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謀反者

5、謀反者

市長的官邸——或者應該說,一度曾是市長官邸的那棟雄偉建築,隱隱約約聳立在黑暗中。端點市淪陷之後每晚都有宵禁,整個城市現在一片死寂。基地的天空中,橫跨着壯觀而朦朧的乳白色“銀河透鏡”,還有幾顆孤零零的星星在眨眼睛。

過去的三個世紀,基地從一小群科學家私下的計劃,發展到如今的貿易帝國,觸角已經延伸到了銀河系各個領域。然而,在短短的半年之間,它就從銀河中至高無上的地位,淪落為一個淪陷區。

漢·普利吉上尉拒絕相信這個事實。

端點市寂靜的夜晚一片肅殺之氣,被侵略者佔據的官邸沒有一絲光線透出來,說明了這個事實。漢·普利吉上尉已經穿過了官邸的外門,舌頭底下還含着一顆微型核彈,然而,他仍舊拒絕承認這一切。

此時一個身影悄然向他靠近,上尉立即低下頭去。

他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壓得非常低:“警報系統和平常一模一樣,上尉,前進!你不會被發現的。”

上尉緩緩地低頭穿越低矮的拱道,又經過兩旁佈滿噴泉的小徑,來到了原本屬於茵德布爾的花園。

四個月以前,在穹隆中發生的變故,如今仍歷歷在目。當時的記憶一直揮之不去,縱使他萬般不情願,點點滴滴的印象仍會自動重現,尤其是在午夜。

老謝頓苦口婆心的言語,沒想到竟然會錯得那麼離譜……穹隆中一片混亂的局面……茵德布爾憔悴而不省人事的臉孔,跟他過分華麗的市長禮服多麼不相稱……驚惶的民眾迅速地聚集,默默等待着不可避免的投降聲明……杜倫那個年輕人,將騾的小丑背在肩上,從側門一溜煙地消失……

至於他自己,後來也總算逃離了現場,卻發現他的車子無法發動。

他擠在城市外的盲流群眾中,左沖右撞一路向前走着——卻毫無目的。

他盲目地搜尋着各個所謂的“老鼠窩”——民主地下組織大本營。這個地下組織整整發展了八十年,如今卻全部銷聲匿跡。

結果,所有的“老鼠窩”都唱着空城計。

第二天,時時可見黑色的異邦星艦在天空中出現,緩緩地降落在城內的建築群中。無助與絕望的感覺積壓在漢·普利吉上尉的心頭,他內心感覺越來越沉重。

於是,普利吉上尉急切地開始了他的旅程。

在三十天之內,他幾乎徒步走了二百英里的距離。途中,他在路邊發現了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那是一個水耕廠的工人,他便將那工人的衣服剝下來換上。他還利用這段時間,留了滿臉濃密的紅褐色絡腮鬍……

他終於找到了地下組織的餘黨。

地點是牛頓市一個原本很高級的住宅區,不過如今卻已變得骯髒污穢。那棟房子與左鄰右舍並沒有任何不同,狹窄的房門打開着,門口有個男子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那人有一對小眼睛,骨架很大,肌肉發達,兩手握拳插在口袋裏。

上尉喃喃地說:“我來自米蘭。”

那人繃著臉,回答了另一句暗語:“米蘭今年還早。”

上尉又說:“不比去年更早。”

可是那人卻依然擋在門口,又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難道不是‘狐狸’嗎?”

“你總是用問句來回答別人的問話嗎?”

上尉暗自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鎮定地說:“我是漢·普利吉,基地艦隊的上尉軍官,民主地下黨黨員。你到底要不要讓我進去?”

“狐狸”這才往一旁讓開,並且說:“我的本名叫歐如姆·波利。”說完他就伸出手來,上尉趕緊握住了他的手。

屋內維持得十分整潔,不過裝潢並不奢華。角落處擺着一個裝飾用的書報投影機,上尉訓練有素的眼睛立刻看出那是一種偽裝,它其實是一挺口徑相當大的機銃。投影機的“鏡頭”剛好對着門口,而且顯然可以遙控。

“狐狸”循着這位大鬍子客人的目光看去,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他說:“你猜得沒錯!不過當初裝設這玩意兒,還是茵德布爾和他豢養的那些吸血鬼掌權的時代。這玩意兒根本無法對付騾,是嗎?沒有任何武器能夠對付騾——你餓不餓?”

