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鼠戰隊
“格拉夫中校,比賽在以前一直都是公平的。箱子的位置要不是隨機分佈的,要不就是對稱的分佈的。”
“公平比賽是件好事,安德森少校,但它對戰爭毫無幫助。”
“我們會修改比賽規則,打成平局是毫無意義的。”
“唉。”
“可能需要幾個月或一兩年的時間來建造新的戰鬥室,開發出新的模擬系統。”
“這就是我現在要你去做的事,立即開始着手。你要想出各種各樣的詭計,用箱子設計出極不有利的地形,在通知他們之前,偷偷地修改規則,造成力量懸殊的對比。
然後試驗新的模擬系統,看看哪種情況是最困難的,哪種情況是最容易的。我們需要一個具有高階智能的模擬系統,然後把他放到裏面去,看看他能做些什麼?”
“你準備什麼時候讓他當指揮官?等到他八歲的時候?”
“當然不是。我還沒為他準備好他的隊伍。”
“噢,所以你也想用這種方式挑選出合適的人選?”
“你太投入到比賽中去了,安德森,你忘記了它只不過是個訓練課程而已。”
“它會給我們提供數據和分析,所有的這些都可以讓我們判斷出這些孩子的潛質和能力。如果比賽變得可以被操縱,可以作弊,這會使整個學校都亂套的,我可不是在誇大其辭。”
“我明白。”
“所以我希望安德·維京確實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因為你會使我們長久以來對於訓練的努力毀於一旦。”
“如果安德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或者當我們的艦隊到達蟲族的母星時,安德的軍事指揮能力還沒有達到巔峰,那麼我們訓不訓練都沒有關係了。”
“請你原諒,格拉夫中校,我想我必須直接向將軍和總部彙報你的命令和我對這件事的觀點。”
“為什麼不是向我們那些親愛的官僚們彙報呢?”
“大家都知道你能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你這可不太友好,安德森少校,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我們是朋友。而且我相信你對安德的判斷。我只是不相信你和由你一個人來決定世界的命運。”
“我?我甚至不知道讓我來決定安德的命運是不是正確的。”
“那麼你不介意我向他們彙報吧?”
“我當然介意,你是個混蛋。這事應該由那些了解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來決定,而不是那些整天擔驚受怕的政客,他們只是些濫竽充數的傢伙。”
“但你得理解為什麼我要這樣做。”
“那是因為你是個目光短淺的混蛋小官僚,總想着一旦事情出錯時推卸責任。
如果我們弄錯了,我們全都會成為蟲族的美餐。因此你得相信我,安德森,不要讓總部的傢伙來對我指手劃腳。即使沒有他們,我現在已經夠頭痛的了。”
“噢,這不是不公平嗎?你可以對安德耍手段,卻不能接受別人這樣對你,是嗎?”
“安德比我聰明十倍,我對他所做的事是為了激發他的潛質。如果換了是我,我早就崩潰了。安德森少校,我知道是我玷污了比賽的公平性,我也知道你比那些小傢伙更熱愛它。你可以恨我,但請你不要阻止我。”
“我保留隨時向總部和將軍彙報的權利,但現在,你放手去做吧。”
“你真是太仁慈了,謝謝。”
※※※※
“安德·維京,你就是那個在戰績榜上排行第一的小東西,能得到你真是高興呀。”野鼠戰隊的指揮官四肢展開,懶懶散散地仰躺在他的下鋪里,腳上擺着他的電腦。
“只要有了你,任何一支隊伍都不會失敗。”旁邊的幾個男孩笑了起來。
在戰鬥學校里,找不到哪兩支隊伍的差別比火蜥蜴和野鼠戰隊更大了。他們的宿舍又臟又亂,整天都是吵吵鬧鬧的。雖然在火蜥蜴戰隊裏,安德曾想過不用時刻遵守紀律對他來說是個解脫,但現在他反而發現自已更想要一個安靜和守秩序的環境,這裏混亂的情形讓他覺得很不適應。
“我們這裏很隨便,小安德,我是羅斯迪洛斯,一個非凡的猶太人,而你卻是個無足輕重的異教徒。你最好不要忘記了。”
由於IF(聯邦艦隊)的將軍通常都由猶太人擔任,所以他們流傳着一個說法,說是猶太將軍從來不會打敗仗。到目前為止,確實如此。這使得戰鬥學校里猶太學員都夢想着有天能成為將軍,而且他們從一開始就受到教官的重視。但同時,這也使他們招致了怨恨。野鼠戰隊通常被人稱作猶太戰隊,這有一半是因為模仿馬澤。雷漢的突擊隊的緣故。有很多人都喜歡回憶起蟲族第二次入侵時的情形,那時的聯邦總統和三軍統帥是個美籍猶太人,IF的總司令是以色列猶太人,而艦隊的官僚們則由俄羅斯裔猶太人擔任,但正是馬澤。雷漢,一個不為人知,英勇善戰,帶着一半毛利血統的新西蘭人帶着他的突擊隊挺身而出,最終在土星戰役中消滅了蟲族的艦隊。
人們常常說,如果是馬澤。雷漢這個非猶太人拯救了世界,那麼你是不是猶太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事實並非如此,羅斯迪洛斯很清楚這點。他用自嘲的方式制止了那些對猶太人懷有敵意的人的嘲笑——幾乎每個被他在戰鬥中擊敗的人至少都有一段時間變成了反猶太主義者——但他同時也讓他們見識了他的本領。他的戰隊現在排行第二,緊緊地追趕着第一名。
“我把你要過來,異教徒,是因為我不想大家認為我取得勝利是因為我只用最好的士兵。我要讓他們知道即使是用象你這樣的毛頭小子我也能贏。我們這裏只有三條規則,做我要你做的事,不要在床上撒尿。”
安德點點頭。他知道羅斯想他開口問第三條規則是什麼,他順應其意。
“第三條規則是,我們的數學不能學得太好。”
這條規則的意思很清楚,勝利就是一切,比其他的事都重要。
“你不能再和你那些新兵連的小東西一起訓練了,安德,你現在是戰隊隊員了。我將你分配到丁。米克的小組。從現在開始,丁。米克就是你的上帝。”
“那你是什麼?”
