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靈骨賭骰
張公子眨眼間的功夫就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後背的汗都快流到腳脖子上了,混混沌沌中揣着銀票木獃獃走着。
直到快走到了家,後背上被人重重一拍,扭頭一看嚇了一身汗,只見剛才賭檔的那個大兵和收賬的拿扇子小夥子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後。
“我好心好意幫你贏了這麼多銀子,你倒是連聲謝也沒有,就這麼走了?”小夥子一副嬉笑的表情。
張公子心裏一沉,心說:“莫非是秋後算賬的?”
結果那兩個人相視一笑,說:“張公子,咱們找個清凈的地方說說話吧,有些話得說開啊,要不然我們倆可就白忙活了。”
張公子幾乎是被脅迫着找了一家飯館兒,剛一坐定,那個拿扇子的小夥子就拿出來一個東西,張公子一看,正是那個雞骨白的扳指兒,心裏一緊,莫非他們倆殺了那個南方佬,奪了他的財物?
小夥子見張公子的視線落到了這個扳指兒上面,不由得一曬:“兄弟,你知道么,你這次差點遭了人家的暗算啊,不要以為你自己真的是鬼手,百擲百靈,人家這次可是下了大血本來暗算你。”
張公子一愣,囁嚅着說:“我有什麼可暗算的,我總共來回也就那百十兩銀子,輸光了也就罷了。”
對面的倆人互相笑了笑,那個大兵說:“您心裏沒什麼,可人家還是惦念着你呢,人家想讓你給他當一輩子小催巴兒,給他當賺錢奴啊。”
“什麼?”張公子一驚:“您的意思是,今天這個局不是我們設計騙別人的,而是別人設計好了來騙我的?”
兩人點點頭,那個小夥子把手裏的扳指兒拿下來輕輕的敲擊在桌面上發出來“咄咄”的渾濁音,完全不是玉石應該有的清脆聲音。
“那個南方佬和你身邊那個人,他們倆是一夥的。”小夥子漫不經心道。
“什麼?一夥的,怎麼可能啊?”張公子驚悚了,本來就是那個無賴提議要一起贏光那個南方佬的錢的,怎麼到現在就變成了南方佬和那個無賴是一夥的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啊?”小夥子手裏依然把玩那個扳指兒,“你想想你和他搭檔騙人以來,你們贏得錢是怎麼分的?”
“五五分賬啊,有時候四六分賬。”張公子兀自發迷。
“呵呵,你想想,要是你欠他一大筆高利貸,以後利滾利,滾上幾個月,怕下半輩子你就得給他白乾了吧。”大兵這輕輕一提點,一下就點醒了愣怔中的張公子。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這些啊?”張公子也反應過來了,這兩陌生人今天不僅無緣無故的幫助了自己,而且還推心置腹的跟自己說了這麼多,讓人不得不起疑心啊。
小夥子還是那個不溫不火的笑容,笑眯眯看了他半天,輕輕的問了一句話,這句話不啻於一道驚雷,嚇得張公子幾乎站起來想逃走。
那小夥子問的正是:“你師父他的傷好些了吧?”
張公子一驚之下就站了起來,緊張的臉都扭曲了,眼前這倆和和氣氣的年輕人似乎也化身變成了惡鬼,他有點語無倫次的說:“你們說什麼,我聽不懂,我也不知道,我要回去了,家裏還等着買面下鍋呢。”
那個大兵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張公子就感覺跟一把老虎鉗掐住一般,不由得坐下來了。
那個號稱是收賬人的小夥子笑的更開心了,說:“你想走也成,咱們來賭一把,你贏了,你就走,如果你輸了,就得乖乖的聽我們的,成不?”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是要銀子,這些錢你們全拿去好了,我不和你們賭。”張公子有點不知所措。
“來來來,喝點茶,別那麼緊張,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是和你賭一把,你那點錢,我還根本看不到眼裏,你贏了,帶着錢走人,我們什麼都不問,如果你輸了,你只要回答我們一個問題,你看怎麼樣?”小夥子語氣平和的跟張公子商量。
“要怎麼賭?”張公子心一橫,心想要殺要刮也就一刀,大不了把銀錢扔給他們奪路而逃。
那個小夥子拿出來一副骰子:“很簡單,賭大小,我們各擲一次,誰擲的大,誰就贏,怎麼樣?”