上尉的嘴角在大鬍子底下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請稍等一下,只要一分鐘就好了。”“狐狸”從櫥櫃中拿出幾個罐頭,將其中兩個擺到普利吉上尉面前,又說,“把你的手指頭放在上面,當你感到夠熱的時候,就可以打開來吃。我的加熱控制器壞掉了,這種事情能夠提醒你如今不是太平歲月,或者說,曾經有一段不太平的日子,對吧?”

“狐狸”急促的話語中夾雜着一些愉悅的字眼,可是他的口氣卻一點都不愉悅——他的眼神也一直很冷淡,彷彿是有什麼心事。他在上尉對面坐了下來,又繼續說:“如果我對你感到絲毫懷疑的話,你現在的位置就只剩下一團焦痕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上尉並沒有回答,他輕輕一壓,罐頭就自動打開了。

“是濃湯!抱歉,目前糧食短缺。”“狐狸”隨口說道。

“我知道。”上尉吃得很快,連頭也沒有抬起來。

“狐狸”說:“我曾經見過你一次,我正在搜索自己的記憶,可是鬍子卻絕對不在我的記憶之中。”

“我有三十天沒刮鬍子了——”說完上尉突然發起火來,怒吼道,“你到底要什麼?我說的暗語全部正確,我也有證明身份的文件。”

對方卻擺擺手:“哦,我相信你是普利吉沒錯,可是最近有許多人,他們不但知道正確的暗語、具有身份證明文件,而且明明就是那個人——但是他們如今都在為騾工作。你聽說過雷福嗎?”

“聽說過。”

“他投效了騾。”

“什麼?他……”

“是的,同志全都說他是‘寧死不屈’。”“狐狸”做了一個大笑的口形,可是既沒有發出聲音,也不是真的感到好笑。

他又說:“還有威利克,投效了騾!蓋雷和諾斯,投效了騾!普利吉又為何不可,不是嗎?我怎麼能肯定呢?”

上尉卻只是猛搖頭。

“不過這一點並不重要。”“狐狸”又柔聲地說,“如果諾斯叛變了,他們就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所以說,假使你是真正的同志,我們如今見了面,你今後的處境會比我更加危險。”

上尉終於吃完了,他靠着椅背說道:“如果你這裏沒有組織,我要到哪裏才能找到另外一個?基地也許已經投降了,但是我自己還沒有。”

“有道理!可是你卻不能永遠流浪,上尉。如今,基地的公民如果想出遠門,必須具備旅行許可證,這點你知道嗎?並且還需要身份證,你有嗎?此外還有一道命令,叫所有原來屬於基地艦隊的軍官都要到最近的佔領軍司令部報到,所以你也必須去,是嗎?”

“沒錯。”上尉的聲音變得很刺耳,“你以為我逃跑是因為我害怕嗎?卡爾根被騾攻陷之後下久,我就跑到那裏去了。在一個月之內,原先那個統領麾下的軍官全部都被監禁,因為如果有任何叛亂,他們便是最稱職的軍事指揮官。地下組織一向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不能控制部分的艦隊,革命就絕對不可能成功。騾本人也一定了解這一點。”

“狐狸”心領神會地點着頭:“分析得有道理,這件事騾做得很徹底。”

“我在第一時間就把制服丟掉,然後留起鬍子。其他人今後可能也有機會做出同樣的行動。”

“你結婚了嗎?”

“我的妻子去世了,也沒有子女。”

“這麼說的話,你無牽無掛,沒有任何親人可以充當人質。”

“沒錯。”

“你想聽聽我的忠告嗎?”

