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絕地反擊戰
“轟!”大帝號爆為漫空金雨,往整個封閉空間擴展,組成空間的粒子解體還原,在我和夢還的天馬能量運作下,化為沌子,且是動態的沌子,一個微形的混沌之海,在宇宙內這個由黑龍藏布一手經營出來的空間囚籠出現。
宇宙沒有能量可捆綁鎖死黑龍藏布,沒有空間能困得住他,由於他對空間和能量的了解,他才是沒有人能殺死的生物,以前擁有這個美譽的漠壁,比起他則是差了一大截。不過由動態沌子形成的空間,卻不是宇宙的能量,超越了老妖的知識經驗範圍和理解能力,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可怕空間。
我這個微形的混沌之海,具有分隔不同宇宙的特性,沒有生物的能量能與之對抗,沒有其他空間能在這裏發生和存在。只有擁有天馬能量的我和夢還方可如魚得水,能將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
黑龍藏布的神遊箭是宇宙內最霸道的武器,直接攻擊心核,若我被他的神遊力鎖緊,根本是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只能硬捱。但對此我早有準備。當神遊箭射進我心核的一刻,我與地母陰魄渾成如一,先以天馬能量改變神遊箭的能量結構,再由藏於心核內的夢還代替心盾,承受了攻擊,然後在地母的整體力量支持下,將其毀心裂身的能量往大帝號的船體宣洩。大帝號爆成碎粉,就像涅尼迦南的黑空大爆炸,當爆炸波撞上以魔精形成的超強力能量罩,沌子倒卷而回,形成沌子相擊相撞的連鎖反應,從靜態變為動態,形成微形的混沌之海。
大帝號完成了她偉大的使命,重歸虛無,再不存在宇宙內。沌子激浪在封閉的空間內肆虐施威,激起無數的漩渦急流,颳起了沌子的超級風暴。我緩緩降下,落在夢還彩虹綻射的彩石身上,昂然傲立。記起當年九月星上候鳥被滅族時的彷徨驚懼,有心無力的悲苦無奈,今日終於可為眾候鳥母親洗雪恥恨,確是感慨萬千。
黑龍藏布在前方現出絕色的軀體形相,沌子激浪則以各種形式,每地秒逾百次的高速撞擊着他,爆開一蓬蓬代表其能量損耗的光雨,充滿死亡的可怖況味。他是不得不現出真身。黑龍藏布本身無形無相,他的真身是一個離奇和不可思議、具有生命智慧的能量空間,在我們宇宙的物理條件下,要純憑能量去摧毀這樣一個空間真身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對宇宙能量的了解已臻至無有遺漏的境界,又能發射不受任何能量空間左右的能量箭。只有他才能破去候鳥神之盾。
可是在這個微形的混沌之海,他的能量空間反成他最大的弱點,因為除了生命蛋具有開天闢地的生命能量,沒有空間能抵受得住沌子激浪的衝擊和壓力。所以,只有我的地母才可以在這毀滅性的沌子海存活。但若要來去自如,則必須進化為天馬。這就是黑龍藏布竭盡所能,千方百計要得到源自生命蛋的地母的原因。
在逼不得已下,黑龍藏布只好現出他的唯一化身絕色,以物質真身的能量,抵抗沌子的撞擊和壓力,他的生命空間就藏在“絕色”的心核內,像保護他生命的盔甲和護盾。他從無形變作有形。毀去他“絕色”的保護,沌子會將他的生命能量空間壓為碎粉,形神俱滅。在悠長至超乎任何生物想像力的生命里,他是首次直接面對死亡的威脅。我的天馬能量鎖死了他。黑龍藏布無復先前的從容自若,絕色的軀殼披頭散髮,雙目射出驚懼散亂的神色。也怪不得他,在幾乎忘掉死亡的悠久安逸歲月後,忽然驚覺死亡就在伸手可及的近處。
我平靜的道:“我在等待你另一支神遊箭。”
黑龍藏布收藏起心中懼意,美目變得凄迷傷感,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態,柔聲道:“伏禹!不要嘲笑我好嗎?讓我們來談條件,只要你肯留我一命……”
我長笑截斷他的話,冷然道:“你太不明白我們人類了,我們的確是受情緒支配的生物,可是除了愛外,還有恨。你不單毀掉人類,還毀掉宇宙最和平仁愛的候鳥神,你還認為我肯放過你嗎?”
