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軍歷2552年9月13日0440時(修正後的日期)

波江座某個位置,組合艦“葛底斯堡-無尚正義號”上。

時間在流逝。

哈爾茜博士可以感覺到聖約人部隊正在向他們逼近,她的機會之窗逐漸縮小到只剩下一個細孔。在能夠離開之前——在開始做她無法阻止的事情之前,她還有幾件事情要打點好。有人在靠近這間無污染房間,從沉重的腳步聲中可以判斷出只可能是個身穿雷神錘盔甲的斯巴達戰士。凱麗出現了,她站在玻璃隔板的另一邊招手,隔板把無污染房間與四號醫療艙的其餘地方分開了。哈爾茜博士開門讓她進來。

“我奉命前來治療,博士。”她說。

當凱麗看到博士一直工作的地方沒有殺菌后,不由得遲疑了一會兒:聚苯乙烯泡沫塑杯胡亂地放在手術器械盤上;激光打印的文件從生理監測儀里捲曲着滑出來;他們在致遠星上找到的、具有輻射性的水晶則放在近處的一個器械盤上。

“我以為水晶在核反應室里……”凱麗說,“放在防輻射裝置後面。”

“它絕對安全——”哈爾茜博士說。“只要我們在常規空間。”她拿起水晶漫不經心地把它塞進外衣口袋裏。

“請躺下,凱麗。”博士指了指治療椅,“只要再注射幾針,我們就完成了你的燒傷治療。”

凱麗嘆口氣,慢慢地躺到斜椅上。

哈爾茜博士拿開一塊蓋着兩枝注射器的布。凱麗的雷神錘盔甲的端口上有兩個注射孔,分別與鎖骨下靜脈和股靜脈相連,博士看準這兩個注射孔,將針刺了進去。“你要堅持理療,皮層類固醇將清除絕大多數創傷,再過一個星期你的靈活性就能完全恢復。”她囑咐道。

“一個星期?”凱麗發牢騷道,同時掙扎着想站起來,“博士,我需要儘快完全恢復。士官長有個任務——”

哈爾茜博士啟動注射器,它們“嘶嘶”地響着將藥水注入凱麗的體內。她全身放鬆,重新跌落到桌上,不省人事。“不,凱麗。”博士低聲說,“你要執行的不是士官長的任務、而是我的。”

在她血液中流動的鎮靜劑足以使一個身強體壯的地獄傘兵昏迷大半天。哈爾茜估計凱麗會昏迷兩個多小時,到那時就木已成舟,勢難挽回了。

哈爾茜博士轉動一台顯示器面對着自己。她啟動記憶清除指令——清除乾淨科塔娜對軍情局舊防範編碼所作研究的記憶。她把打印出來的研究結果摺疊好,塞進口袋裏。

“科塔娜?”

“是,博士?”她答道,從房間揚聲器里傳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亂。

“請確定洛克里爾的方位,並讓他馬上來報到。”

“完成,哈爾茜博士。”

“謝謝你,科塔娜。沒什麼事了。”她又補充了一句,聲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聽得到,“為了我,要好好照顧他們。”

哈爾茜博士調整體檢台將它放置平穩,然後在它的底架上擺滿醫療儀器與設備。她在這些儀器的頂部放了一個袋子,裏面裝着四枝自動步槍和十六個滿滿的彈匣。

她找到一杯微溫的咖啡,仰起脖子喝了個精光。

洛克里爾下士出現在預備室洞開的入口。“嗨,博士。科塔娜說你找我?”他簡短生硬地說眷,用手摸了摸光頭,“我現在有點忙,因此如果這事可以等——”

“不管你在做什麼,”哈爾茜博士告訴他,“都沒這事重要。”她朝卧着的凱麗點點頭,“我需要你幫我把斯巴達戰士087弄到發射艙去。”

“她沒事吧?”他問道,向她走近一步。

“她很好,但我必須把她轉移到小行星基地。要完成她的治療,必須要使用他們的一套設備。”

