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迪博顯然認為挖掉阿夫塞的眼睛已經算很仁慈了,總比處死他要溫和些。國王有着無邊的仁慈,他釋放了阿夫塞,讓他可以在首都自由遊逛。他剝奪了他的職位,剝奪了他的家,剝奪了他的光明。
但給了他自由。
他的眼睛永遠長不出來了。骨頭和肌肉,這些東西都可以重新長出來,但是眼睛這個器官——它們受到的損傷是永久性的,不可逆轉。
阿夫塞決心不要過多地在乎他失去的眼睛,也不要成為那些願意幫助他的人的負擔。他逐漸學會了辨別這個城市的各種聲音:腳爪撞擊石頭路面發出的噼啪聲;家養角面沿街走動時雷鳴般的腳步聲;各種交談的聲音,有的近而清晰,有的遠而模糊;小販們的高聲叫賣;沒有紋飾的乞丐的懇求聲;每個分天響起的禮拜堂的鼓聲;還有航船開進港口的聲音。在所有這些噪音之後,是那些從前大部分時間裏被他的耳朵忽略了的聲音:呼呼的風聲,沙沙的樹葉聲,翼指飛過頭頂“噗噗”的翅聲,以及昆蟲的啁啾聲。
氣味也可以幫助他辨別方向:其他昆特格利歐恐龍身上傳來的體味,燈油的臭味,小推車載着剛宰殺的鮮肉嘎吱嘎吱從城市中心的屠宰場送往周圍的餐廳時發出的美妙香味,從金屬加工廠傳出來的酸味,空氣中的花粉味,鮮花的香味,暴風雨來臨之前的臭氧味。
他甚至可以根據皮膚對熱量變化的反應知道什麼時候太陽出來了,什麼時候藏在雲朵後面。
傑爾—特特克絲和鮑爾—坎杜爾成了他的固定陪伴,他們中總有一個一直陪着他。阿夫塞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花這麼多時間來照料他,但他仍然非常感激。坎杜爾用特拉加樹枝為阿夫塞做了一根拐杖。阿夫塞左手拄着它探明前面的路。他學會了判斷路面上每一個小隆起都表示什麼,坎杜爾或特特克絲偶爾會提醒道:“這兒有一個路坎。”“那是一塊鬆動的石頭。”“小心——角面糞!”
坎杜爾和特特克絲是惟一願意和他說話的人。阿夫塞沒有被刻上迴避的紋飾符號——他犯的罪確實是十惡不赦,但還不至於落到不準吃自己獵殺的食物的地步。不過,除他之外,首都只有一對瞎眼的昆特格利歐恐龍,但他們都非常老。人人都可以立即認出阿夫塞,那個瘦削的年輕人,拄着拐杖,摸索着走來走去。那件事過後,再也沒有人敢冒風險和他說話。
阿夫塞不再是一個囚徒,但也不是一個占星師。德特—耶納爾博屬下的一個祭司代替了薩理德的位置,顯然沒有必要再收學徒了。坎杜爾在自己的小公寓裏給阿夫塞留了一個空間,就在首都旁,是一個有兩間小屋的公寓。
今天是他瞎眼的第二十一天。阿夫塞發現身旁走着的坎杜爾和平常有此不一樣。他的聲音很緊張,體味透露出激動。
“你怎麼了?”阿夫塞終於問道。
坎杜爾的步伐有點晃動;阿夫塞聽見這位朋友爪子踩在石頭上的“踢踏”聲都發生了變化。“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尊敬的坎杜爾,你們一直都在幹什麼事情?”
“什麼都沒有,真的。”因為看不見說話人的鼻口,阿夫塞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多數情況下,說謊是很愚蠢的,昆特格利歐恐龍一般不會作這種嘗試。但是今天,坎杜爾的回答好像並不可信。
“得了,肯定有什麼事。比狩獵更刺激你的事。”
一陣噼啪噼啪的磕牙聲,之後是坎杜爾的笑聲。“什麼都沒有,真的。”打了阿夫塞一拳,“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阿夫塞擅長記數,能夠記住禮拜堂鐘鼓聲的次數。“日出后已經四個分天了。或者更晚一點。”
“這麼晚了?”
