫院去,我這也是剛收到的消息。”
“去他媽的混蛋!”王格東忍不住爆粗口,“林隊,你馬上帶縣局的人,把早上鬧事的全部抓回來,包括派出所參與的傢伙!”
林傑很是為難:“老大,這……范長根雖死了,范家其他親戚全在領導崗位,早上的事……范長根的兄弟姐妹也有參與,這個……這個恐怕抓不動。”
王格東憤怒地長長呼出一道鼻息,默不作聲。
朱國山想了想,道:“這幾天我也聽了不少關於范家的事,好像范家在你們縣勢力很大吧。”
王格東冷哼了聲:“范家死去的老頭是縣裏的原書記,子女各個當官,號稱‘全家公務員,一局三所長’,包括他們各自配偶、子女,以及親戚朋友在內,很多都是縣裏和周邊縣市的領導,省市兩級都有范家的關係網,在縣裏沒有范家辦不了的事。”
朱國山點點頭,道:“當初江平打死何建生,你都辦不了他,現在因早上的事抓范長根的子女,確實不太好辦。”他頓了一下,突然冷聲道,“不過這人肯定是要抓的。”
王格東和林傑都抬頭驚訝地看向朱國山。
“咱們現在抓不到兇手,首要工作是防着下一起命案,咱們昨天已經商量過了,兇手的目標分兩類,一類就是找何家麻煩的人。早上的事一鬧,說不定兇手很快就知道,那麼早上那幫人就危險了。還是先抓回來,安排到賓館住着,等過段時間再說。負責抓的人嘛,你們縣局的不方便出面,我這邊帶的省廳的人有十多個,早上市局也派了一支刑偵分隊過來,等下午到了,讓市局和省廳的人來抓。遇到范家的人,解釋一遍相信他們也會理解。”
林傑走後,王格東緊抿着嘴坐在椅子裏。朱國山勸慰道:“好了,你也別再為這事犯氣了。這種事我遇過的比你多,官場從來都是吃人情飯的。你們內陸縣市,多的是家族勢力盤旋根植。沿海大縣市,重要的是站好隊伍,跟進實權領導,歸根到底還是換湯不換藥,一樣的。你要學着適應。”
王格東無奈點點頭:“我知道,就是心裏這口氣不舒服!”
朱國山看了他一眼,沒繼續說什麼,轉回案子上來:“咱們看一下范家的這次監控視頻吧。”
王格東注意力轉回破案上,打開郵箱,兩人仔細地反覆看了幾遍所有監控,過後,他思索良久,道:“最後12月22日案發當天,畫面太不清晰了,光線很差,又飄了雪花。”
“但這個騎車人的輪廓和前面幾次踩點的胖子,似乎有點不同,瘦了一圈。”
“照這樣看,最後案發當天去換牛奶箱的,不是胖子,而是那個幫凶。”
朱國山眼睛一亮,道:“三次案子有共同點,幫凶都扮演了關鍵角色!”
王格東頓時興奮道:“沒錯,現在看來,除了第一次江小兵到底是誰殺的不清楚,後面兩次犯罪中,胖子包攬了犯罪工具、現場踩點等所有的犯罪準備工作,而最後實施犯罪殺死被害者的,都是那個幫凶乾的!”
