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還有什麼話好說呢?特羅派爾和阿拉只得帶着痛苦的遺憾,迅速溜回集體意識的大池塘里。如今,在這生死關頭,所有的熱血兒女都已經不得不看輕生命,放棄思想自由、人身保護權及隨便穿戴的自由,投入到戰鬥的行列里去了,他倆又如何能例外?所有的手都已開始工作,各種鍵鈕開關被按得咔咔噠噠直響,遍佈對稱星的電線、12台發電機、100套麥克風和電子眼組成的龐大軍團開始行動了。第一個模擬顯示系統為八人體快速提供了一幅全球敏感區域的分佈圖。安置在赤道地區的黑匣子間諜機械人報告,八個金字塔正結集在赤道這條假想線上,並沿此大圓周相互等距離地排列着。異乎尋常的是它們所處位置是整個星球地表最荒涼雜亂的地區。接着又進一步報告,每一個金字塔的塔頂左右伸出兩條不知作何用的長線,並相互連接起來,構成一個巨大的八角形。

就在報告這一情況時,黑匣子間諜機械人突然死亡,並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電流。電流沿連接八人體的電纜傳到養護槽,差一點將八人體擊斃,幸而赤道附近的電纜頃刻間熔解並氣化,及時截斷了電流。

幾分鐘后,第二個模擬顯示系統建立並投入工作。這一次作局部顯示,結果更為精確。八人體“看到”金字塔由耀眼的長線連成一體,慢慢向南運動。在穿越無空氣的地區時,由於信號太弱,幾乎觀察不到它們的行動。在繞過星體曲面並最終在南極出現前,它們一直發著熾熱的藍光。各監視器在被摧毀前都向八人體發出了關於連接各金字塔的那條長線的情報。那八角形原來不過是幾磅重氫,在任何固態、液態或氣態物質形式都不可能達到的超高溫下,分化為由赤裸的電子和重氫核組成的等離子區。正是這個等離子區在金字塔自身形成的磁場作用下,形成一束鉛筆粗的扁平等離子粒團。這種物質的溫度高達一億度,壓強高達每平方英寸2000萬磅。

在此高溫高壓下,四處逃逸的粒子受到磁場的吸附,衝力減小,溫順地遊離在磁場管的一角,無法逃逸,只有部分能量輻射出去。在一億度的高溫下,等離子粒團內的核聚變便可持續進行,同時釋放出太陽一樣巨大的能量。在這神奇的八角形行星腰帶慢慢南移的進程中,途經地區的一切鋼鐵物質立即熔化,流失乾淨;所有銅製器物立即氣化為一陣煙霧,飄散得無影無蹤;八人體設置的遠程電子眼只眨了幾眨,就完蛋了。顯然,金字塔的清洗行動開始了。為了保住北半球,它們只得對南半球展開大清洗。

很明顯,在南半球,凡是金字塔能識別的東西將全部被銷毀,不可能繼續存在,包括電線、繼電器、發電機、電子管、電晶體、熱敏電阻、空間電荷管、變壓器等所有電器及其組裝品。八人體與外界的聯繫中斷了,通訊系統失靈了。金字塔識別的生命形式——包括智能部件及八人體——也即將滅絕,只有它們不能識別的生命形式方可繼續生存。

羅熱·傑爾明在一束小火苗上烘烤着酵母餅,取火的燃具是自製的。把酒精盛於一個潤滑油罐里,再把從保溫管道上取下的隔熱纖維捻成粗線,就成了燈芯,這樣,一個燃具就製作好了。酒精雖豐富,但現在已無人敢再飲用。以前他們大量飲用酒精,可由於無人能區分那種無色液體究竟是乙醇還是甲醇,只有等到三天以後才知道,因為如果是甲醇,那麼三天後飲用者就會失明並死去。良性的可食用酒精與其劇毒同類物間的這種難分辨性使十幾個粗心男女送了性命。目前,一群人大幅減員,損失近半。幾個如穆罕達什·杜塔一樣的英雄已相繼犧牲,余者儘是老弱病殘、低能兒。這些人中,有五天不進食進水便行走不得的;有未加細細品嘗便草率以不明酵母菌種果腹充饑的;有不能翻越牆壁,跨越壕溝的;有不能避開裸露電網,隨時可能跌上去而被電死的;有因苦念昔日美食嬌妻及壯麗的晚霞而不得,以致可能傷心過度而死去的。

