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奴隸交易

第十章 奴隸交易

幾個土著士兵從驚訝中緩過來撲了過來,馬上要動手殺死迪克。此時,尼古魯出現了。

尼古魯一揮手,叫那些士兵走開,士兵們轉身抬着哈里斯的屍體走了。阿菲斯和科因卜拉宣佈,立刻處死迪克·桑德!

陰險的尼古魯走過去,在他們耳邊說了幾句,意思是過幾天再殺他,不會有什麼壞處的。

於是,壞蛋頭重又下命令讓人把迪克帶走,特別交待對他的監視一點也不能鬆懈。

迪克·桑德終於看到了尼古魯,這是從海岸上出發以後第一次見到這個傢伙。

對這個造成“浪子”號失事的唯一罪人,迪克恨之入骨,比恨哈里斯還要厲害。

不過,殺了那個萬惡的美國人以後,他一句話也不想再說。

惠爾頓夫人和她的孩子都死了,這是哈里斯說的!迪克沒有什麼可在乎的了,別人怎麼處置他,他根本就不加考慮,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拖着他走,那就走,到哪兒去?他自己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迪克被用鐵鏈和繩子捆得緊緊的,扔進了一間沒有窗戶的柵欄木房裏頭。

這是那種黑奴監房,阿菲斯老闆專門用來禁閉那些因為反抗而判了死刑的奴隸的。

在這種監房裏,他不可能與外界取得任何聯繫,不過迪克覺着這並沒有什麼不方便,他反正沒什麼可挂念的了,隨便吧!

那麼尼古魯阻止了土著士兵和老闆殺死迪克·桑德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他要讓迪克·桑德受一種只有當地人才知道其中奧妙的、可怕的酷刑。“浪子”號上這位15歲的船長的性命,掌握在了他的廚師的手中,再把埃瑞爾逮住,尼古魯的仇恨就算報完了。

兩天以後,5月28日。

這一天,是當地人稱為“拉科尼”廣場上逢集的一天,市場上,聚滿了內地各主要商行經理處的黑奴販子,安哥拉鄰近的一些地方,像扎伊爾、贊比亞等地的土著。

這個市場並不是專門的奴隸市場,這裏出售物產豐富的非洲的幾乎所有產品,趕集的人特別多。

從清晨起,卡索塔的這個大廣場上就擠滿了人,其熱鬧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清楚。

廣場上有4000至5000人,其中當然也有約瑟·安東尼奧·阿菲斯的“黑貨”,湯姆他們也都在內。這幾個美國黑人,正因為是外國來的“黑貨”,所以奴隸販子們就奇貨可居,準備賣好價錢。

老阿菲斯自然是親自出場了,他比誰來得都早。在科因卜拉的陪同下,要親自決定所有黑奴的命運和向,而後來自內地各處的黑奴販子們,再去編排他們的“沙漠商隊”。

這些黑奴販子,有從坦葛尼喀湖東岸的主要市場烏季季鎮來的一些歐洲混血人,還有阿拉伯人,在這種“黑貨”交易中,阿拉伯人通常要比混血種人高明得多。

市場上有很多土著,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有。這些土著婦女都是熱情的生意人,她們經商的才幹比白種女人要高得多。

在歐洲的那些大城市的市場上,即便是逢集的日子,也不會有這麼多嘈雜的聲音和這麼多的買賣的。

在歐美各國,出賣商品的人總是比買主積極,而在非洲,買進和賣出的雙方都一樣積極。

對於土著男女們,集日便是節日。即使不是每個集日都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至少也要戴上他們最好看的各種各樣的裝飾品。

他們的頭髮梳成四片,頂着一張分成四塊的花布墊子,四片頭髮攏在後邊,梳成一個緊貼頭皮的髮髻,或者梳成一個粗粗的大辮子放在前額上,再插上幾根紅色的羽毛。

這種辮子上塗滿了油拌的紅土,就像機器外邊塗的那種紅泥封。

在這一堆說是頭髮又不像頭髮的東西上,插着無數鐵絲或象牙做成的別針。

要美的男子,甚至於經常要在自己那堆頭髮上插一紋身的尖刀,他們還在每一根頭髮上穿起一串花籽或玻璃珠,形成一塊掛在頭上的五顏六色的花珠簾幕,這是當地男子最常見的頭飾。

婦女們喜歡的是另一種髮式,把頭髮結成一個個像櫻桃似的小球,再梳成幾個髮髻,或者是做成螺旋形捲髮。她們還要把捲髮的梢頭引人注目地掛在臉上。

有些婦女的髮型,比較樸素,不過也更好看點兒,她們像英國婦女那樣,把頭髮披在身後。

還有些婦女,則按照法國方式,把前額的頭髮梳成劉海兒。

不過,不論哪一種髮型,她們總是要在頭髮上塗上一大攤油,這種油大部分是檀木中流出來的紅膠,當地人叫“恩科拉”。

你可以想像一下,頭髮上塗上這種紅膠,就好像頂着幾塊紅瓦一樣。

你不要以為他們僅僅在頭髮上裝飾,還有耳朵呢!

