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變小的肚子

第九章 變小的肚子

我點了根煙,靠在行人路的護欄上。

煙是附近便利店裏買的,打火機也是。我很少抽煙,只有在某些時刻才抽幾支。比如說事情棘手難辦的時候。

此刻,在我的背後,隔着一條並不寬闊的馬路,就是上海市某第一婦嬰保健醫院的正門。許多人正在哪裏進進出出,其中相當一部分,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婦。

我在這裏已經很久了,看着周圍這些各色打扮席地而坐賣飾品的小販,是什麼信號讓他們在城管到來的前一分鐘一鬨而散,而後再三三兩兩陸續回巢。

黃織在上海醫院裏身下的孩子,被發現死在了韓國首爾的冰箱裏。已經認罪的韋羅尼克在隱藏什麼,還是她根本就是在壓力下精神失常胡說八道?不過就算她精神不失常,也無法解釋為什麼黃織的孩子會跑到她那裏。

難道她殺自己的小孩還不夠,要想販嬰組織買嬰兒來殺,以滿足她的變態心理?要是這樣的話,她都已經認罪了,為何不一起認下來?

還有,嬰兒身體上長期爬行留下的反常痕迹是怎麼來的?這種痕迹,會不會和他在母體內吸收同胞兄弟這種行為有關?或者說,有其他更神秘的原因?

我相信,鑰匙就在前面的醫院裏。只要能從一婦嬰醫院找出“線頭”,再順藤摸瓜,就能搞清楚一切。

還是和從前一樣,利用記者身份的便利來查嗎?但這好像在一婦嬰醫院裏行不通啊。我能找出合適的理由,來向醫院要求調閱三年前的病人病例和其他所需資料嗎?向各個相關人員詢問三年前的事情,這還叫新聞嗎?

而且,這不是某一個人的問題。再往下小里說,也是有一批在醫院裏具備相當影響力的人,攜手共同策劃進行,才能做到滴水不漏。那麼這些人,會讓我這個記者看到任何可能暴露真相的材料嗎?

要是能想出完美的答案,我也不會在這裏徘徊許久。但到如今,既然想不出完美方案,那就不想了吧。

我把煙頭掐滅,往一婦嬰醫院走去。像這麼個無從下手的地方,酒讓我像個莽漢一樣去硬碰硬撞一次,看看會撞出什麼來。至少可以觀察,有哪些人的反應比較可疑。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你在哪裏?”這麼乾脆的語氣,就只有何夕了。

“我在……常樂路上。”

“常樂路?你在醫院?”

“嗯。”

“你等着,我一會兒到。”何夕說完這句就掛了電話。

我愣了愣,又靠在護欄上,摸出只煙點上。

十五分鐘后,我又接到了何夕的電話。

“人呢?”她問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一輛警車在我面前駛過,拐進了一婦嬰醫院的大門。

等我疾步走進醫院,一身警服的何夕已經站在門診大門前了。“你怎麼來了,這裏可不比大唐村,想靠張過期的警官證矇混過關,不太可能。”我說。

“你是為查紙嬰來的?”何夕不答反問。

“是啊。”

“那就進去吧。”

何夕說完就走,甩給我一個背影,把我恨得牙痒痒。把話說清楚點會死嗎,這種風格,還真是……對我胃口啊。

“傻站着幹嗎?”何夕在前面轉過頭說。

“哦……哦。”我連忙跟上去。

我們直接找到了以婦嬰院辦主任,一個頭頂微禿,看上去沒幾年就該退休的男人。

何夕一見面就先出示了自己的證明,我在旁邊瞥了一眼,好像並不是那張過了期的警官證嘛。

主任仔細地看過證件,然後遞還給何夕。

“何法醫,請問有什麼事嗎?”

