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結案
哈摩族人熱火朝天的慶祝活動持續了多日,他們慶祝惡魔之死,慶祝血瓶的重鑄,慶祝英雄的誕生——他們在慶祝又一次聖戰的偉大勝利。
羅飛無法融入到這歡快的氣氛中,在他心中,始終無法擺脫一種悲哀的情緒。
岳東北倒是興奮得很。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大大豐富了他的研究素材,他把前前後後的情況詳細地記錄下來,並且補充了很多自己的揣測和分析。當然,這一切工作都是按照他的思路在進行的。
周立瑋則已經在開始收拾行囊。
“我想我們該走了。”他對自己的兩個同伴說道,“這裏發生的事情已和我們無關。兇手死了,我們不需要在擔心安全方面的問題。現在我急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儘快回到龍州,將這些植物帶回實驗室分析。”
周立瑋所說的植物就是他們從古墓場採集回來的“亡靈的血液”。它們被浸泡在少許清水中,雖然好幾天過去了,但那些黑紅色的花朵仍然透着詭異的光華,並無衰敗的跡象。
羅飛看着周立瑋,又看看那些花朵,他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此時岳東北“嘿嘿”笑了兩聲:“羅警官,你是不是還捨不得走啊?”
羅飛轉過頭來:“你什麼意思?”
“那個女孩,許曉雯。”岳東北仍然保持着他那種大咧咧的風格,直言不諱地說道,“雖然我還不清楚你們之間的關係,可她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就發覺了,這個女孩在你眼中,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是的。”周立瑋也微笑着附和,“那天在祭祀場上,你的表現有些失態。我的意思是,你失去了一貫的沉着和冷靜,顯得有些慌亂,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羅飛的神色有些尷尬,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哈哈哈……”岳東北看着羅飛的樣子,得意地笑了起來,“羅警官,沒想到你也有被我們問住的時候……其實嘛,這個事情太正常了。男女之前的感情是奇妙的,用你那種邏輯的思維,永遠也無法解釋清楚。”
“許曉雯……”周立瑋翻翻眼睛,回想起三周前在昆明的那次見面,然後他搖搖頭,頗為感慨地說道,“她現在已經是哈摩族的聖女了,世事變化,真是難以預料。”
羅飛的心中隱隱一痛,是的,從許曉雯打開苦難信札的那一刻起,她今後的命運便註定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世事?”岳東北不屑地撇了撇嘴,“事在人為!羅警官,你如果覺得那女孩確實不錯,那你就帶她走嘛。什麼族規、聖女的,只要出了這哈摩村寨,那就狗屁不是!許曉雯就是許曉雯。嘿嘿,如果真是這樣,我的書中又可以增添一段濃墨重彩的愛情傳奇了。”
羅飛開始還在專註地聽着,但對方的最後一句話顯然引起了他的反感。他皺了皺眉頭:“行了,不說這個了。你們都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離開。”
說完,他轉過身,獨自往屋外走去。
岳東北悻悻地咽了口唾沫,順台階岔開話題:“你……你現在去哪兒?”
“我有點事情要處理。”羅飛又恢復了冷靜與威嚴的姿態,“你們都不要跟着我。”
羅飛會不會真的帶許曉雯走呢?
經歷了這許多后,其實哈摩人對於自己的歷史一點也不了解。
聖女的存在只是為了他們的信仰而存在。
從屋子裏出來后,羅飛繞開了村寨中心,從偏僻的小道往恐怖谷方向走去。這次他的目的地不再是那個山洞,而是矮山腰中的古墓地。
由於特殊的酸性土質,高大的喬木無法在墓地上生長,而幾天前生長旺盛的“亡靈的血液”經不起那場山洪的,現在已經是七零八落,殘敗不堪了。
那神秘力量的源泉究竟在哪裏?
羅飛在古墓地上徘徊了許久,最後,他來到了墓地的外緣。這裏生長着一棵粗壯的紅豆杉,它枝葉茂密,鬱鬱蔥蔥,即使是施虐的山洪也未能奪去它盎然的生機。
杉樹下,靠近樹根的部位,有兩個不起眼的土包。羅飛在土包前佇立着,滿懷恭敬與莊重的心情——根據李延暉生前的說法,李定國和雅庫瑪的屍骨最後正是被安葬在了這裏。
相對整個墓地而言,此處是一個制高點。李定國從此將在這裏安息,在他的腳下,還有數以千計的烈士亡靈在陪伴着他。
“寧死荒外,勿降也!”
