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屍煞
老七沒有騙我們。沿着馬路,走了約摸五里地的時候,果然路過了一個土家族的小村子。我們在村裡休息一下,買了一點麵包和水,充當晚餐吃了。本來我想打個電話給有關單位報告一下鬼山上的那個兵器室,但是一想起死去的老七,不由放棄了。雖說我們是因自衛殺死了他,可這事說出來恐怕沒幾個人相信。
我們問了一下路,正要走的時候,突然村裡響起了一陣很奇特的哼唱聲:“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夫人兮自有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這詞不就是屈原那首《九歌》當中的少司命嘛,我心下好奇,回頭向聲源之處看去。只見幾個村民正抬着一頂紅色的轎子往我們這邊走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身穿紅色寬袍、頭戴僧帽、巫師打扮的老人,那哼唱之聲便是從他嘴裏吐出來的。
蔡琳見他們如此古怪,好奇地問我:“他們這是幹嗎呢?出嫁嗎?好奇怪哦?”
這情形似乎出嫁的樣子,但是出嫁哪裏會由巫師帶領呢,而且還哼唱着如此詭異的詩歌?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地說:“估計是吧,這可能是他們土家族奇特的出嫁方式吧。”
蔡琳說:“真是出嫁?不是吧,出嫁怎麼會哼唱這樣的調調的,這《九歌》可是祭祀詞。”
我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土家族的哭嫁歌我倒是聽說過。”
蔡琳一怔說:“哭嫁歌?什麼意思?”
我解釋說:“就是新娘在婚禮前後一邊哭一邊罵,有罵父母親的、罵爺爺奶奶的、罵兄弟姐妹的、罵媒婆的。而且哭的時間在出嫁前的七至二十天就開始了,到新娘被送上花轎時,才算結束。”
蔡琳有點好笑說:“居然有這等事!聽起來蠻搞笑的。”
我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種哭嫁形式在湘西可是衡量女子才智和賢德的標準。誰家的姑娘不善於哭,就會被認為才低賢劣,越哭得好罵得好,到了婆家就越受到尊敬,娘家人的臉上也越有光彩。”
蔡琳說:“哦,這樣啊,那一般是怎麼罵呀?”
我說:“在眾多哭罵中最精彩的應該是罵媒婆了,也是最有意思的。我給你學上幾句你這該死的媒婆,你的心怎麼這麼黑呀,三番五次上我家,吃好的,喝辣的,你卻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我的父母,打動了我家兄弟,就連我家那兇惡的狗,也對你搖頭擺尾,害我如今要遠離……”我怪聲怪氣地給她學了幾句。
蔡琳撲哧一聲笑了說:“這也太逗了吧。”
我故意板著臉說:“小蔡同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笑什麼笑,人家這是風俗,懂不?嚴格地說是一種文化,這表達了新娘出嫁時對親人的不舍和依戀。”
蔡琳說:“少在我面前裝老學究了,我不吃你那一套。她們出嫁還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都說來聽聽。”
我說:“算了,不告訴你了,省得你又笑別人。”
蔡琳說:“你是不知道吧,不知道就直說,不要繞彎子。我不會說你的,因為我也不知道。”
我說:“誰說我不知道了,今天我就給你上一堂湘西土家族的婚俗課,好讓你長長見識。這湘西土家族姑娘出嫁,除了哭嫁歌之外,還有’發轎歌’和’拜客歌’。前者是在送親時新娘和母親唱的,後者則是新婚夫婦進了洞房後由專門負責唱歌的歌手唱的。另外他們結婚還有一大特色,那就是在出嫁的當天晚上,有用鍋灰塗抹’模米’的風俗。所謂的’模米’就是代表新郎來迎親的那個小夥子。一般’模米’沒有特殊標記,還故意混在人堆中,要女方將其找出來。”
蔡琳笑吟吟說:“結個婚搞得像打游擊戰一樣,還派卧底呢。”
我一聳肩說:“沒辦法,這是習俗嘛。呵呵,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在湘西的永順縣還流行半夜娶新娘呢,據說現在都還有。這個風俗的來源有點鬱悶,相傳有一彭姓土司王,橫行鄉里,誰家娶新娘,他必須先霸佔三天。鄉里人敢怒不敢言,於是就有人在半夜裏偷偷迎娶新娘。清朝雍正年後,雖然廢除土司制度(元明清三代中央王朝在西南和中東南的少數民族地區,在建立省級行政機構的同時,根據少數民族的實際情況,推行有別於內地的土司制度,其實質是’以土官治土民’,利用各少數民族的首領施行間接統治),改土歸流(就是由中央政府選派有一定任期的流官直接管理少數民族地區的政務),但半夜迎娶新娘的習俗卻被沿襲下來。不說了,他們過來了。”