黑龍藏布嘆道:“我開出的條件是你沒法拒絕的,我可以將美阿娜的烙印還給你,只要你將她嵌進地母陰魄里,她可以復活過來,與你再續前緣,共譜新的戀曲。除此之外,我還可以傳授你破解龍馱之法,而我則可以任你處置,例如對我的能力加以禁制,那麼我將再沒有能力向你作出報復。”
我為之愕然,他的提議確是教人難以一口回絕,亦令我陷於兩難之境。夢還的傳感在我心靈響起,道:“伏禹!千萬不要被他欺騙,美阿娜的烙印早在六千萬年前進入御神器的一刻,即被黑龍藏布毀掉,就像剛才差點發生在你身上的情況,如烙印被絕色侵佔,也要被徹底毀掉。”
我回復靈明,微笑道:“你真的有誠意嗎?”
黑龍藏佈道:“每一句話都發自我的真心。”
我道:“如何可以殺死龍馱?”
黑龍藏佈道:“你仍未作出承諾和保證。”
我淡淡道:“先透露些許來聽聽,看你是不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黑龍藏布無奈的道:“要殺他並不容易,他的元體就是心核,等於沒有心核,你毀了他的載體仍無法對他造成傷害,而他的元體像你的地母,是宇宙最難測的生命體,只要肯韜光養晦,你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我道:“開放你的心核!”
黑龍藏布失聲道:“甚麼?我們是不是該先研究交易的細節呢?”
我平靜的道:“開放你的心核,只有這樣才可顯示你的誠意。”
黑龍藏布嘆道:“好吧!”
下一刻,他已移到我前方近處,雙拳轟來。長笑聲中,夢還來到我手上,變成天馬級的神兵利器,先以天馬式的跳躍避過他的攻擊,再轉往他後方連續五劍狠劈在他的“香背”上。能量光花一團團在他背上爆閃。
“轟!”封閉空間的力量達到對抗微形混沌之海的極限,整個爆炸開去,沌子能量像決堤的洪流,朝黑暗空間四面八方的瀉泄開去。黑龍藏布硬捱我五劍后已接近崩潰的邊緣,那還禁得住沌子流的沖奔,身不由主隨流拋擲。我厲嘯一聲,心中填滿鬱積近七百萬個宇宙年的激烈情緒,趕上了他,發出萬丈光芒的夢還劍一下比一下重的對他狂砍猛劈。他再沒法抵擋,更無法還擊,每命中他一劍,都發出臨死前的凄厲慘叫。
“轟!”到第九百次砍中他,這因一念之差誤入歧途的智慧生命體,終於禁不住能量的流散損耗,保命的軀殼化為粒子。再一劍,我破入他的生命空間內,能量爆炸,名震宇宙的黑龍藏布就此命喪當場,形神俱滅。
夢還負載着我,飛渡遼闊的距離,到淡瑪星河好與聯軍會合后再開赴生命星河,與龍馱決戰。我在與黑龍藏布的戰鬥里,耗盡能量儲備,疲不能興,遂在夢還的保護下,藏進它的真身內,進入宇航長眠,以補充失去的能量。此時我與陰魄發展出全新的關係,既結合又分離,處於陰陽互動相生、循環不休的境界。我的心核宛如一個太極,陰陽互倚,陽中有陰,陰中含陽;陽盡陰生,陰極陽生,令我的力量大幅增長,無有窮盡。
我於淡瑪星河蘇醒過來,由夢還喚醒我,我感覺到它的呼喚充滿緊張不安的意味,給它嚇得“睡意”全消,躍上它的彩石面,在壯麗的星空現出真身,撒出籠罩超過二十個候鳥年的思感網,頓時魂飛魄散。本應在這個空域集結的聯軍,不見絲毫蹤影,只餘下激戰後廣布河系空間的能量遺痕,和艦體被毀後分解開來的粒子殘屑。我整個頭皮似被尖銳的針刺戳著,心冒寒氣,好半晌后才能整理紊亂的思緒。
聯軍遇襲了。龍馱親率大軍,離開生命星河,遠程奔襲以淡瑪星河為中轉站集結的聯軍。只有龍馱帝國的軍力,加上龍馱親自指揮,方有擊潰聯軍的力量。
歌天他們到哪裏去了呢?是不是已在此戰中全體陣亡。我有無比孤單的感覺,希望頓成泡影。在此剛手刃黑龍藏布,信心十足偕聯軍反擊生命星河的關鍵時刻,我樂極生悲,嘗到成功的另一面就是失敗的苦澀滋味。夢還負載着我在虛空中飛行,我卻像失去了靈魂似的腦袋一片空白。我禁不起這個沉重無情的打擊。
