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祝融神杯
我扶起來老苗也準備離開,老苗卻掙扎着往前走,我很驚奇地看着他,只見他用手指了指那條正在緩慢爬行的銜蛇,比畫了一下頭頂的犄角,又在腹間比畫了一個交叉的手勢,我頓時明白了,他是想要這條蛇頭上的犄角和腹里的蛇膽。
扭頭看老鍾,他早已經提拎着老苗那桿唯一的旋風鏟追了上去。早就聽老鍾他們念叨,古書上記載,銜蛇生性良和,從來沒有攻擊人的先例,而且渾身是寶,光那蛇角和蛇膽就是千載難逢的良藥。有財不發是笨蛋,也不管這銜蛇剛剛救了我們,把心一橫,娘的,反正這也不是文物,弄它!我拎着那把銅匕首也緊跟老鍾而去。
老苗在後面一邊咕噥着說什麼“銜蛇在的地方一定有毒物,也許是戰國金屍”。他虛弱地跳下陷阱,想跟着我們一起屠小龍。他咕噥着來到剛才毒獴斗混沌蟲的現場以後就完全閉嘴了,看着散落一地的金屍碎片,和扯成一片片的混沌蟲,老苗的嘴巴就像被打上了封條,半天沒再吭一聲。
眼見那條慵懶的怪蛇不慌不忙地鑽進了一個小洞,我和老鍾都有點兒傻眼了,因為這個小洞是如此之小剛剛夠這條銜蛇通過。老鐘有點不甘心地拿了一條剛才丟棄的木棍,泄憤一般順着小洞搗了進去,半天之後只聽見“叮噹啷啷”一陣金屬的亂響,似乎是一些金屬的器皿撞擊在一起的聲音。就見老鍾和老苗兩個老傢伙的眼睛同時一亮:“銅祭器,這裏有暗室!”
我有點兒鬱悶地看着兩個老人家全然不顧形象在牆上又摸又找,全然不顧我站在一旁,腹中陣陣雷鳴。說句老實話,現在趕緊回到地面才是王道,我們現在已經是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因為這裏面的黑暗,使我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只能推算大概過了十幾個小時,或者說將近二十個小時,雖然感覺到了餓,但是渾身的精力卻不見減少,而且相反還有點兒精神奕奕的感覺,不對勁,一定是哪裏有問題。
這在這個時候,突然就聽到老鍾一陣激動的叫喚。原諒我這裏用了這個詞,但是當時他真的就是在叫喚:“這裏!這裏!”顯然激動得有點兒不能自已。我趕緊追上去,只見兩個老人家正對着陷阱一旁的牆上胡激動,牆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凸起物,很明顯是建築完成後抽出支撐木杆的洞口用泥糊住以後留下的痕迹。就在我絞盡腦汁找所謂的機關眼,正準備在他倆面前再次大顯身手的時候,只見一隻旋風鏟狠狠地剁在了這個突兀物上面——老鍾正賣勁兒地朝這牆砸去。
我有點兒傻了,沒有一點兒技術含量,就這麼蠻幹?老鐘的回答乾脆利落:“你認為一個死後都不想別人找到他在哪裏的王,會有心思再在自己的棺室外面弄機關徒招惹別人的注意?”