張公子心想今天怎麼怪事這麼多啊,但眼見是逃不了的,只有拼一次了。拿過來他的那副骰子,吹了口氣,心中念念有詞,手中下上暗勁兒,往骰盅里一擲,默念阿彌陀佛。
那小夥子一看是這個架勢不由得笑了,說:“乾脆一把定輸贏吧,我們猜大小,你說這骰盅里是大是小,誰猜中就算誰贏。”
張公子心裏門清啊,剛才自己用的暗勁兒,不用說三枚骰子都六點,肯定是大啊,便毫不猶豫的說:“大。”
小夥子把手扣在骰盅上,手上的大扳指兒若有若無的碰着骰盅,很是不經意的說:“你認定是大?”
張公子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自信起來:“大,一定是大!”
“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不改了?”
“不改了。”
小夥子聞聽此言以後,輕輕一嘆,示意張公子自己揭開骰盅。
張公子動手揭開骰盅之後立刻傻眼了,只見骰盅下面三枚骰子整整齊齊全部是一枚大紅點朝上。
三個一點,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這扳指兒里有古怪。”張公子一下找准了目標。
聞聽此言,那小夥子哈哈一笑:“你現在才發現有古怪啊,早點幹嘛了,照你這個賭法,早就傾家蕩產了,想不想知道為什麼?”
張公子見兩人自始至終沒有什麼敵意,好奇心也上來了:“我也是經常玩骰子的人,這個骰子就是普通的骨骰,裏面四角沒有鑲磁鐵,中間也沒有灌水銀,那樣的骰子入手重量就跟普通的骰子不一樣,高手一般都能掂量出來,所以我確定不是骰子的問題,只能是你手裏那個扳指兒的毛病。”
小夥子拿出一把切磚茶的小刀兒,二話不說,就把三枚骰子其中的一枚橫切開來,裏面純粹的白里泛黃的骨質,沒有絲毫異樣。
又把扳指兒遞過來,張公子用手一摸索,知道古怪在哪裏了,這個扳指兒不是什麼雞骨白的,就根本不是玉石扳指兒,而是一隻骨頭磨製的扳指兒。
“這副賭具其實是一幅,你明白吧,扳指兒,骰子,和我手裏那把扇子的扇骨所用的材料都是一樣的,是靈貓骨。”小夥子解釋道。
“靈貓骨?”張公子默念。
“不錯,傳說靈貓嗜賭,用靈貓母子骨頭做成的賭具有呼應功能,一般都是用貓子骨頭做骰子,貓母的骨頭做骰盅蓋,需要作弊的時候,只要訓練一些時日,在揭盅的一霎就可以完成作弊,而今天這個南方客商,他用靈貓骨做成一個大扳指兒,你沒發覺在你擲完之後,他手戴扳指兒,輕輕的在骰盅上觸碰了幾下,那時候,你做的一、二、三小,已經被人家換成了三個六大,只需要這一把,你就輸光了所有的東西。所以前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輸,只不過是扮豬吃老虎,所有賭注都在這最後一把,而巧的很,剛好他們在準備這副靈骨骰的時候,我在一旁,撿拾了一點邊角料,托一個手藝好的骨匠鑲嵌到了這把扇子上,剛好我也通一點點這些旁門左道之術,就輕鬆的破解了這個賭局。”小夥子說完,一臉得意的神色,旁邊的那個大兵也是笑意盈盈。
張公子心裏大慚,心說:枉自號稱什麼鬼手,這一接觸才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雖然心中感激,但是仍然對這兩個人充滿了警惕。
“我輸了,這銀錢我留給兩位,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們就此告別,他日有緣再見吧。”張公子說完就急着要走。
那小夥子也不攔着,說:“我們可是來救婁師傅的,如果你耽誤了時間,出了什麼事,可別怪我們事先沒提醒你。”
張公子才走出去兩步停下了,扭頭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師父的姓名?”