夢還的能量以它的方式脈動著,如敲響戰鼓,充滿節奏的感覺,一下一下快慢有致的直敲進我的心底里。我的精神逐漸凝聚,曉得它在鼓勵我。對!我怎可以放棄?就算聯軍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仍要力戰到底。何況仍未弄清楚聯軍的情況,或許部分人已成功逃脫。龍馱雖然武功蓋宇,但要殺死像歌天般的超卓生物仍是非常困難,大黑球更是逃走的專家,而在他們的牽制下,龍馱肯定沒有足夠的力量覆滅整個龐大的聯軍。此戰該是雙方都傷亡慘重,以聯軍的四散逃亡作結。
我檢視自身,能量儲備重返二千節的最高水平,心核內的陽魂陰魄循環往複,動力無窮,即使立即對上龍馱,雖難言必勝,但已有一戰之力,雖然沒把他的帝國軍團計算在內,但我有個優勢,就是我擁有宇內無雙的“准天馬”夢還。夢還停止了脈動,化為我指上異芒閃爍的彩環,又箍了我一下。我深吸一口正極子,道:“我們並肩作戰的時候又到了。”
同一時間我的神遊力運作,朝生命星河的方向飆去,天馬級的思感能以宇宙容許的最高速率撒過去,片刻后已有發現。我一聲長嘯,盡泄心中憤怒,躍上光明空間,再搖往暗空,憑宇宙搖滾的異術,全速朝生命星河的方向趕去。
夢還從我指節間回到腳下,真身重現,變回彩石,能量吸進我的心核,再由夢還排出去,乘風破浪的在黑暗空間飛航,不斷接近前方的敵艦團。逾千艘大小巢艦正進行暗間飛行,在返回生命星河的旅途上,恐怕他們沒有想過,於大勝之後,竟有我這個奪命煞星銜尾追至,心中充滿衝天的怒火,準備大開殺戒。
“颼!”我追上帝國艦隊,倏忽間深入敵陣。敵人這才發覺我的存在,待要還擊,但已失去先機。天馬級的極子能量箭從心核連續射出,最接近的十多艘巢艦紛紛中箭爆炸,而在敵人的炮火臨身前,夢還以天馬的靈活度橫飛上躍,直下斜上,教敵人連我們的邊兒也摸不著。我和夢還所到處,敵艦無一倖免的化作飛灰,在黑暗空間,他們的靈活度大減,更不是我們的對手。
“蓬!蓬!蓬!蓬!”敵艦分解,變成無數的作戰單位。我改變策略,藏進夢還里,夢還大展在敵人這種狀態下的作戰奇技,以驚人的高速跳躍,純憑撞擊對付敵人,在我的支援下它就是殺傷力龐大的超級武器,不單令敵人沒法附體攻擊,被它碰著或盯上的敵人無不灰飛煙滅,再被暗子埋葬。不片刻,敵人已告崩潰,被殲滅大半,抵不住下四散逃亡,躍往正空間去。我絲毫不怕有敵人漏網。憑我的神遊力和宇宙搖滾之術,敵人可以逃得多遠呢?
夢還載着我在正空間飛翔,夜空的星辰往兩旁倒退,變成千千萬萬的芒線,前方亡命飛逃的生物逐漸擴大。他想和我比速度,只是不自量力。毀掉整個帝國的軍團后,我激烈的情緒平復了點,沒有生物能怪我趕盡殺絕,這就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蓬!”前方的帝國人爆開為數以萬計的單位,朝四面八方彈射開去,只要有一個單位脫身,對方便可活下來。這是帝國人的奇技,令他們得到殺不死生物的稱譽,而眼前的生物,肯定是艦隊統領級的人物,武功高強,屢次在我的手上逃脫,雖受創極重,仍能逃到這裏來,使他成為艦隊最後一個被我殺死的生物,實足自豪。
我往前探手,能量從五指指尖射出,他的解體進行至一半便停止了,反而往中心萎縮,最後結成一團,沒法動彈,給我制住了。夢還減速。對方的液礦體開始轉變,化為人形,漸變作阿米佩斯人的形態。我心中一動,知道他是想和我溝通,遂暫緩下殺手。坦白說,我在大開殺戒下,對死亡已有點厭倦。人類就是這樣子,受到情緒支配,可以心硬如鐵,但也有心軟的時候。在我的吸攝力下,他凌空往我移過來,直到我的手捏着他的頸項。
我冷冷道:“你是誰?”