“第二次李家的案子中,胖子在李啟明車子開進小區前,就離開了小區。范家當天的置換牛奶箱的傢伙,身形也不像那個胖子。現在有個問題,胖子做了這麼多工作,為什麼每次最後殺人時,胖子都不自己直接動手,而是讓那位幫凶來做呢?要知道,胖子的各項準備工作才是最困難的,也要在監控探頭下露面,具有危險性,而最後殺人時,一次只需要躲在一旁操作遙控器,一次只需要換個牛奶箱,都是很容易辦到的事,卻偏偏交給了另外那個人。”
王格東沉思了半晌,開始緩緩地點起頭來,最後一拍大腿,道:“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個人才是主犯,胖子才是從犯。真正的策劃者不是胖子,而是幫凶!也就是說,真正要替甘佳寧復仇的,並不是胖子,而是那個幫凶!如果胖子是主犯,是來替甘佳寧報仇的,那麼他既然做了所有的準備工作,最後實施殺人的簡單操作沒必要分攤給另一人。只有一種解釋,那個幫凶才是要替甘佳寧復仇,才跟被害人有着深仇大恨,所以那個人才要親自去實施最後的殺人工作,如此才能泄恨。而那個胖子,只是協助那個人犯罪的。”
朱國山思索片刻,道:“但現在有個矛盾點,如果胖子是從犯,真正要替甘佳寧報仇的是那個幫凶,那麼理應幫凶和甘佳寧的關係比較密切。幫凶肯定就是經過安樂路車主中的一人,但這些車主你們都調查過,沒有一個有化工背景,更不用提是甘佳寧的同學了。矛盾點在於要替她復仇的主犯,也就是那個幫凶,不具備化工背景,當然更不會是她同學。而協助犯罪的胖子,具有很專業的化工背景,有可能是甘佳寧同學。這其中的人物關係就撲朔迷離了。”
王格東頓時陷入了苦苦思索:“如果這個矛盾點成立,那麼偵查目標就有無限種可能了。一種是胖子確實是甘佳寧同學,主犯也是通過胖子認識了甘佳寧,此次作案胖子用專業知識提供協助。另一種可能是主犯並非甘佳寧同學,卻是和甘佳寧關係極深的一個人,胖子作為協助者,學的是化工,但不是甘佳寧同學,或許是其他學校化工畢業的。那麼調查就壓根沒法展開。”
朱國山皺着眉說:“原本很清晰的犯罪經過,就因為是兩人共同犯罪,讓我們的調查陷入了撲朔迷離的怪圈中。如果兇手只有一個,那個胖子,那麼我們也可以清晰直接地調查甘佳寧的同學圈子。現在兩個人,誰是真正來複仇的主犯,誰是從犯,存在兩種可能。主犯的專業背景,也存在兩種可能。從犯是否和甘佳寧相識,還是單純為了幫助主犯,也存在兩種可能。兩兩相乘,現在的可能性就達到了八種,此外主犯和從犯間的關係存在更多的可能性,朋友、戀人等等。嗯……這案子越分析,越複雜。”
王格東顯得有點喪氣:“如果真像今天分析的,胖子是從犯而不是主犯,那麼前期調查甘佳寧同學的工作就白費了。”
朱國山點頭承認:“這次兇手的犯罪能力、犯罪細節和反偵察意識是空前強大的。每次用化工毒藥殺人,可以做到不與被害人正面接觸,就把人弄死。三次下手選擇的毒藥不同,第一次用尼古丁,劑量少,起效快,被害人還沒完全覺醒就昏迷隨即死亡。第二次用的是氰化氫,由於選擇了噴瓶的裝置,液態的氰化氫是最好的選擇。尼古丁由於提純難度高,要弄到一瓶子的尼古丁很麻煩,所以直接合成氰化氫。第三次用了起效慢,但同樣一發作就救不回來的三氧化二砷,可見兇手也預見到了范長根夫婦喝牛奶未必是同一時間一起喝,若用起效快的,一人尚未喝下,就見另一人出事,自然沒法做到殺死夫妻二人。而兇手歷次犯罪中,從未留下關鍵證據,對案發現場外的監控探頭都盡量選擇迴避,證明環境勘測的前期工作也做得很完善。甚至換牛奶箱時,也想到了等真正送奶工前腳剛送完奶離開小區,後腳馬上踏入小區實施計劃。這樣的對手,我實在聞所未聞。”
王格東吸完了整整一根煙,微眯着眼道:“現在還有個疑點,兇手怎麼會知道範家訂了牛奶的。”
“兇手進小區踩點,看到范家門口的奶箱自然就知道了。”
王格東搖搖頭:“兇手沒法確定小區內哪幢別墅是范長根家的。我們問過小區的保安,帝景苑平日安防很嚴密,除了送報紙和送牛奶的,其他人要進入小區,都要進行嚴格的身份登記,我們查了近一個月的訪客記錄,暫時沒發現可疑人員。而我到范家仔細看了一遍,屋外沒有任何能表明屋主身份的。”
“范長根的車子應該很多人認識的吧?”