洛克里爾將信將疑,“但我剛才看她——”

“她很好,”哈爾茜博士向他保證,“只是被注射了鎮靜劑。這個過程……令人痛苦,即使她是布斯巴達戰士。”

洛克里爾直視着哈爾茜博士的眼睛,然後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他推着體檢台穿過大門、醫療艙,進入等候多時的升降梯。

哈爾茜博士緊隨其後。

當升降梯的門關閉后,她轉身對着下士,“請伸出你的手。”

他滿臉疑惑,但還是伸出了一隻手。

哈爾茜博士抓住那隻手並讓它掌心朝上,然後把那個長而發光的藍色人造物放在他的手掌上。這個外星人造物散發的光亮照射在他們的臉上,使升降梢內部顯得更冷清了。“這是聖約人部隊極力想獲取的東西。它們扒開致遠星就是為了找到它。它們跟蹤我們進入躍遷斷層空間,而波拉斯基為了保護這個東西犧牲了。”

她緊緊地盯着洛克里爾,揣測他的反應,看見他聽到最後一句話後有些動容了。奏效了。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處置它?”

“保障它的安全,”她告訴他,“用你的生命保衛它。因為如果聖約人部隊一旦得到了它,它們通過躍遷斷層空間進行躍遷的速度就可以比現在快一百倍。你明白嗎?”

洛克里爾的大手緊緊握住水晶。“沒完全明白,博士,但我可以保管它。”他停了一下,前額因困惑而皺了起來,“但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叫一個你的斯巴達戰士來做這件事?”

“‘我的’斯巴達戰士,”哈爾茜博士低聲回答,“得服認命令把它上交給哈維遜中尉,而他會冒險將它帶回軍情局三處——即使聖約人部隊可能會搶走它,他也必須賭上一把。”

洛克里爾哼了一聲,“嗯,雖然我不喜歡那個乏味的中尉,但如果他有命令我也會上交。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都幾乎到家了。”

“‘幾乎’。”哈爾茜博士重複道,並對他微微一笑,“但一旦你進行躍遷,這個水晶就會產生輻射,像閃耀的信號。聖約人部隊將找到這艘飛船……而這次在躍遷斷層空間中,它們可能會贏得戰鬥。”

洛克里爾的臉扭曲了。

她與他冷冷的眼神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終於放開了他的手。“我知道不管要付出多大代價,你都會阻止這個東西落入敵人手中。”

他凝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你的心思,博士。清清楚楚。”他的話中帶有一絲敬意,“我知道我必須做什麼……放心。”

“好。”她說。

升降梯的門打開了。洛克里爾把水晶揣進防彈背心,然後推着體檢台進入“葛底斯堡號”的發射艙。“你要將她放在哪裏?”

發射艙猶如一個蜂窩,到處是忙碌的景象:一百個吉利斯總督的人手裏拿着掌上電腦與多功能場地掃描儀在過道里跑進跑出;機械人負載着巨大的射手型導聾、蜘蛛狀的安提隆地雷,以及為“葛底斯堡號”的輔助反應堆準備的幾小箱液態氘;三架長劍戰鬥機正在維修:只有外骨架的飛船“砰砰”地降落在甲板上,運來的鈦板被焊接在飛船適當的位置上。