那行人走了過來,跟我們擦身而過。連那巫師在內他們一共五人,其他四人抬轎,五人表情都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樣子很是古怪。從那頂紅色的轎子中傳來的哭泣聲來看,裏面坐着個女人是毫無疑問的。難道他們真是迎親隊伍不成?但是越看越不像呀,既然是迎親隊伍,那新郎呢?還有就這四五個人也太寒酸了點吧,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哪有半點迎親的喜慶,簡直比送葬的還沉悶。更讓我們納悶的是,這一行人出來之後,全村子的人不是關門就是閉戶。原本還算熱鬧的小村子,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好像空城一般,只有那個老巫師的哼唱之聲在這黃昏時分顯得異常地刺耳與怪異。我隱約覺得這事有點不對頭,可是又不方便上前問,怕觸犯他們的什麼忌諱。
突然,前面也不知從哪裏閃出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攔住了那頂紅色轎子,並與他們起了爭執,雙方還大打出手。那麼多人欺負一個人,這情形我們怎能看得下去,於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沖了上去想勸住。由於我們有意跟他們保持着距離,所以當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那行抬轎子的人早已把那年輕人打翻在地,揚長而去。
我們把那年輕人扶了起來,他看起來並沒受什麼傷,可卻哭得不成人樣。我們忙問個究竟。
那年輕人哽咽着告訴我們,他叫張程榮,是麻黃村的村民,那頂轎子裏的人是他的未婚妻林飄蘋。在他們村頭的山上一座廢棄的土司王城裏,三年前來了個妖怪,這個妖怪每年要吃一個女人,不然就施妖法進村作亂。村子裏請了不少巫師和法師來除妖斬魔,可都沒把它消滅掉。村民們被迫無奈,只好答應了妖怪的要求,每年供奉女子一名以求平安。每年到了供奉的日子,全村未婚女人就聚在一起,以抓鬮的形式選出被供奉的女子,然後抬進妖怪盤踞的那個土司王城。今年很不巧,林飄蘋被抽中了,作為未婚夫的張程榮怎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給妖怪吃掉,所以就有了先前那一幕。
蔡琳聽完火冒三丈,說:“居然有這樣的事!走,我們追上去跟他們理論,如果他們不聽,我們就把人搶下來。”說著,作勢要追上去。
我一把拉住她說:“先不急,我看這事得從長計議。”
蔡琳以為我怕事推辭不去,一甩我的手說:“還不急?再晚點林姑娘就要給那妖怪吃掉了!好,你不去,我一個人去就成了。你留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忙說:“誰說我不去了?我是說就算我們追上去把林姑娘搶下來,也是於事無補的,那些膽小怕事的村民又會送其他女子上去供奉的。為今之計,唯有把那妖怪滅了,才能永絕後患。你看這樣成不?我們先不急着救人,悄悄跟着他們,等那妖怪一現身,我們就撲上去滅了它。”
蔡琳一想覺得我說得還是比較在理,點頭說:“好,就依你說的做。”
我又對那個張程榮說:“兄弟,你先在這裏等我們,我們等會兒就回。放心吧,你未婚妻的事就包在我們身上,我們一定會安然無恙地把她救出來的。”
張程榮一聽我們要去救他的未婚妻自然大喜,不過馬上又垂頭喪氣地說:“我看還是算了吧。那妖怪法力高強,前幾次請的巫師都沒把它降伏,你們倆更加對付不了。算了,都怪我們命苦,有緣無分。”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說:“兄弟,這你就放心吧,我們自然有辦法對付它的。那個土司王城就在前面那個山上吧?”我指了指前面的那個山頭。由於我們這番談話耽誤了一些時間,那幾個抬轎子的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我只是隱約看見他們好像是往那邊去的,故問。
張程榮見我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斬釘截鐵地說:“你們兩個素不相識的人都這麼講義氣,我張程榮怎會是貪生怕死之人?對,就是那個山頭。他們已經走遠了,我帶你們去。”
於是我們三人追了上去,這一追就追到了一座廢棄的土司王城之中。從王城的遺址來看,這裏以前極為繁華。這些千年古迹斷牆殘垣,在夕陽的輝映下,還在顯現着昔日的輝煌。
我們三人伏在一堵石灰拌鵝卵石的牆下,偷偷觀察着押送林飄蘋的那五人。只見他們把那頂紅色的轎子抬進了一個殘破的木屋裏,那個巫師一邊踩着七星步,一邊嘴巴里叨念着什麼,其他四人則跪在地上伏拜着。如此一番折騰后,他們五人如釋重負,出木屋下了山。
待他們走遠之後,我們三人立馬走進了木屋。那張程榮一進屋,就大叫着“飄蘋妹妹”,跑到了轎子前。轎子裏的人一聽有人叫她,立馬掀開了轎簾,一個面容姣好的姑娘探出頭回呼着“程榮哥哥”。兩人頓時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我原本的主意是躲在木屋裏,以林飄蘋為誘餌,做好準備專等那妖怪自投羅網。但是見他們兩人如此,當下改變了主意,走了過去說:“總算趕得及時,林姑娘沒什麼大礙,你們兩個先下山吧,這裏由我們來對付。”
那林飄蘋自然不知道我和蔡琳究竟是何人,看着我們,對張程榮說:“這二位是?”