“可是小區別墅院子裏都建有停車庫房,庫房在牆壁一側的背面,從別墅外向里張望,看不到庫房裏停着什麼車。我們也問過范長根兒女,范長根的車一直停在庫房裏,不會直接停院子裏。”
“其他有人知道範長根的住所嗎?”
“問了他們派出所的人,很多人都知道他住在帝景苑,但具體哪門哪戶,同單位知道得也沒幾個,領導的私人住所一向保密,范長根也不例外。況且我們查了范長根的車,沒發現跟蹤定位裝置。”
朱國山不解道:“難道是真的送奶工透露出去的?”
王格東還是搖頭:“我們昨天嚴審了送奶工,他的口供毫無破綻,又詢問他的單位,他負責這片區域的送奶工作已經好幾年了,沒有參與犯罪的可能性,同時他也說了最近沒接觸過其他人,更沒人問過他帝景苑的情況。”
朱國山疲倦地閉上眼:“看來這個問題只有兇手本人能夠解答了。”
王格東不甘心地兀自搖搖頭,他相信案件的任何一個疑點都極可能成為偵辦的突破口。現在案子未解的疑點很多,可能性也很多,到底哪個方向才是突破口?
他躺在椅子裏,皺眉瞪着眼,凝神苦思,只要犯罪,總會留下線索,嗯,需要再度把三起案件從頭到尾分析一遍,才能確定最終的偵破方向。
今天中午陳進在樓下吃飯時,聽到旁邊人在說范長根的一子一女回到縣城,第一件事就是帶人砸了何家,據說范長根的死與何家人有關,是有人來替何家報仇的。
另一人說著,范家在金縣呼風喚雨,誰敢得罪他們家呀,聽說范家幾個主要人都去了,帶了一幫人,不但砸了何家房子,連那對可憐的婆孫都打去醫院了,小孩才四五歲呢,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陳進深吸一口氣,臉上沒有任何動容,繼續拿起筷子吃完了飯。
下午,他打了輛車,在離何家三個路口的地方停下,若無其事往前走。
經過何家院子外時,他看到院牆已經塌了一半,地上堆着傢具和電器,房門已經不見,樓上樓下窗戶全破了,院子外有兩個警察守着,遠處尚有幾個年紀大閑來無事的中老年人,竊竊私語。
看來吃飯時那兩個人說的是真的,他默默嘆口氣,沒有朝何家看,步伐上也沒有任何的停留,順着對面那條路離開了。
經過那群老年人時,他側耳聽到一人說:“孫子先被他們暴打一頓,後來又被他們踢昏了,現在沒事吧?”
另一人道:“不知道啊,何家人沒人敢出面,何家娘舅早上過來的,還沒到就被他老婆拉回去了,范家的事情誰敢管呀。”
那人低聲嘆口氣:“哎,確實是壞。”
“聽說是有人替何家來報仇,才把江平、李剛、范長根家裏都殺光的。”
“哎喲,這也有點恐怖的。”
“那也是這幫人活該啊,你看當初何家兒子被抓到派出所,直接送個骨灰盒回來,多慘啊。”
……
陳進沒有停留聽下去,腳步不停,徑直離去。
好吧,做得真夠漂亮,連她的兒子也打!你們做初一,我做十五,看誰先死!