他連忙以阿米佩斯語道:“我是龍馱帝國九大統領之一的霍紅斯金。只要伏禹大人肯饒我一命,我可以獻上珍貴有用的情報,並從此脫離帝國。”
我皺眉道:“我怎知你告訴我的是真是假?”
霍紅斯金嘆道:“三百萬個宇宙年前,我曾是普林野的嫡系將領,由他一手提拔。龍馱這般對待我最尊敬的人。早令我心生疑惑,最近又收到普林野的訊息,知道龍馱的真正身分,只因身邊全是對龍馱忠誠的盲目追隨者,才不敢生出異心。以你的通天智慧,可判斷出我是不是說真話,隨時可以殺我。”
我心忖普林野終於發揮作用,動搖了龍馱的軍心,只要我好好利用,說不定可影響整個帝國的士氣。想到這裏,放開手,讓他立足夢還的彩石上,道:“先告訴我戰爭的情況。”
霍紅斯金逃過死劫,輕鬆了點,道:“此次突襲淡瑪星河的聯軍,龍馱採取的是佯退實進的戰略,表面上把軍團全面撤返生命星河,實則部署中途截擊。在正常的情況下,帝國龐大的軍團調動,不可能瞞過你們耳目,但龍馱的能力,卻能把軍力達五十億的軍團隱蔽起來,當聯軍察覺時,我們離淡瑪星河已不到一萬光年,被我們攻個措手不及。”
我可以想像聯軍當時的惡劣情況,經長途跋涉的航行后,飛艦的損耗尚未回復過來,不論護盾和動力戰鬥系統都處於不穩定的狀態,在戰力減半的劣勢下,被龍馱親率大軍迎頭痛擊,情況可想而知。
霍紅斯金續道:“龍馱的力量,是宇宙前所未有的可怕力量,他就以全體五十億人,合成超級的龍馱號,體積比漠壁帝主的拜廷邦號大上千倍,戰力則在萬倍以上,卻又靈活如神,變化無方,直殺入聯軍陣內。不過聯軍反擊力之強,亦在我們意料之外,激戰持續近十個宇宙年,雙方均傷亡慘重,聯軍由太陽怪歌天主持的圓體旗艦,牽制了我們的主要戰力,到最後我們仍沒法摧毀圓體旗艦,被她落荒逃去。”
我放下心頭大石,如釋重負的道:“雙方傷亡情況如何?”
霍紅斯金道:“我們折損約十五億戰士,聯軍則傷亡過半,在團體旗艦的反擊和牽制下,聯軍艦隊四散逃亡,令我們沒法追擊,未能進一步擴大戰果,龍馱只達到一半的軍事目標。”
我訝道:“一半的目標?”
霍紅斯金道:“龍馱突襲聯軍,訂下兩個軍事目標。第一個目標是摧毀聯軍,另一個目標則是要生擒聯軍里的一個著名的阿米佩斯人晶玉侯丹默尼姆。”
我整道脊骨寒如冰雪,道:“他逮著了晶玉侯嗎?”
霍紅斯金道:“在戰爭開始之時,龍馱便集中力量摧毀晶玉侯的丹默尼姆號,並親自出手將他生擒,沒有人明白龍馱這麼看中晶玉侯的原因,只有我因對他萌生懷疑,明白必是與晶玉的提煉有關係,與生命汪洋有關係,更與先帝主帝后的超級生命體兒子有直接的關係。也是因為他這異常的行為,讓我開始相信普林野的話。”
我壓下波盪的情緒,道:“為何龍馱這個行為,令你相信普林野對他的指控呢?”
霍紅斯金道:“一直以來,我們都不明白為何攻佔生命星河后,龍馱便以之作為新的首都星系,那是沒有道理的,不論位置、資源和整個帝國的戰略考慮,玉都星河都優勝得多。很明顯,那是個人的選擇,龍馱對生命汪洋特別有興趣。”
我道:“他如何解釋呢?”