“是的。為什麼?你在盼望發生什麼事嗎?”
“我們要到中心廣場去。”
阿夫塞還擅長計算路口。“從這兒開始走還有十一個街區,你也知道我走路有多慢。此外,我——我不願意到那兒去。”
坎杜爾停了一會兒,“是的,我猜你也不願意。但值得你去,我發誓。”阿夫塞感到一隻手挽着他的肘部,“跟我走!”
和別人的身體接觸是另一件阿夫塞必須逐漸習慣的事。當坎杜爾碰到他的時候,他的爪子吃驚地張開了,但幾次心跳的時間之後,又縮了回來。
阿夫塞的步子很慢——他必須用拐杖感覺前面的石頭。幸好有坎杜爾的幫助,他們配合得很好。阿夫塞在心裏記下各個地方的標記。一股腐臭味傳來,意味着他們快到城中心了,城市主要的排污水溝就在下面。很快,他們走得更近了,幾乎可以聽到汩汩的流水聲,附近市場的喧鬧聲,還能聞到育嬰堂里的火堆燃燒冒出的煙味。這是一個確切的信號,他們確實來到了城市的中心。
終於,中央廣場傳來了一些聲音。翼指的“噼噗”聲永遠都是有的:阿夫塞能想像出這東西棲息在拉斯克及其後人的雕像上,梳理着它們白色的羽毛,張開堅韌的翅膀,偶爾飛到空中攫取昆蟲,或者銜上一大塊被坐在廣場周圍一圈公共凳子上的昆特格利歐恐龍扔掉的肉。一般的運輸工具在這兒是被禁止的。一輛車從他們身邊經過,把石頭路面壓得嚓嚓響。這車肯定是給宮裏辦事的。是的,一定是某個高級官員的座車,因為阿夫塞能夠聽到前車軸轉動時發出特別的嘎吱聲——一種最新流行的奢侈品,只有最精緻的車輛才裝有這種東西。從散發出的甲烷臭氣和那又寬又平的腳爪的叩擊聲來判斷,至少有兩頭鏟嘴在拉着這輛車。
突然,阿夫塞抬起頭——一種本能的動作,試圖向上看的動作。鏟嘴雷鳴般的吼叫撕破了天空。不是從附近傳來的,也不是剛才經過的那幾隻小鏟嘴。不,它來自奇馬爾火山的方向,離港口很遠——那是一聲怒吼,一聲迴腸盪氣的呼嘯。
很快,路面開始輕微搖動起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一群什麼東西正沿着這座城市的街區前進着。不,不,不是同一種東西——砰砰的腳步聲有完全不同的重量,不同的步伐。是動物嗎?昆特格利歐恐龍,成百個昆特格利歐恐龍,在旁邊奔跑着,他們的聲音逐漸增大,好像有什麼遊行隊伍到了廣場上。
傳來更多鏟嘴的叫聲,還有角面的低吼,以及甲殼背格雷博—格雷博的聲音。
阿夫塞的爪子張開,尾巴緊張地擺動着。“發生了什麼事?”
坎杜爾的手緊握着阿夫塞的胳膊肘,繼續扶着他穿過廣場。“有些事情早就應該發生了,我的朋友。你的仇就要報了。”
阿夫塞停下來,把瞎了眼睛的臉轉向坎杜爾。“什麼?”
“他們到了,阿夫塞。從‘陸地’各處趕來的人民,你的人民到了。”
“我的人民?”
“魯巴爾教派的人。獵人們。你就是那個人。”
“什麼人?”