我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這傢伙壓根兒就不想讓人家知道他的棺材在哪裏,所以就根本不會費心思在自己的棺槨上費什麼勁,肯定是封死完事。
果然不出老鍾所料,這一堵矮牆後面密封的正是韓國最後一任諸侯王——投降了秦軍的韓王安,不大的墓室里除了一副青銅棺材,還有九隻精緻的小銅鼎,而其中兩隻銅鼎已經被撞倒,那隻銅鼎旁邊散落着老鍾剛才搗進來的那條木棍。
我們幾乎都沒怎麼費勁就挪開了青銅棺材的蓋子,我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麼想的,反正仨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衝著青銅棺材過去了,彷彿是不看看裏面藏的什麼就不甘心似的。
青銅棺材挪開后,並沒有亂箭飛出,也沒有濃煙毒霧,更沒有天崩地裂的事情發生。看來這個亡國之君風格還是很樸實的,沒有搞什麼噱頭,更沒有走超女一般的華麗路線。
棺材裏一具干骸骨,身上穿戴的東西早已經化成了飛灰,看來這個墓室的通風效果不錯,灰飛得一點兒都不剩。偌大個青銅棺材裏,只有一具屍骨和一個黑糊糊的銅盞杯。老鍾一看那隻銅盞杯,立刻有點兒站不穩了,幾乎是顫聲說:“我總算知道那些盜墓賊是沖什麼來的了!”
老鍾伸手就要去端那隻青銅杯盞,卻被老苗一下就抓住了手臂。老苗輕輕地搖了搖頭,老鍾臉紅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橡皮手套戴上。看來老傢伙也有偶爾激動失態的時候。我心說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一向見慣了奇珍異寶的老鍾如此激動呢,難道這個黑黢黢的銅盞杯有什麼特殊的魔力不成?或者是耶穌的聖杯?我惡搞一般地想像着。
這隻銅杯盞造型極為古樸,古樸得甚至有些簡陋,黑黢黢的質地,只有上面模糊的火焰形花紋才略微顯得有些異樣。翻轉過來看,只見杯盞的底部有一個人首蛇身的小凸像,兩手平伸,在手的上方各有一簇升騰的火焰。
“祝融杯!”老苗看到這個標記以後表現得比老鍾更激動,沒戴手套一把就把杯子給搶了過來。老鍾似乎也有點兒傻愣愣的,被人搶走了手裏的東西之後還一臉幸福狀地舉着一隻空手,似乎那隻杯盞還在手裏面一般。
醒悟過來的老鍾飛快地衝出暗室,找來一個背包,攥着大把的熒光棒一根一根地撇折,像舉着火炬一樣照亮了整個暗室。
這隻不起眼兒的黑色杯盞在巨大的藍光照耀下似乎也有了不一樣的光芒,老鍾和老苗兩個老傢伙激動得似乎有點兒不能自已。老苗這個老東西不知道是身體虛脫之後沒有恢復過來,還是真的激動得太厲害了,他拿着杯子的手直哆嗦,而老鍾同志一手抓着藍色的熒光火炬,另一隻手像呵護嬰兒一樣緊張地放在老苗的手下面,生怕老苗一個不小心把這個杯盞掉在地上。
“不就是一個破杯子嘛!”我有點兒不屑地撇嘴,可是兩人似乎壓根忽略了我的存在,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這個破杯子上面。
“喂,你們看完了沒有啊?”我有點兒好奇地問,“難道比慈禧墓里的翡翠白菜還要珍貴?”想當年孫殿英打開慈禧墓的時候,慈禧手裏捧的那顆翡翠白菜可是被譽為稀世奇珍的,曾經被認為是舉世無雙的國寶。
我這個問話受到了兩人的一致鄙視,四隻衛生球眼白了過來。
“粒米之光怎能比皓月之輝!”老鍾拽了一句文。
老苗則更直接:“別拿那種不入流的世間俗物跟神器作比較,沒有可比性。”
神器!老苗的答案差點兒噎我一個跟斗,怎麼這會兒連神器也出來了,這對老哥們兒真當我們是在拍電影呢?