原來給的是法醫證啊。

“有一宗謀殺案,需要貴院的協助。死者在三年前曾經入院一段時間,我需要當時你們對這個名叫黃織的病人所做檢查的所有資料,以便和她現在的屍檢結果進行比對。這對案情很重要。”

“哦,好的,我們一定配合。”主任似乎沒有一點防備,立刻就答應了。

“你說得很冠冕堂皇啊。”我輕聲對何夕說。

“本來就是。”何夕回答。

主任請何夕就等在辦公室里,讓人調出相關材料後送過來。他打電話讓人辦這件事的時候,語氣和用詞都很正常,看不出一點可疑的樣子。

“那麼,你也是來採訪這個謀殺案的嗎?”我已經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主任,可是他卻不太明白我的意圖。

“哦,不是,我和何法醫是朋友,剛才在門口正好碰上了。不過我的確是來做採訪的,我們報社想做一個上海大醫院病人滿意程度的專題報道,聽說一婦嬰在優化就醫環境方面做了不少工作,所以想現場看一看。最好嘛,您能派個人給我講解一下,你們的各個環節是怎樣的。”我等在這裏也不能做什麼,現編了個理由,想試試從另一個渠道能了解到些什麼。

主任臉上多了一分笑容,這是送上門來的醫院形象宣傳呀,怎能放過,立刻就派了辦公室里的一個女孩帶我到下面走走。這女孩年紀也不算很小,只是比起主任來比較年輕罷了。估計是幹了好幾年護士,然後被調到院辦來做行政的。說實在的,這算是護士最好的出路了,比熬到護士長都好得多。

她很熱情地為我介紹這介紹那,讓我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這篇報道是子虛烏有的,她說得再多,我也沒法寫出來。

我最關心的自然就是婦產科。一個男人對這感興趣實在是……不過打着採訪的名義,也就硬着頭皮上了。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我算是對一個產婦從產前檢查到住院再到生產的一系列流程都搞明白了。而且,還實地看了嬰兒房,特意問明白了,當一個嬰兒在產房裏剪了臍帶,要如何先擦乾淨再進行登記后,報道嬰兒房由專門的護士用溫水洗澡。

總之,一系列的手續相當嚴謹,成規模地大批偷走嬰兒,幾乎是不可能的。

實際上,我先前站在一婦嬰的門口時,就已經意識到,在這樣一家醫院裏,就算有拐盜嬰兒,也不會大量發生。現在的產婦,偷偷做B超的人多了去了,想黃織這樣到臨盆還不知自己懷的是男是女,是不是雙胞胎的產婦可不多見。此外,醫院的登記手續不論,通常情況下丈夫都等在產房外,嬰兒順利生下來,護士都會第一時間抱給父親看。

現在想想,成功偷一個嬰兒,要滿足一連串的條件。首先鑰匙雙胞胎,這樣才能藏一個留一個,其次產婦得沒做過B超,不知自己肚內的情況,這實際上要冒險,因為或許又許多人是在其他醫院做的B超;然後藏起嬰兒不讓產婦和守在外面的父親發現;最後才是醫院內部的手續要做得看不出端倪。

這樣苛刻的條件,註定了這種行為不可能成規模地發生,更不可能形成一條黑暗的產業鏈,因為成本太高了。

順理成章地想下去,某些相關的人,只會在極少數的特殊情況下,才會做這樣的事情。甚至只做過黃織那麼一次也有可能。

沒錯,特殊情況。這個嬰兒的確最夠特殊,不僅把同胞兄弟吸成一張紙,死亡時還有不可思議的長期爬行痕迹,或許在他剛出生時這特意情況就出現了,又或是有其他的特異之處。

醫學上的原因,動機是這個吧。我想到了去年那次險象環生,並最終讓何夕不得不選擇重生的經歷,這讓我知道了即便是醫學,也能讓人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

該“採訪”的都“採訪”完了,回院辦的路上,我收到了何夕的一條短訊。

“看不出問題。”

看到這五個字的一瞬間,我有些恐懼。做到這樣幾近天衣無縫的程度,我是否還該查下去呢?