“那個人。也就是當魯巴爾被角面刺傷,臨死的時候談到的那個人。‘一個比我更偉大的獵人,這個獵人將是一位男性——是的,一位男性——他將領導你們全體進行最偉大的狩獵。”
“我知道魯巴爾曾經那樣說過。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你就是他所說的那個人。”
“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當然是認真的。”
“坎杜爾,我只是一個占星師。”
“不,你不僅僅是一個占星師。”
隊伍越來越近了;阿夫塞感到大地在身下搖動。鏟嘴的叫聲震耳欲聾。
“他們到了。”坎杜爾說。
“怎麼了?”
“多麼動人的景象啊,阿夫塞。你應該感到驕傲。廣場盡頭,穿過塔塞弧門,進來了五百個魯巴爾教徒。年輕的,年老的,男的,女的。一些人徒步,一些人騎在奔跑獸、角面、鏟嘴、和甲殼背上。”
“天啊……”
“他們正朝這邊走,每個人都朝這裏走來。有的我認識:獵隊隊長傑爾—特特克絲,還有達爾—里根博和作曲家霍—巴本。對了,那人肯定是帕司—德拉沃,從你家鄉卡羅部族來的——”
“德拉沃也在這兒?”
“是的,他,其他還有幾百個人。”浩大的隊伍穿過廣場,阿夫塞感到腳邊的石頭都震得跳了起來。人群的體味排山倒海般湧來,阿夫塞不由得張開了爪子。狩獵……
“阿夫塞,這是多麼壯觀的一幕啊。”坎杜爾驚嘆着,“旗幟在風中上下翻飛。紅色代表魯巴爾,藍色代表貝爾巴,綠色代表卡圖,黃色代表霍格,紫色代表梅克特——像一道道彩虹。他們右手高高舉着違禁的《儀式書》,看得清清楚楚。再也不存在什麼秘密崇拜了!這個時刻已經來臨。”
“什麼?”這些日子以來,阿夫塞第一次因為看不見而感到恐慌,“坎杜爾,什麼時刻已經來臨了?”
“符獵宗教重新開始的時刻!”坎杜爾的話幾乎被逐漸逼近的喧囂聲所淹沒,“阿夫塞,他們在這兒,他們在向你歡呼。五百隻左手舉了起來,向魯巴爾致敬——”
“什麼?”
“這個手勢!他們在向你致敬!阿夫塞,做一個同樣的手勢回答他們!回答他們吧!”
“可我想不起——”
“快點!”坎杜爾說。他感到屠夫把手放到他的手上,扳着他的手指,“縮起爪子,還有這個。好,現在,舉起你的手。對了!把你的拇指壓到手掌上——”
人群瘋狂起來。阿夫塞聽到他的名字被一遍一遍呼喊着。
“他們都想來看你。”坎杜爾說。他朝人群中的什麼人說了句什麼。阿夫塞聽到沉重的爪子劃過石頭的聲音。一股熱氣拂過他的臉,“這兒有一隻鏟嘴,騎到它背上去。”
阿夫塞非常熟悉這種牲畜。卡羅部族的人時常捕獲這種獵物,偶爾還會圈養起來。成年鏟嘴的長度也許有他本人體長的三倍。棕色,皮膚上有碎石狀花紋,頭頂上有奇怪的肉冠(種類不同,肉冠的形狀也不同),嘴的前端突出,又寬又平。它們可以用兩條腿走路,但緩步行走的時候通常用四條腿。
“在這兒。”坎杜爾說,“我來幫你。”阿夫寨感到有一隻手伸了過來,然後是另一隻手,一會兒過後,第三隻、第四隻手。這麼多陌生人的觸摸,他的心不禁怦怦亂跳。
“別擔心。”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說,“是我,特特克絲。”
大家把他抬到鏟嘴背上,阿夫塞用雙臂緊緊摟住它的短脖子。這傢伙在他的身下不時動彈,他聽見一聲輕微的尖嘯,那是空氣穿過肉冠上長長的腔室發出來的聲音。
什麼也看不見。阿夫塞感到一陣暈眩。
突然,鏟嘴的脅腹晃動起來。阿夫塞知道是坎杜爾或者特特克絲在拍打它的體側,驅趕它。鏟嘴的兩隻前腿騰空而起,阿夫塞頓時被抬到空中。它的背上有一座小鞍,阿夫塞雙腳踏進腳蹬,這樣他就可以站直身子,身體和這牲畜的脖子平行。鏟嘴重新四蹄着地,他的眩暈消失了。他甚至敢於鬆開抱着它脖子的左手,重複着魯巴爾教派的手勢。人群的歡呼如同山呼海嘯。
“那個人來了!”
