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軍歷2525年3月30日0000時

UNSC航母大力神號,前往長蛇座星系途中

現在,我們把犧牲弟兄的屍體投放於太空。

門德茲面色陰沉,閉上眼睛。儀式結束了。他按了一下按鈕,骨灰罐漸漸滑入發射膛內然後滑入無盡虛空。

約翰靜靜地注視着。航母的發射艙平常擁擠不堪,到處都是東西和熙熙攘攘的人,熱鬧非凡,現在卻寂然無聲。大力神號的發射平台上,所有軍需品和艦員都被清空,長長的純黑色旗幟懸挂在隔離艙的前架上。

犧牲的榮譽士兵一共十名!門德茲大聲喝道。

約翰和其他倖存的斯巴達動作整齊地敬禮。

貿任,門德茲說。榮譽和自我犧牲精神。時刻謹記,即使死亡也無法從戰士身上剝奪這些品質。

一連串砰砰聲,骨灰罐被射入太空,聲音在大力神艙內回蕩。

骨灰罐一個個出現在顯示屏上,在群星的簇擁之中,憑慣性力量在太空中排成一隊。約翰看着這一切,隨着每一個光滑的不鏽鋼圓筒的飄離,自己的一部分也似乎隨之而去,就像拋棄了還活着的夥伴一樣。

門德茲的臉看上去像是一座石雕像,他放下敬禮的手,說:全組解散。

但並不是失去了一切。約翰打量了一下發射艙,薩姆、凱麗還有三十個還能立正站着、穿着黑色制服的同伴。他們熬過了上一次任務但任務這個詞並不是很準確。

另外還有十二個,他們還活着卻已經無法戰鬥了。看到他們,約翰的心感到一陣刺痛。菲傑德坐在輪椅中,無法控制地顫抖着;科克和雷尼躺在中性凝膠槽里,艱難地靠呼吸器維持着生命,全身骨骼扭曲變形,不成人樣。還有些同伴,儘管還活着,但所受的傷足以讓他們再也無法動彈。

勤務兵推着菲傑德和其他傷者走向電梯。

約翰走過去攔住他們。站住,他厲聲說,你們要把我的人帶到哪裏去?

勤務兵停了下來,惶恐地睜大眼睛,咽了一下口水。我,長官我只是奉命行事。

隊長,是門德茲的聲音,過來一下。

別走開。約翰快步走到門德茲身邊,長官。

讓他們走,門德茲說,他們無法戰鬥了,不再屬於這裏了。

約翰看着顯示屏上排成一條直線、漸漸飄遠的骨灰罐。他們以後怎麼辦?

軍隊會照顧自己的人。門德茲抬起下巴,他們無法成為最強壯、最敏捷的戰士,但他們還有最犀利的頭腦,能夠制定計劃,分析數據,維修故障

約翰嘆了口氣,如釋重負。我們也只要求這些長官,為國效力的機會。他回頭,面對菲傑德,猛然立正敬禮。菲傑德也顫巍巍地舉手回禮。

勤務兵推着他們,離開了。

約翰看了看餘下的人。祭奠儀式之後,他們絲毫沒有移動,靜靜地等待着下一個任務。

我們的任務是什麼?長官。約翰開口問道。

在床上休息兩天兩夜,隊長,然後在大力神號上進行微重力理療,直到你們從生物強化手術的副作用中恢復過來。

副作用?約翰屈了屈手臂,直到現在,他的舉止仍然很笨拙,有時候只能勉強保證走路不摔跤。哈爾茜博士告訴他們這些副作用是好兆頭。你的大腦必須重新學會如何控制反應速度更快、更有力的肌肉。可他眼睛很疼,早上還會充血。他還有間歇性的頭疼,渾身骨骼酸痛不己。

約翰搞不明自這一切。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得完成任務可現在,他怕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就這些,長官?

當然不。長官回答說,休整完畢后,德雅會讓你的小隊成員在登陸飛船駕駛模擬室里學習。等他們戰勝了這次挑戰,她還會教你們更多的有機化學和高等代數的知識。

當然,長官。我們會戰勝這些挑戰的。

很好。

約翰依舊站着不動。

還有什麼事,隊長?

約翰皺緊眉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說:我是隊長,我對上一次任務負有責任有人死了我哪裏出了錯?門德茲用他一貫難以捉摸的黑眼睛望着約翰,然後掃視了一遍其他人,又重新看着約翰。跟我來。他終於說。他把約翰帶到屏幕前。他們站在那裏,看着最後一個罐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個領袖必須時刻做好發出讓自己的部下步向死亡的命令的準備。他依然看着屏幕,你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你向UNSC所負的責任高於你對你自己和你的部下所負的責任。

約翰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他無法再看着這片空寂的黑暗,也無法再去想他已經永遠失去了的同伴和親如手足的朋友。

必要的犧牲門德茲最後說,這是可以接受的。他終於和約翰對視,但肆意浪費這些生命的行為卻是無法容忍的。你明白兩者之間的區別嗎?

我相信我明白,長官。約翰說,但我想知道的是,上一次任務里發生的是什麼?必要的犧牲,還是浪費生命?