耳垂上要穿上貴重木料雕成的耳栓、鏤花透空的銅耳環、玉米珠串編成的耳墜兒,一直垂到胸前,或者是掛着一串作鼻煙壺用的小葫蘆。

這些玩藝兒,經常耷拉到肩膀上。

還有,非洲的這些土著,都沒有口袋。他們的身上根本用不着口袋,刀子、煙袋和其他東西,都掛在身上了。

他們的脖子、手臂、手腕、大腿、腳脖子等等,各個部位都戴滿了白銅的或黃銅的頸圈、手鐲、腳鐲、鑲有發亮的貝殼片的牛角,以及本地人稱為“薩美薩美”或“塔拉卡斯”的紅珍珠串鏈。

你可以想像,一個當地的有錢人身上掛滿了這些東西,像個什麼東西?

對,像掛滿裝飾品的能活動的架子。

大自然賜予了他們一口白牙,可有錢的土著拔掉上下四顆門牙,或是把上面兩顆門牙銼成尖齒,或者銼成像毒蛇鉤牙那樣的彎鉤牙齒。

手指甲也弄得出奇的長,以致什麼也幹不了。

身上有當地人稱為“丹膊”的紋身彩畫,圖案有樹、鳥、月牙、圓月或者一些波浪形的線條。利溫斯敦這種線條是來自古埃及的某些圖案。

這種祖傳的紋身畫,是用一種藍顏料,一點一點地填在用刀劃破的傷口上,以此人們可以看出一個小孩屬於哪個部落、哪個家族。

家族的徽號,要麼是畫在馬車檔板上,要麼是刺在自己的胸口上。

咱們再來談談他們的穿着。男人的衣服,一般只是一件下垂到膝部的羚羊皮外罩衣,或是一條草織的色彩鮮明的裙褲。

婦女們則是用一條珍珠串的腰帶,扎着一條綠色裙子,上邊有絲線繡花,裝飾着玻璃珠或小貝殼,繫着一條染成藍黑紅三色的草織成的“藍帕”布做的腰帶,這是桑給巴爾婦女非常喜歡的裝束。

我們所談的,是非洲上流社會的服飾。下層黑人,如一般的商人和奴隸,幾乎是不穿衣服的。

小商小販一般都是婦女,她們背着大筐,筐上繫上一根皮帶橫勒在前額上。她們這樣來到市場上,佔好了位置,把要賣的東西從筐里拿出來擺好,她們自己就蹲在空筐里。

安哥拉肥沃的土地上所出產的上等衣產品,大批地彙集在卡索塔市場上。

有一粟生百籽的好大米;有下一粒種,收百粒籽,八個月三次收穫的好玉米;還有芝麻;還有烏魯阿胡椒。此外,木薯、高粱、豆蔻、食鹽、棕櫚油,應有盡有。

市場上聚集了數百隻山羊和豬,還有韃靼種的綿羊,這種綿羊只是在脖子上有點兒軟毛,全身只有些汗毛。

自然,市場上少不了家禽和魚類。

陶製品造型勻稱,色彩鮮明。

小孩子們扯着嗓子尖聲叫賣各種各樣的飲料,招徠顧客,有香蕉酒,“碰杯”酒也就是非洲高粱酒,這是一種有大量顧客的烈性酒,還有一種叫“馬洛夫”的酒,是用香蕉做的甜啤酒,蜜水酒是用蜂蜜和水加麥芽製成的。

卡索塔市場上最吸引人的是布匹和象牙的交易。

布匹市場上有好幾千“舒卡”①的交易額,有北美馬薩諸塞州薩蘭城出產的本色白布“美麗卡尼”,有34英寸寬的藍棉布“卡呢嘰”,還有一種紅邊、小藍條、帶藍白方格的“索哈里”布,這種布比印度布、比蘇拉特產的“迪烏里”印度綢便宜,底色有綠、黃、紅三種。這種綢,每塊長3碼,價格從7美元到80美元不等,80美元一碼的“迪烏里”布中間織有金線。

這兒還是象牙的集散地,中非各地運來的象牙,在這裏集中以後,運往喀土穆、桑給巴爾、納塔爾等地,干這行的商人特別多。

每年都要輸入歐洲,主要是英國,50萬公斤左右的象牙,可以想像,這要殺多少頭大象?