張程榮說:“這二位就是前來營救你的恩人,我們來叩謝他們兩個。”說著拉着她就要向我們磕頭。
我們馬上扶起了他們。我說:“不必多禮,你們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們現在可什麼都沒做。趕緊下山吧,等下妖怪來了,可不好走了。”
張程榮對林飄蘋說:“也是。飄蘋妹妹你先下山,我和兩位恩人留在這裏對付妖怪。”
我說:“不用了。你和她都一起下山吧,我們不需要幫忙。說真的,你也幫不了什麼忙。”
張程榮不死心,說:“我知道我不行,可是多一個人多一分力……”
蔡琳這時開口打斷他說:“你們兩個是下還是不下?不下的話,我們可要下去了。”
張程榮見蔡琳這麼說,生怕得罪我們,不再執著,對着我們千恩萬謝了一番,拉着那林飄蘋下了山。
他們一走,我從背包里拿出軍刀,對蔡琳說:“蔡大小姐,魚餌走了,看來現在得讓你暫時充當一下新娘子了。”
蔡琳從腰間拔出她那把軟劍,一笑說:“呵呵,好啊,我早對花轎好奇得很了。正好這次有機會坐坐,先過過乾癮。感覺好的話,下次我結婚的時候也要坐花轎出嫁。”
我嬉皮笑臉說:“我也是,正好先過過當新郎的癮,如果感覺好的話,下次就以花轎把你娶了。”
蔡琳白眼了我一眼說:“王子安,你是個大壞蛋,我再也不理你了。”說完,坐到花轎里去了。
見她這樣,我倒真的擔心她生氣了,又說:“別這樣嘛。我是看這裏的氣氛太沉悶了,故意緩和緩和嘛。別生氣了哦,我保證以後不再占你便宜總成了吧。”
蔡琳還是沒說話,只是在裏面冷哼了一聲。
聽到她的哼聲,看來真是生氣了,我正要哄哄她,這時。突然從外面吹進來一陣怪風。有了在鬼山的經驗,我頓時知道情況不妙,當場一閃,躲在了木屋裏一個暗處。
我剛剛藏好,一陣黃土旋卷了進來,待它定下來的時候,一個骷髏狀的人出現在花轎前面。它在轎前聞了聞,嘎嘎兩聲,像蒼蠅聞到了血一樣,伸出它的爪子掀開花轎的帘子。那轎簾一開,蔡琳的長劍一揮,我只見劍光一閃,那骷髏人的雙手就斷了,還沒等它反應過來,蔡琳的劍又一閃,一劍刺中那骷髏人的心臟位置。那骷髏人鬼叫着,突然一下子像碎了一樣,變成了沙塵,落了一地。我原以為它挺厲害的,沒想到這麼兩劍就給蔡琳解決了。我走了出來,想拍拍她的馬屁,以彌補先前對她的輕薄。
我剛剛走出來,話還沒說出口,地上那些塵土突然自動飛了起來,一粒一粒混在一起,很快成了一頭骷髏狼的樣子。我的媽呀,這玩意兒居然能像變形金剛一樣變形!那骷髏狼一齜牙,就向蔡琳撲去。
蔡琳身子一偏,躲過了那骷髏狼的撲勢,然後甩手劈出了一劍。那骷髏狼也不簡單,這一撲沒撲到,一落地頓時打一個滾,閃在了一邊,它這一滾正好避開了蔡琳的那一劍。骷髏狼瞪着蔡琳,似乎在尋找機會,並沒馬上再撲上去。它在原地來回晃動了兩下,猛然一躍又向蔡琳撲去。蔡琳自然又是一劍劈了下去,哪知那骷髏狼臨時改變主意,跳在了蔡琳身邊的那個破舊的桌子上,然後借力又是一撲。蔡琳的劍揮出去尚未收回,那骷髏狼已經撲上來,她想還手已經來不及了,好在她也機靈,身子一斜再次躲過了這一撲。