“他現在不再,出國去了。真是不巧,前天剛走的。”剛走進院辦,我就聽見主任對何夕這麼說。

“呵,你這兒還沒好呀。”我對何夕說,當然,這是說給主任聽的。

“沒,我想找負責產婦的醫生了解詳細情況,可是他已經出國了。”何夕回答。“是張醫生嗎,我前些天還和他通過電話呢。”我驚訝的說。

“你怎麼知道?”主任不解的問。

“三年前我採訪過他,就是為了這名產婦生下畸形胎兒的事情。”我解釋了一下。

“哦,是這樣。張醫生到美國做訪問學者,要過半年才能回來。”

我和何夕互視了一眼,還真是巧呀。

“那麼就先這樣吧。這些材料的複印件我就帶回去了,如果有什麼問題,可能還會來麻煩你。”何夕說。

“好的好的。”主任一口答應。

我和何夕走出辦公室,在走道上轉過一個彎,我問:“沒找出什麼疑點嗎?”

“紙面上看起來很正常,本來找到醫生問一問,人能反饋出的信息要比紙上豐富的多,可是………”何夕說到這裏忽然停住,她注視這一個迎面而來的護士,直到這名護士和我們擦肩而過。

“怎麼了?”

“我差點忘了,還有一個人。在產房裏,通常情況下醫生是不動手的,只在一邊看着,以防以外發生。而為產婦接生的是助產士,當時為黃織接生的助產士所知道的,不會比醫生少。”何夕說著轉身往住院辦走去。

“真是抱歉,當時為這名產婦接生的助產士,現在也不在了。”主任這樣對我們說。

“什麼?”我忍不住說。

“她在兩三年前就辭職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主任聳了聳肩,“真不好意思,幫不到你們。”

“她叫什麼名字?”何夕問。

“岳聞櫻。”

“哪兒人,是上海人嗎。”

“是的,她是本地人。”

“這樣的話,找到她應該不會很難。”何夕看着主任說。

“哦,對啊。公安系統找到她肯定不難。”主任笑着這樣回答。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我走進一個小區。這是浦東高檔濱江住宅群之一。岳聞櫻就住在這裏。

我原以為,既然當年最清楚黃織懷孕情況的兩個人都如此巧合地不在醫院,那麼就算是警方也未必能輕易找到岳聞櫻。現在看來,這種想法也不能說不對。

我不知道岳聞櫻在不在,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還住在這裏。岳聞櫻辭職后,檔案就一直在街道,似乎再沒有出去工作過。檔案里的電話已經全部更改了,但是她的父母還能找到。岳聞櫻父母所在地的戶籍警受何夕所託,到他們家去了一次,得知他們竟然已經和女兒斷絕了往來,是什麼原因卻不得而知,她父母不願深談。因為不聯繫,連女兒現在的電話都沒有,我所拿到的地址,還是今年春節時,岳聞櫻寄給父母的賀年卡片上寫着的地址。

看起來,岳聞櫻做了什麼事情,讓父母至今無法原諒,不願和她主動聯繫。

何夕沒有和我一起來,由我以記者的身份出面採訪,比較不容易引起岳聞櫻的警惕。現在她得抓緊時間研究黃織的屍體,畢竟這具對她而言無比寶貴的屍體不可能永遠放在法醫解剖室里,過一天少一天。

岳聞櫻住在七樓,樓下有道安全門把關,主人可以通過裝在門上的攝像頭看到來訪者的模樣,也有對講機可以說話。

我按下的702室的通話鍵,心裏還挺擔心,自己這麼冒失地上門,別連這道門都進不去啊。

“喂,你是誰啊?”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門上傳來。

“請問,岳聞櫻在嗎?”我問

“嗯,我就是啊。”

我心裏一陣興奮,連忙說:“抱歉很冒昧地來打擾您,我是晨星報社的記者那多,想對您做個採訪。”說道這裏,我在攝像頭前亮出記者證

“晨星報社記者?什麼採訪?”