單英國一個國家,就需要4萬隻象的象牙。僅僅是一個非洲西海岸的一個小地方,就出產了140噸這種十分貴重的象牙。

一對象牙的平均重量為13公斤左右,1874年能賣1500法郎。最大的象牙,一對的重量可達80公斤。

在卡索塔市場上,喜歡象牙的人們可以看到非常漂亮的貨色,有不透明的半透明的象牙,有易於進行雕刻加工的象牙,還有一種外表為棕色,裏面是純白色,永不變色,與別的象牙迥異。

咱們再來看看五花八門的商業交易中,買賣雙方是怎樣算帳和付款的?

①非洲的一種長度單位。市場上通用的貨幣是什麼?

是的,最通用的貨幣就是黑奴。

也有用威尼斯製造的玻璃珠子作貨幣用的,純白色的珠子叫“卡確科洛”,黑珠子叫“卜卜魯”,玫瑰色的叫“西昆代列柴”。

把這些珠子穿在一起,叫“克台”,在脖子上纏兩圈,就是很值錢的“封度”。經常作為貨幣使用的一“封度”,重達38公斤,亦稱“弗拉西拉”。

利溫斯敦、喀麥隆、斯坦利身邊都曾帶着大量這種貨幣。

如果沒有珠子,也可以用桑給巴爾四生丁一枚的錢幣,本地人叫“皮賽”,或是東海岸特產的一種叫“維溫瓜”的貝殼。

據說有些吃人肉的部落,把人的臼齒作為貨幣。在這個大廣場上,可以看到有些土著,脖子上掛着這種成串成串的人類臼齒。也許,是他們吃了人肉,把牙齒剩了下來。不過,此時這種人類的牙齒,已經不能當貨幣使用了。

中午,市場上的買賣達到,人聲鼎沸、震耳欲聾。買主因為賣主漫天要價而怒火萬丈,賣主因為買主就地還錢而大發雷霆。這種熱鬧,簡直是筆墨所無法形容的。

怒罵演變成了武打,嘈雜的人聲中又夾雜上了摔破東西的鏗鏘。

老阿菲斯就是此時出現的。

到了中午,他才把他想賣掉的奴隸帶到這兒來。

廣場上又增加了2000名各個年齡的不幸的黑人。他們是波販奴老闆們在柵欄木房裏囤積了好幾個月的“黑貨”。

“貨”一點也沒變質。較為充足的食物加上長時間的休息,使他們的樣子很有利於到這樣的市場上來“展銷”。

新來的這一批就差多了,要是能把他們先在柵欄木房裏關一個月,老阿菲斯就能賺更多的錢了。

可是,東部海岸的買主需要的“黑貨”的數量巨大,所以阿菲斯就這麼著把他們推上了市場。

這對於湯姆他們來說,可以說是很倒霉。小隊長們趕着他們,走進了人群。他們都被鐵鏈子緊緊地鎖着,目光中充滿了憤怒與痛苦!

湯姆搜尋的目光在廣場上轉了一圈以後,說:

“迪克先生不在這兒!”

“他不會在這兒,他們不能把他當奴隸賣!”阿克德洪說。

“他們肯定會殺了迪克先生,如果現在還沒殺的話。

“我們只有一個希望,希望一個買主把我們四個一起買走。

“我們能生死同路,永遠在一起,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湯姆說得平靜得很,他把問題看得很透。

“啊,親愛的爸爸,我怎麼能讓你離開我,在遙遠的地方像牛馬一樣勞作啊!

“爸爸,可憐的爸爸……”巴德放聲大哭,氣都喘不過來了。

“不會的,孩子!絕對不會!不會把我們分開的,不定,我們還能……”

“要是埃瑞爾在的話!”奧斯汀打斷湯姆的話,大聲嚷着。

可是,大個子埃瑞爾一直沒有露面。

自從迪克·桑德收到了他的那張紙條以後,就再也沒有他和大狗丁克的消息了。

他的命運如何?

比他的這些朋友們好嗎?

是的,肯定比他們好。因為即使他死了,身上也沒有奴隸的鐵鏈!

黑奴的交易已經開盤。

老阿菲斯的代辦、幫辦、夥計們在戴着號碼標價牌的由男人、婦女和孩子組成的奴隸群中,走來走去。

他們根本不考慮奴隸的父子、兄弟與是不是被分開了。一切全憑買主挑選!和家畜已經沒有兩樣的黑奴們,還談何親人關係?