“我是雇傭上帝的指揮官。”羅斯露出牙齒笑着說,“而且禁止你使用你的電腦,直到你在同一場比賽中冰凍了兩名士兵為止。我下這個命令可不是為了自衛,我聽說你是個電腦天才,你可不要黑掉我的電腦。”
隊員們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過了一會,安德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羅斯把電腦放在了他的兩腳中間,電腦里顯示了一幅動畫——一個誇張的巨型陰莖,它在一前一後的擺動着。這就是我的新指揮官,安德想,象這麼無聊的人怎麼會贏得比賽的呢?
安德在遊戲室里找到了丁。米克,他沒有在玩遊戲,只是坐在那裏看。“有人告訴我你在這裏,”安德說,“我是安德·維京。”
“我知道。”丁。米克說。
“我被分到你的小組。”
“我知道。”他又說了一次。
“我一點經驗都沒有。”
丁。米克抬頭看着他,“嘿,安德,這我都知道。你知道為什麼我讓羅斯把你分給我嗎?”
他沒有被遺棄,他被別人選中了,米克想要他。“為什麼?”安德問。
“我見過你和你新兵連的朋友一起訓練。我想你是和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馬利德是個蠢材,我想讓你得到比佩查教你的更好的訓練。她所懂的只是射擊而已。”
“我確實非常需要這樣。”
“你的動作看起來仍然很笨拙,走起路來象怕被弄濕褲子似的。”
“那就教我吧。”
“那你就得好好學。”
“我不會放棄在自由活動時間的練習。”
“我並沒有要求你退出。”
“但羅斯迪洛斯不是這樣說的。”
“羅斯迪洛斯也不能阻止你。其實,他也不能禁止你使用你的電腦。”
“我以為指揮官可以對任何事下命令。”
“他們還會命令月亮變成藍色呢,可它卻不買帳。聽着,安德,指揮官的權威僅限於你讓他們擁有的範圍,你服從得越多,他們的權力就越大。”
“那怎麼樣才能阻止他們傷害我?”安德想起了馬利德對他的痛擊。
“我想這就是你報讀地面個人格鬥課程的原因吧。”
“你一直在留意着我,是嗎?”
米克沒有回答。
“我不想惹怒羅斯,現在我只想能夠參加戰鬥,我已經厭倦了每次坐在外面等着戰鬥結束。”
“那你的戰績分會下降的。”
這次安德沒有回答。
“聽着,安德,一旦你加入到我的小組,你一定能夠參加戰鬥。”
安德很快就知道原因了。米克小組和其它野鼠戰隊的小組不同,他獨立的訓練他的部下,他的小組紀律嚴明,精力充沛。他在訓練時從來不和羅斯商量,很少和整支戰隊一起行動。在戰鬥室里訓練時看起來好象是羅斯在指揮着一支戰隊,而米克同時在指揮着一支較小型的隊伍。
米克的第一個訓練項目就是叫安德示範他的“腳前頭后”的滑行姿勢。其它的隊員不喜歡這種姿勢,“當我們平躺着的時候怎麼能進行攻擊?”他們問。
讓安德覺得驚奇的是,米克沒有糾正他們,他沒有對他們說,“你並非是平躺着向進行攻擊,你是往下向著他們衝去。”他看過安德是怎麼做的,但他並不明白這個方向的含意。安德很快就知道即使米克是非常出色,他的方向感仍然保留在有重力時的情形,他沒有把敵方的大門看成是他的下方,這限制了他的想像力。
他們練習着攻擊被敵人佔據的行星(箱子),在嘗試安德的“腳前頭后”的方法之前,他們總是站直地向前衝鋒,他們的整個身體都暴露在敵方的視線範圍內。而且,即使他們佔領了行星,他們也只會從一個方向朝敵人攻擊。“站到上面去,”米克大喊,然後他們都站了上去。出於對安德的信任,他重複地進行了練習,大喊道,“再來一次,站到箱子下面去!”,但他們的思維仍然還沒有轉過彎來,他們還是習慣地以為重力仍然存在,當他們走到箱子下面時,那些男孩顯得搖搖晃晃,好象暈頭轉向的樣子。
他們都不喜歡這種“腳前頭后”的攻擊方法,但米克堅持讓他們練習,他們開始變得討厭安德。“難道要我們向這個新兵學習怎麼滑行嗎?”有個隊員故意的在發德面前嘟囔着說,“沒錯,”米克朝他大吼。他們持續地進行着練習。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明白了。在一場小演習中,他們開始明白了要擊中一個用“腳前頭后”姿勢滑行的敵人是多麼的困難。當他們開始對它產生信心后,他們練習起來的積極性就更高了。
那個晚上還是安德第一次在參加了整個下午的訓練后再來參加聚會,他顯得疲憊不堪。