“是關於……關於您的一些經歷方面,這個,能不能上去詳細說?”

“嗯,好的。”

安全門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自動向內緩緩打開。

就這麼讓我進來了?好像還挺容易的樣子。

我乘電梯到了七樓,心裏猜測着將會從她那兒知道些什麼。

這次沒多廢話,一按門鈴就開了。

冷氣從門裏泛出來,讓我精神一振。為我開門的女人穿着一襲過膝的絲質弔帶裙,下巴尖尖,一雙眼睛細細長長,彷彿沒睡足睜不開眼的樣子,有股子慵懶的風情。

可是,我怎麼覺得,這張臉有種熟悉感,似乎在哪兒見過似的。

再次拿出記者證和名片遞過去,岳聞櫻只是看了看名片,又抬頭看看我,說:“你…是不是以前去一婦嬰採訪過?”

我一愣,點點頭,然後忽然想起,眼前這女子,就是三年前我去一婦嬰採訪,張醫生對我說紙嬰情況時在一邊偷聽的那個護士。原來她是助產士,看來這兩者的服裝都差不多,讓我沒分清楚。感覺上,她現在的樣子要比當護士時有魅力許多,不過也可能是當時我的心思都被紙嬰吸引,根本沒注意她。

岳聞櫻一笑,說:“你想起來啦,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我換了鞋進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這客廳有五六十平方米的樣子,所有的傢具和擺設及裝修,處處都透着考究。

客廳就這麼大,整套房子至少得要兩百平方米吧。現在這兒的地價是多少,三萬一平米或更高?她那來得這麼多錢?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的?”岳聞櫻問。

“哦,我先託人找到了你的父母,他們給了這個地址。”

聽我說到她的父母,岳聞櫻臉上掠過一絲陰霾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和當時的採訪,還有點關係。”

“和那個採訪有關係,那個紙嬰?”岳聞櫻脫口而出。

我點頭,心裏卻猶豫着,接下來要怎麼說好。是直接問呢,還是迂迴一些?這個岳聞櫻當年突然離開一婦嬰,現在又這麼有錢,疑點重重啊。

“是有點關係,後來我和那個叫黃織的產婦還一直有着聯繫呢。那時我的採訪經驗還不足,只找了醫生採訪,最後報道也沒有寫出來,早知道你就是接生那個紙嬰的助產士,應該也採訪下你的。”我東拉西扯地把話題撤開,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不過你後來怎麼突然就離開一婦嬰了呢,聽說那兒的收入待遇還是很不錯的呀。”

得想辦法把這點搞清楚,才能決定接下來用什麼策略。

岳聞櫻笑了笑,笑容里卻有許多說不請道不明的內容。

“哦,是我太冒昧了。”我假惺惺地說了句。

“也沒什麼不好說的,你都從我爸媽那裏知道了我住在這裏,難道還猜不到原因嗎?”

“啊。”我到真的沒反映過來,她指的是什麼。

她又笑笑,說:“這種房子,我又買不起,房產證上也不是我的名字。”

接下來,她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她的故事全部告訴了我。原來她竟是只金絲雀。

所謂金絲雀,看起來很漂亮,叫聲也很好聽,但就是關在籠子裏,怎麼都飛不出去的那種。這些年來,這三個字是有着特定含義的。

她辭職不幹的原因,我因為被其他信息誤導而完全猜錯了。其實簡單的很,她遇上了個台灣富商,被包下做了二奶。

有許多女人甘願成為二奶,除了錢之外,情也很重要。岳聞櫻當年就是喜歡那男人到死心塌地,即便和父母鬧翻,也不肯分手。她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又是那種特別正派兼古板的,女兒被一個台灣人包了當情婦,完全在他們的容忍範圍之外,說出去更是沒臉見人,只好當做沒這個女兒,斷了往來。

