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金星上的鼻涕蟲因為感染了當地的一種病毒而死,我們所了解的情況就這麼多。我們不太可能有機會馬上收集直接信息,因為我和老頭子正說著話,來了一封電報通知我們,雷克斯頓最終命令炸掉帕斯·克里斯琴號飛碟,以防它重新落入泰坦星人手中。我想老頭子曾希望接近那些困在飛碟里的死氣沉沉的囚徒,設法使他們重獲生機,然後再好好問問他們。

這下沒有機會了——他們只能從瑪麗那裏挖掘答案了。假定金星人所感染的一種特定病毒對鼻涕蟲而言是致命的,卻不會對人類產生損害(至少瑪麗已經挺了過來),那麼下一步就是檢測所有的病毒,鎖定其中的一種。太絕了!這種工作量浩如煙海,就像用蹩腳的工具在寬闊的沙灘上篩查每一粒沙子!

問題多少能簡化一些,因為沒有必要檢驗那些對地球人而言是致命的金星病毒。然而,能夠使地球人致命的金星本土疾病少得讓人吃驚,那些雖不致命卻十分惱人的病毒倒是很多——在金星病毒眼中,我們地球人一定是一種奇特的侵入對象,不對它的口味。

使問題更棘手的是,地球生物所攜帶的金星本土病菌的種類少得可憐。也就是說,我們所尋找的沙粒也許這片海灘上根本沒有。當然,這種缺憾是可以彌補的,但這意味着需要在一個陌生的星球上探索研究一百年左右。

與此同時,空氣中漸漸出現了寒霜,日光浴方案再也執行不下去了。

他們不得不重新把希望寄托在瑪麗身上,想從她的大腦里找到答案。我雖不喜歡這樣做,可也沒辦法阻止。

看樣子,她似乎不知道別人為什麼會要求她一次又一次地進入催眠狀態。也可能她知道,但不肯說。她的樣子好像很平靜,但黑眼圈卻顯露出她的疲憊。

終於有一天,我找到老頭子,告訴他必須停下來。

他溫和地說:“孩了,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

“我清楚個鬼!如果你到現在還沒有從她那裏得到你想知道的東西,你是永遠得不到的。”

“你知不知道搜尋一個人大腦中的所有記憶需要多久?哪怕你把要搜尋的時間段限制在一定範圍之內?要多久就有多久。我們需要的東西——如果它確實在在的話——也許十分微弱,難以把握。”

“如果它確實在在的話。”我重複道,“連你都不敢肯定它的存在。聽我說,如果瑪麗因為這個流產的話。我會親手摺斷你的脖子。”

“如果我們真的沒能找到它,”他柔聲說,“你可能希望她流產。難道你想養育出充當泰坦星人寄主的孩子嗎?”

我咬着嘴唇,“那你當初為什麼不按計劃把我派到別的國家去,反而讓我留在這兒?”

“呃,是這樣——首先,我想讓你待在這兒陪着瑪麗,好幫她維持士氣。但不是像你現在這樣,表現得如同被寵壞的乳臭小兒。其次,沒必要去那兒,否則我會派你去的。”

“呃?出了什麼事?其他特工發來報告了嗎?”

他起身準備離開,“如果你對天下新聞持有成年人的興趣,你就不會不知道。”

我又“呃”了一聲,但他沒有理會,走開了。

我匆忙離開,趕緊補課,讓自己跟上最新的形勢。這段時間我心無旁騖,所以對每天的新聞一直沒興趣。就我的品位而言,讓地球另一端的瑣事聒耳擾目,意味着扼殺嚴肅的思考。但這一次,我的確錯過了重要的信息。

我錯失了第一時間知道非洲瘟疫的消息。我忽視了本世紀最重大的,不,第二重要的新聞,這是自十七世紀以來惟一的一次洲際流行性黑死病。

我簡直無法理解。我在非洲待過,知道他們的公共衛生設施不遜於我們,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更勝一籌。嚴格地說,一個國家要想讓瘟疫蔓延就得污穢不堪——滿是老鼠、虱子、跳蚤之類病菌攜帶者。在這些方面,現在的非洲做得非常好。即使偶爾出現黑死病和斑疹傷寒,都局限於零星的地方病,不至於發展成流行性瘟疫。

但如今,這兩種瘟疫在整個非洲散播開來,速度之快宛如流言。許多政府已經到了崩潰的地步,通過空間站不停地向聯合國求援。出了什麼事?

我的思維將這些片斷信息整合在一起,抬眼望着老頭子說:“頭兒,那邊也有鼻涕蟲。”

“你說得沒錯。”

“你已經知道了?好吧,看在上帝份上,我們最好迅速行動,否則整個密西西比河谷將會陷入和亞洲一樣的危機。一隻耗子,只需一隻小小的耗子——”

我的思想又回到自己被鼻涕蟲奴役的時光,我曾一度儘可能不去回憶的幾天光陰。泰坦星人從來不費心思搞個人衛生。我的主人從未讓我洗過澡,一次也沒有。我懷疑自從鼻涕蟲撕下偽裝的面具以來,美加邊境和新奧爾良一帶是否有人洗過澡。虱子、跳蚤肆虐的程度可想而知。

老頭子嘆了口氣:“也許,疫病流行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或許是惟一的解決辦法。”

“如果那就是我們能想出來的最佳辦法,還不如乾脆炸掉那一大片地方呢。那種死法至少更乾淨利落。”

“是這樣。可你知道我們不會這麼干。只要存在將害蟲清除乾淨而不致於燒掉整座穀倉的一線希望,我們就會不斷嘗試。”

我反覆思考了好一會兒。我們還有另一個對手,那就是時間。從根本上講,鼻涕蟲一定蠢到不會維持奴隸生存的地步,也許這正是它們不斷在星際遷移的原因所在——它們毀了所接觸到的一切奴隸。過了沒多久,寄主就會滅絕,而它們便需要新的寄主。

當然這只是推想,我將這一想法置之不理。有一點是確定的:除非我們儘快找到一種辦法滅掉鼻涕蟲,否則非洲發生的一幕同樣會在紅區上演。想到這裏,我決定採取以前考慮好的行動方案——強迫自己介入瑪麗正在遭受的心靈拷問。如果她的記憶深處隱藏着殺死鼻涕蟲的辦法,或許別人失敗了而我卻有可能發現。不管怎樣,不論斯蒂爾頓和老頭子願意與否,我準備參與。我厭倦了這種介於女王的丈夫同不受歡迎的孩子之間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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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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