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救北(一)
翌日,大殿,秦弓金冠黃袍,端坐其上,眾將軍肅立兩旁。
想起昨日也在這大殿之上,眾人是何等的歡喜鼓舞,方隔一日,卻幾經波折,雖如今魔界一統,然這殿上卻分明少了好幾個人,又怎能讓人高興得起來?原來這所有的戰鬥,不管輸贏勝敗,都要承載無數的慘痛,便是勝,也是慘勝!
早有人押上玄豹、蝶翼,聽候發落。
玄豹昂然而立,道:“秦弓,既被你擒,我亦無話可說。只恨我不能替父報仇!”
青陽忙上前奏道:“玄豹年少無知,還望陛下能給他一條生路,以存玄氏血脈。”
玄豹大喝道:“男兒大丈夫,豈能苟且偷生?秦弓,你有種便一刀將我殺了!”
秦弓淡淡一笑道:“玄豹,你可知道想要死實在是輕而易舉,想要活着,才是千難萬難。”
玄豹聞言一愣,只聽秦弓繼續說道:“如果你真箇死了,你又如何報你的殺父之仇?”
玄豹頓時無言,半晌方道:“你待如何?”
秦弓高聲道:“來人,鬆綁!”
早有人上前將玄豹身上捆綁鬆開。
玄豹不由大吃一驚,卻比將他殺卻還甚,不禁道:“你不殺我?”
秦弓點頭道:“正是,我不但不殺你,還要你做這水族的宗主。你可願意?”
玄豹奇道:“你這是玩的什麼花招?我須不上你的當,你還是快些將我殺了吧。”
秦弓哈哈一笑道:“以你現在的力量,又如何殺得了我?你若真想報仇,便應該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活下去;你若想做個一死了之的懦夫,我也不來殺你,你自己引刀自盡好了。”說著順手抽出身邊侍衛腰刀,擲下殿去,直落在玄豹腳下。
玄豹拾起腰刀,低頭凝視,過得片刻,忽然雙手一用力,只聽得錚然一聲響,腰刀斷做兩截。他將兩截斷刀往地上一擲,抬頭道:“好,我不死。不過你可別以為我便會忘了殺父之仇。”
秦弓點頭道:“我等着你來報仇。”
玄豹哼了一聲,也不下拜,站到了一邊。
秦弓轉頭看向蝶翼,問道:“蝶翼,你待怎說?”
蝶翼嘴角掠過一抹笑容,笑容中帶着的卻是落寞與慘然。只聽她道:“陛下有容人之量,小女子卻不願偷生,還望陛下能賜我一死,讓我隨白藏而去。”
秦弓嘆道:“你這又何苦?”
蝶翼道:“我意已決,陛下不必相勸。”
秦弓點頭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勉強。”說著將手揮了揮。
蝶翼盈盈一拜道:“多謝陛下成全。”眼中一片安詳寧靜。早有士卒將之押下。
廉貞上前道:“陛下一統魔界,可喜可賀!”
秦弓笑道:“今番能化險為夷,登此寶座,還要多謝廉貞將軍臂助。只可惜天機……”說到天機,心中不由有些黯然。
廉貞忽然拜倒在地道:“北天危急,望陛下能盡棄天魔之嫌,舉兵救助。”
秦弓一驚,起身道:“難道那龍池已經勝券在握了?”
