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北面的門出去后能呼吸到新鮮空氣了。比利貪婪地大吸幾口,感到全身都輕鬆了。他忽然意識到,如果真的逃不出這個安布雷拉培訓所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但是,現在確實也還沒有看到能出去的跡象,觀察室里的門又連着長長窄窄的走道,直接通向另外的建築——大概在前方五十米左右。走道的兩旁都是水道,看來這個培訓所的東面應該有個水庫或湖泊什麼的。
他們就這樣離開了觀察室,走之前還認真地想記住整個地形和回去的路。但這似乎是徒勞,他們倆都沒什麼方向感。他們還是繼續向那座不知是凶是吉的建築趕去了。
比利享受着這難得的新鮮的空氣——周圍飄着薄霧,看來已經快要黎明了。但沒有曙光,只看得見灰壓壓的,烏雲密佈的天空。
“你覺得我們現在是在哪兒?”比利問。
“不知道,也許往前走可以找到電話吧,希望可以。”
“希望還能有廚房。”比利已是飢腸轆轆。
“當然。真希望能吃到披薩餅和雪糕。”瑞貝卡忍不住嘴饞了。
“意大利香腸?”
“還有夏威夷的開心果口味的雪糕。”
“哈哈……”比利很享受這難得的輕鬆,他們其實並不太了解對方,但現在卻有奇妙的紐帶把他們聯繫在了一起。這種奇妙的感覺是比利在之前任何一次和戰友的合作中所沒有體會過的。
“看來你喜歡橙黃色的食物。”
“橙黃色的食物?”
“是啊,就是那種並不是天然橙黃的,是有色素的,那種灑在通心粉和奶酪上的東西,吃起來是橙子味的,當然了,也有這樣的蛋糕和烤吉士餅。”
瑞貝卡聽到這樣冗長的描述,忍俊不禁:“我知道了。是的,那玩意不錯。”
比利轉轉眼珠子,故意取笑她:“未成年人……你明明就還是個未成年人呢,不是么?”
“我已經有投票權了。”瑞貝卡抗議了。比利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什麼能成為S.T.A.R.S的一員,她又搶着說:“我可是屬於天才型的,不論是在學業還是其他方面,剛畢業就進了S.T.A.R.S。至於你呢,大叔?你多少歲了?三十嗎?還是我已經該叫你爺爺
了?”
現在該到比利抗議了:“我才二十六。”
瑞貝卡大笑:“天啊,這也太老了。我應該給你配個輪椅。”
“夠了!”比利笑得很開心。
“我,要,給,你,配,個,輪,椅!”瑞貝卡上癮了,比利完全敗給她了。他們就這樣笑着走到了那個敞着門的小巧的警衛室——坐落在過道的右邊,裏面的地板上有一具屍體。
不,應該說是殘缺的屍體——他們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兩人都沒辦法把眼光從這具漫在一片血泊中的殘缺屍體上移開:他的雙腿和一隻胳膊都不見了,臉朝着地下,整個屍體損毀嚴重,分辨不出性別。
接下來的路上,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也許都被這出慘劇嚇着了。他們已經忘卻了前方種種的危險,此刻出現的這具可憐的屍體又重新提醒了他們。當然,剛才的那快樂的大笑是很重要的,也是必須的。笑聲可以把他們繃緊了太久的神經舒緩下來——否則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這麼長時間,難保精神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但是,誰也不可能對這這麼一具屍體還繼續歡笑,不然就真的是得了精神病了。
