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移魂乾屍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就感覺自己的手腳所觸摸到的東西都是冰涼冰涼的,而後腦是一陣陣的發暈,好像被抽空了腦漿,慢慢的抬起頭,四周一片黑暗,呼吸間的氣息細不可聞,一陣陣的寒氣從地面上侵襲過來,隨着寒意漸漸加深,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似乎在周邊響起來,驀然之間好似靜寂的可怕,彷彿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沒有聲音的恐怖才是真恐怖。
“爺爺,柳爺爺!”我突然狂吼了一聲,卻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哆嗦。
這麼凄厲的叫聲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沒想到我竟然喊出來這麼聲嘶力竭的動靜,靜下來側耳傾聽,依然是一絲聲音也沒有,連剛才那聲喊彷彿也被硬生生的截斷了迴音,生硬的像砸在石頭上的冰塊。
我摸了摸四周,全部是冰涼的石頭地面,觸到的都是寒冷,心裏一下緊張起來,這老頭兒去哪裏了。腦海里一下回憶起剛才的最後一個畫面,擁有一張蒼白臉的人一下就把我們推了下來,緊接着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道是從多高的地方摔了下來,我年輕,皮糙肉厚無所謂,可是老頭兒已然是七十有一得人了,摔一下的話……我的冷汗刷的冒出來了。不禁想起來我們曾經在老頭兒背上見過他出魂的一幕,爺爺常說,生人出魂主大凶,難道就應在這裏了么?要是真的這樣,我估計也難逃此劫,因為,因為,我他媽的不認識這裏的路啊。
剛念及這裏,突然覺得身旁似乎有個人,用手摸索了一下,一陣激動湧上心頭:沒錯,是一個人。剛才在慌亂之下竟然沒想到褲子口袋裏還有一根微型手電,暗罵了自己一句,趕緊掏出手電,打開燈光,昏黃微弱的燈光下,老柳頭趴伏在地上。心裏一凜,莫不是老頭兒摔得昏過去了,只顧着擔心了,也沒仔細察看,一把抓住老頭兒的肩膀就搬進了懷裏。
把老頭兒的臉搬正剛準備朝前湊,就覺得心口的位置被一柄大鎚重重的砸了一下,一陣陣的噁心難受,撲面一股惡臭味就竄到了鼻孔里,定睛仔細一看:躺在我懷裏的這個人哪裏是老柳頭啊,而是一個滿頭雜亂灰白毛髮,五官乾枯,散發著惡臭的乾屍。
那種類似於死老鼠屍體的味道差點沒讓我窒息過去,而且乾屍的口鼻里竟然游出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黑色小蟲子,從衣着上來看,這很明顯是一個死在這裏的盜墓賊。這個發現把我嚇了一跳,猛地一撒手把懷裏的這具乾屍就扔了出去,同時撒手的還有攥在手裏的微型電筒。
躺在地上的手電發出微弱的黃光里,那個乾屍的手裏似乎攥了一個亮閃閃,金黃色的筒狀物。我撿起來手電,沒敢撿那個東西,先四周打量了一下,這才發現我處在一個類似於衚衕的夾層里,這個衚衕長約十米,寬僅僅一米五左右,在衚衕的兩頭各立着一個神像,塑像不十分高大,由於離得太遠,模樣模糊不清。想往上看,除了看到頭頂約一米的地方有一團團黑色的圓盞之外,再也看不到更遠的地方了,也看不到我們進來時的那個小門。
在確定了四周沒有任何危險的事物之後我才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個散落在地上的黃色筒狀物。這個好習慣是老鍾教給我的,他常說,如果遇見盜墓賊死在墓里,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否則就步了他的後塵,當時還說了四句口訣給我:墓中遇屍要謹慎,四下察看勿多問,黃白冥器莫輕動,不可輕踏屍前路。也就是這四句順口溜,竟然在關鍵時刻救了我的性命。