他的一生終於以“死於荒外”的方式而結束,空留下壯志未酬的悲懷。
“我為天下人而戰,天下卻無一人助我。”
雖然時空已流轉三百多年,但英雄臨死前的嗟嘆,似乎仍在恐怖谷一帶悠然縈繞。
這是一種生不逢時的悲哀。即便是有萬人難敵的驍勇,鬼神難測的計謀,然而兄弟相忌,盟友不援,最後又被自己的心腹部將出賣……天勢已定,又豈是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擎木而支?
而雅庫瑪的死則又是另外一種悲哀。在有些時候,堅守一個謊言比說出真相需要更大的付出和勇氣。安密曾懷疑雅庫瑪和李延暉之間有了私情,這種猜測也不能說不對,只不過這私情與男女無關,這是兩個家族間的私情,它跨越了時間的河流,也跨越了生死間的鴻溝。
羅飛花了很長的時間緬懷杉樹下的死者,同時也在考慮着另外一些問題。
當他回到哈摩村寨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歡慶的族人也漸漸散去了,家家戶戶的房屋種開始冒出晚飯的炊煙。
羅飛沒有回自己的住地,他向著聖女木屋的方向走去。在離開之前,他一定要單獨見一見許曉雯,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在羅飛以往的經歷中並不多見。因為他自己心中仍很彷徨,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抉擇,也不知道這次見面會產生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
兩天之後,羅飛三人回到了昆明。
叢林裏那些驚心動魄的經歷仍歷歷在目,此刻環顧着繁華的都市,不免讓人產生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三人找了個賓館安歇下來,然後定好了第二天前往龍州的機票。長途的山地跋涉讓大家都累得夠戧。洗了個熱水澡之後,周立瑋和岳東北各自躺下,呼呼大睡。羅飛卻不得空閑,他直奔精神病院,去解開心中的一些謎團。
劉醫生接待了羅飛,談起李延暉被治癒的事情,他的神色卻有些尷尬。
“嚴格說起來,這是一起醫療事故,所以後來面對病人的詢問時,我們只好含糊其辭。因為把他的病症治好的,並不是我們醫生開的葯。”
劉醫生說的情況羅飛早已知道,並且這也是他的關注點所在:“那麼葯是從哪裏來的呢?”
“我也說不清楚。”劉醫生搖搖頭,“情況是這樣的,我們醫院的病人,每天都會服用一些穩定情緒和治療病症的藥物,這些藥物都是由醫生開出方子,然後護士到藥房領取,並且負責送給病人服用。一般每次會領一周左右的藥量,用完后,醫生根據治療效果,再開出新的方子。那一次用藥過了兩三天,護士反映說年輕人突然出現了好轉的跡象。我很驚訝,於是便到病房查看,結果發現有一瓶葯並不在我開的方子上,而且那瓶葯沒有任何標識,也不可能是從醫院藥房提出來的。”
“那麼說,有可能是取葯的護士做的手腳?”
劉醫生無奈地攤攤手:“誰知道呢?對於那個年輕人,情況又複雜了。因為給他送葯的時候,需要同時出動三個護士:兩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將情緒不穩的病人按住,另外一個女護士負責喂葯。你要說有誰做了手腳,這三個人都有可能。所以我們也沒辦法追究誰的責任。好在這葯的效果是利大於弊,我們最後只能向病人說清楚,葯不是醫生開的,能治病,但是也有副作用,是不是繼續服用,由他自己做決定了。”
“嗯。”羅飛略沉吟了一會,說,“我想見見那個取葯的女護士。”
這個年輕的護士名叫趙穎,說起那起事件,她也是一肚子的苦水:“那會我剛剛參加工作,是第一次給病人送葯,沒想到就背了這麼個黑鍋。我做手腳?我哪有那個本事啊?我如果能搗鼓出治病的葯,還當什麼護士呀?”
羅飛笑了笑:“我知道那個葯不是你的,但我有個疑問——那藥瓶上什麼標識也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至少醫生該寫明用量什麼的啊?”
“我以為是自己把用量的單子搞丟了。”因為事先知道羅飛的警察身份,趙穎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地回答,“因為怕挨批評,我也不敢再找醫生。給病人服藥的時候,我就盡量少用一點,我想那個病人都半年沒治好了,少吃點葯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劉醫生在一旁聽得直是搖頭嘆氣,羅飛則是不放過任何疑點,繼續追問:“用量的單子丟了?你就一點也沒想過,是多了一瓶葯嗎?”