門德茲回頭望向無盡星空,沉默無語。

軍歷2525年9月22日0430時

UNSC航母大力神號在長蛇星座區附近巡邏

約翰跨入訓練館,重新確定了一下方向。

憑着固定的柱子,還是能夠很輕易地判斷出大力神號的這個區域在不停旋轉。持續的加速讓周圍的牆壁產生了人工重力。

但和航母其他部分不同的是,這間屋子井不是圓柱體,而是一個有區域劃分的圓錐體。靠近門口的、相對較大的部分旋轉得比裏面狹窄的部分慢些,各個部分的摸擬重力也就有所不同,從四分之一G到兩G不等。

這裏有搏擊器、吊袋和拳擊台,還有一台能夠舒展、鍛煉任何一塊肌肉的機器。現在還早,其他人都還沒來。他有足夠的空間。

約翰從屈臂機開始訓練。他走到中心區這裏的重力是一個G然後挑了根二十公斤重的啞鈴。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太輕了,訓練館停轉導致重力消失了?於是他換了一個四十公斤的,嗯,這個就感覺對了。

在過去的三個禮拜里,斯巴達們通過一系列的日常訓練來舒展身體,強化肌肉纖維,進行輕度拳擊練習,還大量進食。按照命令,他們一天五次攝入高蛋白食品,吃完后還得到醫務室進行維生素和礦物質注射。約翰做夢都想回致遠星去過正常的生活。

現在他的隊裏只有三十二個人,其他三十個斯巴達計劃的候選人被刷了下來:有些死於生物強化手術過程中,餘下的沒挺過手術副作用的折磨,無法成功變異,只能被調往軍情局,進行永久性服役。

他想念他們,但他自己和餘下的人還得繼續往前走恢復身體技能,再次證明自已的潛能。

要是門德茲軍士長提醒過他就好了,那麼他就能作好準備。也許這不過是他在最後一次訓練中為他們準備的驚喜罷了學會如何為任何事情作好準備。以後,無論何時,他都不會放鬆警惕了。

他在腳力器上坐了下來。調到最高檔還是太輕了。他把器械調到最大值。這才感覺有點夠勁了。

約翰在各種器械上練習,最後才來到吊袋前。一個皮球被厚厚的彈性帶固定在地板和天花板之間。只有以特定的打擊頻率才能擊中它,不然它只會在那裏胡亂地旋轉。

他眼疾手快地擊出一拳。吊袋移動了一下,可是緩慢得就像是在水底下那個速度簡直讓他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用力擊打它。要不就是彈性帶出問題了。

他綳了一下帶子,聽到低沉的嗡嗡聲。它夠緊了。

難不成這屋子裏所有東西都壞了?

他從舉重台上取下一個鐵餅,走到中間部分。他把鐵餅舉到一米高處,鬆手,它掉落在甲板上。

看起來下落速度很正常可他卻覺得有點兒慢。

他調了一下手錶,然後再扔了一次。用時0。95秒。

落一米花了半秒。他忘記計算高度和加速度的方程式了,於是用微積分導出那個方程式,甚至連平方根都解了出來。

他皺着眉頭算啊算。他以前可是最愁數學了。

答案是加速度為每秒九點八米。一個G。

也就是說房間是正常的,不對勁的是他。

他的實驗被打斷了。四個沒穿制服、只穿着短褲和靴子的男人走進了訓練館。他們的短頭髮齊整地立在頭上,一身結買的肌肉。當中最高的那個要比約翰高出一個頭,半邊臉滿是疤痕。

約翰知道他們是特種部隊的隊員行星軌道空降突擊隊。他們的手臂上有標誌性的刺青:來自艦船的空降兵和率先闖入地獄認之門。

他們是地獄空降兵,臭名昭著的105軍士兵。約翰聽過太多有關他們的傳言:輝煌的戰績,以及殘暴的手段即使是對自己人。

約翰禮貌地向他們點點頭。

他們旁若無人地經過他身邊,開始在強重力區域裏鍛煉。最高的那個突擊隊員走到舉重台前,他用力一抓,杠鈴晃動起來。突然,右邊的鐵盤滾落到了地上,杠鈴開始傾斜,他急忙一把扔下,差點砸到自己的腳。約翰被巨大的響聲驚得跳了起來。

怎麼回大個隊員瞪着杠鈴,看見上面的鎖環解開了,有人把鐵盤拿走了。他咆哮看看向約翰。

約翰檢起鐵盤。是我的錯。他朝前跨了一步,我為此道歉。

四個人齊齊朝他走了過來,那個大個子站在離他鼻子只有一英尺的地方。你幹嗎把鐵盤拿走扔到一邊,白痴?他咧着嘴說,我是不是得幫你把它吞下去?他朝他的朋友點了點頭。

約翰只知道三種與人打交道的方式:服從上級,幫助夥伴,消滅敵人。

所以當那幾個人開始朝他移動過來的時候他不由得躊躇起來。

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不知道該把這幾個人歸為哪一類。他不知道他們的軍階,而且他們也是UNSC其他部隊的士兵,是他的戰友,但眼下他們看上去卻不怎麼友善。