終於來到另外的這棟建築了——他們放慢腳步,細細地審視它的周圍,主道在大門前延伸出幾條分岔邊上還栽種着花和樹——當然早就枯萎了。分岔連向一排整整齊齊的籬笆,然後不知伸到哪去了。路邊還有幾盞依舊發亮的路燈,給一切投下深深的影子,路反而被弄得更黑了。看起來這裏也並不安全,但目前還沒有出現喪屍或是水蛭人,這已經比剛才那個地方好太多了。大門分作兩扇,瑞貝卡上去試了試——上着鎖。
“該死!”比利也走上去親自試了試,發現只是裏面的木頭卡住了,而並不是被鎖鎖上了。這就好辦了。
“瑞貝卡,退後一點。”
比利暗暗發力,朝門把手狠狠踢上了一腳,緊接着又跟了一腳。踢了三腳后,就聽見了木頭斷裂的聲音。蹋到第五下,門就被踹開了,一把劣質鎖也飛了出來。
這下能看清建築的內部了——在經受了這麼多嚴酷的考驗,比利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對任何意外感到驚訝,然而他錯了,這兒居然是一座教堂,華麗的裝飾風格自不磐說,有彩繪的玻璃窗,神聖的祭壇和成排發出微光的長木椅。但很明顯這也是個早已廢棄的教堂一半的祭壇都被打翻了。離他們不遠處的天花板上有一個大洞,通過它能看到樓上的佈置。
“你看看那些祭壇。”瑞貝卡低聲耳語。
比利望過去其實祭壇本身沒什麼特別的,但它們的周圍堆着不少東西,有幾百根熄滅的蠟燭,好多尊翻到的雕像和宗教擺設,不是被砸爛就是落滿灰塵,還有一捆一捆枯萎的花。總之就是一個字,亂。
“我覺得可以離開這兒了。或許我們應該看看外面的那些岔路都能通到哪兒。”比利以為自己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但其實他也不過是耳語。
瑞貝卡剛想附和,轉身出門的時候,拱形天花板的大洞裏猛地跳出了一隻黑色傢伙,它的叫聲尤其尖利,隨着一聲聲的尖叫它還擺動着滿是塵土的雙翼,不過動作倒還不算很快。比利定晴看了看,確定這是一隻巨大變異的蝙蝠——它的雙翼已經和禿鷹的一般大了。
停頓了一會兒后,它飛了起來,回到了它原來的地方,但那股熟悉的腐肉味還是讓比利他們無法消受。比利一手將瑞貝卡推出門外,一手想儘力把剛才破壞掉的門拉上——他心裏直怪自己當時怎麼那麼衝動就把門踹開了——但下一秒就證明他的責怪也毫無意義了,因為他們又聽到了蝙蝠從洞中飛下來,撲騰雙翅的巨響。
“快逃!”比利叫道。
他們快步跑下樓梯,轉向右邊的路——這條路看起來更隱蔽些,很多地方都有厚厚的灌木和植物掩蓋。一想到可能會被那隻蝙蝠追上,然後撕咬,然後……他們的腳下就有了源源的動力。
“那兒!”瑞貝卡指着一個方向,步子慢了下來。
路的右邊有個電梯狀的小房間,獨立於教堂之外。比利雖然也拿不定主意應不應該跑過去,但後面蝙蝠逼近的聲音讓他們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了。萬幸的是這個小房間的門並沒有鎖,於是他們趕緊擠了進去,“砰”地關上了門。
房間很小,容納兩個人都有些勉強。蝙蝠也停了下來,落在地上。比利再也不願意回到剛才的教堂了——萬一又出現這隻蝙蝠的兄弟姐妹怎麼辦呢?