越是熾烈的愛情,持續的時間也就越短暫。到了今天,讓岳聞櫻依然維繫這種狀態的,已經不僅僅是感情。大多數時間裏,她都是一個人住在這大房子裏,孤單寂寞,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今天我跑到這裏,讓她可以有個人說說話,而且我和她本是陌生人,在某種程度上,更容易毫無顧忌地說話,宣洩。

聽完岳聞櫻的故事,我終於放下心來,對她說的頭一句話,就是:“黃織已經死了”。

“生下紙嬰的產婦黃織已經被人殺了。”

在岳聞櫻震驚的眼神中,我把整件事情娓娓道來。從黃織犯精神病,到女兒失蹤我去找她,又是如何發現她死在上海的小旅館,DNA檢驗對上韓國的冰箱死嬰等等。

一系列事情的發生和其間詭異的聯繫,讓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理清其中的頭緒。岳聞櫻在我說完后還愣了一會兒,才說:“你現在懷疑黃織生下的不僅僅是一個紙嬰?另一個跑到了韓國的冰箱裏?”

我點頭:“因為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了,黃織的懷孕紀錄,就這麼兩次。”

“可接生的是我,她就只生下了那個怪胎呀!”岳聞櫻瞪大了眼睛說。

“怎麼會?”我仔細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

“那是我當助產士這幾年裏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怎麼可能記錯。”岳聞櫻斬釘截鐵地說,“再說,如果她真生下了另一個健康的嬰兒,當時我們就抱給她了,怎麼可能藏起來。”

說到這裏,她見我的表情古怪,恍然叫起來:“原來你還真懷疑我們把嬰兒藏起來了呀。”

我咳嗽了一聲,說:“這是基於事實的最合邏輯的判斷了,而且這次我到一婦嬰調查,張醫生和你兩個最清楚事實的人又都恰好不在…”

“可是事實就是黃織當時只生下了一個紙嬰。你剛才說的那些,任何一點都是非常奇怪的,奇怪到無法用正常理解,那麼再增加一個無法解釋的事實,也不會讓你覺得無法接受吧。”

我苦笑:“原來還想從你這裏得到一點突破,可現在…….你再想想,當時有什麼讓你覺得奇怪的事情沒有?”

“奇怪的事情?”岳聞櫻笑了笑,“一個人生下了那麼個東西,還不算奇怪嗎?!”

她雖然是笑着說出這句話,但那個表情卻讓我覺得,直到今天,想起當日的情景,她仍心有餘悸。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倒真是還有一些事情不尋常。當時在場的人都愣神了,一些小細節就忽略了過去。”

“哦,都有些什麼?”我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

“是胎衣。”

“胎衣?”

“就是在胎兒形成前保護胎兒的一層膜,就像蛋殼,不過是軟的。一般胎兒在生下之後,要等胎衣再落出來,產婦才算安全。有種葯叫做胎寶粉,就是用胎衣做的,很補。”

很補……….這樣的葯聽起來有點噁心。

“但是紙嬰的胎衣,卻比普通的正常胎兒該有的胎衣更大些。”

我眼睛一亮,說:“就像雙黃蛋要比一個黃的蛋大些?”

岳聞櫻點頭:“對於這樣一個紙嬰來說,當時產下的胎衣太大了點。還有一件是,我一直覺得是我的錯覺。我…….覺得黃織的肚子比她剛進醫院的時候,要小了一點。”

“肚子小了?”我的眼睛開始不由自主地輕跳起來。這信息在預示着些什麼鬼東西啊…….

“要不是聽你剛才說了那麼些事,我都不敢把自己的感覺告訴你,因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一直覺得我多心了。但現在看起來,這事太妖了,太妖了。”

我聽她連說了兩個妖字,不禁哆嗦了一下。

“等等。我才到一婦嬰採訪過,我了解到,助產士一般來說在產前是不和病人接觸的,照顧產前住在醫院裏的產婦的,是另一些護士才對。你怎麼會在黃織剛入院時,就留意到她肚子的大小?”