“阿夫塞萬歲!”
“獵手萬歲!”
阿夫塞希望自己能看見他們。這當然是個誤會,但感覺很好——就像一頓美餐之後沐浴在陽光之中的那種感覺——被某些人需要,被任何人需要的感覺。他發現自己開始說話,聲音如此微弱,只有第一排的人能夠聽到。“謝謝你們。”
“和我們說說吧!”一個女性喊叫着。
“告訴我們你是怎樣揭穿那個騙子先知!”一個男性請求道。
揭穿那個騙子先知?”我只是看到了拉斯克沒有看到的東西而已。”阿夫塞說。
“大聲一點!”坎杜爾說,“他們想聽。”
阿夫塞提高聲音說:“我的專業訓練使我能夠看到拉斯克看不到的東西。”
“他們把你叫做魔鬼!”很遠的一個聲音說。
“但拉斯克才是魔鬼。”另一個聲音吼道,“正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撒謊。”阿夫塞感到胃部開始翻騰。這樣的話……“不。”他說,舉起右手,示意大家安靜。人群靜下來了。阿夫塞突然發現,這裏真正能夠控制局面的人是他,“不,拉斯克只是弄錯了。”和你們所有人一樣……
“那個人是仁慈的。”一個聲音叫道。
“那個人是智慧的。”另一個聲音喊着。
阿夫塞想,以後也許再也不會有這麼多人聽他講話了,現在或許是向民眾傳播真理的最好時機。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或許是惟一的一次,他控制着局勢。應該抓住這個機會。
“你們都聽我解釋過世界是如何變化的。”他說。因為不習慣大聲說話,他的喉嚨有些疼痛,“我們的世界是一顆衛星,它圍繞着一顆叫做‘上帝之臉’的行星轉動。而這顆行星和其他所有的行星一樣,繞着我們的太陽轉動。”
“看啊!”有人尖聲說,“拉斯克的謊言被揭穿了!”說話人的聲音聽上去已經接近瘋狂。人群又開始沸騰起來。
“聽着,現在,我要告訴大家一個重要信息!”阿夫塞已經敢把兩隻手鬆開了,不再抱着鏟嘴的脖子,“我們的世界就要滅亡了!”
“就像預言的那樣!”一個拉長的聲音喊道,聽起來像是坎杜爾。
阿夫塞聽到人群里響起一陣嗡嗡聲。“我們還有一些時間。”他叫道,“雖然這個世界註定毀滅,但在它毀滅之前,我們還有很多個千日的時間。”
“幾千日的祈禱時間!”另一個聲音說。
“不!”阿夫塞在鏟嘴背上調整了一下位置,兩隻手都舉了起來,“不!幾千日的準備時間!我們必須離開這個星球!”
人群的聲音現在變成了不解和迷惑。
“離開這個星球?”
“他是什麼意思?”
阿夫塞希望自己能夠看見他們,能夠知道他們臉上的表情。他能夠說服他們嗎?