我把那個黃色的筒狀物拿到眼前的時候才發覺這竟然是一個寶貝,不僅僅是因為它外殼是純金打造的,更因為它目前幾乎是我最需要的東西:一隻火龍吐珠取火筒。從周身雕刻的花紋和筒頭處龍頭吐焰的造型來看,基本可以確定就是《列子機括論》裏記載取火的利器,古代火鐮與火燭混合的取火筒,它不僅擁有火鐮基本的取火功能,而且在筒狀的身體裏藏了動物油脂,經過火絨的引燃后,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火把。
筒尾有一個紐扣式的小拉環,拉環連接着一個鋸齒樣的鋼條,猛地拉鋼條就會磨擦固定在筒壁上的火石,火花濺射在旁邊的火棉裏就可以燃起火焰。製作精良的火鐮不怕風,不怕潮,不管多長時間都可以用,所以古代有些盜墓賊都用這些東西,但是這種龍首造型的取火筒肯定不是民間之物。
就在我推測這個盜墓賊身份的時候,手裏的微型手電突然如發癲一般猛地亮了一下,彷彿是被什麼所召喚一般,亮過之後,手電的燈光慢慢暗淡下來。
壞了,想不用這個取火筒都不行了,因為手電已經快沒電了。
在手電光即將暗淡下去的時候,我不得已拉動了手裏的取火筒,其實我對能不能點燃這個取火筒持懷疑態度,因為我壓根不知道這個東西究竟是不是還完好無損。
有時候,是真的有狗屎運存在的,因為,取火筒竟然在我拉動了三次之後噴射出了火花,就在我拉得胳膊酸疼的時候,這個取火筒終於亮了起來,一股純黃色火苗扭動着身軀舞動了起來。
這個火焰與手電真是不可同日而語,明亮的火光一下就照亮了四周的環境,那個被我拋出去的屍體依然歪斜在那裏,但是令人生疑的是,乾屍產生屍印的形狀是在牆上背靠的印記,而不是剛剛我看到的趴伏在地上的造型。
這種屍印一般是人死了之後由於某種原因迅速脫水脫油,在屍體身下形成的一個印跡。但是,這個屍體印顯示這個盜墓賊是靠在牆上死掉的,而不是我剛才看到的趴伏在地上的姿勢。
更令我驚奇的是,在背靠的印記旁邊有一塊火石,似乎是某個火鐮上掉落下來的殘片。我端詳了手裏的取火筒,並沒有任何殘破的跡象啊。一個念頭突然在心中升了起來,難道,有人來過這個地方,挪動了這個屍體?但是這個推斷很快又被我自己推翻了:沒有人會挪動屍體的時候不注意這個純金的取火筒,更不會把這個東西留在這裏。
我站在屍印下面抬頭看,剛才在手電光里模糊不清的一團團圓盞露出了真面目,原來是七個黑色的大燈盞,似乎裏面還有油脂的存在。我剛想用手裏的取火筒把燈盞點着,突然想起來老鐘的話,於是忍住臭氣,又把那具乾屍放回到了屍印的位置,然後讓乾屍手握着那具噴火筒點燃了他跟前的那個燈盞。
“轟”的一聲,燈盞里的火焰頓時升騰了起來,還沒等我吃驚的嘴巴閉上,就看見一道流火順着中間的一條連桿流向了其他的六盞燈,緊接着其餘的六盞燈也全部都亮了起來,趁着這火光看到頭頂似乎有東西在舞動,趕緊抬頭去看,只見升起來的各種形狀的黑煙似龍似鳳盤旋飛翔。
我光顧着抬頭看了,突然覺得有股似麝如蘭的幽香不知不覺中吸進了肺里,我頭一個念頭就是:不好,要壞事!只聽見遠處似乎有沸水滾動的聲音,一陣拉動石頭的噪音順着墓壁轟隆隆的傳了來,再想動手臂卻發現是軟綿綿的毫無力道。就見衚衕兩頭那兩座神像順着一條軌道飛快的沖了過來,很快就在我的面前交錯,手裏持的兩件武器同時惡狠狠的扎進了手握着噴火筒的那具乾屍身體裏。
就這樣,我渾身無力的依靠在牆壁上,眼看着兩個滿臉猙獰像的神像就像兩道交錯而過的狼牙,緊緊地咬住了我旁邊的那具乾屍,手裏的武器扎穿了本已經乾枯的身體。而我因為藏身在乾屍的後面則僥倖躲過了這一劫。
原來,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機關,點燃頭頂的燈盞會引發燈油脂里混合的迷香,任何人嗅到之後都渾身無力,點燃的燈盞會啟動兩個神像,狹長的墓道里兩個衝擊力極大的移動神像會像奔跑的犀牛一樣,牢牢地釘死敢於點燃燈盞的人。
很顯然,墓室的設計者已經料定了闖入墓室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點燃這七盞燈,至於為什麼要點燃這七個燈盞,在一支煙的功夫以後也有了答案。