傑爾明終日忙碌着,無暇悲傷,因而他還活着。他不空想,不多用腦子,只以爭勇鬥狠為榮,以消受健婦肉體為樂。實在無事可干時,便在舒適的床上躺上幾分鐘,聊以打發光陰,而不多作非分之想。那床用一塊聚氨酯泡沫鋪就而成,泡沫原用作搗礦機的減震墊,是他搶奪來的。他自認為是這一群人的三號人物,地位僅次於亨德爾及英尼遜,常對人指手畫腳,發號施令。雖無人封他,大夥也都認了。

大頭領亨德爾拎着一隻小桶,向火邊走來。那桶是用可熱塑的廢料加熱后凹打而成的,裏面裝着些無色液體。火越來越小了。傑爾明按慣例本能地將手伸進桶里,用拇指和食指蘸了點液體,捻了捻,感覺一下,再伸到鼻子下聞了聞,最後又放到舌頭上嘗了嘗。

這一連串生存必需的程序,他一瞬間就嫻熟地完成了。反應是下意識的:這東西沒錯,不會把火澆滅,也不會遇火炸響而濺到臉上。

他對亨德爾點了點頭。亨德爾便小心地將液體倒進油罐里,藍藍的火焰一下子從白色的燈芯處躥起,用手拍打出的酵母餅又一次在燒叉上發出嘶嘶的聲響。酵母烤好后,傑爾明自然有資格陪着吃上一個。

亨德爾說:“也許這是最後的一點酒精了。”

“怎麼啦?”

“我扭松一個管道的接頭,剛汲滿一桶酒精,一個維修機械人走過來,又把接頭給旋緊了。”

“我還從未見他們那樣干過。”

“我以前也沒見過。緊接着機械人的發動機突然停下,機械人不動了,死啦。隨即酒精也斷流了,管道里酒精沒啦。”

對稱星本不是一個安靜的地方,在聽力所及的範圍內,重型機器不分晝夜地工作着,發出隆隆的轟響聲。可是就在他們坐着享用酵母餅時,機器的轟響聲突然加劇了。他們有些驚慌,但沒有跳起來,也沒說什麼,仍舊嚼着餅。經過這幾個月生死的煎熬,活下來的人都學會了如何為了生存而減少身體的熱量消耗,輕易不會徒勞耗費體力的。小小的酵母培養房擠着倖存下來的三百多個人,他們各自幹着手裏的活兒,幾乎沒有注意到剛才發生的突然變故。眾人有的在吃餅,有的在睡覺,有的在採集酵母菌,有的在將酵母拍打成餅,有的在生火,還有的在用可熱塑廢料或破損零件製作簡易工具。

酵母菌藉以進行光合作用的日光燈突然熄滅了。人們驚叫起來,直到眼睛慢慢適應了夜光天花板發出的微弱熒光。

接着一陣熱浪襲來。屋子北牆開始發燙,直至赤熱,並繼續升溫。牆體顏色逐漸由暗紅轉為更加耀眼的橘紅,檸檬黃,藍色,藍白色。同時屋子裏出現一根通電導線狀的長線,橫貫東西,並以步行的速度緩慢南移,從人們的頭頂上經過。當那導線狀的等離子粒團消失在對面的南牆上時,南牆也被灼燒而變成光芒四射的藍白色。然後,四周迅速安靜下來,只聽機器的轟隆聲在南邊漸漸隱去。很快,一切歸於沉寂。

