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泰德?馬丁是一名瘦弱的男子,年齡約三十五到四十歲,正式的職務是警察署長個人秘書兼行政負責人,他頭部中了好幾槍。現在已經無法區分他究竟是在感染前還是感染后被人開槍打死的,不過對尼古拉來說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能為他節省時間,免於到處尋找名叫馬丁的公務員就足夠了。
“感謝你的體貼。”尼古拉俯視着已經完全死亡的監視員微微一笑。馬丁儀容齊整,死亡地點正是他本應出現的地方——浣熊市警署東部大樓的刑警辦公室附近。
最為冒險的開始,這是一個好兆頭。如果一切事情都像這麼簡單的話,那他很快就能把活幹完。
尼古拉跨過屍體,蹲在牆角的保險箱旁邊,旋轉輪盤輸入“二二三六”這個簡單的數字組合——密碼是他從安布雷拉的聯絡員那裏得到的。鋼製箱門打開后,他看到裏面有幾張紙——其中一張是警署的平面圖——還有一盒霰彈槍的子彈,以及一個直到尼古拉離開這座城市之前都會一直像“朋友”一樣被他帶在身邊的便攜式電腦。雖然這台機器的外觀十分醜陋,但卻比市面上任何一種同類產品都要先進。尼古拉咧嘴一笑,將筆記本電腦從裏面拿出來放到辦公桌上后,保險箱門自動地關了起來。
雖然在前往警署的路上沒遇到什麼險情,但他還是不得不在極近的距離開槍射殺了七隻悄無聲息靠近他的喪屍。只要提高警惕,要殺死他們就會簡單得讓人羞於對其他人提起。安布雷拉那些預計會成為勁敵的寵物還沒有出現。讓尼古拉感到高興的只有一種長着好幾隻腳在地上爬行,名叫“噬腦者”的怪物,每一隻腳都長着能輕易殺死一個普通人的鋒利勾爪。
還是挨個解決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情報。
尼古拉已經記住了那些將要被自己血祭的人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也大概猜出了他們與安布雷拉負責人以及聯絡員見面的地點。所有監視員的行動日程都不一樣,所以也有臨時發生改變的可能,不過整體的錯位不會太過嚴重。比如馬丁,照日程他得在二十分鐘以後,也就是十七點五十分向安布雷拉報告。上次報告的時間應該是正午時分。
“馬丁警官,我來看看你有沒有認真工作……”尼古拉一邊說一邊快速輸入了安布雷拉最新進度查詢系統的登錄密碼,“馬丁、馬丁……啊,在這兒!”
這位警官最後的指令輸入畫面是兩頁空白。也就是說,他至少在五個小時以前就已經死去或是已經無法繼續活動。從畫面上得不到任何情報。在仔細查看了其他監視員的報告之後,尼古拉得意地竊笑了起來。除馬丁之外的八人中,有三名監視員沒有提交最新的報告。其中有一名科學家、一名安布雷拉的職員以及一位在浣熊市自來水管理局工作的女公務員。恐怕這幾個人已經死了——他敢打賭,他們肯定已經死了。這樣一來,總共就只剩下五個人。
兩名士兵、兩位科學家、一名安布雷拉職員……
檢查了各自的聯絡地點后,尼古拉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其中一名科學家珍妮絲?湯姆林森的聯絡點在地下研究設施里,另一個是在公園附近的醫院。安布雷拉的職員則在郊外那個已經被封鎖起來的污水處理設施里,那裏也是安布雷拉的化學藥品實驗地點。雖然要把他們找出來花不了多少功夫,但兩名士兵監視員的聯絡地點並沒有標註在地圖上。
“你們到底在哪兒……”尼古拉在敲打鍵盤的過程中漸漸變得焦躁起來。昨天晚上調查的時候,兩人都是從聖?米高鐘樓發出聯絡信號的。
你們究競在哪兒!