兩個人左右包抄來鉗住他的手臂,有一個人繞到他的後面,想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

約翰屈身低頭,藏起頸項,以免被掐死,然後用胳膊反纏住右邊的人,將他拉到眼前,一拳就打歪了他的鼻子。

剩下的三個人立刻做出了反應,拳頭逼面而來,但這些拳頭就像那落地的鐵盤一樣,速度似乎特別慢。約翰身體一沉,躲開了企圖勒住他脖子的手臂,同時還一暈擊中了左邊那人的胸膛。

鬆手!一個洪亮的聲音在訓練館裏迴響。

一個士官走進訓練館,朝他們走過來。他與精壯、表情永遠嚴肅的門德茲不同,是個大腹便便,昏頭昏腦的人。

約翰定睛看着他,其他人則依然虎視耽耽地瞪着約翰。

長官,捂着流血鼻子的人開口說,我們只是在

我問你了嗎?士官扔出一句。

士官的視線輪流掃視着約翰和突擊隊員。你們很喜歡打架么?上拳擊台去解決。

遵命。約翰大聲回答,立刻轉身從拳擊台的繩欄鑽進去,站在台上等候。

他開始明白了。又是個任務。現在他接到上級長官的命令,目標則是眼前的這四個士兵。

大個子鑽過繩子,其他人聚在一邊看着。我得把你扯成幾塊才行,白痴。他呲着白森森的牙齒,惡狠恨地說。

約翰疾步上前,全身力量都用在第一擊上面。右拳重重地擊中了大個子的面頰,左拳緊跟着又砸在他的下巴上。

大個子舉起了拳頭,然而約翰立即把大個子的手臂扣住,抵在大個子的胸口上,接下來是一記揍在肋骨上的勾拳骨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大個子踉蹌着後退,約翰卻向前跨了一小步,一腳蹬在他的膝蓋上。幾下猛擊之後,大個子只有靠在繩子上的份了他的四肢和脖子不自然地彎曲着,毫無動彈之力。

其他三個人開始行動,鼻子流血的那個還抄起了一根鐵杆。這回無需指令,約翰也知道該做什麼了,一次對付三個。他得在被包圍前把他們都解決掉。他動作的確比他們快,可是他背後並沒有長眼睛,面對圍攻,再快也沒用。

那個流着鼻血、掄着鐵杆的人率先發起進攻,他揮舞鐵杆,向約翰胸口襲來。約翰一個側身躲過,隨即抓住他的手臂,用那根鐵杆壓住對方的胳膊,然後拗彎鐵杆,絞動起來,生生絞斷了那人的手腕。

他接着一個側身踢,踢中了第二個人的肚子,打碎了裏面柔軟的器官,還擊裂了骨盆。

約翰又把鐵杆拉直,揮舞起來。第三個突擊隊員的脖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棍,立刻癱倒在繩子上。

停手,新兵117!他聽見教官門德茲的吼聲。

約翰馬上收了手,扔掉鐵杆。和鐵餅一樣,它落地的時間也彷彿格外長。

突擊隊員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不是昏迷不醒就是已經喪命。門德茲從訓練館的另一頭踱了過來。

士官張大了嘴。門德茲軍士長!他立刻敬禮,你居然他瞪着眼睛看着約翰,喃喃地說,他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醫生馬上趕過來。門德茲平靜地說,他走近士官,有兩個總部來的官員在辦公室等你,等待你前去向他們報告這次測試的結果,他後退了一步,我建議你立刻去報告。

是,長官。他幾乎是跑着離開。跑出訓練館前,他回頭看了約翰一眼,然後回過頭去,跑得更快了。

你今天的測試結束了。門德茲對約翰說。約翰敬了個禮,從拳擊台上走了下來。

一隊醫護人員沖了進來,跑向拳擊台。

我可以提問題么,長官?約翰問。

門德茲點點頭。

這幾個人扮演什麼角色?目標還是同伴。

約翰知道這一定是任務的一部分,門德茲不會是湊巧在附近。

你被捲入了一個意外事件,最後解除了對自己生命的威脅。門德茲回答說,你的行動己經解答了你的問題,隊長。

約翰認真地思考着。我遵從了長官的命令,他讓我去打。我受到了威脅,處境危險。但他們還是UNSC的特種部隊隊員,是我的戰友。

門德茲低聲地說:不是每次任務都有明確的目標或者符合邏輯的結論。你首先要服從命令,接下來才考慮你或者同伴的性命。明白嗎?

是。約翰回答說,明白,長官。他回頭看着拳擊台上沾滿血跡的墊子,突然間胃部感到一陣抽搐。

約翰打開淋浴頭,讓水沖刷掉身上的血跡。他突然為死在他手裏的那幾個人感到強烈的愧疚。

但他知道自己的責任剛才長官已經詳細地為他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條理。服從命令,然後才考慮保護自己和同伴的性命。這才是他必須去注意的。約翰再也不去想訓練館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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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暈·致遠星的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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