“那裏,”哈爾茜博士告訴洛各克里爾,“帶她到那艘飛船去。”她指向吉利斯總督的蝙蝠級戰艦。它像一隻沉睡的蝙蝠停在甲板上,奇怪地彎曲着的隱形表面形成重重陰影。

洛克里爾聳聳肩,推着沉重的體檢台繼續前進。

哈爾茜博士在飛船的左舷艙門邊停下。它被封閉得嚴嚴實實,連一絲縫隙都看不出。

她從口袋裏拿出激光打印的文件,重新查着了一遍它的內容,然後她碰碰船體上一個凹進去的按鈕,一塊鋼板從旁邊伸出,那裏放着個鍵盤。她敲入長串密碼后,按下回車健。

艙門“嘶嘶”地響着往兩邊打開了。

她笑了。“實際上,即使科塔娜也不能破解軍情局的密碼。”她示意洛克里爾進去。

洛克里爾順從地把體檢台推入飛船,哈爾茜博士跟在後面。安置好體檢台後,她送洛克里爾出去,接着,她又轉身走進飛船。

洛克里爾剛抬腿要返回升降涕,但又停住了腳步。“博士,在我們交談時……你說當‘你們’躍入躍遷斷層空間時,你是指當‘我們’躍入躍遷斷層空間時,是嗎?”

哈爾茜博士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她按下飛船裏面的一個按鈕,艙門在“嘶嘶”的響聲中徐徐關閉。

士官長走出升降梯來到“葛底斯堡號”的艦橋上時,哈維遜中尉與威特康將軍正注視着一號武器控制台與工程控制台的顯示器。

“長官。”士官長說。

將軍沒分心抬頭,只揮揮手讓他過去。

士官長有兩項任務。第一,他要向將軍通報他初次反擊的任務計劃。他得說服將軍這樣做不會危及返回地球的主要目標,並且如果他們成功將得到極大的好處。威特康將軍可能加以反對的惟一理由是,這會給他的整支隊伍帶來極高的風險。

士官長的第二項任務顯得更困難。他摸摸放有哈爾茜博土數據晶片的彈藥袋。其中一個晶片包含她對洪魔感染機制的分析以及一種可能對感染加以阻斷的方法;第二個包含那個發現的源文件,而且據哈爾茜博士說,約翰遜中士會因為它窩窩囊囊而又毫無必要地死去。

然而,如果它給軍情三處提供了一個更好的機會去阻止洪魔——要是在光暈毀滅后那個威脅確實還存在的話——也許它值得付出一個人的生命。或許如果約翰遜中士知曉了內情,他會自願獻身也說不準。

士官長的職責很明確:他必須把文件全部上交給哈維遜中尉——但在內心探處,他不得不承認這樣做並不妥當。

“科塔娜,”威特康將軍抱臂放在寬厚的胸前,“給我講講動力的最新情況。”

科塔娜細小的影像閃現在導航控制台附近的全息影像顯示合上。她一如往常雙臂抱胸,細小的紅色符號競相在她閃光的淡紫色皮膚上奔跑。“情況與我五分鐘前報告的幾乎是一樣的,將軍。正在同步檢測‘無尚正義號’的反應堆與‘葛底斯堡號’的引擎,檢測將於四十分鐘后完成。”

“快點!”將軍吼道,“我不想在敵人出現時我們因為沒有動力而被困在這裏。我想馬上動身返回地球。武器的情況?”

“是,長官。”科塔娜說,“一號等離子炮塔已癱瘓,無修復可能。二號、三號和四號等離子炮塔正在修理,儘管我在等動力恢復後進行實驗檢測,但我已經進行了三百一十二次模擬火力測試,一次都沒發生意外。不過,五號、六號和七號炮塔所需的部件在吉利斯總督的庫存中沒有。‘葛底斯堡號’上的兩個射手型導彈艙已重新裝滿,我們有十六枚導彈可以使用,長官。”

“我想知道吉利斯是從哪裏得到那些導彈的。”哈維遜中尉嘀咕道,“它們可是UNSC的禁運軍火。”

“他是個海盜,中尉。”科搭娜說。

“幹得好。”將軍隊科塔娜說,“隨時告訴我進展情況。”他轉向士官長,“你有事嗎,士官長?”

士官長剛要講自己的打算,哈維遜搶先喊道:“將軍,”他指着前面屏幕上正在加速離開“葛底斯堡號”發射艙的蝙蝠級飛船,“我還以為吉利斯一直待在船上監視維修呢。”

“我也是。”將軍說,“科塔娜,你看到吉利斯前來監視了嗎?”