“現在你總算成為了真正戰隊隊員,”阿萊說,“你不需要再和我們一起練習了。”
“從你們身上我能學到在別處學不到的東西。”安德說。
“丁。米克是最出色的學員,我聽說他是你的小隊長。”
“那就讓我們一起來練練吧,我來告訴你們我今天從他那裏學到的東西。”
他讓阿萊和其它二十多個隊員重複了他今天那累得要命的練習,但他想出了一些新的花樣,他讓他們試着凍住一條腳來滑行,然後再試試凍住兩條腳的情況。他還教他們利用被冰凍的隊員的身體作為槓桿,來改變自己的滑行方向。
在練習中途的時候,安德發現了佩查和米克一起站在門口,觀察着他們。一會過後,當他再望向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
那麼他們在觀察着我,我們做的事他們都清楚。他不知道米克是不是他的朋友,他相信佩查會是他的朋友,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他現在正做着一些只有指揮官或小隊長才會做的事——帶領士兵進行訓練和演習。他們或許會對此感到不滿,他們或許會認為一個戰隊隊員和新兵打得如此火熱是對他們的冒犯。有高年級的學員看着他們訓練,這讓他感到很不安。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使用你的電腦嗎?”羅斯迪洛斯站在了安德的床鋪前面。
安德沒有抬頭,“我正在做三角幾何作業,明天要交。”
羅斯用膝蓋撞了一下安德的電腦,“我說不準用電腦。”
安德把電腦放回床上,在羅斯面前立正,“我必須得完成作業。”
羅斯至少比安德要高40厘米,但安德並不是特別的擔心。羅斯不會對他使用暴力,如果他要動手的話,安德認為他也能保護自己。羅斯是個懶蟲,他根本就沒學過個人格鬥技巧。
“你會從戰績排行榜上掉下來的,小傢伙。”羅斯說。
“我正希望如此。我排在第一名純粹是因為火蜥蜴戰隊給我的愚蠢的命令。”
“愚蠢?馬利德的戰略使他打贏了很多場關鍵的比賽。”
“馬利德的戰略根本連一支新手都打不贏。是我每次都違反了命令開槍射擊。”
羅斯還不知道這事,這讓他非常惱怒,“那麼馬利德說的關於你的事都是謊言。你不只是又矮又弱,而且還是個不服從命令的傢伙。”
“但我使一場必敗的戰鬥變成平局,全是我一個人乾的。”
“下次我們會看看你一個人能幹些什麼。”羅斯轉身離開了。
安德的一個舍友朝他搖搖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安德望向米克,他正在他的電腦時亂寫亂划著。米克抬起頭,注意到安德在看着他,他目無表情地回盯着安德。OK,安德想,我能照顧自己。
兩天後又舉行了一場戰鬥比賽。這是安德第一次作為小組成員參加戰鬥,他有點緊張。米克的小組站在走廊右手邊的牆上,安德很小心地不讓自己傾斜,防止自己倒向一邊,他保持着平衡。
“安德!”羅斯迪洛斯朝他大喊。
安德從內心裏感動一股畏懼,這種驚怕的感覺使他有點微微發抖。羅斯看出來了。
“你在發抖?不要尿濕了你的褲子,新兵!”羅斯用手指勾住了安德的槍柄,將他拖到了擋住戰鬥室的障礙牆前,“現在我們要看看你的表現,安德,等門一打開,你就立即衝過去,筆直的帶頭沖向敵軍的大門。”
這是在自殺,是毫無意義的自我毀滅。但他不得不服從命令,這是在戰場上,不是在學校里。有一陣子,安德暗暗地感動憤怒。然後他平靜了下來,“好極了,長官,”他說,“我射擊的方向正是他們的主力所在的位置。”
羅斯大笑起來,“你不會有時間開槍的,小東西。”
障礙牆消失了,安德跳了出去,抓住了天花板的扶手,晃動着身體住下墜落,加速地沖向敵人的大門。
和他們作戰的是蜈蚣戰隊,當安德經過了半個的戰鬥室時,他們才剛剛進行集結。他們有大部份的隊員及時地躲到了箱子的下面,但安德加快了速度,他的手放在胯部緊握着手槍,他從兩腿中間開火,冰凍了很多在集結中敵人。
他們朝他還擊,打中了他的大腿,但在他們擊中他的身體使他失去活動能力之前,他獲得了寶貴的三秒鐘。他又冰凍了幾個敵人,然後均衡地揮動着手臂反轉自己的方向。他握着槍的那隻手豎著指向了蜈蚣戰隊的主力。他朝那一大群敵軍猛烈地開火,然後他們凍住了他。