“因為不光是那瓶葯沒有單子,還有幾瓶葯的單子也丟了。”趙穎低着頭,小聲說道,“是這樣的,第一次送葯的時候,剛一開門,那個病人就特別嚇人的大喊大叫。我手一軟,把整個托盤裏的葯和單子都撒了……有些葯和單子落到了病房裏。後來雖然藥瓶都撿回來了,但是單子卻被病人撕爛了不少……”
是這樣!羅飛心中一動:“你第一次送葯,那是哪一天?”
“我第一次上班……”趙穎想了會,“那應該是八月十四號。”
“就是你們來的那一天。”劉醫生補充道。
“對了,對了!居然是這麼回事!”羅飛輕拍着手,臉上的神色極為感慨。
劉醫生卻愈發納悶了:“什麼對了?到底怎麼回事?”
“那瓶葯是周立瑋的。”
“周教授?”劉醫生若有所思,“對,他是說過研究出了治療的藥物。難道是他把葯偷偷放進來的?不會呀,他的職業道德是很嚴謹的。”
“他並不是有意為之,他只是把葯放在這個口袋裏。”羅飛拍了拍胸口處,“你還記得嗎?當時那個病人曾經一把抓住他,抓的也正是這個位置,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兩個人分開。”
“哦。”劉醫生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終於明白過來,“葯就是那個時候掉了出來,滾到了病房裏。”
羅飛點點頭:“應該就是這樣。後來趙護士撿拾灑落的藥瓶,把那個葯也撿起來了。陰差陽錯,反而治好了病人。”
知道不是醫院內部人搞的鬼,劉醫生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哈哈,這麼說的話,那還真是天意了。”
天意?羅飛心中暗自感嘆,這冥冥之中的善惡因果,除了歸於天意,還真是難以解釋呢。
在返回龍州的飛機上,羅飛把那瓶葯的丟失詳情告訴了周立瑋。後者聽完,足足愣了有半晌,然後才“嘿”地乾笑了一聲,搖頭道:“怎麼會這樣……居然有這麼巧?”
“是的,太巧了……”羅飛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把那瓶殘葯掏了出來,放在眼前認真端詳了片刻,“周教授,你在精神醫學方面的才華確實讓人欽佩……只是天意偏要和你開上這麼一個大玩笑,你那苦心經營的計劃詳盡周密,各方面的研究也非常順利,可誰能想到,最後卻被這小小的一瓶葯給毀了?”
“計劃?”周立瑋不動聲色地看着羅飛,“你說什麼計劃?”
羅飛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繼續在發著自己的感慨:“沒有這瓶葯,李延暉應該還關在昆明的精神病院中;沒有這瓶葯,我和岳先生現在也會成為那恐懼症的受害者,沒有這瓶葯,你的計劃會順利很多……不過,這瓶葯本身就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古人留下的這個哲學命題,直到現在仍然令人感到困惑。”
周立瑋的臉色有些變了。
岳東北開始聽得有些沒頭沒腦的,現在總算品出些味來,他睜大眼睛看着那瓶葯:“羅警官,你是說,我們在清風口出現恐怖幻覺的時候,就是被這個葯治好的。”
羅飛點點頭:“這裏面一些更詳細的情況,我以後會告訴你。”
岳東北轉過頭瞪着周立瑋:“那你在這件事裏面是什麼角色?”
“你還是得問羅警官。”周立瑋使了招太極推手的功夫,“看他是怎麼給我安排的。”
羅飛把藥瓶收了起來,這在日後的法庭審判中會是一件證物,然後他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說:“自從劉雲的屍體出現之後,我就意識到白劍惡很可能有問題,你們兩人中,也有一個可疑的人。所以我事事小心,當天晚上的值夜時,我就是針對相關情況做的安排。到了清風口,飲食方面的危險我也想到了,可最後還是中了毒,如果要說誰有下手的機會,那就只有周教授你了。”
周立瑋很不理解地搖搖頭:“食物在你們手中,水是每個人自己打的,我怎麼下手?”
“在乾糧上投毒是不太可行的,問題必然是出在飲水上。大家都是從河邊水坑取的水,唯獨我和岳先生出現了中毒癥狀,而我們恰好又是最後取水的兩個人,所以在我們前面取水的人就非常可疑了。”
“對對對,那個人就是你。”岳東北用手指着周立瑋,氣憤地說道,“你把致毒物放在自己的水壺裏,趁取水的機會溶入了水坑中!”
周立瑋立即不客氣地反駁道:“岳先生,以你的治學態度,就是這樣僅憑猜測,就可以做出結論的嗎?!”
“猜測?”羅飛微笑着看了看周立瑋,“是的,而且我還有更多的猜測。比如說迪爾加之死,陷害我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你,我猜得對嗎?”