夜光天花板依舊發著微弱的熒光,照着燒乾的酵母培養盤,照着燒熔而滴散在地上的一攤攤焦化塑料,照着三百多個匍匐在地的人。他們驚魂未定,連大氣也不敢出。很久之後,人群才開始騷動起來,大家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唏噓不止。有人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什麼也看不見;所有人身上都紅熱腫脹,被高度燙傷;所幸的是還沒人患上輻射病。核子聚變產生的高溫,將有害病菌全殺死了。大家頭昏眼花地扶着酵母培養盤站起來,檢視着各自的燙傷程度。接着,人們一個一個轉身背向那轟隆聲消失的南方,拖着沉重的腳步向北方走去。選擇北方並非因為那裏就有希望,而是因為這南半球如今已無食物,只剩飢餓,無法再繼續生存下去,因此只得走向北方。他們躲過了金字塔的大清洗,因為他們是金字塔不能識別的生命形式。而八人體就在劫難逃了。

八人體撤退了。它有一條通往地表的逃跑通道,現在它就搭載在巨型履帶拖車上,沿着這條傾斜的通道向地表爬去。到目前為止它仍然是一個龐大機器設備群的心臟,指揮調遣着包括鐵甲、養護液、環流泵、動力裝置、遠程傳感器和機械臂等在內的各種機器設備。論體積,八人體足有一個金字塔那麼大,只是不能像金字塔那樣自行移動。它來到地面后,繞過廢物堆,避開大裂隙,繼續向南緩慢推進。它的兩條神經干繼續保留着:一條通往北方,與那裏的監視器相連,監視金字塔的清洗線——八角形行星腰帶的南進情況;另一條通往南方,與南極圖書館裏的機械臂相連,機械臂不停地翻動着水晶書頁,將書頁內容傳回,供八人體閱讀。

八人體一面撤退,一面加緊對水晶書的破譯解讀。水晶書頁東倒西歪,亂七八糟地堆放着,給閱讀工作帶來很大困難。如果還能動感情,八人體一定會詛咒那些“長滿觸角的綠孩兒”的草率與大意。八人體雖無情感,但卻有超凡的理解能力。它認識到,這是由於綠人具有超越感官的先知先覺能力的緣故,手伸向哪一本書,哪一本必是正需要的那一本。既如此,又何須建卡片編書目做索引呢?八人體以為,比人更強大的動物一定就是全知全能的了。這種觀點雖然會令神學家惱怒不已,但八人體在這一點上還真沒錯。

突然八人體發現一些對於弄清金字塔有重大意義的書籍,機械臂飛速地翻動着書頁,電子掃描器不停地掃描着。

《論非智能部件的運用戰略》。戰略!八人體只用五分鐘就讀完了這本書。該戰略導致了一種新型工具的出現和使用。最初的一代專為因事故或疾病而失去通靈能力的殘疾綠人所用,其性質大體相當於盲人的手杖或導盲犬。書中闡述了關於運用新工具的風險、出現事故后實施取締及圍堵等方面的理論學說。這些學說在殘疾人康復工具領域中是較為先近的。

書看完后被機械臂扔到牆角里,接着又翻出第二本來。

《初級蛋崇拜中的數學美》。讀完這本書也只用了五分鐘。書中有一些以數字“7”為基礎構成的圖形符號,這些符號為各種典禮儀式所長期使用。書中還提道:“我們也不可避免地帶有人類具有的極性傾向,並已將其移植到我們的機器上……”

《作為藝術形式的人機結合》。(這種結合不及時與空、電與磁的結合那樣密切得不可分割,但也不止使綠人僅增加一種先知先覺的能力——當然這是僅就結合形式而言的。)《部分行星的前機器文化時代》。可笑的小乞丐般的綠人。令綠人羨艷而嫉妒的是,那時的綠人雖顯得粗朴落後,卻也少了機器帶來的種種煩惱。

《極性是意識的?》。是的,極性當然是意識的——這提法要求答案非此即彼,本身就是一種極性化的表現。

原本的宇宙不同於人類頭腦中反映的宇宙。在原本宇宙中,極性是不存在的。然而原本宇宙自身的發展,卻進化出人的具有“不開即關”的神經細胞的極性大腦及其能提供信息的眼睛。人眼在觀察對象時總是兩極化的,對對象的觀察結論是非此即彼的:要麼明亮,要麼黑暗;而並非通過精確計算光子個數而確定對象的明暗程度。因此,在具有明確對偶性的二元極性理念指導下,宇宙被扭曲地反映為一些形而上的抽象概念。在元語言①中——元語言幾乎是無法理解的,對元語言的元語言的理解則更是完全不可能的。