霍紅斯金雙目射出驚怵的神色,道:“他根本不用解釋,他的話就是聖旨,誰敢出言質詢,肯定沒有好下場。先帝主雖然亦是喜怒難測,但我們了解他,對龍馱心中的想法,卻沒有人知道,更不敢談論。他的無所不知,對敵人和我們同樣是可怕的威脅,我現在與你暢所欲言,是豁出去了。”
又道:“攻佔晶玉星河后,龍馱下達命令,要我們全力發展開採和提煉晶玉的技術,起初我們還以為他是為製造結合我們和阿米佩斯人之長的超級晶玉艦,直到他命我們將最高級的、被阿米佩斯人稱為明玉級的晶玉運返生命星河,才曉得她對晶玉本身有興趣。現在不惜大動干戈,為的是俘擄最傑出的阿米佩斯晶玉師,更是耐人尋味,只有普林野的指控才足以解釋他的行為。他就是天魔,竊奪了我們少君的生命體,由於結合上仍不圓滿,須賴生命汪洋的能量才能克竟全功,而只有以最優質晶玉精華製成的容器,方能載他進入汪洋深處。”
我沉聲道:“你的醒悟是不是太遲了呢?早該想到,如果他真是漠壁和秀麗的兒子,有一半血緣來自阿米佩斯族,怎會將阿米佩斯人趕盡殺絕?”
霍紅斯金嘆道:“我們是給勝利沖昏了頭腦,幾下子便把強大的魔洞部擊垮,統一宇宙的障礙只餘下芙紀瑤領導的阿米佩斯族,誰都沒把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放在心上。”
我道:“你們將明玉運返生命星河哪個星系呢?”
霍紅斯金道:“是位於生命星河邊緣處的米什星系,在其第七顆行星上有個秘密基地,深藏於冰雪之下。星系設置了反偵察系統,能避過偵察,讓我告訴你正確的位置。”說畢將星系座標圖傳送過來。
從開始對話,我一直以天馬級的神遊力窺伺對方每個生命細胞的情況,看他是不是“口不對心”,此時已可確定他字字發乎內心。點頭道:“你的情報對我非常有用。你現在等於背叛了龍馱,有甚麼打算呢?”
霍紅斯金道:“我可以領你到米什河系去,我清楚河系的佈置,可避過偵察。”
我微笑道:“龍馱的神遊力又如何?”
霍紅斯金說不出話來。
我道:“你曉得聯軍逃到哪裏去嗎?”
霍紅斯金道:“龍馱指聯軍已逃往離這裏二百億光年的銀布卡星河,會在那裏集結重整。龍馱沒有派軍追擊,說聯軍已不足為患,令我們回到生命星河去。”
我道:“你現在最該做的事,是回到拜廷邦的原屬河系去,告訴你的族人有關龍馱的事,說服他們繼續保持中立。我可以告訴你,龍馱的末日快要來臨了。”
我全速趕往生命星河。霍紅斯金對龍馱生擒晶玉侯的意圖,可能只猜對一半。若我所料不差,龍馱之所以要藉由晶玉保護深入汪洋,是要徹底毀滅我心愛女王的真身,令她的烙印無所依附而致煙消雲散。又或他的目標在於包裹女王的神奇玉精,再利用玉精以達到某一目的。可能性太多了。不過可肯定的是,生命汪洋對他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我這回到生命星河去,不單要阻止他傷害女王,還要破壞他利用生命汪洋的力量進一步蛻變和進化。
如果我可以分為兩個,另一個會趕往銀布卡星河,與我的兄弟會面。退而求其次,我的天馬級神遊力開始往銀布卡星河的方向延伸,如果不是曉得他們的大約位置,而是遍宇宙去搜尋,恐怕直至抵達生命星河,仍在盲目的搜索著。
我隱伏在目標行星的衛星上,小心翼翼的對敵方基地仔細觀察,不敢大意,因為我感覺到龍馱正身在基地里。我並不是如以往般感應到他的神遊力,也不是思感網捕捉到他的蹤影,若是如此,在我偵察到他的同時,自己亦要暴露行藏。思感能和神遊力是雙向和互動的。對他生出感覺的是我本身的地母,等於我的“直覺”,那是一種沒法具體描述的觸感,知道就是知道。龍馱可以同樣的方式感應到我嗎?依我分析機會不大,這叫有心算無心。