一秒鐘之後他撞向了敵方的大門前的障礙物,然後被反彈開來,急速地在空中旋轉着。接着他落到了一群躲在箱子後面的敵軍身上,他們把他推開,他現在旋轉得更加快速。他失去了控制,在戰鬥室內彈來彈去,最後空氣的摩擦力逐漸讓他慢慢地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在被凍住之前冰凍了多少個敵人,但他隱約地知道野鼠戰隊將會將以前一樣,再次取得勝利。
戰鬥結束之後,羅斯沒有和他說話。安德仍然高居戰績榜的榜首,因為他總共冰凍了三名敵人,另外還讓兩名敵人失去活動能力,七名敵人被擊傷。現在沒有人再對他的不服從命令說三道四,也沒有人再議論他能不能使用自己的電腦了。羅斯呆在他在宿舍里的鋪位,沒有理會安德。
米克現在開始讓他的小組練習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從走廊里沖入戰場——當敵人正衝進室內的時候,安德的攻擊對他們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如果一個人能造成這麼大的損害,大家想想如果一個小隊也能做到時的情形。”米克請安德森少校啟動了在牆壁中間的大門,代替了他們常用的放在地面的門口,這樣他們就可以練習如何在戰鬥狀況下衝出門口的戰術。消息傳開了,從現在開始,沒有人再用五秒、十秒或十五秒的時間呆在走廊里考慮戰場的情形,大家都是一涌而上。安德開創了一個新的戰術。
接着又進行了更多的戰鬥。這次安德開始回復到一個正常的水平線上,他開始犯錯誤了,在幾場比賽中都被凍住了。他從排行榜的第一掉到了第二,然後又掉到了第四。但從那以後,他的犯錯越來越少,他又開始上升回第三名,然後是第二,最後又重新排到了首位。
在參加了整個下午的訓練之後,安德留在了戰鬥室。他已經注意到米克通常都是很晚才去吃飯,他認為米克是在做額外的練習。安德並不是特別的飢餓,他想知道當別人都走了之後,米克在練些什麼。
但米克沒有在練習,他站在門邊,盯着安德。
安德站在門中間,與米克對視着。
他們都沒有說話。顯然米克的意思是希望安德離開,但顯然安德的回答是,不。
米克轉身背對着安德,敏捷地脫下了他的閃光服,然後輕盈地從地板上躍入空中。他慢慢地飄向屋子的中央,非常地緩慢,他的身體完全的放鬆,看上去他的手掌和手臂象被室內那幾乎不存在的氣流抓住似的。
在參加完緊張和高速的訓練之後,每個人都顯得精疲力盡,即使僅僅是看着他在半空中優美的姿勢也能給人帶來一股寧靜。他用了十分鐘從牆的這頭飄到了那頭。然後快速地從空中落回到地面,重新穿上了他的閃光服。
他們一起回到了宿舍。屋子裏一個人也沒人,現在他們都在吃晚餐。他們兩個各自回到自己的鋪位換回了常服,安德走到米克在床邊等着他換好衣服。
“剛才你為什麼不離開?”
“我不是很餓。”
“好吧,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是指揮官了。”
安德曾經想過問他。
“實際上,他們有兩次提出要晉陞我,但我拒絕了。”
“拒絕?”
“他們取走了我的舊柜子和舊電腦,取消了我的鋪位,然後給我分配了指揮官宿舍和一支戰隊。但我一直呆在那屋子裏不動,直到他們進來重新將我分配到某支戰隊中。”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讓他們這樣對我。我不相信你從不知道這些事情,安德,可能是你太年輕了。我們的隊友不是我們的敵人,教官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讓我們自相殘殺,彼此憎恨。戰鬥就是一切,我們腦子想的只有勝利,勝利,勝利!這根本毫無意義。我們實際上是在自我殘殺,瘋狂地試圖傷害他人,而這些老混蛋就躲在後面看着我們,研究着我們,找出我們的弱點,評價我們做得夠不夠好。啊,做得好又是為了什麼?他們把我帶到這來的時候我才六歲,那時我懂得什麼?他們說我很適合這個計劃,但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計劃是不是適合我。”
“那你為什麼不回去?”
米克苦笑着說,“因為我不能放棄戰鬥,”他摸了摸旁邊床上放着的閃光服,“因為我喜歡這裏。”
“那你為什麼不想做指揮官?”
米克搖搖頭,“我決不做指揮官。你看看羅斯的變成什麼樣了,他快要瘋了,他喜歡和我們睡在一塊而不是睡在指揮官宿舍里,為什麼呀?因為他害怕孤獨,安德,他害怕黑暗。”
“羅斯?”