周立瑋居然也用笑容相對:“我很願意聽聽你猜測的過程,這像是一個有趣的智力遊戲。”
羅飛很配合,他開始有條不紊地分析起來:“我原本以為是你們中的某個人殺死了迪爾加,目的就是為了陷害我。不過當我看到迪爾加的屍體后,我發現那種殺戮方式並不是你們有能力做到的。後來更多的事實證明殺死迪爾加的其實是李延暉。可我的登山刀又出現在屍體上,這顯然不會是李延暉所為。所以我推斷,你們中的某個人在跟蹤我的時候,恰好看到了迪爾加被殺的情形,所以臨時起意,想到了這個陷害我的方法。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人沒有理由一開始就帶着我的登山刀,他必須在目擊兇案發生后,有一個回住地取刀的過程。周教授,你自己說過的,當你們三個人分開后,你中途回了一趟屋子。”
“嗯,好,有一定的道理。”周立瑋點點頭,目光卻又一閃,“不過,就只是這些嗎?”
“鞋子。”羅飛的話鋒忽然間一轉,“你的鞋子。”
周立瑋皺起眉頭,有些茫然地往自己腳上看了看,那是他出發前新買的登山鞋,雖然經過了好幾天的跋山涉水,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岳東北也納悶地撓着腦門:“鞋怎麼了?”
“不只是這雙鞋,還有你出發時穿的那雙舊鞋。”羅飛引導着周立瑋的思路,“我們三個人中,只有你帶了兩雙鞋過來,你的舊鞋就莫名其妙的被烤壞了,這不有點太巧了嗎?”
周立瑋啞然失笑:“可這又能說明什麼?我自己把舊鞋扔到了火里?為了能穿上新鞋?”
“你只把注意力放在鞋上,當然說明不了什麼,但是,和另外一些事聯繫在一起,那就大有名堂了。當我逐步懷疑你和白劍惡有勾結之後,有一個情況很讓我疑惑。你隱藏得非常好,連我和岳先生都沒能看出你和白劍惡早就相識,劉雲怎麼會知道其中的秘密呢?”羅飛略頓了頓,似乎在容身邊的二人思考,然後他接著說,“現在讓我們把在禰閎寨時發生的幾件事情按時間順序重新捋一遍。劉雲是在祭祀雨神像的那天中午到達禰閎寨的。下午的時候,我們被白劍惡‘請’了過去,劉雲趁機到我們屋裏來了一趟,他做了些什麼呢?晚上,周教授的舊鞋被烤壞,只好換上新鞋。第二天一早,我去找劉雲,周教授則去白劍惡處‘商量出行的事情’。那時劉雲還在躲着我,因為我撲了個空,可當我往回走的時候,他卻從後面跟上來,似乎又想追上我。這個時候,周教授,我們倆恰好在路口相遇了,劉雲立即離開,隨後便想盡辦法要約我單獨見面。由此看來,很有可能是你早晨與白劍惡的談話泄漏了一些秘密——我想你們談話的內容無非是怎樣在路上對我和岳先生下手吧?可是,劉雲怎麼能聽見你們的談話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等回到昆明后,我的腦子輕鬆了很多,這時我才突然想到你的鞋子。當天晚上,我果然從左鞋的舌頭裏找到了這個東西。”
羅飛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間捏着一個小小的紐扣電池狀的圓片:“日本產的音頻接收設備,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竊聽器。可以在兩公里的範圍內實行有效監聽。劉雲本來想竊聽我們之間的談話,獲得一些與龍州瘋案有關的隱秘,沒想到,他卻發現了一個連自己都感到害怕的秘密。你的警惕性很高,劉雲要約我單獨相見,你立刻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妥,所以當白劍惡要推遲行程時,你顯得有些失態。你當時還不知道,劉雲在前晚赴約的時候,因為遭到白劍惡的追殺,已經喪身在山洪中了。”
“有意思,有意思。”周立瑋專註地盯着那個竊聽器,“據我所知,這樣的竊聽器只能即時收聽,並沒有錄音的功能吧?”