“我的意思是,”他說,“雖然這個世界即將毀滅,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們種族的滅絕。我們可以離開這裏,飛到另外的地方去。”
“飛?”整個廣場的人都在重複這個詞,語氣各異,從迷惑到嘲諷都有。
“是的,飛!坐着運輸工具——船——飛,就像我們現在用它在水上航行一樣。”
“我們不知道怎樣坐着它飛。”一個聲音說。
“我也不知道。”阿夫塞說,“但是我們一定能夠找到辦法——我一定能夠!這將意味着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們必須使自己了解科學,必須盡量學習。翼指可以飛;昆蟲也可以飛。如果它們能夠做到,我們也能夠做到。惟一的問題是發現它們飛行的方法,適應我們的需要。科學可以給我們答案;知識——真正的知識,可以得到證實的知識,而不是迷信,不是宗教的愚蠢——可以拯救我們。”
人群終於沉默了,只剩下牲口的低吟。
“我們必須學會一起工作,一起合作。”他聞到了他們的體味,知道他們有些困惑,“自然——或者說上帝——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巨大的挑戰:我們很難肩並肩合作;我們的地盤本能迫使我們分開。但我們必須克服這些本能,做有理性、精神健全的生物,而不做生物屬性的囚徒。”
阿夫塞把頭從左邊轉向右邊,好像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他能夠聽見嗡嗡的交談聲。這兒一聲評論,那兒一聲提問,後面一聲爭論,前面一聲嘆息。
“但是,阿夫塞。”一個聲音傳來,蓋過了其他聲音,“我們需要地盤……”
阿夫塞緊緊抓住鏟嘴的脖子,這樣向前斜身行讓步禮的時候不至於失去平衡。“當然。”他說,“但是,一旦我們離開這個星球,我們所有的人就會有足夠的地盤。我們的‘陸地’只是廣闊無垠的宇宙中的一個非常小的部分。我們將到星星上去!”
就在這時,響起又一個聲音,被擴音號角放大了,壓過了其他所有聲音。
“我是高級祭司德特—耶納爾博。馬上散開。我已經集合了忠於國王的人,立即離開,否則我們會衝進廣場。我再說一遍:我是德特—耶納爾博——”
這個傻瓜!阿夫塞感到人群散發出的體味浪潮般向他湧來。他的爪子張開了,爪尖刺進鏟嘴的脖子,它發出一聲尖叫。阿夫塞能聽到昆特格利歐恐龍相互推擠的聲音,他們靠得太近了。他們向祭司轉過頭去。形勢一觸即發。
“你難道不害怕嗎,耶納爾博?”阿夫塞喊道。
“散開!”
“你難道不害怕嗎?”獵人們重複着。
耶納爾博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來。“我只害怕你們的靈魂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你怕我們的人民活下來。”阿夫塞說,“去叫你的支持者吧,耶納爾博。你真的想用你的祭司,你的學者,你的那些儀仗隊衛兵來對抗‘陸地’上最優秀的獵人?撤退吧,不然就太遲了!”
“我再說一遍,”耶納爾博說,“散開。如果現在離開,我們不予追究。”
坎杜爾聲如雷霆,差點震聾阿夫塞的耳朵。“誰授權你這樣做,祭司?”
擴音器的聲音四處回蕩:“八省五十部族的國王、迪博陛下的授權。”
“那麼,”坎杜爾詢問道,“胖迪博憑什麼授權給你?”
“他是——”耶納爾博停住了。但人們已經知道了他要說的話。他是拉斯克的後代。
“拉斯克是騙人的先知。”一個女性喊道,“迪博的授權不算數。”
廣場內響起一片贊同的聲音。
“趕快散開!”耶納爾博說。
“不。”阿夫塞說。他的聲音蓋過了喧囂,“我們不會散開。命令你的人後退。”
他們等着耶納爾博的答覆,但是沒有。
“只要灑出第一滴血,耶納爾博,爭鬥必將逐步升級,我們誰都無法阻止。”阿夫塞聲音嘶啞,他的喉嚨沒有受過演說的訓練,“這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命令他們撤退吧。”
耶納爾博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但這一次的音調有所不同。他轉過頭,向忠於皇室的人喊道:“沖啊!”祭司吼叫着,“把廣場上的人清除掉!”
只有這一次,阿夫塞慶幸自己什麼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