【①又稱純理語言。指用來分析和描述另一種語言亦即對象語言的語言或一套符號。——譯者注。】

《綠人與萬能錐的居所》。書中這樣寫道:在這個充滿閑暇與創造力的黃金時代(事實上是“鈀時代”,綠人喜歡46號元素鈀那種堅硬、烏黑、鋥亮的質感,而不大喜歡黃金的滑膩感)……更新與挑戰……傳統的以“7”為基礎的崇蛋美學觀要麼讓位於新的對萬能機器的崇尚觀,要麼與其合而為一,此外別無出路……萬能錐,綠人機械天才的傑作……無限制擴寬馬路,以防交通堵塞……每一對人機結合體處萬能錐的加料站與存放庫……希望人機共生居所佈局優雅合理,以便將人機共生可能出現的事故率降低到最小程度。

人機共生乃是迄今為止科技進步帶來的必然結果……

《萬能錐安全使用手冊》。書中稱,儘管萬能錐具有驚人的才能,但它們畢竟是非理性的。萬能錐安全問題第七次大會決議指出:如果不能認識萬能錐不具理性這一現實並正確處理對待,那麼就可能導致事故率的大大提高,並釀成大禍。為此,建議對高級蛋崇拜儀式的程序作出適當修改,加入預防萬能錐事故的措施,以強調問題的嚴重性,引起大家警惕。

《萬能錐的思維結構引發的爭論》。贊成派的論點:萬能錐具有獨特的極性行為,這使得它們無論對待任何工作,都可以按一成不變的步驟進行:首先確定範圍,規劃出工作流程的起點及終點,然後逐一完成其間的每一程序。設計加料站時如此,建造擴路機時也如此。反對派的論點:極性行為僅僅是萬能錐賴以建成的二進制思想的一個機械結果,並不可靠(兩派論點十分詳盡,不及盡述).兩派爭執不下,最後辯論主持大會的綠人只得總結說:鑒於無人可以回答萬能錐的極性行為究竟是否與極性思想有關,抑或根本就是一種本能反應,本辯論會暫告休會。關於萬能錐思維結構是否可靠的爭論也就不了了之。

《萬能錐風潮的興衰》。有關萬能錐——金字塔——最為可靠的歷史資料!十分鐘閱讀完畢。內容大致如下:萬能錐以其具有簡便實用的諸多優勢迅速代替易破碎且工作時大量發熱的電子管而被廣泛運用,並逐漸造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好。這夢想中的機械人,半導體的集合體,功能日益強大!管理工廠,自我加料,自我修復,照顧兒童——男孩和女孩,等等,所有這些工作它們居然都能做到!它們代替綠人做了大量工作,我們有時間為每個綠人製造出更大更好的萬能錐來。駕馭着萬能錐,我們可以代步,可以開挖農田,可以開採出更多鍺礦與銫礦,建造更大更好的萬能錐。我們綠人從未如此成功過,儘管萬能錐也造成事故,帶來災難,但那不過是技術進步的代價,是值得的。有證據表明,為了阻止我們對萬能錐採取措施,那些因萬能錐事故而受傷的綠人甚至樂於這些事故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不去危害別的綠人。

可後來有綠人(他的名字很古怪,由一個星號、一個茶壺嘴形的符號、一個菠蘿形的符號和一個“H”形符號拼寫而成)證明說,那些所謂“事故”原來並不是事故,而是謀殺。最初,所有綠人都以為他說的是瘋話,直到後來,三個萬能錐突然越過他住所的圍牆,造訪了他的家並殺害了他,綠人們才相信他說的是事實。綠人並非任由萬能錐為非作歹,他們不惜犧牲自己的方便甚至溫飽,迅速在全球範圍內採取果斷措施,封鎖了萬能錐的活動。所有的萬能錐加料站被徹底搗毀了,不可一世的萬能錐們一個接一個地變得行動遲緩,最後完全停止下來,完蛋了,殘骸也被綠人拆除處理了。除八個外,所有記錄在案的萬能錐都被消滅了。那八個萬能錐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為星際探索而專門設計製造的,它們被釋放到太空后經年不歸,一般認為它們早已撞入太陽而被燒毀了。此後,世界復歸太平,綠人靠勤勞的雙手自己養活自己,生活雖然充滿艱辛,卻也平安祥和。

