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和左納見面之後,已經過了三天了。上官雲每天茶飯不思、坐立不安,幾乎什麼都不做,只是守着手機,希望它能立刻帶來左納調查之後的消息。但是,直到現在她也沒能等到電話。
上官雲之所以將希望全部寄托在左納身上,是因為那次見面之後,她感覺到左納的確是一個值得信賴和託付的人。並且,他考慮問題的思維方向確實與眾不同。
比如在這件事情上——上官雲認為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已經死去的夏青為何會神秘地死而復生。但是左納卻認為,關鍵點是“保險柜”和“盜墓賊”。上官雲認為,這種新奇獨到的見解絕不是左納在故意標新立異。她之前也認識一些出類拔萃的人,這類人的共同點是,具有區別於常人的思維和判斷能力。
她深信自己找對了人。她也深信,這三天時間,左納絕沒浪費時間,而是在盡全力想辦法和調查。所以即便焦急,她也只能繼續等待,不敢打電話去催問。
終於,第四天下午,上官雲的手機響了。她迅速拿起手機——感謝上帝,是左納打來的!
“喂,左納教授嗎?”上官雲迫不及待地接通電話,問道,“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電話里的左納笑道:“結果是不會出來這麼快的。但是我查探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我現在知道調查這件事的方向了。”
上官雲渾身像通電般地抽搐了一下,激動地說:“太好了教授,您現在在哪裏?我馬上來找您!”
“我在家裏,要不,你到我家裏來?”
“好的,您的地址是?”
左納告訴上官雲一個詳細的地址。上官雲記下了。掛了電話,她幾乎是飛奔出門,立刻開車前往左納的家——大學教授的宿舍區,一個空氣清新、安靜宜人的地方。
半個多小時后,上官雲按響了18樓A-2室的門鈴。
門很快就打開了。左納站在門口,微笑着說:“上官小姐,你來了,情進吧。”
上官雲在門廳換了鞋,走進左納清爽明亮的客廳。這個家雖然不算華美,裝修和佈局卻透露出書香門第的優雅氣息。左納大概知道有客人要來,在家裏也穿着正式的裝扮,極具禮節。
上官雲坐到皮質沙發上,左納問道:“上官小姐是喝茶還是咖啡?”
“謝謝,白開水就行了。”上官雲不想浪費一分鐘。她的神情里全是急迫和期待。
左納顯然也明白上官雲的心思,他迅速端來一杯純凈水后,坐到上官雲對面的位置,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心急,那我就不廢話了,直接說正事吧。”
上官雲急促地點着頭。
“上官小姐,你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我認為這件事中最重要的兩個因素——‘保險柜’和‘盜墓賊’——對吧?”
“是的。”
“那麼,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
“您請問。”
“那個保險柜出事之前,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上官雲想了想:“其實這個……我也不是非常清楚。那裏面的東西,多數是我丈夫的收藏品。他喜歡寶石和玉器,所以把從世界各地搜集來的用玉石製作的精美藝術品,裝在那個保險櫃裏,方便他不時拿出來欣賞把玩。”
“那裏面的寶石和玉器,你應該看到過吧?”
“是的。但是我並不是特別喜歡這一類東西,所以沒有仔細觀看過。”
“這麼說,你對這些寶石玉器並沒有特別深的印象?”
“是這樣。”
左納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上官雲忍不住問道:“左納教授,保險櫃裏裝的是什麼很重要嗎?這些東西和我兒子有什麼關係?”
左納伸出手來比了一下,示意她少安毋躁:“上官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當然希望能立刻準確得知事情的真相。但是,這件事情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就能推測出原因和真相的。所以,我必須從每一個細節入手,考慮各種可能性。我問你的這些問題,可能的確和事情沒有關係,但也有可能從中發現非常重要的線索或信息。所以,你不要心急,配合我的問題,讓我從各個方面來考慮,可以嗎?”
左納耐心的勸說,讓上官雲略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同時按捺下急躁的情緒,說道:“好的教授,我明白了。”
“那我們接着剛才的說——保險櫃裏的寶石和玉器,你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甚至你都不清楚裏面這些寶石的來歷?”