陳進心跳加速,趕緊遮掩着拿出藥片直接吞下去,強忍着頭暈目眩繼續走,過了好幾分鐘,等癥狀好些了,他已走出了幾個路口,叫了輛車,離開此地回到家中。
一到家,他馬上換了件大衣,把犯罪工具裝進大衣的內口袋裏,又拿出兩顆藥丸服下,穩定神經,抿抿嘴,離開了住所。
張宏波,本來我想準備更充分些再去找你,你們范家今天做的事已經讓我無法再忍耐了。
這一回,他不用讓那位朋友動手了,他要自己送張宏波上路。
陳進坐進自己的車裏,來到張宏波房地產公司樓下的一條路上,路上兩邊零星地停着幾部車,現在是下午,又是上班時間,路上人不是很多。
他把車開到街對面的一側,雖然他很想快點動手了,他甚至都忍耐不住了,可是他還是用理性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籌劃完全了再行動才能讓犯罪更完美。
這回犯罪是很有風險的,因為他這次準備直接近距離殺人了。
他深呼吸一口,平復情緒,收斂心神,朝那座辦公樓看去,他需要觀察籌劃,尋找合適的機會。
這時,他看到那邊辦公樓下的路邊不遠處,停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車輛發動機開着,車尾巴的排氣管間或冒出一縷白氣。
幸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他或許就沒注意到車尾巴的白氣了。
他微微眯起眼,朝那輛桑塔納觀察,桑塔納前頭正副駕駛座上分別坐了一個人,一人在吃泡麵,一人開着半邊窗戶抽煙。
陳進看了幾秒鐘,心下起疑,隨即下車走進了旁邊的咖啡館中,走路的餘光又瞥了一眼桑塔納,發現兩人並未看自己。
當然,從停下車到下車,還沒超過一分鐘,陳進的一切行為都很自然。
他來到咖啡廳,要了個靠窗的位子,點了飲料和小吃,坐在沙發離窗戶遠些的一側,不動聲色地繼續觀察着這輛桑塔納。
看了好久,這兩個人始終沒有下車,而是隔些時間就拿出煙點上,有時目光會向四周打量,當然,他們是看不到陳進的。
過了大概一個多鐘頭,快到吃晚飯光景了,路上的車子也逐漸多了起來。
這時,一輛黑色的本田車開到了桑塔納旁邊,本田車車窗搖落,車裏人對着桑塔納里的兩人說了幾句,過後本田車開到旁邊停下,桑塔納隨即開走。
本田車裏也是坐着兩個人,兩人並不下車,停好車后,兩人朝周圍打量了幾遍,隨即和前面兩位一樣,抽着煙,間或聊幾句,有時又偷偷地向四周看看。
當然了,這一切都盡落在玻璃背後沙發一角的陳進眼中。
好吧,你們都是好演員,演戲很逼真,當便衣真是屈才了!
“服務員,買單。”
陳進站起身離開,便衣輪班蹲着張宏波,只能讓這傢伙多活幾天了。
王格東想了一夜,現在最大的困境在於對兩名兇手的身份、彼此關係、與甘佳寧關係還是一無所知。
原先他認準胖子是甘佳寧的同學,現在這個本就由或然性概率推理出的結論已經搖搖欲墜了。
因為至少有兩次犯罪的最後殺人操作,不是由胖子進行,而是由另一名不知身份、性別、年齡、長相的同夥。最後的簡單殺人操作由這名同夥進行,證明這名同夥才是替甘佳寧復仇的元兇,胖子很可能是幫凶,是其他學校化工出身的。所以按胖子的身高查甘佳寧的老同學才會一無所獲。
那麼案子到這一步還能怎麼查呢?
現在放在手裏最有用的線索只剩一個,那個牛奶箱。
經過牛奶公司確認,這個箱子不是他們公司的,也就是說,這箱子是兇手通過其他途徑弄來的。
兇手就算是個化學專業,犯罪用的化工毒藥都是他親自煉出來的,王格東也不相信一個印刷精緻的鐵箱子他能自己做出來。
不可能的,這一定是找模具製造商訂做的。
每個地方都有模具店,都能訂做工具,兇手會去哪訂的這個箱子?
就在金縣本地?有可能。但聰明的兇手更可能去外地訂製。
不管怎麼說,這肯定是兇手訂製的,而且兇手不可能很久之前就設計好了殺人計劃,這一定是近一兩個月內訂製的。
想清楚了這點,王格東一早來到單位,馬上跟朱國山商量,下令縣局跑一趟工商局,找出全縣所有的模具加工廠,不管工廠大小,都要找人親自上門跑一趟,問清楚有沒有人來訂過這個箱子。
之所以找工廠,因為生意雖然是模具店做的,但模具店最後還是要找工廠加工,一來模具店數量多,二來有些未在工商部門登記,查起來有困難,三來兇手也有可能直接找到工廠。
只要哪家工廠確認做過這個牛奶箱,再找到提交訂單的模具店,最後就能查出訂製人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