“如果你有的話。”

“我不知道騾的策略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圖,不過直到如今,技工們都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而且工資還提高了,各種核能武器的生產量也突然暴漲。”

“是嗎?聽來好像他準備繼續進行侵略。”

“我不知道,騾是狡猾至極的人物,他這麼做,也許只是想要安撫工人,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做順民。如果連謝頓的心理史學也無法預測騾的行為,我絕不會自不量力。你剛好穿着工人的制服,這倒提醒了我們,不是嗎?”

“我並不是一名技工。”

“你在軍中學過核子學吧,有沒有?”

“當然學過。”

“那就足夠了。‘核場軸承公司’就在這個城裏,你去應聘,告訴他們說你有經驗。那些當年幫茵德布爾管理工廠的王八蛋,仍然還是工廠的負責人——不過現在是為騾效命。他們不會盤問你的,因為他們急需更多的工人,幫他們謀取更大的暴利。他們會發給你一張身份證,你還可以在員工住宅區申請到一間宿舍,我建議你現在就趕快去。”

就這樣,原屬國家艦隊的漢·普利吉上尉搖身一變,變成了“核場軸承公司四十五廠”的防護罩工——羅·莫洛。他的身份從一個情報員降低成為一名“謀反者”——由於這個轉變使得他在幾個月之後進入了茵德布爾的私人花園。

在這座花園中,普利吉上尉檢查了一下手中的輻射計,發現官邸內的警報場仍在運作,只好耐着性子等待。他嘴裏含着的那顆核彈,只剩下了半個小時的壽命,他不時用舌頭小心翼翼地撥弄着。

輻射計顯示屏終於變成一片不祥的黑暗,上尉趕緊向前走。

直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他突然很冷靜而客觀地想到,核彈所剩下的壽命與自己的剛好一樣,它的死亡就等於自己的死亡——同時也等於是騾的死亡。

那時,將是四個月以來內心交戰的最高潮。從逃亡時期開始,他就有了這個念頭,等到進了牛頓市的工廠……

普利吉上尉穿着鉛質的圍裙,戴着厚重的面罩,日復一日地在工廠工作。他的一切軍人氣質與架勢,在兩個月之後就全部被磨光了。如今他只是一名勞工,靠雙手掙錢,下工后在城中消磨半個晚上,而且絕口不談論政治。

兩個月以來,他一直沒有再見到“狐狸”。

然後,有一天,一個人在他的工作枱前一個踉蹌,他的口袋中就多了一張小紙片,上面寫的是“狐狸”。他順手就將紙片扔進核能焚化槽中,紙片立時消失無蹤,產生了大約一毫微焦耳的能量。他回過頭來,繼續開始工作。

那天晚上,他來到“狐狸”的家,遇到了另外兩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不久,四個人便玩起了撲克牌。

他們一面打着牌,讓籌碼在各人手中轉來轉去,一面開始閑聊起來。

上尉說:“這是最根本的錯誤,你們仍舊生活在早已不存在的過去。八十年來,我們的組織一直在等待正確的歷史時刻。我們對謝頓的心理史學深信不疑——這門學問最重要的前提之一,就是個人的行為絕對不算數,絕不足以創造歷史。因為複雜的社會與經濟巨流會將他淹沒,使個人成為歷史的傀儡。”

他細心地整理着手中的牌,估計了一下這副牌的點數,然後扔出一個籌碼,又說:“為什麼不幹脆把騾殺掉?”

“嗯!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坐在上尉左邊那人兇巴巴地問。

“你看——”上尉丟出兩張牌,然後回答說,“就是這種態度在作祟。一個人只是銀河人口的千兆分之一,不可能因為一個人死了,銀河就停止轉動。然而騾卻不是人,他是一個突變種,他已經顛覆了謝頓的計劃。你如果分析其中的含意,將會發現這就代表他——一個突變種——推翻了謝頓整個的心理史學。如果他從來未曾出現,基地就不可能淪陷。而如果他不再存在,基地就不會被永遠佔領下去。

“想想看,民主分子和市長以及行商鬥了八十年,採取的都是溫和、間接的方式,現在讓我們來試試暗殺的手段。”

“怎麼做?”“狐狸”不置可否地插嘴問道。

上尉緩緩地回答:“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可是來到這裏之後,五分鐘之內就有了靈感。”