看着我很不解的眼神,老鍾逐漸恢復了常態,和老苗一起相視一笑。那種笑容很讓人不痛快,就像是倆老教授看見一個光屁股流鼻涕的小孩問他們一加一等於幾一樣,這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相當讓人不舒服。
“你聽說過祝融杯沒有?”老鍾問我。
“祝融杯?”我搖頭,“沒聽過!”老苗見我不懂,趕緊改變了問話方式:“你知道祝融嗎?”我依然搖頭。“那火神呢?”老苗追問。
“哦,這個呀,當然知道了,不就是普羅米修斯嘛,偷火種給大地眾生被宙斯懲罰的悲情英雄,我們上英語課的時候老師講過的,我們還準備排一出有關他的話劇……”我喋喋不休的臭顯擺被老鍾一個惡狠狠的腦後栗子給打斷了。
“渾蛋,光記住了洋人的火神,連老祖宗都給忘了。”老鍾顯然有點兒氣不打一處來,“真不知道你們現在的老師都是怎麼教的,光教那些老外的東西,連自己的老祖宗都不認得了,老外的屁也是香的嗎?”
兩人一起默契地搖頭搞得我面紅耳赤。“記住了小子,我國中華火神叫祝融,曾經在新鄭生活過!”老鐘的話倒是讓我一愣。
“祝融,名重黎(簡稱黎),又稱祝誦,祝和。相傳帝嚳高辛氏時,他在有熊氏之墟(今新鄭)擔任火正之官,能昭顯天地之光明,生柔五穀材木,為民造福。帝嚳命曰祝融,後世尊為火神,祝融氏是黃帝後世子孫。《史記?楚世家》說:‘高陽者(帝顓頊),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老鍾看我有點兒發愣,接著說,“《左傳》昭公十七年說:‘鄭,祝融之墟也。’春秋時的鄭國,是祝融族原來居住過的地方,即今河南新鄭縣一帶。《國語?周語上》說:‘有夏之興也,融降於崇山。’崇山即嵩山。可見,在夏族開始興盛的階段,祝融族有一部分還在嵩山一帶居住。嵩山與新鄭同為鄭國疆域,基本上屬於一個地區。”
這段融合著文言文和歷史文獻資料的講話把我弄暈了,不過基本意思是搞明白了,黃帝有一支子孫叫做祝融氏,曾經在某個時代做過掌火的大官,而且把火普及到了千家萬戶,所以被後世尊為火神,這位火神的食邑地,也就是說居住地就在新鄭。
“祝融,是帶有黃帝血脈的半神半人的存在,傳說他能夠從九天召喚天火,從九幽呼出地炎,能夠用火為民造福,也能毀滅一切,所以人們膜拜他,祭祀他。”老苗的這番話我更覺得像是神話故事,“不過,後世的人都認為他是一位善於使火的出類拔萃的英雄。”
“人們古老相傳,凡是火神用過的東西都帶有神奇的火力,其中傳說最多的就是祝融曾經使用過的神奇杯子。傳說商代最後一個王紂在敵人兵臨城下的時候,就是用火神祝融的杯子招來天火與舉世奢華的露台同歸於盡,但是更多的傳說是有關這個杯子無火自沸的神奇力量。”
“什麼?無火自沸?”這也太能扯了吧,況且你們憑什麼認定這就是傳說中祝融使用的火神杯呢?萬一要是韓王一時童心大起,找人偽造了一個火神杯沒事陪葬玩呢?