“但他們讓他做了指揮官,他就得象個指揮官的樣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打了勝仗,但這令他更加害怕,因為他不知道他是怎麼取得勝利的,除非是我幫他。大家隨時都會發現他並不是個神奇的以色列裔常勝將軍,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贏,有人會輸。沒有人知道。”
“但這並不意味他瘋掉了,米克。”
“我知道,你來這已經有一年了,你認為這些人都是正常的。但其實,他們不是的,我們也不是。我查找過圖書館,我從電腦里調閱了一些書,很舊的的書,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想讓我們閱讀新書,但我從裏面知道了正常的小孩子應該是什麼樣的。我們不是小孩子,小孩子經常會犯錯,而大人不會責備他們;小孩子不會參加軍隊,他們不會被任命為指揮官,也不會管理四十個別的小孩,這已經超過了所有人能承受的範圍,難道還不算瘋狂?”
安德試着回想起在他的班級里的小孩子是什麼樣的,但他能想起的只有史蒂森一個。
“我有個哥哥,他很普通,他所關心的只是怎麼去追女孩子,還有飛行,他喜歡飛行。他常常和別的孩子一起打球,一種投籃遊戲,往一個圈子裏投球,你可以運球往前沖,直到裁判說了犯規為止。我們一起渡過了很快樂的時光,在他們要把我帶走的時候,他正在教我怎樣運球。”
安德想起了他的哥哥,這是一段可怕的回憶。
米克誤解了安德臉上的表情,“嘿,我明白的,沒有人想談論自己的家。但我們都是從某個地方來的,戰鬥學校並沒有創造我們,你知道的。戰鬥學校什麼都不創造,它們只是在毀滅。我們都記着家裏的事情,或許並不是愉快的回憶,但至少我們還是記得。然而我們卻騙自己,假裝——唉,安德,你知道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會談起自己的家嗎?
這不是告訴了你它是多麼的重要嗎?甚至沒有人願意承認這點——唉,他媽的!”
“不,我沒事。”安德說,“我只是想起了華倫蒂,我的姐姐。”
“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傷心事。”
“沒關係的,我並不是太想家,因為我已經習慣這樣了。”
“那就好,我們從來不哭。天哪,我從未想過這點,從來沒有人會哭。我們真的把自己當成大人了,就象我們的爸爸。我想你的爸爸很喜歡你,我想在你離開時他一定很平靜,然後他的憤怒就突然爆發——”
“我不喜歡我的爸爸。”
“那或許是我錯了。但看看你的前任指揮官馬利德,他懷有強烈的西班牙榮譽感,他不能允許自己的怯弱。如果你表現比他好,他會覺得受到侮辱,如果你比他強,他就會象被閹割般難受。所以他恨你,因為當他懲罰你的時候,你沒有表現出懦弱,這就是他恨你的原因。他真的想殺死你,他已經瘋了,他們全部都已經瘋了。”
“但是你沒有瘋?”
“我也會瘋掉的,小夥伴,但至少當我快到瘋掉的時候,我會獨自飄浮在空中,讓內心的瘋狂散發出去,讓它滲進牆壁,它會呆在裏面直到下一場戰鬥時,有人撞到牆上再把它擠出來。”
安德笑了。
“你也會瘋掉的,”米克說,“走吧,一起去吃飯。”
“或許你能成為指揮官但不會陷入瘋狂,或許因為明白了他們變瘋的原因,你就不會墮進去。”
“我不會讓聽任這些混蛋的擺佈,安德,他們也控制着你。他們並不會對你仁慈,看看到現在為止他們都對你幹了些什麼。”
“除了讓我晉陞,他們倒也沒幹什麼。”
“那這會讓你過得快樂些嗎?啊?”
安德大笑起來,搖着頭說,“或許你說得對。”
“他們把你當作了救命稻草,不要讓他們得逞。”
“但這就是我來這裏的原因,”安德說,“他們要把我當作工具,來拯救這個世界。”
“想不到你到現在還相信它。”
“相信什麼?”
“蟲族的威脅,拯救世界。聽着,安德,如果蟲族要再次攻擊我們,它們一早已經幹了。它們不會再來入侵了,我們打走了它們。”
“但在電視上——”
“電視上說的都是在蟲族第一次和第二次入侵時發生的事。馬澤。雷漢將它們消滅的時候,甚至你的爺爺都還沒有出生。你看的東西全是假的。根本就沒有戰爭,他們只是在欺騙我們。
“但為什麼呢?”
“因為只要人們還害怕蟲族,那麼聯邦艦隊就能繼續擁有權力,而一旦他們擁有了權力,某幾個國家就能保持住霸權地位。但你繼續看着電視吧,安德,事情很快就會真相大白,到那時我們將會出現內戰。這才是真正的威脅,安德,不是那些蟲子。而且當內戰來臨時,你和我就不會是朋友了,因為你象我們親愛的教官一樣,是美國人,而我卻不是。
他們走到了食堂,一邊討論着其它的事情。但安德腦海里總是揮不去米克告訴他的事。戰鬥學校佔據了他們的生活,孩子們腦中整天想的都是戰鬥,安德已經忘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什麼西班牙榮譽感,內戰,政治,對他來說都非常的陌生。戰鬥學校其實是個很小的地方,是嗎?