湯姆他們就這樣被牽來牽去,讓買主們看“貨”,一個夥計走在他們前面,大聲叫喊着他們每個人身上的牌子上標的號碼和價錢,一些阿拉伯和中非的混血種奴隸販子,走過來看“貨”。

他們發現,這四個黑人很特別,沒有一點非洲奴隸的習性特點。

他們是美國的第二代黑人,非洲黑人奴隸的一些習性特點早已在他們出生時就不存在了。

黑奴販子們認為,這幾個又健壯又聰明的黑奴很值錢,他們和那些從贊比亞河和盧阿拉巴河兩岸抓來的黑人,完全不一樣。

黑奴販子們摸摸他們的肌肉,讓他們轉過身去再轉過身來,看看牙口,和馬販子買馬的動作程序完全一樣。

最後,他們使勁兒把一根棍子扔出去,強迫他們飛快地撿回來,看一看他們的腿腳是否靈活。

這是檢驗黑奴的固定程序,所有的奴隸都要經受這種非人的屈辱。

我們千萬不要認為,這些不幸的黑人,對於自己受到的這種非人的,是麻木不仁的!

不是的!除了小孩子們,他們還不能理解人間的尊卑;此外,無論男人還是婦女都深深地感到了屈辱。

黑奴販子們對他們毫不客氣,張口就罵,動手就打!

整天都半醉半醒的科因卜拉和那些老阿菲斯的夥計們,對待黑奴的蠻橫粗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而那些剛剛用象牙、布匹或珠子把他們買過來的新主子,對他們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兒去。

親人們被粗暴地分開,母親離開孩子,丈夫離開妻子,姐妹離開兄弟。黑奴販子們甚至不讓他們最後再擁抱一次!他們就這樣與親人訣別了!

販賣黑奴的過程中,因為商業上的需要,必須把奴隸按性別分開,運往不同的地方。

買男奴隸的奴隸販子,一般不會同時還買女奴隸。女奴隸們主要是被賣到西亞一些實行一夫多妻制的國家去。

那些作為重體力勞動者的男奴隸,則被運往非洲東海岸和西海岸的商行經理處,再從那兒出口,有的被運往西班牙的殖民地,有的被運往馬斯喀特和馬達加斯加各地的市場。

這種以人為“貨”,完全按不同的市場需要進行分類的奴隸市場,在訣別的黑奴群中,製造了大量讓人肝腸寸斷的悲劇。

湯姆他們的命運與所有的黑奴一樣,不過,他們並不怕被賣到一個什麼地方。在他們看來,如果能把他們販運出口,到一個需要黑奴的殖民地,那實際上會比現在好得多。因為在那種地方,他們能找到機會,向地方當局聲明自己是自由人。而現在,被囚禁在非洲中部的這個地區,情況則完全相反,他們只能放棄一切希望,這裏永遠也沒有恢復自由的可能。

他們如願以償了。

甚至可以說,他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安慰,因為他們四個人是被一個黑奴販子一塊買走的。

他們四個作為一小批,曾被好幾個來自烏季季鎮的黑奴販子爭購。

阿瑟·安東尼奧·阿菲斯高興得直拍手,這批“貨”行情看漲!

人們都擁過來,要看一看這批在卡索塔市場上賣了空前的高價的奴隸。

阿菲斯矢口不提這四個奴隸的來源,這要絕對保密。而湯姆他們不會說本地話,自然也就無法提出。

買他們的黑奴販子,是個有錢的阿拉伯人。過幾天,他就會把他們四個運往坦葛尼喀湖,那兒是販運黑奴的主通道。從那兒,他們再去桑給巴爾的一個商行經理處。

要穿越中非,穿越那塊危機四伏、險象環生的恐怖之地,他們能成功嗎?要走1500英里啊!沿途各地經常發生酋長之間的戰爭,再加上寒熱病流行,老湯姆能支持得住嗎?他會不會像娜安一樣死在路上?不過萬幸的是,他們四個還在一起!

他們鎖在一起的那條鐵鎖,在他們看來並不沉重!

那個阿拉伯黑奴販子,把他們帶到卡索塔市場旁邊的一間柵欄木房裏,讓他們去休息。顯然,他很“愛惜”這批“貨”,因為他們能為他在桑給巴爾市場上賺上一大筆!

就這樣,湯姆、巴德、阿克德洪和奧斯汀被帶離了廣場。他們無法知道,是什麼命運在等待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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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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