“沒有,長官,但你可能對這個感興趣。”屏幕上出現一個圖像模糊的視頻,洛克里爾、哈爾茜博士和一個躺在體檢台上的斯巴達戰士正在登上那艘飛船。“洛克里爾把她們留在了那艘飛船上,長官。哈爾茜博士與斯巴達戰士087走了。”

“科塔娜,”將軍吼道,“打信號聯繫那艘飛船。馬上!”

“正在聯繫。”

吉利斯總督出現在前方一號屏幕上。“將軍,”他帶着緊張的笑容說,“我剛才看到我的飛船離開了發射艙。也許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要霸佔我的私人財產,而我卻一心一意地幫你度過……”

“少說廢話,總督大人。”威特康將軍將他打斷,“我正忙着查找是誰拿走了你的飛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科塔娜,我們的聯繫信號有回復嗎?”

“有個自動回復編碼,長官。”她吃驚地開口答道,“UNSC的編碼3-9-2。”

“3-9-2?”將軍問了一句。他凝視着太空,試圖記起這個意思含混的編碼。

士官長清清嗓子對他說道:“將軍,那是一個官方的‘無反應’編碼,長官。特種戰隊使用它來忽略聯繫信號……由於在執行更高優先級的任務。”

“他媽的!”滿臉通紅的將軍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指那個好博士剛才的回答是‘叫我去死’?”

前面屏幕上那艘飛船的蝙蝠狀機翼在漆黑太空的襯托下幾乎沒了蹤影。這時它突然加速,周圍出現了許多光點,它們被拉長,並濺射到飛船上。飛船消失了。

“斷層空間躍遷。”科塔娜說。

“我想你告訴過我,”將軍說道,慢慢轉身看着哈維遜、“那艘飛船被鎖死了,主要部件在它退役時已經被拆除,它絕對沒有辦法進行斷層空間躍遷?”

“是的,長官,我講過。”

“那你介不介意解釋一下為什麼那艘飛船剛才消失了,中尉?”

“不,將軍,我搞錯了。”哈維遜不敢正視將軍的雙眼。“哈爾茜博士顯然找到了辦法繞過軍情局對飛船系統的封鎖。”吉利斯在屏幕上說道,“這真是太不幸了,將軍。我希望得到賠償……”

“這當然是不幸。”威特康將軍說,“要是我知道我們有可能利用那艘飛船躍遷到地球……一小時前我就這樣做了。科塔娜,她要飛到哪裏去?”

“不是地球。”科塔娜說,“哈爾茜博士的航線指向一個我數據庫中沒有的星系。”將軍仔細察看前面的屏幕:吉利斯的臉,空曠的星河,哈爾茜博士與洛克里爾在發射艙時的靜止視頻。”我十分鐘前就命令洛克里爾下士到艦橋來,哈維遜中尉,叫科塔娜確定他的方位。然後我命令你,親自陪同那個地獄傘兵趕到這裏。”

哈維遜咽了口唾沫。“是,長官”他邁步走向升降梯,科塔娜對他說道:“他在B層甲板上,中尉,醫療用品儲藏室。他沒理會我在通訊頻道里的播叫。”升降梯關閉了。

“士官長,你操作工程控制台。”將軍說,“同時負責導航控制台。”

“是,長官。”他走到工程控制台的監控器前。還有三十五分鐘才能完成一輪對反應堆與引擎的檢測。

“接敵信號。”科搭娜驚叫道,“以本地太陽為參照,方位030。一艘——糾正,兩艘聖約人部隊的巡洋艦。它們沒動,可能沒發現我們。

“屋漏偏逢連夜雨。”將軍憤然說道,“有這麼多電波通訊、飛船以及泄漏的輻射,我們不可能不被它們發現,科塔娜。我敢肯定它們正在計劃怎樣殺死我們。”

吉不斯轉臉對着屏幕外的某個人,然後又回過頭來說:“威特康將軍,鑒於這個新情況,我打算從‘葛底斯堡號’撤離我的人員以迴避危險。”