那骷髏狼這一落,正好落在了我這邊。我自然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它,上前一步,二話沒說,揮起我的軍刀砍下去。那骷髏狼剛剛落地,站都沒站穩,想閃已經有點晚了,這一刀被我砍了個正着。它慘叫了一聲,迅捷地閃在一邊,衝著我嗷嗷直叫。
我右手握刀又靠了過去。那骷髏狼挨了我一刀,似乎有點怕了,見我走了過來,居然慢慢開始後退。我見狀更是得意,雙手握刀,步步逼近。忽然它向門外一躥,像是要逃的樣子,我一個箭步追了上去,又是一刀。誰料,那骷髏狼那一躥居然是個假動作,我那一刀砍了個空,它則又退了回來,反向我撲過來。刷的一聲,蔡琳的劍劈了過來,一劍把它的頭給劈掉了,那骷髏狼頓時化成了灰塵。
我心想這下總該滅了它了吧,誰知那一地的灰塵又開始飛了起來,然後一點一點混在一起,又像在拼合什麼東西一樣。蔡琳沖了上去,用劍在那堆灰塵里攪了攪。那灰塵一閃,換了個地方又開始組合。蔡琳又趕了過去攪,那些灰塵又換了個地方,並且旋卷得更快了,像是要把蔡琳也給卷進去似的。她大吃一驚,連忙收回了長劍。這時那堆灰塵已經變成了一把偌大的骷髏弓,說時遲,那時快,那把骷髏弓一成形,立刻射出了一枝骷髏箭,直向我們射來。
蔡琳怕那箭射中我,趕在我的前面,揮劍一擋,那枝骷髏箭掉在了地上。不料,它一着地便彈跳了一下,又向我們飛了過來。蔡琳再一次把它打掉,它又彈了起來。如此試了好幾次,它都像個不倒翁一樣彈了起來。蔡琳猛地劍勢一變,不再一劍劈下,而是將長劍一轉,把劍貼了上去。說來也奇怪,她那劍上像有什麼磁性一樣,那骷髏箭竟然乖乖跟着她的長劍在半空轉來轉去。
倏然,蔡琳長劍一揮,那骷髏箭當場像被什麼甩了一樣,疾飛而去,嘭的一聲,穿過木屋的牆壁,飛出去了。我見沒了那骷髏箭的騷擾,眼疾手快,一軍刀將那把懸在半空的骷髏弓給劈成了兩半。那骷髏弓一碎,頓時又成了灰塵。
我擔心灰塵再次組合作怪,雙腳踏在了上面,用腳踩着那些灰塵,把它們踢得到處都是。也不知道是我這樣做起了效果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這些被我踢得亂七八糟的灰塵這次居然沒再組合,只是全都飛了起來,像一團黃霧一樣一下從門口飛了出去。
蔡琳說:“它想逃,我們追!”說完,她已經奪門而出。
等我跑出去的時候,蔡琳距離我足有百丈遠。她身輕如燕,施展着她的輕功在土城的廢墟上一起一落疾飛着,追趕那團在半空中的黃霧。
那黃霧突然在土司王城邊緣的那道懸崖上空停下了,然後像團黃煙一樣鑽進懸崖某處不見了。蔡琳停在懸崖邊,查看着,似乎在尋找那黃霧的下落。我看定地方,立馬跑了過去。
等我跑到的時候,蔡琳已經把黃霧鑽進去的地方給找出來了。那是一個很狹窄的洞口,周圍長滿了雜草。要是不留心的話,一時還真看不出來。
蔡琳一見我過來,忙對我說:“看來我們遇到的是屍煞。你趕緊找兩個電筒出來,我們要進去找它的真身。只有滅了它的真身才能真正滅了它,不然,我們滅再多的幻身也沒用。”
我一邊從背包里拿電筒,一邊好奇地問:“屍煞是什麼東西?”
