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股水流之間
“美篷車”終於處在堅固的土地上,再也不用擔心冰野會塌陷。我們能輕易地想像到卡斯卡貝爾一家一定多麼珍惜腳踩不可動搖的土地所感受到的成功。
這時,黑暗業已降臨。旅行隊在迪奧梅德小島內五、六百步的地方採取了與前夜相同的措施。接着喂牲口,然後才照顧“有思想的人”,這是塞扎爾·卡斯卡貝爾的說法。
況且,確切而言,天不冷。溫度柱只指在零下四度。實際上無關重要。
在這段休息期間,再也不擔心氣溫回升。他們等待着更低的溫度使冰原變得明確牢固。冬天能夠迅速徹底地形成。
夜幕完全降臨,塞爾日先生想起第二天他要對小島進行勘探。首先,大家只想到為拉車牲畜採取最好措施,給它們以美餐與充足休息,因為馬已筋疲力盡。接着吃晚飯,人各一份。在如此嚴酷的疲勞之後,大家很快在床上躺下。
“美篷車”迅速隱沒在沉睡之中,而這個夜裏,科爾奈麗婭即來夢見崩裂亦未夢到吞沒她的滾動房的深淵。
第二天即十月二十五日,天剛朦朦亮,塞爾日先生、塞扎爾·卡斯卡貝爾及其兩個兒子來察看小島狀況。
首先令他們驚訝的,是這些多得難以置信的海豹,知名度僅次於皮侖漂亮濃密的海狗它們躲在這個小島上。
事實上,白令海的這一部分,南面以北緯五十度為界,也許正是動物大量聚集的地方。
在查地圖時,他們不會忘記,美洲與亞洲兩海岸所表現出的外形尤其是它們的相象給他們產生的強烈印象,一個與另一個相對照,同樣的輪廓顯得相當清晰:德高爾王子地與楚科奇半島相對應;諾頓灣對阿納迪爾灣;阿拉斯加半島頂端彎曲如同堪察的半島,而這一切全被阿留申群島所封閉。儘管如此,我們不能就此得出結論說因史前時代某次激變將美洲從亞洲突然分離出去從而打開了白令海峽,因為一邊海岸凸出的角與另一邊海岸凹進的角一點都不符。
在這片海域中心散落着眾多島嶼:聖勞倫斯,已住人,努尼瓦克,位於美洲沿海地帶,卡拉赫尼斯基,位於亞洲沿岸;接着,距堪察加海岸不遠處,是白令島,它靠近居弗爾小島,而距阿拉斯加海岸不遠處,是普里彼洛夫群島。海岸因群島的一致佈局而完全相似。
然而,確切地講,普里彼路夫群島與白令島更專門用作經常出入這片海域的海豹群的棲息地。海豹數以百萬計。這裏同樣是捕殺海狗及海獺的職業獵手的約會地點,這兩種動物在不到一個世紀前很多,現在卻因極度破壞而變得稀少。
至於海狗——在同一名稱下理解為海獅、海牛、海熊,它們成群集結在這裏,不可勝數,其宗種似乎不一定永不滅絕。不過,只要熱季延續,人們就大量捕獵它們!即無休止也無謝意,漁夫們將之直追至“這片群棲處”,這類天然海生動物區,卡斯卡貝爾一家就聚集在此。尤其成年海狗遭到殘忍的追捕,而這些動物不再大量生育,最終會消失。
經計算,從一八六七年直至一八八○年,僅僅在白令島禁獵區,共有三十八萬八千九百八十二隻海狗被殺死。在普里彼羅夫群島,一個世紀期間,就存有阿拉斯加漁民所彙集的三百五十萬張海狗皮,而他們每年仍提供不少於十萬張。
而白令海其他島嶼竟沒留下多少海狗!塞爾日先生與其同伴根據他們在迪奧梅德小島所看到的能夠對此做出判斷。整個沙灘被一層糜集的海狗所覆蓋,它們一堆挨着一堆,在雪毯上休息,別的什麼也沒出現。
不過,如果說她們看海豹、海豹也注視小島上這些的客人。它們聽得一動不動,也許因自己領地被占而生氣,它們並不想逃跑,有時發出一種拖長的咩咩叫聲。人們聽到后從中感覺出某種憤怒。接着,它們直立起來,急速地搖動着爪子,或者不如說是鰭,將之展開成扇狀。
啊!如同年青的桑德勒所希望那樣,倘若這無數只海豹有語言天才,那麼從它們有鬍子的嘴唇所發出的“爸爸”會如雷灌耳!