“……是的。”
“這就有些不好辦了。”左納皺起眉毛,搖了搖頭,接着問道,“那麼,這些寶石現在在你家裏嗎?”
“在。我們家的管家在保險柜被打開后,就把裏面的寶石玉器全都帶了回來。”
“嗯,很好。”左納點着頭,“這些寶石一定非常值錢,對不對?所以才會裝在保險櫃裏。”
“是的。”
“它們一共價值多少?”
上官雲想了想,覺得無需隱瞞,實說道:“大概……一億元以上。”
左納不由自主向後仰了一下,使勁咂了咂嘴,顯然這個數字超出了他的預料。“值這麼多!寶石的數量很多嗎?”
“不,不算多。”上官雲回憶着,“我印象中,那裏面其實也就裝着十多件而已……”
“我明白了。”左納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信息,“這麼說,這些寶石裏面,一定有一些極為罕見的稀世珍寶?”
“也許吧……我真的不清楚,要問我丈夫。”上官雲徵求左納的意見,“需要我現在打電話問我丈夫嗎?”
左納擺擺手:“不用了。我想,你丈夫也不知道這些寶石有些什麼功能。”
這句話所暗示的意思讓上官雲大吃一驚:“啊,您認為……這些寶石,可能具有某種神奇的功能……它可以……”
左納用手勢示意上官雲不要緊張:“只是一種猜測而已。不一定是這樣。”
他們沉默了片刻。左納又問:“關於這些寶石和玉器,還有什麼別的有用的信息嗎?”
上官雲沮喪地說:“我無法判斷什麼是有用的信息。而且,我們從來沒把寶石作為重點。所以即便是拿回來后,也沒有誰去研究過它們……”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有一點,我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信息——金管家把這些寶石玉器拿回來后,發現缺少了一些。”
左納眼睛一亮:“什麼?寶石少了?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上官雲不知道左納為何反應如此強烈。她回憶道:“夏青的墓被盜,保險柜也被打開。由於裏面並沒有發現我兒子的屍體,所以警察讓金管家把裏面的寶石拿回家。但是拿回來后,金管家仔細清點了一下,發現寶石少了一兩件。他估算,丟失的寶石大概價值五百萬左右——就是這樣。”
“丟失的是哪件寶石?那個管家知道嗎?”
“我也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他說,這些藏品只有夏藍才最清楚。他只是大概知道數量。當時他清點后,發現少了一兩件,就告訴了我。”
“那你有沒有追究此事呢?”
上官雲搖頭嘆息:“沒有。左納教授,不是我們家已經有錢到了丟失五百萬都完全不在乎。而是……在我兒子的悲劇面前,沒有誰有心思去追究那丟失的寶石的事情。和我兒子的性命比較起來,這些畢竟都是身外之物。”
左納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上官雲困惑地問道:“左納教授,為什麼您認為丟失的寶石和這件怪事有聯繫?”
左納埋頭思忖片刻,說道:“上官小姐,我以前到津巴布韋遊歷的時候,曾經聽當地的土族說過一些奇異的傳說。”
上官雲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你知道,津巴布韋是一個礦業大國,每年會開採出大量的寶石,其中不乏一些極為罕見的珍貴寶石。據當地的土族說,一般的寶石開採出來之後,會高價賣給珠寶商,但如果有人極為幸運地挖掘到一種超級稀有珍貴的寶石,可能不會把它賣掉,而會自己悄悄藏起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上官雲搖頭表示不解:“把超級珍稀的寶石賣掉后,不更是發大財了嗎?為什麼要自己藏起來?”
“那是因為,這種寶石的珍貴之處,並不是它的商業價值,而是——”左納用神秘的語調說,“土族們相信,這種寶石有着某種神奇的用途。”
上官雲此時張開了嘴,似乎想到了什麼。
左納凝視上官雲,說:“那個部落里的一個長者告訴我,他們那裏有一個傳說——如果一個人死後,把這種特殊的寶石放在他的身體某處,比如嘴裏,然後將他的屍體放在一個山洞裏。當然不是普通的山洞,是一個神聖之地——對他們來說。一段時間之後,這個人就會復活。而且,這個人復活之後,那塊神奇的石頭就會消失。”
上官雲完全聽呆了,她用驚異的眼神望着左納,好一陣后才說道:“左納教授……您,不可能是認真的吧?”
