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雪一邊擦汗一邊啜着飲料,不時仰起神采飛揚地同老麥扯幾句溜冰時的趣事。你撞着那邊穿綠衣服的女孩好幾次,江雪指着老麥的鼻尖大聲地笑着說,別不承認,你肯定是有意的。老麥滿臉無辜地搖頭,一副打死也不招的招勢,同時求救地望着何夕。何夕覺得自己在這個問題上幫不了老麥,只好裝糊塗地看着一邊。算啦,江雪笑嘻嘻地擺擺手,我們放過你也行,不過今天你得買單。老麥如釋重負地抹抹汗說,好啦,算我蝕財免災。何夕有點尷尬地看着老麥從兜里掏出錢來,雖然大家是朋友,但他無法從江雪那種女孩子的角度反這看作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至少有一點,他覺得他總是由老麥做東是一件令他難以釋懷的事。但想歸想,何夕也知道自己是無力負擔這筆開支的。老麥家裏其實也沒有給他多少生活費,但是他的導師總能攬到不少活,有些是學校的課題,但更多的是幫外面的單位做系統。比方說一些小型的自動控制,或是一些有關模式識別方面的東西,以及幫人做網頁,甚至有些根本就是組一個簡單的計算機局域網,雖然名稱叫做什麼綜合布線。這所名校的聲譽給他們招來了眾多客戶,在老麥看來他們都是些對高校充滿盲目迷戀的外行。很多時候老麥要同時開幾處工,雖然他所得的只是導師的零頭,但是已足夠讓他的經濟水準在學生中居於上層了,不僅超過何夕,而且肯定也超過了何夕的導師劉青。在何夕的記憶里除了學校組織的課題之外他從未接到過別的工作,何夕有一次閑來無事的時候把自己幾年參與課題所得加總在一起之後發現居然還差一塊錢才到一千元。接下來的幾小時裏何夕簡直動破了腦筋想要找出自己可能忽略了收以便能湊個整數,但直到他啟用了當代數學最前沿的算法也沒能再找出哪怕是一分錢。
"今天玩得真高興。"江雪意猶未盡地擦拭着額上的汗水。老麥正在遠處收費處結帳,不時和人爭論幾句。何夕默不作聲地脫着腳上的旱冰鞋,他這才感到這雙腳現在又重新屬於自己了。
"四點半不到,時間還早呢。"江雪看錶,"要不我們到‘金道‘保齡球館去。"何夕遲疑了片刻:"我看還是在學校里找個地方玩吧。"江雪擺頭,烏黑的長發掀起了起伏的波浪:"學校里沒有什麼好玩的,都是些老花樣。還是出去好,反正有老麥開錢。"何夕的臉突然漲紅了:"我覺得老讓別人付錢不好。"江雪詫異地盯着何夕看:"什麼別人別人的,老麥又不是外人。他從來不計較這些的。"
"他不計較可我計較。"何夕突然提高了聲音。
江雪一怔,彷彿明白了何夕的心思。她咬住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這時老麥興沖沖地跑回來,眼前的場面讓他有些出乎意料。"怎麼啦?"老麥笑嘻嘻地問"你們倆在生誰的氣?"他看看錶,"現在回去太早啦,我們到‘金道‘去打保齡球怎麼樣?"何夕悚然一驚,老麥無意中的這句話讓他心裏發冷。又是"金道",怎麼會這麼巧,簡直就像是-心有靈犀。他看着江雪不想正與她的目光撞個正着,對方顯然明白了他的內心所想-她真是太了解他了,江雪若有所訴的眼光像是在告白。
"算了。"何夕嘆了口氣,"我今天很累了,你們去吧。"說完他轉身朝室外走去。
江雪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眼裏滾動着淚水。
"我去叫他回來。"老麥說著話轉身欲走。
"不用了。"江雪大聲說,"我們去‘金道‘。"我正意識地擋在何夕的面前,但是他筆直地朝我壓過來並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我的身軀。
十八英寸電視裏正放着夏群芳一直看着的一部電視連續劇,但是她除了感到那些小人兒晃來晃去之外看不出別的。桌上的飯菜已經熱了兩次,只有粉絲湯還在冒着微弱的熱氣。夏群芳忍不住又朝黑漆漆的窗外張望了一下。
有電話就好了,夏群芳想,她不無緊張地盤算着。現在安電話是便宜多了,但還是要幾百塊錢初裝費,如果不收這個費就好了。夏群芳想不出何夕為什麼這麼晚沒有回來吃飯,在印象中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何夕只要答應她的事情從來都是作數的,哪怕只是像回家吃飯這樣的小事,這是他們母子多年來的默契。夏群芳又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她沒有一點食慾,但是靠近心口的地方卻隱隱地有些痛起來。夏群芳撐起身,拿瓢舀了點粉絲湯,而就在這個時候門鎖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