他瞥了坐在他右方那人一眼,那人的臉龐寬闊紅潤,好像半個大西瓜。然後上尉繼續說:“你過去曾經是茵德布爾市長的侍從官,我從來不曉得你也是地下組織的一員。”

“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也是。”

“好,那麼,你身為市長的侍從官,由於職責所在,必須定期檢查官邸的警報系統。”

“的確如此。”

“如今,騾就住在那個官邸中。”

“是這麼公佈的。不過身為一位征服者,騾算是十分謙遜的——他從來不做公開演講或發表聲明,也一直未曾在任何場合公開露面。”

“這件事情人盡皆知,但它並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你,前任的侍從官,我們有你就夠了。”

大家攤牌之後,“狐狸”將其他三人的籌碼收了去。然後他又慢慢地發牌,開始新的一局。

曾經擔任侍從官的那個人,將牌一張一張拿起來,同時說道:“抱歉,上尉,我過去雖然常常檢查警報系統,不過那只是例行公事,我對它的構造一竅不通。”

“這點我也想到了,不過其中控制器的線路已經印在你的腦海中。如果我們使用心靈探測器,探測到深層的話——”

那人紅潤的臉龐頓時變得煞白,並且一下子拉得好長,手中的牌也被他一把捏皺。他尖叫道:“心靈探測器?”

“你用不着擔心,”上尉用精明的口吻說,“我知道如何使用,絕不會傷害到你,你頂多只會感到有些虛弱,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如果成功的話,你的冒險就算是你付出的小小代價。在我們中間,—定有人能從警報控制器推算出波長的組合,也一定有人會製造定時的小型核彈,而我自己負責將核彈帶到騾的身邊。”

於是四個人把牌丟開,聚在一塊研究起來。

上尉又宣佈:“在預定的那天傍晚,在端點市的官邸附近安排一場騷動。不必要有真正的打鬥,製造一陣混亂,然後立刻一鬨而散就行了。只要將官邸警衛吸引過去……或者,至少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從那天開始,他們足足準備了一個月。從國家艦隊上尉軍官變成謀反者的漢·普利吉,他的身份又再度跌落,這一次,變成了一名“刺客”。

現在,漢·普利吉這名刺客已經進入了官邸,對於自己熟用心理學的結果,他感到一陣冷漠的驕傲。他早就預料到,由於外面配置了完善的警報系統,因此官邸裏面不會有什麼警衛。而實際的情況,則是根本沒有一個警衛。

官邸的平面圖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現在他就像是一個小黑點,在鋪着地毯的坡道上迅疾無聲地移動。來到坡道盡頭之後,他立刻緊貼着牆壁,等待最後一步的行動。

在他面前是一個私人起居室,一道小門緊緊鎖着,在門的後面,一定就是那個屢創奇迹的突變種。其實他還來早了一點——核彈還有十分鐘的壽命。

十分鐘過去一半之後,周遭的一切仍然是一片死寂。騾只剩下五分鐘好活了,而普利吉上尉也是一樣……

他的心頭突然起了一陣衝動,遂起身向前走去——這個行刺計劃絕不可能失敗,當核彈爆炸時,官邸會變得片瓦不存,一切都將灰飛煙滅。騾與自己僅隔着一扇門,僅僅十碼的距離,根本不會有什麼差別。可是,在他們同歸於盡之前,他想親眼看看騾的真面目。

他終於豁了出去,抬頭挺胸大步走向前,使勁敲着門——

門應聲而開,眩目的光隨即射了出來。

普利吉上尉錯愕片刻,馬上又恢復了鎮定。他看見一個外表嚴肅、穿着灰暗制服的男子,站在這個小房間的正中央,氣定神閑地抬起頭來望着他。

那人的身前吊著一個魚缸,他隨手輕輕敲了一下,魚缸就迅速搖晃起來,把那些色彩艷麗的名貴金魚嚇得上下亂竄。

那人終於開口:“上尉,進來!”