“沒問題,總督大人。你該怎麼干就怎麼千。”三號屏幕“啪”地關閉,群星重新出現。

“而我也要干我該乾的事。”威特康將軍說,“科塔娜,中止檢測反應堆與引擎。”

“長官?存在風險……”

“我要它們現在就工作。別告訴我有什麼風險。就這麼辦。”

“是,長官。”她說。

“士官長,做好開船準備,保持警惕。我們將要使盡渾身解數以機動性勝過那兩艘巡洋艦。”

“是,長官。”士官長看到檢測已中止,“無尚正義號”的反應堆重新啟動。輻射指示器一下子飆升至紅線位置,然後有一點極細微的回落……從技術上來說這是安全的。“葛底斯堡號”的引擎抖動着恢復了生機。士官長感覺穿過甲板的顫動是從半公里遠的地方傳來的。“反應堆已運行,長官。”他彙報說。

將軍注視着吉利斯的一艘艘單人駕駛飛船和坐在船上的技師離開“葛底斯堡號”,一窩蜂地飛向漆黑的太空,返回他們安全的小行星。“像不像一群老鼠正准離開將要沉沒的船隻?”他大聲問道。

士官長不能確定那個問題是否在問他,但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回答一下。“他們只是一群想要活命的人,長官。”

將軍點點頭。

“聖約人部隊的巡洋艦正在加速,”科塔娜宣佈,“方位處於一個飛離星系的矢量上。它正在躍入躍遷斷層空間。”

“士官長,開動飛船。馬上!將速度升至最高速度的一半。”

“是,長官。”他鍵入指令,“正在以半速前進。”“無尚正義號”反應堆上的輻射警報器發出耀眼的亮光,但很快就穩定下來、並逐漸消退了。

這個由兩艘飛船連接在一起的龐然大物,在它們剛修好的上部結構克服慣性時發出了一聲呻吟。

“加熱我們的等離了炮塔,科塔娜。”

“是,長……”她淡紫色的半透明全息影像消褪成冰盔色,“在星系邊緣出現新的接敵信號。三個。不——從躍遷斷層空間又躍出幾個;數數有十八艘——現在是三十艘不同類型的聖約人部隊飛船。方位030、091、180……長官,它們把我們包圍了!”

星圖在一眨眼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波江座的星系圖,上面標有代表聖約人部隊飛船的小三角形,它們現在團團圍繞在周邊。星系圖轉到一個側面,顯示出新增的六艘飛船分佈在星系底部與頂部。

威特康將軍凝視着星系圖搖搖頭。“你知道阿拉莫①的故事嗎,士官長?”

①位於美國德克薩斯聖安東尼奧的教堂。1836年,德克薩斯反抗墨西哥統治的革命中,革命者被圍困於此。

“是的,長官。一次著名的圍攻戰,少數幾個守衛者抵擋住了占絕對優勢的敵軍。”

將軍面露微笑。“是德克薩斯的守衛者,士官長——這有很大的差別。威廉·巴瑞特·特拉維斯上校率領一百五十五個部下抵擋住了兩干多個墨西哥入侵者。他們以一個小城堡為據點,作戰像野貓一樣兇悍。後來特拉維斯得到了一些增援——三十二個人。”將軍的笑容逐漸消失,“你也知道城堡裏面有十五個平民吧?”他又把視線轉向星系圖,“唔,戰鬥結束時,特拉維斯和他的手下都死了,但敵軍付出了六百條人命的代價。”

“就像溫泉關戰沒②。”士官長評論說。

②古地名,在希臘東部愛琴海沿岸。公元前480年,希波戰爭中,波斯國王薛西斯率海、陸軍侵入希脂,斯巴達王列奧尼達率軍扼守溫泉關抵抗。因內奸出賣,波斯人從小路包圍襲擊,守軍三百人均戰死。“但在阿拉莫還有倖存者,他們讓平民活下來了。”他轉身面對士官長,“你認為在這場戰鬥中有沒有人會活下來?你認為有沒有辦法獲勝?”