廉貞哭拜道:“不錯,那龍池踏破南北之界,直逼紫微天,北天危在旦夕。”
秦弓道:“廉貞將軍快快請起,若有用得着我魔界的地方儘管說。”
廉貞站起身來,將南北兩天交戰情形細細說了。
原來龍池自奪帝位之後,更不猶豫,立刻與天府分率兩路兵馬攻戰北天。
五百年前紫微借天狼之力弒了天帝,更想一舉滅了天狼,不料身死銀河邊,神形皆滅。由是天界分作南北。北天由紫微之子天微所率。南北兩天數百年來爭戰不休,而北天每每都落在下風。只是因着一側有魔界威脅,南天也不敢過於進逼。今番龍池因與秦弓盟約,沒有了魔界方面的顧忌,自是放手來攻,北天哪裏抵擋得住。
北天諸人眼看兵臨城下,岌岌可危,卻無計可施。此時不由讓人想起北天智將天機來。天機當日投奔秦弓,一方面固然是因着仰慕當年天狼雄風,另一方面卻也存着萬一北天勢弱,可倚靠秦弓之力的后着。只是其卻又分出兩派不同的陣營來。一派以武曲、天同等人為首。這一干人向來不齒魔界,深以為不可向魔界求救。免得白白落人笑柄。另一派人則以廉貞、太陽等人為主,極力主張聯絡天機,借魔界之力解眉睫之困。
界天外南天大軍壓境,界天內兩派人卻鬧得不可開交。便是天微也沒有了主張。
廉貞見此情形,只得獨自一人偷入魔界,找天機求救。正遇魔界奪位危機,這才與天機一同前來。
廉貞說罷又拜道:“陛下若能起兵,救我北天。在下萬死莫辭!”
秦弓看了看眾將道:“不知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青陽當先道:“我們與龍池曾有盟約,若我等先行破約,只怕不太好罷?”
蓼莪卻道:“天界混戰,我等乘虛而入,正是大好機會,怎可錯過?”
青陽搖頭道:“所謂無信不立,我等又怎可言而無信?”
蓼莪道:“如今是救人水火,談什麼有信無信的?”
兩人在殿上不由爭了起來。
廉貞在旁越聽越急,叫道:“若是這番不能請得援軍,我又有什麼面目再回北天?”說罷將身一縱,直朝殿中柱子上撞去。
一旁破軍連忙一把將他抱住,卻已慢了少許,只見廉貞額頭上紅光乍現,鮮血淋漓而下。
秦弓驚道:“廉貞將軍,你這又何苦?”
廉貞不由大哭三聲道:“北天將亡,我又豈能苟且?還不如先走一步,免得眼睜睜看着大好疆土盡落人手。”
秦弓道:“將軍一片忠心,我實在佩服。我魔界這便發兵救北,還望將軍善自珍重。”
廉貞聽得秦弓願意發兵,大喜過望,顧不得擦一擦額頭的鮮血,連忙拜謝。
秦弓點頭道:“將軍傷得不輕,先行治療去吧。我與眾將軍再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行軍佈陣。”
廉貞這才退下。
秦弓見廉貞退下,這才道:“廉貞一番孤忠,實在令人敬佩。何況舉兵襄助北天,於我等有百利而無一害,與龍池一戰,遲早要有,也不必存什麼婦人之仁。”
蓼莪點頭道:“陛下高見。”
青陽見秦弓說話了,自也不再多言。
秦弓轉頭問白澤道:“白大哥,你的意思呢?”
白澤站在殿上一直不曾開口,聽得秦弓問話方才道:“天機身亡之時曾言‘聯北天,滅南天’六字,大是有理。只是微臣只覺身心俱疲,想休養一陣,還望陛下恩准。”
秦弓一愣道:“白大哥難道不願隨我一同前去天界?”
白澤應道:“非是我不願,只是如今心中一片孤愴,便是隨軍而行,也無作為,反倒多個拖累。”
秦弓細看白澤,只見他眉眼間悲意淡淡,臉色蒼白,深知父兄之死對他打擊甚大,嘆道:“那白大哥便先回無明天好好休息一陣吧。”
白澤躬身道:“多謝陛下。”
秦弓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諸位且自準備,我們明日便揮兵北天!與那龍池會上一會!”說到此地,他眼前似乎陡然一亮。原來在他的心底,能與龍池交鋒,也是心之所向吧?人生能有幾個好對手?!龍池,豈非正是他最好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