進入生命星河后,我收斂生命能量,純以搖滾的方式抵達米什星系,直至置身這個軌道最接近行星基地的衛星。在冰雪的覆蓋下,眼前的星球便如河系內萬萬億億顆其他的行星,絲毫不惹人注意。就算在思感的探測下,越過表層的冰殼遇上的便是鐵礦質的深層,像一個鐵核,事實上是一種非常高明的隱蔽方法。基地就是由一層有反偵測能力、令人產生鐵質錯覺的保護罩隱蔽起來,如果我不是從霍紅斯金處得到精確的情報,縱然路經此一空域,也有很大的機會疏忽過去。
龍馱壓根兒沒想到我會到這裏來,他是處於正常的狀態里,而我則是蓄意斂藏,所以我感應到他,他卻不一定能生出警覺。只從他不在河系中心的位置指揮大局,卻趕到這裏來監督脅迫晶玉侯提煉明玉,便曉得製造一艘有深潛汪洋能力的晶玉“潛艇”對他是多麼重要。老天爺有眼,龍馱該是氣數已盡,讓我誤打誤撞下識穿他的陰謀,不單可保住我心愛女王的性命,還可破壞他的計畫。
龍馱佔據生命星河已達三百萬年,為何到此刻才全力趕建超級晶玉潛艇呢?我隱隱感到與生氣之風有關。女王可藉由生氣之風復活過來,他也是要藉由生氣之風以達某一進化的目標。所以他可以放過聯軍,甚至於暫且放過我,為的就是要先完成此一目標。
夢還從我心核逸出,化為天馬射線,千分之一秒后,破入隱蔽罩進入基地。它屬宇外之物,可以瞞過奇連克侖和黑龍藏布的耳目,當然也不會惹起龍馱的警覺。我和它的“心”連結起來。經過長期的磨合,我們之間發展出獨特的連心術。在某一個程度上,它可變為我的化身,只要距離不超過我的思感,我可以透過它去掌握目標的情況。這亦是沒有辦法中想出來的辦法。
基地大致可分為三部分,就是起居所、提煉部和造船廠。此時基地的人員大致集中在造船廠,包括龍馱和被禁制的晶玉侯在內。提煉部處於停頓狀態,顯然提煉的工作已經完成,晶玉潛艇到了試航的階段。
龍馱一如往常般以長至曳地、袍寬袖大的斗篷覆蓋,該露出面孔的地方像個漆黑的洞窟,現出九色瞳仁,陰森可怖。
一艘形似飛魚,長二十米的小型晶玉潛艇坐落船廠廣闊空間的中央位置,安放在造船架上,艇體以精緻晶玉製成,內中的反應爐肯定是極子級的,性能尤在思古號的動力系統之上。除此之外,潛艇本體大致上與一般晶玉艦無異。但特異之處在其艇腹底部安裝著一個奇異的裝置,有點像外置的“魚雷”,呈圓筒形,長五米、直徑二米,令我想起當年初遇大黑球時,他將我射往穴蟾星的飛筒。照我猜想,這個魚雷亦該負有相似的任務,只不過射的是龍馱,讓他在晶玉能量的保護下,直闖海深。魚雷的晶玉質,更堅定我這個想法,其能量構成雖及不上現在保護着我心愛女王的玉精,但已相差不遠。龍馱千河萬系的擄晶玉侯回來,就是要逼他提煉出這種晶玉的精華能量,現在已克竟全功。
龍馱發言了,說的是阿米佩斯語,因為對象是他身旁的晶玉侯丹默尼姆,道:“侯爵,你的工作非常出色,沒有令我失望。這艘糅集了帝國、阿米佩斯和魔洞部三國之長的飛船,代表的正是最尖端的宇航技術,能在任何環境裏飛翔,我現在就將她命名為‘九色號’。即使遇上大帝號,如果作戰的空間是生命汪洋的內海外空,大帝號也要難逃死劫。”
我頓時感到不舒服,不是怕了甚麼九色號,而是覺察到龍馱建造此艦不只是為深進汪洋般簡單,其某個陰謀詭計的關鍵部分,針對的是我。
晶玉侯丹默尼姆是個瘦高個兒,有一頭濃密的紅髮,面目清秀,此時一臉沮喪疲倦的神色,可見他曾吃盡苦頭,在迫不得已下為龍馱工作。頹然道:“可以放我走了嗎?”