士官長極力想找到打贏的辦法。有三十艘聖約人部隊的飛船攻打他們受損的組合飛船,另外他們還需要保衛吉利斯總督的人。他能不能登上一艘聖約人部隊的飛船?讓科塔娜滲入它們的系統頒發假命令?它們會看見他靠近。或許有個盲點,從那裏他可以靠近?然而他怎樣才能夠躲過它們艦隊中的其他飛船?而且等到他把這樣一個計劃思考周全,“葛底斯堡號”可能已被燒成灰燼了。

“我的問題無需回答,士官長。”將軍說。

“是,長官。”士官長答道,“考慮到我們的狀況以及敵軍的決心,那麼,沒有,我看沒有辦法獲勝……或倖免。”

“我也這麼看。”威特康將軍挺直腰板,“科塔娜,準備躍遷。士官長,速度提至最高,航線坐標055、290。作好準備,我一示意就躍出常規空間!”

“是,長官!”士官長與科塔娜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們要撇下吉利斯總督與他的人嗎?”科塔娜問。

威特康將軍好一會兒都沉默無語,然後他答道:“是的。這裏不是阿拉莫,我也不是威廉·巴瑞特·特拉維斯上校,雖然我非常希望我是。不,我們要逃走,我們是用幾百條人命換取數十億條人命。”

士官長下意識地摸了摸他腰間的儲物槽,哈爾茜博士的數據晶片“叮噹”作響。“這樣做對嗎,長官?”

“對嗎?”威特康將軍嘆了口氣,“見鬼,孩子,也許這不算對。就我個人而言,我更願意戰鬥,戰鬥到死,與聖約人部隊的那些雜碎同歸於盡。但我沒有自由作出這個選擇。我的職責很明確:保衛地球上的男男女女——而不是一幫海盜與亡命之徒。”他閉上眼睛說道,“當前的形勢也他媽的再清楚不過了。即使我們留下來戰鬥……他們也一樣會全被殺死。”

士官長看到“無尚正義號”反應堆的能量枯竭得只剩下5%了。一個個藍綠色的光點出現在前面的屏幕上,群星像被濺染了水彩一般。

有些不對勁兒:士官長雷神錘盔甲的護盾盪起條條波紋。輻射監視器指向尖峰位置。輻射是從哪裏來的?

“數百個換幾十億個。”將軍耳語般地說道,“他媽的職責……為這個我將要下地獄。”威特康將軍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出發,科塔娜。讓我們離開這裏。願上帝寬恕我。”

洛克里爾下士吹了一聲口哨,機械人順從地跟在他身後。在這個機械人身上堆滿了步槍、手槍、彈藥箱,以及足以將“葛底斯堡號”炸出一個半公里寬彈坑的C-7泡沫炸藥①。

①作者虛構出的一種武器,是一種高爆化合物,由雷管引爆。在真空下它是液體,但一與硬物表面和氧氣接觸后,就會變成泡沫似的、黏稠的半固態物體。

他向載貨升降梯走去,然後乘它下到B層甲板。他在“葛底斯堡號”的貨物清單上看到醫療用品就被儲藏在那裏……他想拿幾聽自愈泡沫,以備士官長計劃極其周詳的自殺式任務有不時之需。

不是洛克里爾對自殺式任務心存異見,以前這種事他做的多了,而且它們似乎使他實現了自己最大的人生價值。可是現在,經歷了如此多的奮戰後,他只想休息一會兒:睡他二十四個小時,再散散心。

他慵懶地拉住系在手臂上的手帕。

“死丫頭,”他喃喃自語道,“你為什麼要去死?我都為你和我設計好未來了。”

他在幹什麼,貪戀一個女人?並且還是個太空軍飛行員?要是他的隊友知道了都會把大牙笑掉……只是他們全死了。

“讓死見鬼去吧。”洛克里爾說,“我還活着,我不會死,我也不會為任何一個人的死感到內疚。”

他哈哈大笑,又對自己說道:“儘管這整個世界並不是不想把我殺死。”洛克里爾轉身對着機械人,“對吧,朋友?”