“你是懷疑我還是懷疑這個傳說?”
“當然是懷疑這個傳說。”上官雲特彆強調了“傳說”兩個字,“難道您相信嗎?您親眼目睹過有人用這種寶石復活?”
左納聳了聳肩膀:“沒有。土族長者告訴我,如果誰極為幸運地挖到了這種神奇的寶石,根本不會向任何人透露。擁有者要讓某人‘復活’的話,也不會聲張,只會秘密進行。所以別說是我,就連他們部族的人,也幾乎不可能親眼看到這種事。”
“那麼,這個傳說不是顯得更不可靠了嗎?”
“我本來也不太相信這個傳說。”左納看了上官雲一眼,收回目光,“但是聽了你兒子的事情后……”
上官雲難以置信地說:“左納教授,您真的相信一塊寶石能讓人死而復生?請恕我直言,這完全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呀。”
“其實那個土族長者告訴了我這種寶石能讓人復活的理由。”左納道,“他說,這種寶石往往都埋藏在很深的地下溶洞。他們認為,這寶石是冥界的‘鑽石’。如果人類死亡后,身上帶着這塊寶石,那麼,他的靈魂到冥界之後,可以用這塊寶石賄賂冥府的使者。等於用這塊‘冥界的鑽石’來為自己買回一條命。”
左納停頓了一下:“當然,這種說法未免太具迷信色彩了。但是我想,會不會是這種寶石中含有某種稀有礦物質,或者別的什麼特質,真的能讓人起死回生呢?”
上官雲雖感到難以接受,但還是試着從這個角度來尋求解釋:“您的意思是,我丈夫的保險櫃裏,恰好有這樣一塊寶石。而我兒子被鎖在裏面后,本來已經死了,卻因為這塊寶石而神奇地復活了?”
“只是假設而已。”
“但是,我兒子復活后,為什麼會是現在這種可怕的狀況?”上官雲痛苦地說,“這塊寶石能讓人復活,但是也會把人變成怪物嗎?”
左納眉頭深鎖:“那個土族長者,也只是知道這個傳說而已。他並沒有真正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沒有人知道‘復活’之後的人,會是什麼狀態……”
上官雲用手撐住額頭,憂慮地思忖了一刻,說道:“還有一點,您說挖掘到這種寶石的人,不會把它賣掉。那麼我丈夫是怎麼獲得這種寶石的呢?”
“我只是說——實際上是土族長者說——挖到的人多半都不會把它賣掉,而會自己悄悄藏起來。但是並不絕對——有些人為了獲得富足的生活,或者他不完全相信這個傳說,就可能會把石頭賣掉。”
“那我丈夫在買這塊寶石的時候,也應該知道它的神奇用途呀,為什麼他從來沒提到過?”
“我猜,最大的可能性是,這塊寶石輾轉多人之手。幾經易主之後,買到的人已經完全不知道它的特殊之處了,只當做是塊普通的寶石。”
上官雲想了想,覺得很可能就是這樣。她問道:“左納教授,您認為這件事已經找到解釋了嗎?”
左納搖頭道:“不,別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我們現在探討的,只是這件事的各種可能性而已——還遠遠沒到下結論的時候。”
“那您認為還有什麼可能性呢?”
“如果我們就這樣坐在家裏分析、討論,可能永遠都無法得出肯定的結論——因為全部都是猜測。只有找到一些和這件事情有關係的‘重要人物’,才能驗證猜想、找出真相。”
上官雲轉動眼睛:“教授,我恐怕沒明白您的意思——跟這件事有關係的重要人物,除了我和我丈夫,當然還有我兒子——還有誰嗎?”
左納神秘地笑了一下:“你好像忘了我之前說過的,關鍵因素有兩個。現在我們只探討了‘保險柜’這一個。”
上官雲想了起來:“還有一個是——‘盜墓賊’。可是……那個盜墓賊已經死了呀。”
左納從對面的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上官雲旁邊,俯下身來,盯着她的眼睛:“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保險柜的密碼不是被你兒子胡亂修改過了嗎?按道理說,任何人都不會知道這個密碼。但是,那個盜墓賊是怎樣打開保險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