就在八盞燈燃燒了片刻之後,在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中,正面對着我的那堵牆竟然緩緩地移開了一道縫隙,縫隙里透出萬道金光。
他娘的,遇見聖火門了,以前曾經聽爺爺討論說起過國外一座教堂聖火啟門的故事。
當時記不清楚是東正教還是基督教的一座教堂,門前供奉着一簇聖火,每當點燃聖火的時候,教堂兩扇沉重的石門就會自動開啟,通過教堂刻意宣傳和教徒的膜拜,就演變成了基督的聖火能夠開啟天堂聖門的神跡。當時爺爺笑罵說這其實這是一個設計精巧的機關,當點燃聖火的時候就烤熱了藏在石門裏的液體,當液體升騰併流動的時候就會帶動石門的移動,道理雖然粗淺但是做起來卻頗不容易,由於披上了宗教外衣,所以就成了所謂的神跡。
我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這八盞圓燈就是開啟下一道地宮的機關起眼,雖然此時我還是癱坐在地上,但是腦子依然清醒,面對這道由七盞燈催動的大門我心裏翻江倒海,因為我已經想清楚了整個原委。這機關卻是一環扣一環的。
從我們穿越地宮護城河開始,就已經踏上了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接下來我們的活動都在墓室設計師的算計之內。渡河,進門,點火,點燃的燈盞里迷香四起,眩暈之際再由飛馳的神像重重一擊,然後垂死之際可以看到火焰催動着密封的石門悄悄的打開一條縫隙,似乎就像是阿里巴巴的那句咒語,只不過“芝麻開門”之後,大盜們只能無力的躺倒在寶藏門口眼睜睜的看着地宮大門開啟然後再隨着火焰消失而緩緩關閉。
李誡不愧一個黑色幽默的高手,他用這一系列的機關調戲了歷代盜墓賊和想窺視這座地宮的歹人,讓這些人在即將觸碰到地宮最後一道門時慘然死去,這麼精巧的構思他也能想的出來,我只能用“非人”來形容他。
我現在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看着那兩尊神像結結實實的擠壓着中間的乾屍,心中充滿了后怕,倘若剛才是我自己舉着那個取火筒點燃燈盞,此刻我應該可以看到肚子上的血一寸一寸地流淌到自己的腳面上了。
遠處的燈火已經開始熄滅了,彷彿是約定好了一般,從最外開始,燈盞里的火苗搖曳了幾下之後就無力的熄滅掉,然後是靠內側的一盞也熄滅掉了,直到乾屍頭頂那一盞,升騰半天的火焰也慢慢低矮下去。我心中一片悲涼,隨着這盞燈的熄滅,黑暗將籠罩這個墓室前的短道,而我則會僵卧在這裏,凍餓而死成為下一具乾屍。
“李誡,我他媽的恨你!”想到悲憤處,我情不自禁的高聲怒罵。
彷彿是我罵聲起了作用,最後一盞燈的火焰在晃動了幾下之後竟然沒有滅掉,但是已經沒有前面那麼高昂的火焰,而是變成了純黃色的淺淺火焰堅韌而頑強的燃燒着。由於火焰依然沒有熄滅,那座石門依然留了一道淺淺的縫隙沒有扣嚴。
是取火筒!我一下激動起來,是我剛才讓乾屍攥着的那具取火筒,它自身的火焰產生的熱量阻止了石門的閉合。這可太好了,因為這種機關跟現在石門頗有異曲同工之處,只要留一條縫隙,就能推開,如果嚴絲合縫的扣上,除非我有九牛二虎之力,否則難以撼動分毫。
我一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快步跨到了那盞燈面前,剛走了兩步,自己突然愣了,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腿,怎麼突然一下就能動了?我疑惑的嗅了兩下,空氣中那種濃郁的蘭麝之香已經被淡化了,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一種冰涼的類似薄荷的氣味,但這種氣味不像是薄荷那樣具有醒腦功能,反而有種麻酥酥的感覺,有點讓人思緒翩翩。
石門開啟的巨大喜悅沖淡了我的疑慮,不管不顧得扛着石門就開始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