毋需講,無論塞爾日先生還是讓都不會想到獵殺這些兩棲動物。只不過,卡斯卡貝爾先生說,這裏面有一筆“腳上皮侖”的財富。但是,這會是一場無用甚至危險的屠殺。這些動物,其數量令人生畏,它們會使“美篷車”處境十分危險。塞爾日先生囑咐要極其謹慎。
現在,小島上這些海豹的出現是包含一種他承認不可忽視的跡象?是否有必要自問這些動物為什麼躲在這堆不會給它們提供任何資源的岩石上?
關於這個問題,有過一場十分嚴肅的討論,塞爾日先生、塞扎爾·卡斯卡貝爾及其長子參加了討論。他們湧向小島中心部分,而女人們做家務,讓丁子香與桑德勒照料牲畜。
是塞爾日先生引發這場爭論,他說:
“朋友們,重要的是弄明白一旦牲口休息好后,是離棄迪奧梅德島好呢還是在這兒延長休息!……”“塞爾日先生,”塞扎爾·卡斯長貝爾回答道,“我認為不應停留在這個岩石島上扮演瑞士魯濱遜!……我向你承認,我在腳跟下急切地感覺到一塊西伯利亞海岸地!”“這我理解,父親,”讓接道。“但是像我們已做那樣冒險穿越海峽也不合適。沒有這個小島,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至奴瑪拿仍有十幾古里……”“怎麼,狠狠加它幾把勁,我們能分兩、三段走完……”“這難以做到,”讓答道。“即使冰原狀況許可的話!”“我認為讓說得對”,塞爾日失生觀察道。“我們急於穿越海峽,動機良好。但是,既然以無法預見的方式在變暖,我覺得離開這塊堅固的土地一點不慎重。我們過早離開克萊倫斯港,就不要力求過早離開迪奧梅德小島!
確信無疑的是海峽範圍不全是牢固的……”“而昨天我仍聽到海峽里傳來崩裂聲,”讓插話道。“顯然,這要歸因於冰沒有足夠凝固……”“對,這是個證明,”塞爾日先生答道,“況且還有另外一個證明……”“哪一個……”讓問道。
“我覺得這個證明並非沒有根據:這就是這無數只海豹的出現,它們的直覺促使其擁入迪奧梅德小島。毫無疑問,在離開該海上端海域之後,當預見到下次騷亂時,這些海豹就擁向白令島或阿留申群島。這是受溫度影響而準備的解體,仰感將發生某種將割斷冰野的海底現象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們若急於抵達西伯利亞海岸地帶,而這些兩棲動物不一定不急於到達白令島或普里彼羅夫群島他們的棲息地,而既然它們停在迪奧梅德島,是因為它們有非常嚴肅的理由這樣做”。
“那麼,你的意見呢,塞爾日先生……?”卡斯卡貝爾先生問。
“我的意見是只要海豹不以它們自己的出發給我們指出重新上路無危險,我們就呆在這裏。”“見鬼!……這不合時宜的討厭天氣!”“父親,這並不十分嚴重”,讓答道,“但願不再遭受比這更嚴重的了!”“另外,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塞爾日加道。“今年冬天提早到了一點點兒,我們很快就到了十月底,儘管此時溫度計只指向零,以一天到另一天可降二十幾度。只要風萬一突然轉為北風,冰原將與陸地同樣堅固。所以,經過深思熟慮,我的意見是,若無什麼迫使我們出發,我們就等待。”至少,這是慎重的。同樣,決定讓“美篷車”留在迪奧梅德小島上,直至海峽通道確被寒冷封凍。