“如果是你爺爺在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了,因為這個杯子的手繪圖,我們曾經一起在洛陽出土的那個墓葬里看到過,繪有這隻人首蛇身杯盞的絲帛在見到空氣后就發黃變焦,迅速地氧化在了空氣中,但是我們都還清晰地記得這個杯盞的模樣,當時我的老族叔給我講這個祝融杯的來歷時我也是像你這樣半信半疑,不過,你爺爺從旁力證是真的,確實有這樣的存在,而且他們曾經見過相同功能的祝融鼎。”老鍾很少有的沒有對我的疑問發脾氣,而且還很好脾氣地跟我解釋。
“祝融鼎,相同功能?什麼功能?”我有點兒像掉進神話世界的外星人一樣,頃刻間被兩位老人家洗腦。我暗下決心,出墓以後一定要再學習一遍毛主席語錄,避免被鬼神論給侵蝕。
老鐘面對我的疑問,沒有回答,只是問我們還有沒有牛奶在包里,他要親自示範這杯子的神奇功能給我看。我出去摸了摸背包,好像還有兩袋,可是我多了倆心眼,沒有把牛奶拿回來,而是拿着我那半壺鮫人油晃蕩了回來。
老鍾也沒仔細計較這到底是不是牛奶,就把明澄澄的液體倒進了這個杯盞里,然後輕輕地用各個傾斜角度晃動着手裏的杯盞。看得出來,他倆也有點兒緊張,畢竟只是傳說中的神奇,沒有親眼見過。
在晃動了大約有一二十圈之後,我就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似乎有一點兒味道不斷地飄過來,老苗也有所覺察,趕緊抓住了老鐘的手腕,穩住了他的手。
六隻眼睛牢牢地盯住了老鍾手裏的杯盞,那隻杯盞隨着老鐘的手輕微地顫抖着,不過顫動的幅度好像越來越大,不一會兒我們就看清楚了,杯盞里的液體開始不斷地上下抖動,並且無規律地浮動起來,接着就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不斷地上下翻滾,頃刻之後就像燒開了的水一樣開始沸騰。面對這種狀況我簡直傻了眼,還沒見過能夠沒有火自己沸騰的器皿呢,我趕緊伸手去摸這個杯盞的外壁,一片冰涼,但是濺出來的油花卻是點點溫熱。
糟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還沒等我來得及說出來,就見老鍾手裏的杯盞像一個炸開的油鍋一樣,騰地燃起了將近三尺高的火苗,轉眼間就把我們仨的腦袋都籠罩進了熊熊的綠色火焰里。
我有點兒無奈地看着老鍾,他黑了個臉不理我,老苗看着我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我訕笑着賠不是:“嘿嘿,鍾伯,苗叔,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這麼厲害,早知道我就用牛奶了,沸騰的牛奶,嘿嘿,肯定不會燃燒!”
仨人都被祝融杯里噴射出的火焰搞得猝不及防,老鍾手一歪擺,好懸沒把這個寶貝給扔出去,老苗也給唬了一跳,搞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會噴出這麼高的火焰。他們剛才只顧激動了,誰也沒注意我向杯子裏添加了什麼東西,直到油脂沸騰起來,我才想起來這個東西是很容易點燃的,其原因就在於:它燃點太低了!
這鮫人油簡直太害人了,記得老鍾曾經在銅鮫人燈旁邊跟我介紹過這種油脂,正是由於其燃點過低,所以耗費的油脂就少,燃燒的時間就長,相對產生的熱量就比較低,剛剛那股看似王霸的火焰撩在臉上,其實也就是一股溫熱感,並沒有產生燙傷一類的後遺症。
太神奇了,我對着這杯子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呢?太不可思議了,要說它是因為被火神祝融使用過而產生這麼大的神力,我是打死都不信,可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這個杯子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呢?我把探詢的目光投向了兩位專家,可是兩人無一例外都躲閃我的目光,尤其是老鍾,更是裝出一臉“不足為外人道”的深邃狀。