這個運貨機械人轉個圈,往右邊走去②。“不,不,停下。”他嘆口氣,“夥計,我得給自己買張票讓自已清閑清閑。下次,我會叫一個斯巴達戰士出來約會……要是我可以分清他們小隊中誰是男、誰是女的話。”他打了個冷顫。

②英語right既有“對”“正確的意思,也有“右邊”的意思。

寬敞的升降梯“吱吱”響着打開了門。洛克里爾跨進去,吹口哨示意機械人跟上來。二號儲藏室擺放着許多支架和擱板,它們有五米高,從甲板一直頂到天花板。他用手電筒照射着這高低不平的甲板,發現在角落裏有一張桌子和一台終端機。“晦,存貨清單控制器。”他說,“要想提太空軍的任何物品必須要來找你。”他大步走到桌前,坐下,敲入指令搜尋醫用酒精。

他的聽筒里響起科塔娜悅耳的聲音:“洛克里爾下士,我要傳達將軍的一條緊急指令……”

洛克里爾關閉了通訊頻道。“夠吵了,女士。”他咕噥道,“搜索才剛打開。”

MED34-CH3CH2OH的方位在屏幕上跳出來。

“賓-果。”他唱道。

洛克里爾一躍而起。“走吧,朋友。我和你來開個派對。”

洛克里爾感到腳下的甲板在傾斜。“怎麼了?……我們在飛?”他把清單顯示器轉到他這面,敲入一條指令讓它轉換到外部攝像機模式。

大大小小的小行星飛過他們——不,是“葛底斯堡號”在飛。洛克里爾眯起眼睛,瞧見一道藍光閃過。他把那部分屏幕的圖像放大,發現有一打慘淡的藍光從圓錐形的引擎里噴發出來,而在側面則奔涌着一條條等離子線。聖約人部隊的飛船。

“真見鬼。”他說道,後退着離開桌子,“有得玩了。”

有東西在他衣服里滑動。洛克里爾把手伸進口袋,拿出哈爾茜博士託付給他保管的水晶。這塊長長的石頭裂開了縫,各個面像七巧板的拼板一樣動來動去地重新排列着。

他猛地注意到清單監視器上顯示的藍色與水晶發出的一模一樣——延展的空間產生一個個光點,進行斷層空間躍遷的第一個徵兆。

“我不想再來一次躍遷斷層空間大戰。”洛克里爾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想讓它們跟蹤我們,或者讓這個東西給星系中的每一艘聖約人部隊飛船發送信號。”

他從機械人那裏抓起一聽c-7泡沫炸藥,把哈爾茜博士的水晶丟到甲板上,然後麻利地用泡沫炸藥蓋住這個東西,短短几秒鐘它就變成了堅硬的樹脂。他又取過一根雷管插入泡沫中,再把雷管與一個計時器相連。

為什麼博士要將這個東西交給他保管?她說是因為軍情局的人在迫不得已時會冒險把它毀掉……甚至可能會令它落入聖約人部隊的手中。那些話也有道理,但是,那個解釋同時也有不對勁的地方。

洛克里爾看着監視器上的光點,現在它們幾乎遮擋住了群星。

讓它見鬼去吧。

他有理由炸毀這個東西——比如不想死於另一場躍遷斷層空間大戰,比如也許可以使波拉斯基的死得到一些補償。聖約人部隊那幫狗娘養的非常想得到它是吧?那好,讓它們也見鬼去吧。

“我這是為你報仇,波拉斯基。”他低聲說。

洛克里爾把計時器設置為三秒鐘,按下倒計時按鈕后,他一個箭步衝到機械人後面蓋住了自己的頭。

他在世上最後一眼看見的是一道如藍寶石般絢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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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暈·初次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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