羅飛坦然點點頭:“你說的不錯。”
“所以我很反感你的這些猜測。”周立瑋神態自若地反擊着,“你所說的一切,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岳東北也有同樣的感覺,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羅飛,希望對方能夠亮出更加有力的武器來。
“證據,是的,現在需要的是證據……那我就先讓你看看吧。”羅飛起身,從行禮架上取下了隨身攜帶的背包,從中翻出一個信封,然後他坐下說道:“半年前,李延暉便從白劍惡等人的交談中得知了你們的所有計劃。從昆明精神病院出來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們的計劃全都寫了下來——就在這個信封中。岳先生,你現在肯定是一團迷霧,讓我把這個計劃前前後後的講一遍吧。某精神病學領域的專家,著名教授,其實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經關注到你的學術,不過吸引他的不是李定國的生死之謎,而是那傳說中‘惡魔的力量’。憑藉職業的本能,他立刻意識到所謂力量的源泉很可能是一種精神致幻類的生物提取素。於是他來到了雲南邊陲一帶進行尋訪,從而結識了世代都在追尋這種力量的白家後人——白劍惡。白劍惡把他帶到恐怖谷,倆人終於找到了那種生物,它的提取素能夠刺激人的精神,使人產生極大的興奮和愉悅。於是教授便想到了利用它來開發出一種新型的毒品,依託白劍惡的勢力,在雲南現有的毒品交易平台上分一杯羹。唯一的問題是,這種提取素對人存在一定的致恐幾率,必須進行研發和升級。教授採集了一部分提取素的樣品,回到龍州進行研究。根據計劃,他與今年二月份再次來到恐怖谷,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利用哈摩族人進行小規模的人體試驗。八月,教授用第一次升級后的產品在龍州進行了更大規模的人群試驗。他在學校,酒樓等公共場所投放了藥品,受眾者非常廣,但絕大多數人只是感到某名的興奮和愉悅,只有極少數敏感體質者出現了致恐癥狀,這些人理所當然的成了該教授的病人,其實也就是他的研究對象。對了,我忘了說那個血瓶,李延暉被白劍惡等人抓住,血瓶也落到他們的手中。正是這位教授把血瓶帶到龍州,然後轉手賣給了文物販子吧?當我們順着血瓶的線索要深入恐怖谷調查時,該教授一路同行,目的就是要掩蓋真相,其間,他不惜採用任何手段,包括最後殺死了自己的盟友——白劍惡。”
羅飛的這段話聽得岳東北目瞪口呆,他雖然對周立瑋素無好感,但卻絕對沒想到這件事從頭到尾居然都是對方策劃出的陰謀,他瞪着周立瑋,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些許驚恐與后怕的神色。
周立瑋冷冷地看着羅飛,沉默半晌之後,他問道:“對不起,請問在那封信上,出現過我周立瑋的名字嗎?”
羅飛與周立瑋對視着:“沒有,李延暉不知道那個教授的名字,所以他也不可能提到你。”
“那你怎麼來證明這個教授就是我呢?”
“昨天一到昆明,我就已經打電話通知了隊裏的刑警,他們搜查了你的實驗室,找到了一些可疑的生物提取素,經過動物試驗,這些提取素同時具有致恐和致興奮的化學因子。”
“呵。”周立瑋冷笑着搖頭,“我是一個精神病學專家,實驗室里找到這樣的東西太正常了,你無法證明這就是李延暉信中所說的來自恐怖谷的‘力量’。羅警官,你的證據鏈條中還缺少非常重要的一環。”
“那麼加上這個呢,證據鏈條是否就完整了?”羅飛的左手此前便伸入了背包中,此時拿了出來,他的掌心是一顆牛眼大小的、黑乎乎的圓球狀物體,上面尚沾着些許泥土。
周立瑋的臉色瞬間大變,雖然他竭力想掩飾心中的情緒,但汗水還是順着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見到對方這副模樣,羅飛確信自己已贏得這場交鋒的勝利,這顆圓球的確就是那流傳了數百年的“神秘力量”的源泉所在。
“如果你實驗室里的生物提取素恰好與這圓球中的成分相吻合,我想,庭審法官會明白這其中意味着什麼。”
羅飛淡淡的話語徹底擊倒了周立瑋,他絕望地苦笑着,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岳東北好奇地用手觸了觸那圓球,感覺很硬。
“‘亡靈血液’的果實,不過,它是生長在的。根據李延暉所說,那神秘力量的源泉就在古墓地,那裏,唯一值得注意的物種就是‘亡靈血液’。不過我們的周教授如此積極地砍下植物的莖枝,要讓我們帶回來研究,這引起了我的懷疑。聯想到墓地上那些散落的骸骨,顯然是有人曾在這裏挖掘過什麼。所以在離開的前一天,我來到墓地上,從那些植物的挖出了這些東西。”說到這裏,羅飛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窗外。
飛機已經降落在地,正在緩緩的滑行。
“周教授,請你做好準備吧。有人來接你了。”羅飛手指前方不遠處說道。
那是他的助手小劉等人。他們穿着筆挺的警服,在陽光下,那些黑色閃動着莊嚴肅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