我開始解綁在腰裏的那隻空背包,小心翼翼地把背包平鋪在地上,然後接過老鍾手裏的祝融杯,在背包上左右比畫,心裏在美:“這得換多少輛奔馳啊!別說震索斯比拍賣行一個大跟斗,估計所有老外都沒見過這麼神奇的寶貝,榮幸啊,激動啊,神奇啊,驕傲啊!”我嘴裏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忙叨着。突然感覺身邊沒了動靜,抬頭一看,倆老傢伙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件史前怪物。
“你在幹嗎?”老鍾帶着一臉奇怪的表情問我。
“包裝這個國寶啊,總不能就這樣手裏拿着回到上面去吧,萬一磕着碰着怎麼辦?”我回答得理直氣壯。
老鍾看我的眼神像看外星人:“誰告訴你我們要把這東西帶走了?”他的語氣不善,帶了吵架的前奏。
我沒敢接話,瞅了一眼老苗,只見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從我手裏拿過來這隻銅杯盞,用隨身攜帶的無絨棉布擦拭了一下杯盞表面,然後用棉布墊着,小心地放到青銅棺里,照着我們剛才發現這隻杯盞的位置輕輕放好。
“過來!”老苗沖我招手,我懵懂地過去,他和老鍾把我夾在中間,“跟着我們做啊!”老苗的語氣帶上了嚴肅。我不敢忤逆,乖乖點頭。
兩個人按着我的腦袋,仨人一起衝著棺材鞠了三個躬。老苗清清嗓子說道:“不肖子孫、黃帝苗裔、赦封巡山將軍後人,無意衝撞先祖靈位,如若驚擾,萬望勿罪。”說完這些話,老苗和老鍾又朝棺材裏的骸骨鞠了三個躬,我也有樣學樣三鞠躬。
老鍾跟老苗一改剛才進暗室的野蠻和強橫,而是相當恭敬地抬起棺材蓋重新把棺材給嚴絲合縫地對合起來。
他們倆這一系列的動作和言語看得我是有點兒不知所以然,直到他們倆拿着旋風鏟開始翹動青石封閉暗室的時候我還沒有醒過神來:“難道我們不帶這隻祝融杯出墓嗎?”
老鍾和老苗沒理我,依然很小心地去掩蓋那個墓室的痕迹,很快兩個人完成了暗室的修補工作,雖然不能跟以前相比,但是也很看得過去。
“你知道巡山將軍跟盜墓賊的區別嗎?”在幹完體力活之後老鍾問我。我搖頭。
“巡山將軍就是守陵人,自古巡山將軍都有其自己的規矩和儀式,入了巡山將軍這一行,我們就得守這行的規矩,守祖陵,護明器,入山不動,遇墳祭靈,做的完全是跟盜墓賊相反的行徑,所以說巡山將軍在某些朝代是很受人尊敬的。”老鍾對我解釋道。
“我們這可是把程序簡化了,放在解放前,我們闖進墓室裏面,最後可是得跪倒磕頭呢!”老苗很嚴肅地說。
不是吧,這麼誇張?“可是,為什麼在漢墓里你對那些人殉和那些瓮屍並不尊重?”我重新提出疑問。
“那些是邪物,巡山將軍也不是什麼東西都尊敬,被詛咒的邪物和奴隸人殉都不是巡山將軍照顧的對象,即便是墓主人,異變以後,一樣會被巡山將軍給誅滅。”路過暗室外的陷阱時,老鍾惡狠狠地踢了一下被混沌蟲蠶食、被毒獴分屍的那具屍體。
老苗似乎一下子就被其中的一塊給吸引住了,也不嫌噁心,竟然聚精會神地盯住一塊仔細看了起來:“嗬,竟然是老趙家的後人?”
什麼?我們都被老苗的驚呼給吸引過來了,只見他面前擺着一個銹滿銅綠的小盒子,這不是老鍾在那個長滿蘑菇的金屍上發現的小盒子嗎?就是在撥弄這個東西的時候引起了屍變,似乎叫蟲變更合適些。
老苗是在金屍被分屍以後才醒的,所以他沒有經歷那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幕雙獸大戰,當我向他講述毒獴和黑貓的爭鬥時,老苗愈加肯定,這個被混沌蟲寄生、被毒獴分屍的盜墓賊就是傳說中世代相傳的盜墓世家,以馴養盜墓獸而著稱的隴西趙家的後人。
我聽了老苗的話有點兒生疑:“你憑什麼認定這就是趙家的後人?你們不是說這些盜墓世家現在基本都湮滅了嗎?巡山將軍現在都碩果僅存,現在的那些盜墓賊除了小打小鬧沒有技術含量的民工式挖掘,哪裏還有傳說中那麼神奇的盜墓術啊?”我的疑問剛出口,就想起來在老鍾看到那隻黑貓出現的時候曾經很警覺地說,恐怕躺在地上的這個人來頭不簡單,沒想到竟然是傳說里盜墓大家族的後人,要這樣說的話,老鍾所指的黑貓被馴養一說就有了解釋,那隻像小黑豹子一樣的黑貓是這個趙家人的盜獸。可是,新的疑問出來了,我好像記得以前說過,潘家人一般都訓練墓獾作為盜獸的啊!沒聽說過有馴養黑貓的啊?