“我們不僅僅知道你師父是大名鼎鼎的‘黃河活魯班’,而且也知道他為什麼躲在這裏,更重要的是他現在身負重傷,找他的人也快到了,倘若你不快點讓我們見到他,後果不堪設想。”那個大兵說完之後示意張公子坐下。
“張公子,你想,如果我們有惡意,何苦這麼大費周章的去幫你,也何苦在這裏苦苦相求啊。而且不怕告訴你,我們和婁師傅都還有一定的淵源。”小夥子苦口婆心的勸他。
張公子太明白師父是因為什麼避居到這裏的,所以任是這兩個人怎麼說,他就咬定不知道師父在哪裏住。
那個小夥子最後無奈了,只得拿出來他那把扇子遞了過來:“你見到婁師傅,把這個給他,就說一位姓鐘的梨園舊交着急見他,讓他務必要見一面。”
張公子疑惑的拿過這把扇子,扇子倒也普普通通,只是這把扇子的扇墜讓張公子眼前一亮。
這是一塊上好的檀香木料,約有鴿子蛋大小,但是木料也就是罷了,但奇就奇在這個木料被鏤空之後,做成了一個套層玲瓏珠。
這可是考驗木匠手藝活的一個作品,首先不能破壞檀木的整體結構,整個檀木球裏面分三層,每層都被鏤空,互相嵌套,而在最裏面的那個小套層裏面含着一顆籽玉,氤氳繚繞,隱隱有水霧之氣流動,把手放到上面竟然有絲絲的涼意。
“這是師父的手藝!”張公子十分驚奇,這兩個外人怎麼會有師父的東西,他印象里做這種東西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和時間,所以究師父一生也不過做了兩件這樣的東西,他早就想學,可是師父就是不教給他,所以對於師父的刀法刻法,他早就爛熟於心。這東西沒錯,一定是師父的。
驚喜之下,張公子顧不得寒暄,一路飛奔回師父家,把這扇子拿給了卧在病榻上的我們家老爺子。
老爺子一見這個東西,摩挲了良久,隨後閉上眼,半晌才說:“見我幹嘛呢,我如今已是半殘之人,幫不上什麼大忙了啊!”
張公子接口道:“他們說,他們知道師父如今的狀況,他們是受了這個扇墜主人之託來幫助師父的。”
聞聽此言,太爺爺睜開眼說:“他們真的是這麼說的?”
“他們臨走的時候再三交代,說師父如果要見他們,可讓我到萬祥客棧去找他們,叫他們來家裏商談。”張公子見太爺爺這副表情,已經認定這兩個人真的是來幫他們的。
“姓鍾,莫不是老鍾?”趁着老爺子喝茶潤嗓的空當兒,我開始自作聰明的發揮推理技能。
結果換來一記重重的鑿子,疼的我呲牙咧嘴的。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腦子都沒有啊,爺爺我就比老鍾大個十幾歲呢,那時候我才多大,這麼可能有老鍾啊?”老爺子又是毫不客氣的噴我。
對啊,我怎麼忘了這個茬啊,老鍾在年齡上差距太大了。
那個姓鐘的年輕人,正是老鐘的伯父,人稱鎮山鐘的鍾萬山。而他身邊那個大兵則是他的表弟,清末最後一個京城捕快——舒天成。
“可是,為什麼太爺爺做的那個寶貝扇墜,會在老鍾家人的手裏呢?”我聽了半天,就對那個稀世扇墜感興趣,我這兩天可得找老鐘好好問問,說不定拿到鑒寶節目上還能發筆橫財,這老小子可真沒少佔我們家的便宜。
“那是因為這是當年的婁老爺子送給我們家的。”隨着一聲接腔,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原來是我正幸災樂禍盼望着要倒霉的老鍾。
老頭兒似乎氣色還不錯,沒有我想像中一副要倒霉的死人相。再看我們家老爺子,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水,微笑着說:“下面的事讓你鍾大爺講給你們聽吧。”
誰知道老鍾一擺手說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不值得一提,趴到我爺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老頭兒聽完皺了下眉頭,然後指指我還有旁邊的宋旭東,低聲說了點什麼,老鍾果斷的搖頭否決。我們家老爺子又主動說了幾句,老鍾沉思了一下,說:“那我再去商量一下。”
這兩老頭兒的怪異行為引起了我們的好奇,什麼要緊的事兒,難道還要瞞着我和宋旭東,更離譜的事,就這麼大個斗室,他們倆耳語,我們倆耳聰目明的大小夥子竟然一點也聽不清楚,可是倆老頭兒卻商量的煞有介事。
老鍾離開以後,我們家老爺子就停住不再講故事了,可是我被勾引起了癮頭怎麼能停下來,一直好奇的追問下去。
“老爺子,您說說當年,我們家的寶貝扇墜怎麼會在老鍾家人的手裏啊?”我充分發揚了好學不倦的精神。
老爺子想起來好像有點想笑,但是又有點不好意思,遲疑了半天,最後想了想,很坦然的告訴兩個後輩了當年的一個關鍵點,倆人充分發揮了八卦精神,恍然大悟了一把。
原來老鍾第一次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是有所保留的,中間的一些重要環節,他貌似給忘記了,導致我邏輯上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