龍馱淡淡道:“我一定會依承諾放你走,只是你的工作還差一點點。”
晶玉侯不滿的道:“大帝不是說過,只要我提煉出足夠分量的玉精,便可讓我毫髮無損的離開……”
龍馱截斷他的話道:“正是在分量上出了問題,我還須藉助你超凡的探測能力,助我從汪洋里找到一塊遺失了的玉精。”
接着又道:“我現在將為九色號進行最後的提升工程,你回到居所休息,等待我的命令。”
我整個頭皮都在發麻,心呼好險,我已大致猜到龍馱的手段了。
我在晶玉侯的囚室現身,令他大吃一驚。我微笑道:“我是伏禹!是來救你的。”
他從能量床彈起來,又驚又喜的道:“你怎麼可能瞞過龍馱?他就在基地內。”
我的能量進入他的真身,解除禁制,道:“他的注意力正集中在九色號的改造上,無法分心到其他事情。時間無多,你必須依我的話去做。”
晶玉侯絕處逢生,連忙道:“請指示!”
我被裝在重力箱內,送往生命汪洋。我不敢妄用神遊力去偵察箱外的情況,怕惹起龍馱的警覺。現在晶玉侯該已脫離險境,當時龍馱正全力改造九色號,我趁他無暇分神的時候,將晶玉侯分解送進夢還體內,由它載着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我則化身為晶玉侯,肉身結構與真晶玉侯沒有絲毫分別,只差一個假心核。
龍馱花了十個宇宙年,使九色號變成最能適應生命汪洋的超級戰艦,顯示他在過去數百萬年對汪洋下的苦工並沒有白費,雖然仍未能逆轉他自己與汪洋天性相剋的情況,但藉着九色號這樣一個“飛艦載體”,在很大程度上等於解除了汪洋對他的剋制。他的計策的確非常毒辣,且不愁我不上當,依我猜想,他是要親自駕駛九色號深進汪洋,藉由晶玉侯找尋玉精的異能,尋得受玉精保護的女王真身,毀掉她的烙印,殺死她后,再以她的真身為載體,等於變成了她,待我自投羅網。這是個無懈可擊的陷阱。
我進入休眠的狀態,不知過了多久,猛然蘇醒過來,夢還回到我的心核去,能量抖顫了一下,表示完成了送走晶玉侯的任務。我和它心意相通,不用我表示,它已變成我的假心核,與晶玉侯的心核全無二致。當年在飛洞黑龍藏布的空間囚籠內,我們就是以這個方法製造出假心核,讓絕色投進去,致黑龍藏布連性命也輸掉。宇宙間,只有夢還由此異術,變成可瞞過絕色和黑龍藏布的假心核,令我冒充晶玉侯而不露任何破綻。
運送我們的巢艦不斷減速,最後停止下來。我也不由得有點緊張。能否瞞騙龍馱?就看此刻。
生命汪洋變得更狂暴了,金光燦爛眩目,令人不敢逼視,海面激起的巨浪卷上數十萬地里的外空,濺起的水花,彈至數光年之外。在生命微子這樣激烈極端的動態下,恐怕沒有生物,包括源自生命汪洋的阿米佩斯人,敢冒險進入汪洋。現在離芙紀瑤所說的生氣之風誕生之期不到一萬年,就現在的情況看來,生氣之風肯定正在海深處醞釀成形,否則汪洋不會變成如此模樣。
外空充塞著橫闖亂竄的能量急流,熱力直逼太陽表面的溫度,包圍著汪洋十多萬光年的外空部分,變了一個沸騰狂暴的微子湯,帝國的軍團只敢在十萬光年外的空間佈防,汪洋及周遭的空間成了無人地帶。難怪龍馱要製造能在這樣情況下深進汪洋的晶玉潛艇。我則是暗叫僥倖,因為我從沒有想過汪洋會變成這般難以親近。我雖然比龍馱有條件硬闖海深,卻是後果難測,可能未到海深便已力盡。
十多個帝國戰士押解我離開巢艦,朝虛懸空中的九色號飛去,而我則差點認不出前方的飛船就是米什星系基地內的晶玉飛船,一時看得目瞪口呆。九色號唯一沒有大變的是外形,但已是脫胎換骨的另一回事。她的船體大致保持魚形的流線型,但些微的修正令她進一步吻合宇宙某一難以形容的物性,線條變得更流暢、更具活力,以達致最高的靈活度,宛如活了過來的生命體。船體再沒有半透明的晶玉質感,而是轉化為流動著九色能量半液態狀的奇異物質。其能量再非一般的極子能量,而是宇宙最精緻的九色能量,充滿爆炸性的動力。龍馱並沒有誇張,在生命汪洋的特殊空間狀態下,由於大帝號沒法搖滾,他的九色魔艦確有追上大帝號的超凡能力。
