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設定好了豐富、深刻的背景,現在急不可耐地想開始小說本身的寫作了。不過你還不知道小說里會發生些什麼,實際上你還沒想好故事的主角是誰。有時候這不成問題,因為可能你會先創造角色,再考慮設定,也可能你早已想好了整個故事。
是這樣嗎?構建世界的過程應該已經影響到你主要角色的方方面面,正如創造角色時世界也為之改變。有時候你甚至在想,你的主角為何會到這個世界上來啊?(最好的創意都是這麼來的——閑坐無聊時,想想你小說世界裏的事物為何是這個樣子。)你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她在家中有個她一直嫉妒着的妹妹,她早先離開家鄉到這個殖民星球來的原因就是為了離開妹妹身邊。現在她妹妹也來到了殖民星球,其身份是——主角參與的工程的新領導人!
你故事的大綱還是和原來一樣:你的主角吳佳發現,當地沙漠中被稱作斯卡波的腐食生物實際上有着感情(也就是有“感覺”和“情緒”),應當對它們進行保護。但與此同時,她的外星生物學家隊友們成功地制出一種生物炸彈,可以消滅所有的斯卡波,以挽救殖民者們的農作物,不被它們吞食。你構建世界時沒有理由改變這個故事梗概。但現在隨着吳佳的妹妹吳莉的到來,事情變得複雜了。吳莉作為新的隊長,將有權決定是否實施計劃,滅絕斯卡波。現在讀者會立刻被吸引到矛盾中來:他們希望斯卡波這種生物能夠獲救,也會同情吳佳的家庭問題,注意到讓她放下面子去找吳莉是多麼困難的事。
你原先的想法是,吳佳的新隊長是個迂腐古板的傢伙,不相信斯卡波會有知覺。行動時機已到,於是隊長準備按計劃消滅它們。這種傳統的反角可以推動情節的發展,但缺少讓讀者感興趣的東西。現在吳莉成為了隊長,如果你還堅持原來的計劃,讓吳莉扮演這樣的角色,那是浪費了你的創造性思維。吳莉和吳佳姐妹間的糾葛由來已久,你的故事因此應當——必須——作出改變。
比如說,吳佳確信吳莉肯定不會聽取她的意見,因為自小吳莉就故意跟她對着干。因此吳佳沒有把她的發現報告給吳莉,而是去破壞這次計劃,以阻止生物炸彈施放。當她被發現時,她勝利地向她妹妹宣稱,斯卡波現在安全了。但吳莉卻告訴姐姐,如果她知道斯卡波是有感情的生物,她會立刻停止這項計劃。實際上,她已經發現前任隊長並未做充分的研究,便決定研製生物炸彈以消滅它們。如果吳佳和她好好談談,她們可以一起合作,保住殖民地的作物而不將斯卡波趕盡殺絕。
但現在,吳佳擅自採取了行動,破壞了計劃。雖然她動機高尚,但卻不能被繼續信任。如果吳莉向上級報告,吳佳的研究生涯可能就此結束。吳佳對妹妹相信她關於斯卡波說法的事欣喜若狂,以為妹妹會把整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們從此可以共同進行研究。但吳莉傷心地哭着拒絕了她的請求。她不想讓自己的誠實蒙上污點,即使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姐姐。她作了如實彙報,吳佳被解職了。
這為下面的感人場景作好了鋪墊:吳佳憤怒而悲傷,認為妹妹背棄了她。但她仍然和吳莉一起去了沙漠,並向她展示自己的所有發現,還向她介紹了其中一棵斯卡波。她和這棵斯卡波已經可以用某種方法溝通。她告訴自己,這樣做都是為了斯卡波——而讀者會意識到其實這是和妹妹的一種和解。她現在知道自己可以完全信任吳莉。吳莉高尚正直,會好好對待這些斯卡波的。
也許你會接着寫道,吳佳知道過失在己,如果她之前能相信妹妹,她的職業生涯就不會如此斷送。也許你會讓吳佳自暴自棄,在把研究成果向吳莉和盤托出后,她仍然恨自己的妹妹,一生都不會原諒她。這也許是最悲傷的結局,讀者會潸然淚下,希望吳莉沒有那麼狠心地對待自己的姐姐,但同時也知道吳佳犯了錯誤,應當負起這件事的責任。
你應該注意到了。故事最感人的部分並不在你原先的計劃中。在那個傳統反角的版本中,官僚隊長不願接受新的想法。於是破壞計劃便是整部小說的尾聲。如果堅持原來的寫法,你的角色設定又有什麼意義呢?你的讀者看到這樣的結尾會大失所望,更會有人置疑你為何將隊長設成她的妹妹,因為這對情節沒有任何影響。
你得在創作階段接受一切變數。這樣寫出的故事對你而言才是真實的。你原本的想法並非神聖不可侵犯,它只是個出發點。最後寫成的小說可能和它完全不一樣了。實際上,上面這個故事裏,你會發現吳佳不再是主要角色了。吳莉才是作出最為痛苦的決定的人——究竟是報告她姐姐的作為,毀了她的前程,還是明知她這種性格可能威脅到別的計劃,仍然幫助她?因此現在你已不應該象一直計劃的那樣從吳佳的角度寫整篇小說,而必須換到吳莉的視角。
故事已經和你原來的梗概大相逕庭。那又如何呢?它變得更好了,比原來更豐富,更深刻,更真實了。大綱完成了它的任務:讓你開始思考。開始寫作之後,如果你還死抱着原來的想法不放,那它就成了枷鎖。戴着它,你會一事無成。放開手,你就能自由飛翔。
所以,無論你是覺得自己已經對故事主線胸有成竹,還是對構建好的世界裏會發生的事件尚無頭緒,跟隨下面的步驟創作都會有所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