上尉的舌頭打着戰,舌頭下面的小金屬球似乎開始膨脹,彷彿在做爆炸前的準備動作——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核彈的生命已經進入最後一分鐘,卻是一件不可否認的事實。

穿制服的人又說:“你最好把那顆無聊的藥丸吐出來,否則你根本沒有辦法說話。放心,它不會爆炸的。”

最後一分鐘終於過去,上尉怔怔地慢慢低下頭,將銀色的小球吐到手掌上,然後使儘力氣擲向牆壁。一下細微尖銳的丁當聲之後,小球從半空中反彈回來,在光線照耀下閃閃生輝——如此而已。

穿制服的人聳聳肩:“好啦,別再理會那玩意兒了,上尉,這無論如何對你沒有好處。我並不是騾,在你面前的是他的總督。”

“你是怎麼知道的?”上尉以沙啞的聲音喃喃問道。

“你要怪只能怪我們高效率的反間諜系統。你們那個小小的叛亂團體,我可以念出每一個成員的名字,還數得出你們每一步的計劃……”

“而你一直裝聾作啞到現在?”

“有何不可?我來此地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把你們這些人揪出來——尤其是你。幾個月以前,當你還是‘牛頓軸承廠’的工人時,我就可以逮捕你了,但是現在這樣子更好。即使你自己沒有提出這個計劃,我的手下也會有人提出類似的計劃。這個結局十分戲劇化,算得上是一種黑色幽默。”

上尉以凌厲的目光瞪着對方:“我也有同感,現在是否一切都結束了?”

“好戲才剛開始呢。來,上尉,坐下來,讓我們把成仁取義的壯舉拋到一邊,只有傻瓜才會相信那一套。上尉,你非常有才幹,根據我所掌握的情報,你是基地上第一個了解到騾有超凡能力的人。從那時候開始,你就對騾的早年發生了興趣,不顧一切地搜集他的資料。拐走騾的小丑那件事你也有份,那個小丑我們至今還沒有找到,將來為了這件事,我們還要好好算個總賬。當然,騾也了解你的才幹,有些人會害怕敵人太厲害,但騾可不是那種人,因為他有化敵為友的本領。”

“所以你現在還對我那麼客氣?哦,不可能!”

“哦,絕對可能!這就是今晚這出喜劇的真正目的。你是一個聰明人,可是你對付騾的小小陰謀卻失敗得很滑稽,你甚至不配將它稱為‘陰謀’。在毫無勝算的晴況下還要白白送死,難道這就是你所接受的軍事教育嗎?”

“首先得確定是否真的毫無勝算。”

“當然確定。”那位總督以溫和的口氣回答,“騾已經征服了基地,然後為了達成更偉大的目標,立刻將基地變成一座大兵工廠。”

“什麼更偉大的目標?”

“就是征服整個銀河,將四分五裂的各個世界統一成新的帝國。你這個冥頑不靈的愛國者,騾就是要實現你們那個謝頓的夢想,只不過比謝頓預期的提早七百年。而在實現這個目標的過程中,你可以幫得上一點忙。”

“我一定可以,但是我也一定不會做。”

“據我了解,”那位總督勸道,“目前只剩下三個獨立行商世界還在作困獸之鬥,但他們不會支撐太久的。解決他們之後,基地體系的武力就會徹底從銀河中消失。你還不肯認輸嗎?”

“沒錯!”

“可是你終究會肯的。心悅誠服的歸順是最有效的,不過還有其他辦法可以做得到。可惜騾不在這裏,他正率領大軍親征頑抗的行商,如同過去每一場戰役一樣。不過他與我們一直保持聯絡,你不需要等太久。”

“等什麼?”

“等他來使你‘迴轉’。”

“那個騾——”上尉以冰冷的口氣說,“會發現他根本做不到。”

“他會的,我自己就無法抗拒。你認不出我了嗎?想一想,你到過卡爾根,所以一定見過我。我當時戴着單眼鏡,穿一件深紅色毛皮里的禮服,頭上戴着一頂高筒帽……”

上尉聽到這裏,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全身立即變得僵硬來。他吃力地問:“你就是卡爾根原來的統領?”

“是的,不過我現在是騾手下一名忠心耿耿的總督。你看,他的感化力量多麼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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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與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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