九色魔艦在前方緩緩擴大,予我的震撼力亦不斷增加。由墮落城涅尼迦南之星的虛擬遊戲,到眼前的九色魔艦,龍馱表現了絕不遜於黑龍藏布的智慧,其魄力手段則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陰謀佈局巧妙至毫顛,即使是他的敵人也得敗得口服心服。而他最厲害的是無所不知的能力,在我以為勝券在握之際,整個主動權仍把持在他手中。正因他清楚我心愛的女王在玉精的保護下密藏海深處,又曉得我會在新的生氣之風吹離汪洋時回來令她復活,才有眼前天衣無縫的陰謀。
幸好百密一疏,由於龍馱本身與汪洋天性相剋的影響,沒法在汪洋以神遊力搜索女王,故不得不擄來阿米佩斯人最高明的晶玉師丹默尼姆,因緣巧合下被我識穿他的佈局,且取丹默尼姆而代之,現在更和他共闖生命汪洋,世事之巧妙離奇,莫過於此。
九色魔艦上蓋打開,開啟我進入的門道。我特別留意艦腹的“魚雷”,仍然保持玉精級的能量體,但其內貫注九色能量。可以想像當它命中大帝號時所發揮的威力,肯定可毀掉大帝號的船體。可惜龍馱並不知道大帝號已不存在,真想看他知道時的反應。
龍馱的神遊力起動了,內內外外的掃視我,一閃而逝,顯然只是例行的謹慎,並不是懷疑我。過關了!我落坐在他身旁的能量椅。駕駛艙就只得兩個座位,在此一刻,我成為了他唯一的夥伴,那感覺實在古怪。
上蓋合攏起來。在龍馱神遊力的控制下,九色魔艦起航,瞬間已達到百倍光速,朝汪洋飛去,速度還不斷遞增。我感覺著魔艦動力和戰鬥系統的運作,禁不住心中讚歎。如果在擊潰聯軍的淡瑪星河之役中,他坐的是這艘九色魔艦,恐怕候鳥號亦難逃毒手。龍馱不愧新的戰神,他的強項之一是學習能力,九色魔艦確是集三國之長的超級鬥艦,是他經過數百萬年對汪洋研究后,創造出來在汪洋的環境裏最可怕的戰爭工具。
微子撞上前舷窗,濺起點點光雨,九色魔艦就像逆流而上的強壯惡魚。龍馱在旁默默操控魔艦,至少在此刻,我感覺不到他的邪惡,只覺得他是令人難解的謎般生物,比黑龍藏布更令人難以了解。我至少可大致掌握黑龍藏布的渴望和目標,但對龍馱心中所思所想,卻近乎一無所知。
定下神來,我開始感覺到和龍馱玩這個遊戲的趣味性。最妙的是,不論我如何開罪他,他也不會動粗。我冷冷道:“找到汪洋里的玉精后,你會殺了我。對嗎?”
龍馱淡淡道:“你還沒有那麼重要。殺你或不殺你,對我沒有任何分別。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因殺你而背負毀諾之名。何況你根本沒有選擇,不依我的吩咐去做,我可立即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找塊玉精有甚麼大不了的,你只能相信我,尋得玉精后,我保證會放你走。”
我從容道:“如果你是漠壁,又或真是漠壁和秀麗的兒子,我至少信你一半。不過據傳聞,你是曾被困在黑空的邪魔,盜竊了他們兒子的生命體,是徹頭徹尾不講道義的邪惡生物,教我如何相信你的所謂承諾?而你這麼大動干戈的俘虜我,為的只是塊沒甚麼大不了的玉精嗎?這種鬼話沒有任何生物會相信。他媽的,我受再大的苦也不會助你尋得玉精,看你能奈我何?”
龍馱朝我瞧來,九色瞳仁在斗篷的黑暗空間內彩芒劇盛,沒好氣的道:“不要裝模作樣了,對你的一切我已摸個一清二楚,你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生物。說出你的要求吧!我會盡量令你滿意,以顯示我沒有絲毫殺你之心。”
我心中好笑,道:“先解開我的禁制,由我操縱九色號,然後我會告訴你為你找尋玉精的條件。”
“蓬!”九色魔艦破開波濤洶湧的海面,進入生命汪洋的淺水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