找到了。兩人的名字就在尼古拉旁邊,和他一樣也是正在移動。他倆有可能使用的是筆記本電腦或是附近的PC機,而且一天只報告一次。也就是說,他們出現在浣熊市的任何地方都不奇怪。
突然,一片血紅包圍了尼古拉的視野,他條件反射般地衝到房間另一邊,抬腳猛踢馬丁的屍體。一腳、兩腳,憤怒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像在痙攣一般抖動的屍體、皮靴發出的悶響以及骨頭折斷的聲音都讓他感到深深的滿足。
激情終於過去,尼古拉恢復了平靜。雖然心中還留有些許焦躁,但總算冷靜了下來。他喘着粗氣的回到辦公桌旁,決定更改計劃。只不過在搜索上得多花些時間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他們也有可能和馬丁等四個人一樣已經巧合地死去,再也發送不出任何報告。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的確值得高興,但尼古拉並不打算寄希望於猜測,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和技術。還有將近一星期安布雷拉才會派人來把他接走,不論拖得再久,公司也堅持認為在那之前可以平息這場災難。但如果其他監視員們提前得出完美的結果,然後把安布雷拉的回收人員叫來的話,整個計劃就泡湯了。不過尼古拉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在六天之內找到剩下那五個人,確保自己是惟一活下來的監視員。
“用不了六天。”尼古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對着馬丁的屍體點了點頭,“三天。一定要在三天內結束這一切。”
說完,尼古拉把身體向前傾,再次帶着滿足的心情調出需要的地圖。
吉爾沒有找到十二號口徑的子彈,但她很清楚手裏的子彈終究會用光,所以還是把霰彈槍帶在身邊。暫時就把它當成棍棒來用吧,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子彈。她在攀爬西側的路障時見到了再也不願看上第二眼的東西,這讓她不得不改變計劃。
是獵殺者。好像之前曾在斯賓塞別墅的隧道里見過。
看到獵殺者的時候,吉爾正站在住宅區一家女性服裝店外面的安全梯上。那些怪物就在樓梯對面那輛阻斷道路的小貨車另一邊,它們並沒有發現吉爾。那奔跑着消失在視野之中的怪物和之前見到的稍有區別——但即便如此,那奇異、優雅卻讓人不寒而慄的動作完全一樣,長有彎曲尖爪的身體也依然是綠色的。吉爾的呼吸一滯,胃部在強烈地收縮,不禁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只見它把背一弓,那長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手臂幾乎碰到了隧道的石地板。它雙手和雙腳的尖部長有堅硬的恐怖尖爪,腦袋像爬行動物一樣扁平,那雙淺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在飛撲過來之前發出的高亢金屬切割聲響徹整條幽暗的地道……
吉爾殺死了它,但那需要將彈夾里的十五發九毫米子彈全都打出去。後來巴瑞告訴她,那種安布雷拉製造的生物有機體兵器名叫獵殺者。在別墅里還有其他種類的怪物。沒有長毛、性格極其兇殘的獵狗,與克里斯以及瑞貝卡一起破壞的巨大食肉植物,小牛一般大小的蝙蝠,一種用刀刃一般的勾爪取代前肢的突然變異體吊在鍋爐房的頂部,像猴子一樣跳來跳去。
還有暴君。因為知道它以前曾經是人類,所以最讓人厭惡的就是它。在接受手術、對遺傳基因的改造以及被T病毒感染前,它的的確確是人類。
不管發現投放到浣熊市的不僅僅只有T病毒這件事有多麼恐怖,吉爾也沒有受到真正的打擊。安布雷拉在把玩一種極其危險的物質,讓它們繁殖,讓它們殺戮。那些人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面對那難以避免的結局之前,就像瘋狂的神祗一般造出了噩夢的孩子。而且這還是個無法從中醒來的噩夢。
但如果是故意這樣做的,就用他們的手終結這一切。
不,不對。如果想要毀掉浣熊市,那麼應該讓自己公司的人去避難啊……沒錯吧?
吉爾在前往警署的途中一直思考着這個問題。在見到獵殺者的那一瞬間她便決定了接下來應該做的事。她知道必需的額外彈藥就在S.T.A.R.S的辦公室里。武器庫里應該有九毫米子彈,也許還有霰彈槍子彈,也有可能找到巴瑞的老式左輪手槍。
警署並不算太遠,吉爾一頭鑽進濃郁的黑暗之中,儘力避開路上的喪屍。大多數感染者因為肉體腐化得太嚴重,除了蹣跚地挪動步子以外什麼也做不了。要前往警署,必須得經過一道鐵門,而那道門卻被沾滿油料的繩子牢牢固定着。雖然吉爾因為忘了帶匕首在身上而有些自責,但後來她幸運地在傑克酒吧找到了打火機。雖然在點燃繩索後有些擔心這樣會不會暴露自己,但當她穿過鐵門,看到安布雷拉醫療器材商店前面的建築物殘骸仍在燃燒后,這一疑慮也就跟着煙消雲散了。那也許是在暴動中被毀壞的。雖然她也曾想過停下來把火撲滅,但看到周圍的水泥地和磚瓦之後,她就確定火勢不會再繼續蔓延。
此刻她正站在通往浣熊市警署中庭的一道大門旁。雖然有被撞壞的汽車、損毀的路障、散落在路上的橘色警示標誌,但瓦礫堆中並沒有一具屍體。右側的消防栓就像噴泉一般朝空中噴出大量的自來水,如果不是置身這樣的環境之中,水珠撞擊地面時的輕柔聲響一定會讓人感到十分舒爽。在炎熱的夏日,孩子們一定會嘻笑着在這裏遊玩。但一想到這個城市已經沒有前來修理消防栓的消防隊員以及其他工作人員后,吉爾不禁感到一陣心痛,而且想起孩子時……則更加痛苦。她搖搖頭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決定思考一些自己能辦到的事。如今需要擔心的事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了。
要增強手中的裝備嗎……等等,你到底在等什麼?磨磨蹭蹭的。難道在等人給你發請帖嗎?