“有人告訴你說盜獸一定是墓獾嗎?”老苗的一句反問讓我有點兒明白了。
“墓獾是最好的盜墓手,因為它們天生對墓穴親近,而且能夠很快地尋找到因為神道改變或者因為地質關係而偏移的墓室。但是,就像千里馬不好尋找一樣,墓獾同樣是極難捕獲的,就算是捕獲了,成年的墓獾也是極難馴養的,必須得是墓獾幼子,給它們吃屍肉,嗅腐屍氣,而且經過一系列的技能馴養才能成功。”老苗的話引起了我的一陣乾嘔。他看了我一眼辯解說,“當然,不一定是人屍,也可能是其他的屍體。”
“正因為墓獾現在日漸稀少,而且不好馴養,所以這些趙家人很有可能尋找到了其他的動物作為替代,比如這隻黑貓。”老鍾接過話茬解釋,並用手裏的旋風鏟把碰碰那隻已經被它的主人異變的屍體開膛的黑貓,不料這一碰,卻碰出來一個東西。
是一塊小銅牌,銅牌上就用了一個簡單的陰文趙字,背後卻是一隻虎頭,老鍾看了一下那塊銘牌,嘆了口氣:“果真是趙家的人!”
我也湊過來看銘牌上的標記,有點兒不解:“他們家的得意盜獸不是墓獾嗎?怎麼背面反而刻畫了一隻虎頭?”老鍾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墓獾在趙家人口中又叫穴虎,就是地底的王者,他們都把自己的盜獸當老虎來養。”
老苗不知怎麼就弄開了那個青銅盒,只見裏面稀里嘩啦掉落出來一大堆長長短短的各種造型各異的小銅管,而且每種似乎都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老苗用戴着手套的手摸了一下這些銅管,似乎有點兒迷茫:“老鍾,這些東西怎麼好像沒用過似的,這不是這個趙家人帶下來的嗎?但是看起來好像是有千把年沒用過了!”老鍾也仔細地看了看這些銅管,然後又拿起那個銅匣端詳了一番,最後用棉布把銅匣給輕輕擦拭了一下。
“看來,這小子不是失足落下陷阱的,他死在這裏是有原因的,”說到這裏老鍾突然看着老苗,“你忘了你放走的那個盜墓賊了嗎?你和小聶出事的那個晚上,也是一個馴養盜獸的傢伙,對了,他們應該是團伙才對!”老鐘的前後推理終於契合到了一起,顯得高興起來。
“其實,我下墓的時候,已經得到舉報,說有人下了墓,所以才那麼急忙地趕了下來。”面對老鐘的推理,老苗突然爆出來這樣的料令我們倆都始料未及。
“什麼?難道你不是賭氣下的墓,而是在追蹤盜墓賊?”這個理由顯然出乎我的意料。老苗意外地沒有否認:“我好歹也一把年紀了,早就過了衝動的年齡,更不會為了意氣用事而輕易下墓,當時的情形是,當天下午是有人跟我舉報說有人進了這個大墓,我才急忙下了大墓,本來以為是正常的巡視,所以就打電話給你讓老鐘不用管我,看來,當日有人舉報是故意的,很有可能是當日一起盜墓的同夥!”什麼?盜墓賊舉報自己下了大墓?這個話聽起來比較新鮮。
“一點兒都不新鮮!”半晌沒有吭聲的老鍾突然說話了,“這個盜墓賊本來不會死在這裏的,可是他卻因為這個銅匣而死在這裏,也正是因為這個銅匣才使他低估了這個陷阱里銅刃上所寄養的那些混沌蟲卵的厲害,最後變成了金屍躺在這裏!”