“是因為一個牌友的關係。”

“牌友?麻將的牌友嗎?”

“撲克牌的牌友。你等會兒。”岳聞櫻說著,從柜子裏找出本相冊,翻到其中一頁給我看。

“這張照片大約就是黃織產前幾天拍的,上面是常常一起玩牌的牌友,我說的就是這個人。”

照片上的背景大約是醫院的一角,上面是六個女孩。其實應該說是五個。岳聞櫻所指的那個年紀要大些,至少三十歲了。六個人分兩排站,這人站在後排的中間。

再仔細看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在這個人和她左邊的女孩子之間,好像還站着一個人。但那人的個子極矮,像是個小孩子,只露出了點頭髮,臉看不清楚,基本上被擋掉了。

我整張臉一下子就僵硬了,一陣惡寒襲來。

這是什麼?

正常情況下,一個孩子和大人們合影,孩子總會在顯眼的地方,哪有被大人完全擋住,只留下一個模糊的頭髮輪廓的道理。

何況,岳聞櫻剛才說的很清楚,這是她牌友們的合影。她的牌友,當然不可能包括這樣一個小孩子!

那這是什麼人,或者說,這是什麼?

我想起在網絡上流傳的那些幽靈照片,無端出現在人身後的孩童的幽靈………

“這,這是什麼?”我問岳聞櫻,我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有點僵硬了。

“啊。這個?”岳聞櫻看着我指的地方,又看看我的臉色,竟然笑了起來。

“這是個小女孩,叫什麼名字我忘了,不過,她就是那個產婦的女兒。”

“黃織的女兒?周纖纖?”

“周纖纖?好像是這個名字。這就是我為什麼會留意到黃織的原因,我的這個牌友叫薛穎,是個護工,當時在照顧和黃織同一個病房的另一個產婦。周纖纖這個小姑娘很孤僻,不怎麼和大人說話,但和我這個朋友卻處的很好,很親。所以拍照的時候,就拉小姑娘一起,但她怎麼都不肯站到前面,一個勁往後縮,就拍成了這個樣子。”

我噓了口氣,原來是這麼回事,真把我嚇了一大跳。

“因為你這個護工牌友和周纖纖合的來,所以就讓你注意到了她的母親?”

“是啊,其實這小姑娘雖然不愛說話,總是躲在角落裏,但不知怎的,讓人沒法忽視她。而且只帶了這麼個女兒來醫院生孩子的產婦,還真挺少的。哦,對了……….”

岳聞櫻想到了什麼,又說:“說道奇怪的事情,薛穎在那之後不久就辭職了。真是挺突兀的,電話也換了,這個人就找不到了。他之前和小女孩兒走得很近,我看那女孩對她簡直比對她娘還親呢。所以,也算是和黃織有些關係的奇怪之處吧。”

“在那之後不久?不久是多久?”

“大概兩三個星期吧。沒和我們這些一起玩牌還算說的來的小姐妹們打任何招呼,就這麼說辭就辭了。”

我想了想,說:“我翻拍一下這些照片,你不介意吧?”

“沒關係,你拍好了。”

我取出隨身帶的數碼相機,儘可能清晰地把這張照片翻拍了下來。

這個女人為什麼突然辭職不說,她如果真的很喜歡周纖纖的話,可能在黃織出院之後,還繼續保持聯繫呢。聯想到大唐村,聽說周纖纖失蹤前,常有陌生的村外人和女孩兒在一起,會不會是她呢?

從岳聞櫻處離開,有了些須收穫,但更多的卻是重重疑惑。

肚子變小了?

胎衣太大了?

我正琢磨着這些信息之後蘊藏的東西,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喂,我是王選仁。”

“哦,王探長。”我愣了下,然後反映過來,這是負責偵探黃織被殺一案的探長。

“告訴你一件事,兇手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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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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