這天期間,塞爾日先生和讓部分考察了這塊為他們提供真正安全的堅硬基地。小島周界有三公里。即使夏季,這裏一定絕對乾燥。這是一片堆積的岩石,別無他物。可是,假如俄美兩國工程師從未想到過合併兩個大陸——相分想到德·萊塞普斯先生所十分樂意做的那樣,那麼,只需接受卡斯卡貝爾夫人所要求的著名的白令橋橋墩就足夠了。
走動時,考察者一直留意不嚇着海豹。儘管這樣,人類的出現明顯地使這些動物處於過度興奮至少是罕有的激動狀態。高大的雄海豹發出沙亞叫聲,將其家族成員召集在自己周圍,大部分成員很多,因為它們是一夫多妻,四、五十隻成年豹只承認一個父親。
它們這些欠友好舉動仍令塞爾日先生擔心,尤其是他注意到這些兩棲動物有湧向紮營地的某種傾向。它們若是單個則並不令人擔心,但是,倘若它們的性情促使它們驅逐來與它們爭奇迪奧梅德小島佔有權的入侵者,將很困難甚至不可能抵抗如此眾多的群豹。讓同樣被這種特別情況所震動,因此,他和塞爾日先生相當驚慌地迫回營地。
這一天結束了,未發生事故,只是東南吹來的微風被風吹得轉了向。顯然,天空在醞釀某種大暴雨,或許這是一場持續超過好多天的北極狂風,這是氣壓柱突然下降七十二厘米所標出的。
夜裏成了壞開端。況且,大家剛剛躺進“美篷車”的房間,一陣長吠——其性質不會錯認,加劇了狂風的撕裂聲。海豹已來到車子周邊,並開始迂迴包抄。馬害怕受到這群野獸的襲擊,驚恐嘶鳴,而瓦格拉姆與瑪郎戈衝著群獸無用地狂吠。應重新起床奔向車外,帶引威爾姆特與格拉迪亞托以便衛護這兩匹馬。左輪手槍與步槍已經上膛。可是,塞爾日先生建議只照顧好後端。
夜漆黑一團。由於在深深的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見,便點亮了探照燈。
在照射中,光束使他們發現了無數只海豹圍繞着“美篷車”,它們無疑在等待着白天向車子進攻。
“它們若要襲擊我們,一切抵抗將無濟於事,”塞爾日先生道,“而我們可能會被壓扁!”“那怎麼辦……?”讓問道。
“應該出發!”“什麼時候……?”卡斯卡貝爾先生問道。
“即刻!”塞爾日答道。
在這種的確十分嚴重的危險面前,塞爾日先生有理由離開小島嗎?是的,而且這是要採納的唯一主意。海豹很有可能只想將藏身於它們領地的人驅逐出境,而不會窮追他們穿過冰原。至於試圖驅散它們,純屬冒失之舉。
幾桿步槍與幾支手槍,怎能對付這無數野獸?
馬被套上車,女人們重新進入她們的房間,而隨時準備自衛的男人們則處在車子每一邊,車子開始繼續西行。
夜色濃濃,探照燈僅僅能照亮二十來步的原野。同時,狂風更加猛烈。
天未下雪,而在空中象蝴蝶似飛舞的雪團是風從冰厚表面颳起的。
仍然希望冰原完全堅固!然而,並非如此。他們在不斷的崩裂聲中跳過半裂開的冰塊。有冰縫裂開,海水從縫裏直射出來。
塞爾日先生與同伴們就這樣走了一個鐘頭,每時每刻都擔心冰野在腳下破裂。沿着一個確切方向走變得不切實際,儘管讓竭力在羅盤指針上勉勉強強將方向指出。幸運的是,向西而行,再不象在迪奧梅德小島那樣擔心偏南或偏北而認不出來。西伯利亞海岸展延在十幾古里之處四分之三地平線上,他們不會將之錯過。
但是應該抵達那裏,而第一個條件就是“美篷車”別淹沒在白令海底!