但安德並不同意米克的結論,蟲族的事是真的。那個威脅是真的。聯邦艦隊控制了很多事,但它並沒有控制傳媒網絡,至少在安德生長的國家沒有。米克是荷蘭人,這個國家被俄羅斯霸權控制已經有三代之久,或許它的宣傳媒體已經被完全控制了,但安德知道謊言在美國是不能長久流傳的,所以他相信了蟲族的威脅。
他相信了,但懷疑的種子在他心裏扎了根,偶爾還綻發出一兩枝新芽。它改變了一切,讓安德更加小心地猜測別人話語背後的意思,而不是僅僅只聽他們說的話。這讓他變得更加聰明。
※※※※
晚上來參加練習的人很少,還不到平時的一半。
“伯納德呢?”安德問。
阿萊咧着嘴笑了。沈閉上了雙眼,假裝在祈禱。
“你沒聽說嗎?”一些新加入訓練的新兵說,“他們說來參加你的訓練的新兵不能晉陞到戰隊裏去,每個指揮官都不想要一個被你教壞了的士兵。”
安德點點頭。
“但我認真考慮過了,”一個新兵說,“只要我盡最大努力去成為最出色的士兵,如果哪個指揮官不要我,那他根本就是一錢不值。對嗎?”
“唔。”安德說,結束這場議論。
他們繼續進行着練習。在當中的半小時裏,當他們正在練習如何躲避那些被凍住的士兵的碰撞時,有幾個穿着不同制服的指揮官走了進來,他們毫無顧忌地記下了參加訓練的學員的名字。
“喂,”阿萊朝他們大叫,“不要拼錯我的名字!”
第二天晚上來參加訓練的人更少了。現在安德已經聽到了一些事,有些新兵在浴室里無緣無故地被人掌摑,有的在食堂或遊戲室被人故意碰撞,還有的學員的文檔被高年級的學員故意刪除,他們輕易地攻破了新兵學員電腦里簡單的安全系統。
“今晚不訓練了。”安德說。
“這怎麼行,”阿萊。
“我們休息幾天,我不想讓任何的新學員受到傷害。”
“如何你停止訓練,甚至只是一個晚上,他們就會認為是他們的小動作奏效了。以前伯納德欺侮你時,你也從來沒有屈服過。”
“還有,”沈說,“我們根本就不怕他們,我們一點也不在乎。所以你要帶着我們繼續訓練,我們和你都需要這些練習。”
安德想起了米克對他說的話。與整個世界想比,比賽根本是微不足道的。為什麼我們要把每一個晚上都耗費在這些愚蠢透頂的比賽中呢?
“總之我們的看法不同,”安德說,他準備離開。
阿萊止住了他,“他們也恐嚇你了?他們在浴室里打了你?把你的頭塞進了尿槽?還是有人用槍嚇唬你?”
“沒有。”安德說。
“你還把我當朋友嗎?”阿萊平靜地問。
“當然。”
“那麼我仍然是你的朋友,安德,我留在這和你一起訓練。”
那些高年級學員又進來了,但只有幾個是指揮官,其它大部份都是不同戰隊的隊員。安德認出有些是火蜥蜴戰隊的隊員,甚至還有幾個是野鼠戰隊的。這次他們沒有在記名字,當安德他們笨拙地試着練習一些高難度的技巧時,他們發出了大聲的嘲笑和奚落。這讓留下來訓練的人更少了。
“聽聽他們的嘲笑,”安德對其它新兵說,“記住他們所說的話。如果你想讓你的敵人心慌意亂的話,你就學他們用這些話朝敵人喊叫。這會使他們做蠢事,使他們瘋狂。但我們不會受他們影響。”
沈對他們的嘲笑耿耿於懷,每當那些高年級學員喊出一句嘲笑的話語后,他就上四個新兵高聲地重複他們的話,連續五到六次。他們甚至把這些話象兒歌似的唱出來,有幾個高年級學員從牆上躍了出來,要和他們開戰。
閃光服主要用設計用來在戰場上戰鬥用的,它可以抵擋低強度的激光。但用作在零重力下近身作戰時,它們的防護力就顯得很弱,而且很不靈活。安德他們有一半都穿着閃光服,無法和他們對打,但閃光服堅固的特性卻有別的好處。安德很快就命令他的隊伍縮到了室內的一角,那些高年級學員笑得更厲害了,看到了安德的退縮后,有些準備加入戰團的傢伙停了下來。
安德和阿萊決定用一個冰凍的士兵面對面地撞向敵人,那個被凍住的新兵先用頭盔撞到了敵人,然後兩個人一起倒向了對方。當新兵的頭盔撞上他時,那個高年級學員捂着他的胸口,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那些傢伙停止了嘲笑,剩下的高年級學員都衝進來加入了戰團。安德對他們每個人都有安全脫身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敵人衝過來時太混亂,太沒有組織了,他們以前從來沒有合作過,而安德的隊伍現在雖然只有十二個人,但他們配合默契,合作無間。
“組成新星隊形!”安德大喊,其它人笑了起來。他們集合成三組,腳挨着腳,手拉着手地蹲了下來,組成了三個小星狀體靠在後面的牆上。“我們躲開他們,然後沖向門口。快!”