蔡琳說:“人死了之後,某些意識還依然存活着,只是很散很弱。但是如果死者是一個充滿怨氣的人,那麼它那些存活的意識就會比常人強烈,就能把這些零碎的意識乃至別人依然存活的意識聚集在一起,這就成了屍煞。這種屍煞是由一些意識組成的,它沒有真正的實體,所以能隨意組成不同的形態。要想滅了它,只能找到那具操控屍煞的屍體,封了屍體的七竅,讓它不能再凝神聚集意識。剛才見那黃霧鑽進這個小洞裏了,這說明那具帶有很深怨氣的屍體應該就在裏面。”
我恍然說:“哦,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這鬼東西怎麼能變來變去的。但是我有個小小的疑問,即使找到了那具屍體,我們又不會什麼法術,怎麼封住它的七竅呢?”
蔡琳說:“封不了它的七竅,我們只要把它的頭顱給毀了也成。關鍵在於不讓它大腦里那些尚未完全死亡的腦細胞還能活動。”
我點頭說:“了解,給。”我把從背包里掏出來的電筒,遞給她一把。
我們兩人一前一後,打着電筒鑽進了那個小洞裏。
洞裏面的路越走越大,估計走了五六分鐘,眼前突然豁然開朗。我左右一照,發現洞裏裝飾得極為豪華。到處刻着精美的花草圖案和龍鳳圖案,地上有神道、拜台、石馬,還有一些金銀器皿,牆壁上則懸滿了一排排棺木。我向前走了幾步,又照了照。這些棺木下都有一塊石碑,上面刻着龍鳳花紋、死者姓名及相關記載。我看了幾個石碑上的文字,頓時明白此時我們闖進來的地方原來是個土司墓群。可惜的是我們此次前來並不是研究它的,不然這些東西夠我們研究好幾年了。
蔡琳說:“四周找找,哪具棺木上有黃土,哪具屍體就是屍煞的操控者。小心一點,那具屍身不會那麼容易就讓我們找着的,還要提防屍煞的偷襲。”
她話剛剛說完,一個冷峻的聲音突然響起:“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闖進本王的陵墓里來,我看你們兩個是不想活了!”
我和蔡琳一驚,連忙把電筒照在聲音來源之處。只見燈光之下,一個由黃土組合成的骷髏頭懸浮在洞中,那冷峻的聲音便是由它嘴巴里吐出來的。
我一笑說:“喲,聽你的口氣好像是土司王哦?”
那骷髏頭回答說:“我乃是麻黃第五十八代土司王彭汾陽是也!”
我剛才那話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想不到他真的自報了家門,如此甚好,等下找起來就方便多了。我故作失敬的樣子說:“哦,原來是彭大王啊,我真是三生有幸啊,居然能與幾百年前的土司王對話。嗯,冒昧闖進來打擾您老的清夢,確實是我們的不對,但是您老出去作怪那就是您的不對了。正所謂塵歸塵,土歸土,您老都沉睡了那麼久了,何必再折騰出來搗亂呢?再說,您出來溜達就溜達唄,也用不着吃人吧,畢竟這人跟畜生不一樣,殘忍了點吧?”
那骷髏頭說:“本王做事,用不着你教!那些都是我的臣子,我想怎麼處置他們就怎麼處置他們!”
我一聳肩說:“不是吧,大王,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是二十一世紀了,不再是你們土司掌權的時代了。再說土司制度早在清朝雍正時就結束了,現在的麻黃人不屬於任何人,他們只屬於他們自己。”
那骷髏頭冷冷地說:“少跟我談什麼時代!什麼時代都好,只要他們還住在我麻黃區里,就得受我的管!本來在王城那邊,我念你們年幼,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放你們一馬,沒想到你們竟然跟上來了。既然你們自己要找死,可怪不得我手下無情了。”說完,那骷髏頭立時變成了一把大黃劍飛了過來。
我揮着軍刀正要迎戰,蔡琳搶先一步,腳一點地飛了起來。一邊舞着她那把長劍,一邊說:“它由我來對付,你趕緊去找它的真身。”說話間,她已經跟那把飛劍對上了。
我一收軍刀,關切地說了一句:“你小心一點啊!”然後在這些棺木里尋了起來。好在剛才那一番套話中,那骷髏頭一時得意泄露了它的底細,不然這裏有上百具棺木,可不容易把它找出來。跟着棺木下石碑上的數字走,我很快就找到了那第五十八代土司王彭汾陽的棺木。我用軍刀把棺蓋撬開,見裏面躺着一具白骨,我想都沒想,揮刀砍了幾下,當場把那副白骨砍成了粉末,心想那鬼屍煞應該完蛋了吧。誰知回頭一看,蔡琳依然揮劍打鬥着,而那把黃劍已化成了一個手握長劍、身披盔甲的骷髏武士。
我忙跟蔡琳說:“它的屍骨我已經攪拌成粉末了,怎麼屍煞還有啊?”