然而,如果說這個困難是最令人擔心的,它卻不是唯一的。被東南狂風吹斜的車子有翻車的危險。出於謹慎,甚至應該叫科爾奈麗婭、拿波里娜和卡耶塔下車。塞爾日先生和卡斯卡貝爾先生及讓、桑德勒與克魯緊緊抱住車輪將之穩住以與風抗爭。他們明白在此條件下馬只能完成一點點路程,他們卻感到土在腳下向後傾斜。
十月二十六號接近凌晨五點半,夜色正濃浸透墾空,他們被迫停止前進。
拉車牲畜再也走不動了。白令海下部海域被狂風掀起的長浪將冰野抬起,使其表面起伏不平,攪動不安。
“我們怎樣由此脫身……”讓道。
“應返回小島!”卡斯卡貝爾喊道,他未能使驚恐的拿波里娜安靜下來。
“如今這再也不可能了!”塞爾日答道。
“那為什麼……?”卡斯卡貝爾反駁道。“我仍寧願與海豹搏鬥也不願……”“我向你重複,現在情形禁止我們返回小島!”塞爾日斷然道。“應該不顧一切前進,可我們的車子抵抗不住!若不在風暴來臨之前逃走,它將被毀掉!……”“但願我們不被迫拋棄它!……”讓道。
“拋棄它!”卡斯卡貝爾先生叫道。“沒了“美篷車”,我們會變成什麼樣……?”“我們盡全力不論到哪步處境!塞爾日答道。“是啊!……這輛車是我們的救星,而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竭力救它……”“那麼不可能向後退了嗎……?”卡斯卡貝爾先生問道。
“不可能,而應該向前走!”塞爾日先生答道。“我們保持勇敢、冷靜,最終定會抵達奴瑪拿!”這幾句話起到了使大家活躍起來的作用。過於明顯的是風阻止返回迪奧梅德島。風自東南吹來,猛烈異常,人畜均無法逆風而行。“美篷車”甚至停不穩。只要試圖與移動之風相抵抗,它就會傾覆。
近十點時天才半明半亮——一個暗淡的霧日。撕碎而低沉的烏雲似乎拖着幾股蒸汽穿越海峽橫掃而過。在雪的旋渦里,小冰片脫離沙灘,象冰雹樣飛射。在此艱難條件下,他們一個半鐘頭只走了半古里,因為應避開水窪,繞過冰厚上累積的冰塊。在下面,寬闊的海浪使冰原劇烈振動,這是一種導致不斷崩裂的搖擺。
近中午十二點三刻,突然產生了一次劇烈的晃動。一條網狀裂縫使冰野呈星形裂痕並輻射至車子周圍……一個直徑三十古尺的裂口在拉車牲畜蹄下裂開。
隨着塞爾日先生一聲喊叫,他的同伴在距這裂口幾步處停下。
“我們的馬!……我們的馬!……”讓尖叫道。“父親,救救我們的馬!……”為時已晚。冰在下降,兩匹不幸的牲畜隨即消失。假若轅桿及韁繩沒有斷,“美篷車”同樣會被拖入海底。
“我們可憐的牲口!”卡斯卡貝爾先生絕望叫道。是啊!這些街頭賣藝者的老朋友,隨其跑遍了世界,這些忠實的伴侶,與其長久分擔異域生活,它們被淹沒了!卡斯卡貝爾先生和他的妻子及孩子的眼裏浸滿了淚水……
“向後退!……向後退!”塞爾日先生喊道。
大家抓住車輛,終於費力地將車子遠離裂口,隨着冰野震動,裂口繼續裂寬。車子這樣後退了二十多古尺,退出解體圈外。
形勢因之而受到很大危害。現在怎麼辦?將“美篷車”拋棄在海峽中央,抵達奴瑪拿后再帶一套拉車牲畜馴鹿回來找車……?看樣子別無他法。
突然,讓叫了起來:
“塞爾日先生,塞爾日先生!……你看!我們偏航了!”“偏航……?”這隻能是千真萬確!
毋需置疑,一次整體解凍使冰在海峽兩岸之間遊動。風暴的搖晃與氣溫上升相會合,中間部分不足夠堅固的冰野破裂。隨着冰塊移動,寬闊的航道在北部裂開,其中一部分發生在冰原上面,另一部分則在下面。這使承載車的島狀冰塊在颶風的推動下偏航。有幾座不動冰山同樣是方位標,據此,塞爾日先生能夠測定偏航方向。
他們在如此測量中明白了自以失去拉車牲畜以來本已十分擔心的形勢變得多麼嚴峻。即使放棄車子,也不可能抵達奴瑪拿。這不再是能夠繞開的裂口,而是許多無法穿越的水道,其方向隨反覆無常的海浪而變化。另外,牽引着“美篷車”的冰塊不能控制前進,在周圍剛剛破裂冰浪衝擊下,它會抵抗多久?