聽到他的信號,那三個星體突然分了開來,每個人都沖向不同的方向,但他們衝出時的角度都可以讓他們在牆壁上反彈,然後向著門口飄去。由於所有的敵人都呆在戰鬥室的中央,他們改變方向起來特別困難,安德的戰略既簡單又有效。
安德預先設定了自己的路線,當他彈出去時,他剛好能彈到那個被當作導彈用的冰凍隊員的位置。那個隊員現在已經解凍了,他讓安德抓住他,旋轉他的身體,將他朝着門口送去。但不巧的是,完成這個動作的結果是安德被彈向了相反的方向,而且他的速度變得慢了下來。現在他孤單一人和他所有的隊友都分離開來,相當緩慢地飄向了戰鬥室的尾部,那些高年級學員都聚集在那裏。他變換着身體的位置,讓自己能看到他所有的隊友都安全地在遠處集合。
同時,那些憤怒而混亂的敵人正好發現了他。安德計算着要多久他才能到達牆壁,然後再次借力反彈。時間不夠了,有幾個敵人已經沖向了他。望着他們狂怒的表情,安德心中感到一絲害怕,他的身體的發抖,他意識到自己錯了。史蒂森和他的手下圍攻他時的情形又出現了,而這次他們不會坐下來讓他進行單對單的決鬥。直到現在安德才發現,他們沒有帶頭人,他們不會和他單打獨鬥的,而這些高年級學員都比他大得多。
不過,他已經在個人格鬥課程中學會了怎樣變換重心和移動身體的技巧。在戰鬥比賽中幾乎從來不會出現近身作戰的情形——-你從來不會和一個未被冰凍的士兵撞在一起。在他們到來之前的幾秒鐘內,安德試着佔據有利的位置來迎接他的敵人。
幸運的是,他們也和他一樣,只懂得很少的零重力格鬥技巧。有幾個試圖向他出拳的傢伙發現他們無法擊中他,當他們的拳頭向前移動時,他們的身體同時卻因反作用力向後移動。安德快速地掃了他們一眼,他們中有幾個人來勢洶洶,有點象要將安德打得骨折的樣子。安德決不想讓他們得逞。
他抓住了一個襲擊者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摔了出去。這使得安德也同時遠遠地彈了開去,但這時他的位置仍然離大門很遠。“不要過來!”他朝他的隊友們喊道,他們正準備集合在一起,衝過來救他。“你們留在那兒!”
有個傢伙緊緊地抓住了安德的腳,這讓安德有了可乘之機,他用被抓住的那隻腳為支撐點,另一隻腳狠狠地跺在了這個傢伙的耳朵和肩膀上,打得他大叫一聲,鬆開了安德。如果他是在安德向下踢中他的時候就鬆手的話,那他所受到的傷害就會輕得多,而且安德可以借力向外彈出去。但他卻拚命的抓着不鬆手,他的耳朵被踢得撕裂開來,鮮血在空中四下飛濺。安德正用更慢的速度移動着。
我又做了一次,安德想,為了拯救自己,我又再次傷害了別人。為什麼他們不放過我,這樣我就不用傷害他們了。
又有另外三個傢伙沖向了他,這次他們行動一致。同樣的,在他們傷害到他之前,他們得先抓住他。安德快速地變換着位置,讓兩個傢伙抓住了他的雙腳,他的手騰出來對付着第三個傢伙。
很明顯,他們上鉤了。安德抓住了第三個傢伙的肩膀,急劇地將他向上拖起,然後用頭盔猛地一下撞向他的臉部。又是一聲慘叫和一片血花。那兩個抓着他的腳的傢伙正絞動着手臂,試圖將他的身體扭曲。安德將那個被撞傷鼻子的傢伙扔向了他們中的一個,這兩個傢伙立刻撞在了一起。安德的一隻腳空了出來。這下安德又輕易地用被抓住的那隻腳為支撐,狠狠地一腳擊中了那個還抓住他的腳的傢伙的襠部,然後推開了他向著大門的方向飄去。由於彈出去的力量不夠,他的速度並不快,但沒有關係,現在沒有人在追着他。
他和他的隊友們在門口會合了。他們抓住了他,將他拉上了門口。他們開心地笑着,輕輕地拍着他,“你真棒!”他們叫道,“厲害!萬歲!”