“他這個銅匣也不是什麼寶貝啊?掉進陷阱里不要不就行了,幹嗎那麼拚命要下來取啊?”我看着那個銅匣,頗為這個傢伙不值。
“你錯了,第一,這個銅匣不是他的東西,第二,這個銅匣里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沒用,但是對他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老鍾仔細地端詳這些東西。
“什麼?不是他的東西?不是他的東西難道是韓王的東西?”
“呵呵,也不是啊,”老苗站起來伸個懶腰,指了指陷阱上面的那個墓室,“知道為什麼上面被搬得那麼空嗎?因為在兩千多年前的東漢,也有一撥盜墓賊闖了進來,而這個銅匣就是那個盜墓賊的遺物。”
“兩千多年前盜墓賊的遺物?什麼遺物?”我更迷茫了。
“呵呵,一件對你沒用,但是對馴獸趙家卻至關重要的寶貝。”老鍾沖我神秘地笑了起來。
“對馴獸趙家至關重要的寶貝?那是什麼?”我有點兒頗為不解。
“是獸哨,馴獸哨。還記得我曾經說過這個韓王陵曾經遭遇過一次洗劫嗎?”老鍾問。還沒等我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知道這小子為什麼這麼拚命嗎?他碰見了老祖師爺留下來的寶貝當然想冒把險了。”
“獸哨?”我反覆咀嚼着這個詞彙。
“東漢末年群雄並起,許多有野心沒野心想發家致富的,想渾水摸魚的紛紛起兵舉事,想要在這亂世分一杯羹,但是有的人徒有野心卻沒有實力招兵買馬,他們就把目光盯准了埋在地下的這些寶貝,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曹操和呂布。”
“曹操聽你說過,怎麼還有呂布?”我驚奇地問。
“對,還有呂布,他在董卓死後帶着貂蟬四處奔逃,猶如喪家之犬,屢屢被人討伐,當時他軍費極度缺乏,為了彌補這一不足,就命令手下開挖一些墳墓。當時他的手下有一個幕僚會一種奇術,據說是從南疆蠻族那裏學來的一種奇妙的技能,能打造一種獸哨,傳說用這套獸哨可以訓練動物為獸兵。後來這個幕僚開始拿這些獸哨馴養盜獸,幫助呂布尋找地下的墓穴,但是後來呂布被殺之後,這個幕僚就無影無蹤了。”老鍾講的這段故事似乎是解釋了趙家訓練盜獸術的起源。
“我們不妨這樣理解,死在這裏的盜墓賊是趙家的一位後人,繼承了部分趙家馴養盜獸的技術,而這盒獸哨,是幾千年前另外一撥盜墓賊,極有可能是趙家的老祖先或者是精通馴獸術的前輩盜墓賊落在陷阱里的工具,現代的這個盜墓賊自然是識貨的,無意中見到了這盒東西肯定要拿到手,於是就不小心觸動了機關,變成了金屍,變化成金屍以後身上長滿了毒菇,招惹來了嗜毒為命的毒獴,每日啃咬這個屍體,但是此人的盜獸忠心護主,與損傷屍體的毒獴爭鬥不休。從腐爛程度和毒菇的生長情況來看,老苗的說法是正確的,這個屍體應該死亡不超過三十六個小時,也就是說有可能在我們下墓之前的十幾個小時前已經有一撥盜墓賊到過這裏。”我承認老鍾講的有道理的同時不得不承認他的推理極富傳奇色彩,我覺得他有當個網絡小說家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