不!沒什麼可做的!試圖自導走向西伯利亞海岸,這超出人力所能。只要無障礙阻攔停止。這塊浮冰就這樣下去,可誰知道這個障礙物不會是極海來端的大浮冰群本身。
到下午兩點鐘,天空濃霧晃動,一片暗然,黑暗已將視線限制在很短的範圍內。塞爾日先生與同伴掩藏並轉向北邊,沉默無言。既然無所努力,他們能說什麼?科爾奈麗婭、卡耶塔及拿波里娜裹着被子、緊緊靠在一起,縮成一團。年輕的桑德勒,驚訝勝過擔心,輕輕吹氣。克魯在房間內整理被搖得移了位的東西。如果說塞爾日先生和讓保持冷靜的話,卡斯卡貝爾先生並非如此,他自責將全家人拖入如此險境。
首先,重要的是弄清形勢。他們並未忘記,穿越白令海峽的兩股水流反相蔓延。一條南下,另一條北上。第一條是堪察加水流,第二條是白令海峽水流。假如負載人與“美篷車”設備的冰塊被第一條水流抓住,不可避免被帶回,有機會在西伯利亞海岸停靠。否則相反,若掉入第二股水流的引力之中,會被推進冰海水道,那裏即無陸地也無群島能阻止它。
糟糕的是,颶風越猛烈,風向越偏南。在這個由海峽組成的漏斗底部,風在呼嘯,猛烈異常,難以想像。同時逐漸偏離起初風向。
這是塞爾日先生和讓能夠驗證的。他們也明白他們錯過了被堪察加水流抓住的所有機會。羅盤測定偏航向北側斜。那麼是否有理由希望冰塊被帶向位於阿拉斯加海岸的德·高爾王子半島以便到達克萊倫斯港?對於這次意外的偏航來講,這的確是一個幸運的結局。但是,海峽在東方角與德·高爾王子角之間開口角度很大,只好謹慎地放棄這個希望。
冰塊表面的位置變得幾乎難以守住,只要風暴狂作,人人站不住。讓想觀察海的前面部分的狀況,結果翻了個跟頭,若非塞爾日幫助,他已被拋進水中。
這些不幸者——或者更確地地講這些海上遇難者,因為他們在此如同海難倖存者——他們渡過了怎樣艱難之夜!每時每刻多麼的恐慌不安!一些冰山,巨大的冰堆有時撞上他們所在的浮動冰島,發出撕人心肺的崩裂之聲,劇烈的晃動使浮島有觧體威脅。沉重的海浪衝上表面,將之浸吞,如同陷入深淵。在這由風從頭頂噴過的冷水淋浴之下,大家凍得渾身麻木。這他們只有進到車裏才能躲避;可車子在狂風襲擊下搖搖欲墜,而無論塞爾日先生或卡斯卡貝爾先生都不敢建議去車子裏尋求躲藏。
無休止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可水道變得愈來愈寬。偏航受到的撞擊減少。冰塊是否擺脫了海峽過狹部分,其出口開向冰海幾古里處?是否已抵達位於極圈之上的水道?白令水流是否最終會將冰塊帶入堪察加水流?在此情況下,假若美洲沒阻擋它,該不該擔心它一直被帶至北極大浮冰群腳下?
這一天如此姍姍來遲——這一天能確切認清形勢。可憐的女人在祈禱……他們再不會被上帝拯救。
這一天終於來了——十月二十七日。它並未給騷動的大氣帶來任何平靜。猛烈的風暴隨着太陽的升起看起來甚至在增加。
塞爾日先生與讓手拿羅盤查看地平。他們努力在東邊或西邊發現某一高地卻白費力氣……
冰塊確確實實在白令水流作用下向北偏航。
如人們所想,這場風暴使克萊倫斯港居民對卡斯卡貝爾一家的命運產生了最強烈的擔心。但是,既然解凍禁止了海峽兩岸的一切聯繫,他們如何能去救援這一家人……?同樣,在奴瑪拿港,兩位俄羅斯警探通報“美篷車”已出發。他們先於該車四十八小時到達此地。實際上,如果說他們對陪伴“美篷車”的人表現出某種惶惶不安,這並非出於善意。我們知道他們在西伯利亞海岸等待納爾金涅伯爵,他們打算在此將他本人帶走……可納爾金涅伯爵大概在這次災禍中同卡斯卡貝爾全家遇難。
而三天過後,對此再無懷疑之處,因為水流將兩匹馬的屍體拋在海岸的一個小灣里。這是威爾姆特和格拉迪亞特的屍體,它們構成了這些賣藝人唯一的兩匹拉車牲口。
“毫無疑問,”一位警探道,“我們在那人之前順利穿過了海峽!
“是的,”另一位答道,“但令人不快的是失去了一筆好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