“今天的練習到此結束,”安德說。
“他們明天又會再來的,”沈說。
“如果他們不穿上戰鬥服和我們打,”安德說,“他們討不了好處,我們會象今天一樣痛擊他們。如果他們穿上戰鬥服,我們也可以冰凍住他們。”
“而且,”阿萊說,“教官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安德想起了米克跟他說的話,他很懷疑阿萊的說法。
“喂,安德!”當安德他們離開戰鬥室時,有個高年級學員朝他喊道,“你什麼都不是!混蛋!你什麼都不是!““我的前任指揮官馬利德,”安德說,“我想他不喜歡我。”
那個晚上安德用電腦檢索了最新通告,在醫療通告裏提到了四個學員,一個肋骨淤傷,一個睾丸淤腫,一個耳朵軟組織撕裂,還有一個是鼻樑折斷,牙齒鬆脫。而他們的受傷原因全部都一樣,寫着:在零重力下發生意外碰撞”
如果教官默許了出現在醫療通告裏的解釋,那麼很明顯,他們並不打算對在戰鬥室里發生的那場卑鄙的小衝突而懲罰任何人。他們怎能放任自流?難道他們不關心在學校里發生了什麼事嗎?
因為這次比平時早了回宿舍,安德從電腦里登錄上了那個夢幻遊戲。他沒有玩這個遊戲已經很久了,當他進去時,它沒有從他上次退出時的位置開始,而是讓他從巨人的屍體旁開始。在這個時候,那具巨人的屍體已經難以辨認了,除非你離開一段距離並仔細地觀察才能認出來。屍體已經腐爛,融入了山丘,野草和長藤盤繞在它上面。只有巨人的頭部還能看到,它是一塊白骨,就象在陰沉乾枯的山頂上露出的石灰岩。
安德並不想再次和那群人面狼身的孩子對打,但令他驚奇地是,他們不在那裏了。或許只要殺掉了他們一次,他們永遠不會再出現了。這給他帶來了一點點傷感。
他順着上次的路線下到了地底,穿過了隧道,來到了那個風景優美的懸崖邊的架子上。他再次地從上面跳了下去,一片白雲又托住了他,將他帶到了城堡塔樓上的房間裏。
那條地毯又再拆解開來,變成一條毒蛇,這次安德沒有猶豫,他一腳將蛇頭踩在了腳下,用力地碾着它。它在下面拚命的扭動,翻滾着身軀,他又加多了幾分力,將它狠狠地踩進了石頭地板里。最後,它靜止不動了。安德將它撿起,甩動着它,直到它重新變回地毯,但它上面的圖案已經不見了。他仍然提着它,開始尋找離開房間的方法。
他找到了一面鏡子。在鏡子裏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彼得的臉,有鮮血從他的下巴往下滴着,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截蛇尾。
安德大叫一聲,推開了電腦。有幾個在宿舍里的隊友趕忙走了過來,他向他們道歉,告訴他們說沒有發生什麼事,於是他們走開了。他再次看着他的電腦,他扮演的角色還在那裏,盯着鏡子在看。他試着撿起了一些傢具,去打破鏡子,但那些傢具卻不能移動。那面鏡子也不能從牆上取下來。最後,安德將那條毒蛇扔向它,鏡子碎裂了,在它後面的牆上出現了一個洞。數十條細小的毒蛇從洞口裏飛快地爬了出來,拚命地咬住了安德扮演的角色。他瘋狂地在身上撕扯着那些毒蛇,然後倒了下來,死在了那堆毒蛇里。
電腦屏幕黑了起來,一行字在上面顯示着:“再玩一次?”
安德退出了遊戲,關上了電腦。
※※※※
第二天,有幾個指揮官親自過來或派人過來找安德,他們告訴他不用擔心,他們認為他的那些額外練習是個好主意,他應該繼續進行。他們保證不會再有人來干擾他,他們還派了幾個高年級學員來參加他的訓練,“他們幾個和昨晚襲擊你的混蛋一樣大。那些混蛋不敢再來打擾你的。”
那天晚上來參加訓練的不再是二十多人,而是四十五人,比一支戰隊的人數還多。不知是因為有這些高年級學員參加他們的訓練,還是因為前天晚上已經吃盡了苦頭,那些傢伙沒有再來挑戰他們。
安德沒有再去玩夢幻遊戲,但他常常夢到它。他不斷的想着他的所作所為,殺死毒蛇,將它碾進地里;撕裂那個男孩的耳朵;痛毆史蒂森;打斷伯納德的胳膊;然後他夢到他抓着敵人的屍體站起來,發現彼得的臉正從鏡子裏向外看着他。這個遊戲對他太了解了,它裏面都是醜惡的謊言,我不是彼得,我的心中沒有殘暴。
最讓他害怕的是,他是一個殺人魔鬼,只比彼得好一點。而教官看中的正是他的這個特性。他們需要一個殺人魔鬼與蟲族戰鬥,他們需要一能將敵人打得粉身碎骨,讓他們的鮮血濺滿太空每個角落的人。
好吧,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是你們讓我來到了人間,我就是你們想要那個該死的雜種,。我就是你們的工具,但你們最需要我的地方而我卻最痛恨,當那些小毒蛇在遊戲裏殺死我時,我不但沒有反抗,而且感到高興。這和你們所想的有什麼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