吉爾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面前的鐵門,生鏽金屬發出的嘎吱聲把她嚇了一大跳,全身不禁抖了一下。她趕緊朝周圍一看,發現被柵欄圍在中間的小庭院裏什麼都沒有。吉爾放低武器,慎重地朝警署那厚重的木門走去,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外面的大道上有成堆的屍體這一點雖然十分恐怖,但只要進入警署應該就不會遇到太多的感染者。
嘎吱!
身後的門被人打開了。當吉爾條件反射般地轉過身,準備向那個衝進中庭的人影開槍時,忽然認出了那究竟是誰。
“布拉德!”
朝她聲音的方向蹣跚走來的男子受了很重的傷。從壓着右腹部的手掌下面流出殷紅的血液,臉上的表情無比驚恐,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朝吉爾伸出另外一隻手。
“吉爾……吉爾!”
面向布拉德踏出一步的吉爾一時無法理解在兩人分開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突然問,一道昏黑的牆壁出現在兩人之間,阻斷了他們的視線交流。巨型黑影發出包含怒氣的低吼,吼聲響徹整個庭院。它同時朝布拉德踏出巨大的步子,地面隨之不斷搖晃。
“STA——S!”黑影這樣說道。雖然這就像野生動物那震顫的咆哮一般,但他的確是這樣說的。吉爾不用看這隻怪物的臉也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她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一樣。
這是暴君。
布拉德在不住地往後退。他盯着不斷接近自己的怪物厭惡地搖着頭,同時搖搖晃晃一步一步朝來時的方向退去,在被一面磚牆擋住后無奈地停了下來。當怪物把手朝布拉德腦袋伸去的同時,吉爾看到了它的側臉。那一瞬間彷彿連時間都靜止不動了,緊盯着怪物的吉爾發現它與噩夢中暴君完全不同,是更加恐怖的一種生物。
這是一種身高在兩米到兩米五之間的類人生物,兩肩寬得驚人,手臂也比普通人要長許多。雙手和頭從覆蓋著那奇怪身體的黑布縫隙里鑽出來,衣領下面那些不斷搏動着肉色觸手不知道是從哪兒長出來的。沒有任何毛髮的皮膚與被拉扯出的紅色傷痕顏色一致。不知這種怪物的開發人員有沒有注意到,它那張臉就像在還未開發完成的顱骨上蓋一張緊繃的皮革口袋,然後再用力拉扯而成的一樣。為眼睛預留出的白色切口實在太過靠下,而且皮肉之間的接縫還是用粗糙的手術訂書釘縫合起來的。鼻子部位只有一個洞,但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嘴——或許那根本就不能叫嘴,而是在臉的下半部挖開了一個沒有嘴唇的四角形黑洞,可以輕易看到紅黑色的牙齦和巨大的牙齒。
當怪物的一隻手捏住布拉德的臉,讓他發出絕望的慘叫時,吉爾的時間又開始流動了起來。布拉德一邊發出那令人恐懼的尖叫,一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只聽“嗶瀝瀝”一陣脆響,那就像是用什麼工具活生生在肉體上挖了個洞一般的聲音濕潤而沉重,讓人渾身的汗毛根根直立。吉爾看到從布拉德的後腦伸出了一根肌肉觸手,同時也明白他在幾秒鐘之內就會流血身亡。繩索一般的肉條就像是什麼也看不見的蛇一般不斷晃蕩,血液濺得到處都是,而吉爾就像已經麻痹了一般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切。暴君抓着布拉德的腦袋,用流暢的動作將飛行員的屍體高高舉起,再任由他掉落到地上。在屍體的痙攣完全停止之前,那恐怖的殺人觸手便收進了衣袖之中。
“STA——S!”再次發出怒吼的怪物轉了個身。
看到對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后,吉爾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戰慄。
貝雷塔不會有任何作用。她趕緊轉身開始狂奔,衝進浣熊市警署後用力把門關上,同時插上門栓。這一切都是出於本能,由於實在太過恐懼,她甚至沒有時間思考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而這種心情也讓她在怪物開始搖晃大門的時候,除了一邊用恐怖的眼神死死盯着大門一邊戰戰兢兢地往後退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厚重的木門總算沒有被打開。吉爾還是站在原地,清楚地聽到血液在身體裏流動的聲音,同時等待着怪物的下一次進攻。那平安無事的幾秒鐘在她看來似乎極為漫長。又過了幾秒,她終於將視線從那扇門上移開。即便知道那隻怪物暫時不會攻進來,但心中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安穩。
布拉德是對的。那東西追蹤的是S.T.A.R.S——他死了之後,目標就變成了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