蔡琳一邊鬥着那個武士,一邊說:“不可能吧?你找對沒啊?”
我說:“剛才那骷髏頭不是自稱是第五十八代土司王彭汾陽嘛。我找到的屍骨就是它的!”
蔡琳說:“它的話你也信!再去找找看,能形成屍煞的屍體一定是還沒腐爛,還有肉身,像乾屍一樣。如果成了白骨的話,意識早已蕩然無存了。你找一找新一點的棺木看看。”
我心裏大罵了幾句,然後挨個棺木找了起來。一連翻了幾個比較新的棺木,裏面都是白骨。好不容易翻出一個有肉身的,把它的腦殼打了個稀巴爛,卻依然不是屍煞的真身。
我突然想起蔡琳說的屍煞的產生是因為死者怨氣太重這句話來,既然有怨氣,那說明死者死得夠冤或者不明不白。而害他的人如果怕人懷疑,自然會將死者風光大葬,那麼棺木一定是又大又豪華;如果是無所謂的,根本沒把死者放在眼裏的,那麼死者的棺木一定是又小又破爛。想到這裏,我立馬把搜尋目標放在了這兩種棺木上。
這一招還真是奏效。正當我要掀開一個破爛得不成樣子的小懸棺時,蔡琳突然大叫:“快躲,屍煞化成大刀朝你砍來了!”
我一聽到她的提醒,頓感不妙,急忙就地一滾。刷的一聲,好像沙子落地一樣,我爬起來一看,只見我正要掀開的棺木上落了一層塵土。估計是那屍煞背後偷襲我不成,怕傷了棺木里的真身才硬生生把大刀又化成了塵土。
那棺木的塵土又開始自動混在一起了,一下子就形成了一台土炮架在那具棺木前面。土炮一成形,對着我就是一炮開來。我一驚,連忙躲開,那炮彈擊中了旁邊的一個石人,那石人當場碎成了幾塊。那土炮見一擊不中,微微一移,調好了角度,又是一炮打來,好在我早有準備,一閃又躲開了。
就這樣,一眨眼的工夫,那土炮就已經打出了好幾炮,炸得整個墓室直顫抖,牆壁上的懸棺不是給震下來摔碎了就是給炮彈打爛。我則給它逼得抱頭鼠竄,根本靠不近它半步。
倏然,蔡琳一個馬步上前。那土炮一炮開來,她身軀一扭,避開了。然後她一躍有如彩虹倏現,神速無比地向土炮掠去。這時又是一炮襲來,蔡琳身子一揚,一個倒空翻,那枚炮彈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蔡琳一落地,人便霍地縱身躍起,身如懸空飛行的巧燕,再次出劍,一劍插進了土炮的炮眼裏,土炮頓時又化成了塵土。蔡琳怎肯再讓那塵土有機會重新組合,長劍在半空中一掄,砰的一聲,棺木應聲分成了兩半,跌了下來。
這時,墓室搖晃得更厲害了。我和蔡琳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兩人連忙朝出口跑。一出洞口,轟隆一聲巨響,像萬斤炸藥爆炸一樣,那道懸崖頓時矮了半截。都這般狀況了,剛才那具操控屍煞的屍體就算沒給蔡琳那劍劈開,這一倒壓也要壓得它粉身碎骨了。
我和蔡琳相視一笑,兩人下了山。
一下山,張程榮和林飄蘋就迎了上來,原來他倆就在山腳下候着我們呢。他們一見我們自然十分歡喜,連忙追問那妖怪的情況。其實我們不說,他們心裏也清楚得很,如果妖怪不滅,我們怎能安然無恙地下山嘛。再說剛才那聲轟隆巨響,別說就在山腳下,恐怕遠在二十里之外也聽得到了。他們如此問,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而已,我們自然如實相告。他們聽了興奮得發狂,說什麼也要拉我們回他們村子好好款待我們。
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為了土司王城的屍煞,我們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自然不想再耽擱下去。謝絕了他們的好意,我們兩人立馬動身前往鳳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