這本書所記錄的歷史中,惟一沒有被提及的是那八個特殊的萬能錐後來又回來了。這一點綠人不知道,八人體卻是清楚明白的。

這部樂觀的歷史文獻尚未寫下的最後一章就是萬能錐的回歸。八個萬能錐自太空返回降臨地面時,才突然發現加料站沒有了,星球上原來的同類也一個不剩了。如野獸碰到類似情況一般,萬能錐一下子本能地意識到自己遭到了某種攻擊,它們的反擊於是開始了。它們用電子束、等離子粒團和高壓消滅了整個星球的綠人,然後花費大量時間建立起自己的加料站,接着又建立起為加料站服務的設備,以及為設備服務的設備,最後連地球上的人也被連線接入機器,成為機器的部件之一。他們如人一樣,從不安於現狀,總是折騰不休;如人一樣,總保留着一塊風水寶地,那裏是樂土,是天堂,擁有幸運、秩序和一切嚮往的東西,即北極;同時也棄置着一塊不祥之地,那裏是地獄,充斥其間的是黑暗、危險和恐怖,即南極。危險之地也真夠危險,南極連萬能錐進行加料的地方也沒有。

如今這些列隊在赤道地區的巨型三稜錐就是毀滅這個星球的元兇。它們的身上,佈滿了加料用的許多管道、推動行星運行的推進器、更新太陽的飛船隊及其隨行裝備、規劃與編程系統及負責評估、分配動力資源和其它各種資源的智能部件。

八人體派往北方的遠程監視器報告說,金字塔結成的八角形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中斷,接着被一個不規則的七角形所代替——一個金字塔要進行加料。在金字塔的清洗行動中,這一剎那的中斷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事實上,就是這一剎那的中斷給金字塔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後果。一個八人體的金屬蛛探測器正漫不經心地守候在那裏,見到那等離子粒團的到來,立即向南奔逃。就在這一剎那,金字塔進行陣形變化,藍色火線突然出現一瞬間的熄滅,沒有及時封鎖金屬蛛的去路。金屬蛛立即撲向附近的電纜,插入插頭,釋放出自己的電磁記憶。它發出的緊急情報是:人類逃過了劫難,我親眼看見他們經歷高溫清洗而活了下來,並轉向北方去了。

一聽這消息,八人體的複合大腦頃刻解體。“誰要走了?”賈安戈·滕博立刻發問道。

“是我,”特羅派爾答道,“大多數倖存者都是我的人,也就是從前的普林斯頓小組。是該讓他們取得飛機和炸彈的時候了。給我叫外科醫生來。”

說這番話無異於讓一個普通人扣動手槍扳機射殺準星下的對手,或讓他從懸崖上跳下去,是所需極大的勇氣的。八人體七分之一的大腦(不含威利)就要分離出去了,但眾人沒有與特羅派爾爭執。

做外科手術的機械人來了,正是那個曾經把他們連成一體、成為大型機器設備部件的機械人。只見它渾身長着明晃晃的金屬機械手,其中一隻手拿出一支針管來,刺入特羅派爾的脊髓,注入一種特別的麻醉氣體,以減輕他手術時的痛苦。在他麻醉入睡前,他依依不捨地向各位喃喃道別。這一睡是自他六個月前蘇醒過來后的第一次入睡。從那以來,他一直在晝夜不息地忙碌着。

這下,八人體只餘七人。威利開口說道:“我幹不了什麼,但我可以讓你們與他保持聯繫,直到——”

“我們很感激你,”七人體說,“別為我們的事太難為自己。”

那觸角綠人的大腦艱難地思想着。“你們不過是一群有意思的野蠻人,”它抱怨道,“然而,為了那宿願……”

“我們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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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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