瑞貝卡把門死死地插上,隨後又望見一隻喪屍向這個方向摸了過來。這是一個女喪屍,手指上的肉完全潰爛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頭。現在,門外就有一隻不斷撲動雙翼的喪屍蝙蝠和一隻女喪屍了。
它們都拚命地撞向這個小小的電梯間——女喪屍飢餓的呻吟,指骨擦在牆壁上刺耳的摩擦聲不絕於耳——隨後,又聽到了另外的哀號聲,是那麼急切,那麼讓人膽寒。
電梯間裏只有兩個按鈕,Bl和B2。瑞貝卡已經臉色煞白,全無反應。隨着外面的噪音愈加頻繁,比利按下B1按鈕——沒有動靜。“好吧,那就B2。”比利在心裏祈禱這次一定要行,不然他們就等於是把自己困住了。按下“B2”以後,電梯搖晃了一下,隨後開始徐徐下降。比利擋在瑞貝卡的身前,舉着霰彈槍,隨時注意着眼前的動靜——希望電梯停下後門口不會又是一堆餓瘋了的怪物。
電梯停下了,門口連着一條走廊——除了有些碎石外,沒什麼其他東西。比利又按了一次”B1“,希望能夠再到其他的地方。但這是不可能的,現在的選擇只有回到地上,重新面對那些怪物,或是深度探索地下的這一層。比利猶豫后,還是選擇了後者。
他們謹慎地走出了電梯——這兒就和幹部培訓所一樣,內部的裝飾和建築用料都十分奢華貴重。地板是大理石的,雖然碎裂了不少但依然泛着華麗的光澤。大廳里有一排氣派的柱子和高高的拱形大門。左邊通往上層的樓梯上亂布碎石和剝落的壁片。在走廊的右拐角前還有一扇通向左邊的門。
他們在樓梯口停下了——這兒上不去,已經被廢物堵死了。往回的話,來時的電梯也就是惟一的路了……但現在比利他們也完全不想往回走:後面是一群接一群的怪物,現在他們突圍的危險比較大。
“現在我們要走危險最少的路。”比利小聲說。
“是啊。”瑞貝卡也贊同。她向比利笑了一下,卻依舊無法掩飾自己的緊張。他們避開路上的碎石,繼續向前。
瑞貝卡停在第一扇門前,比利則迅速掃了一眼走廊的其他部分。還有另外一扇門,上面掛着一把密碼鎖——但比利揣測這裏應該有第三道門——看起來走廊是個死胡同,只到前面那堵藍色的牆為止,但那堵牆前上有着精美的浮雕,是個人像側面的浮雕,那個人和詹姆斯·馬庫斯極為神似。浮雕上沒有鑰匙孔,但在人像胸部的下方有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凹陷,看上去像缺了一塊。
莫非這又是什麼謎題?比利心裏又覺得麻煩起來這些地方的建造者到底想幹嘛?為什麼要設置這麼多障礙?如果真的是要顯示自己的聰明才智,把報紙上的那些縱橫字謎都解出來不就行了嗎?費這些周章多麻煩呀。
第一扇門倒是沒有鎖,那裏面又是一間曾經華麗的破舊房間,那一排書架顯示了它曾經的書房身分。進門處鋪着一塊東方風格的地毯——當然已經是污跡斑斑了。這也大致是個u形的房間,而且屋子裏的幾盞燈都沒有壞,所以也是他們今晚見過的最明亮的房間。除去書架,屋子裏還有幾張矮矮的桌子,以及一張上面放着古舊打字機的書桌。比利在這張乾淨的書桌上找到了一些碎紙片。
“雖然麻煩不太可能出現,但我做好了一切準備。”比利讀着紙上寫下的信息:“想要藏起一片葉子,就把它放進樹林。想藏起一把鑰匙,就把它做成葉子的樣子。”
“這好像就是謎底了。”瑞貝卡若有所思,比利也點頭贊同。又來了,這一次該怎麼解開謎題呢?
瑞貝卡開始仔細地檢查書架,比利在書房裏來回觀察,發現在門的那個角落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一個大大的洞——雖然天花板比較高,但如果藉助那些桌子……
“這些書全是關於生物學的。有關於哺乳動物,昆蟲學和兩棲動物的……”瑞貝卡一邊看一邊彙報。
“你快來看這個!”比利叫住了瑞貝卡。他已經在那個洞的底下擺了一張桌子了,但依然夠不到那個洞。
“把我先弄上去吧。我再去找找看有沒有繩子可以把你也拉上去。”
比利皺起眉頭:“真的可以嗎?上次也是讓你一個人過去的……”
“沒問題的。”瑞貝卡非常堅決,似乎已經不在意上次遇到的危險了。
於是比利站在桌子上,把她往上托。她先是一腳踏在他的手掌上,又一腳踏上他的肩膀,輕巧得就像羽毛一樣,他很容易就把她弄上去了。瑞貝卡上去后先略微看了看,就從洞口探出頭來。
“這上面沒什麼,就是黑了點。看起來是個研究室,裏面也有書架和幾張桌子……我先去看看能找到些什麼。”
說完她轉身走了。比利望着空空的洞口,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瑞貝卡頭腦很清醒,完全知道應該怎麼做。她現在的表現已經不亞於許多他認識的老練士兵了。即使在那上面遇到什麼困難,她也一定能安然地返回的。不用擔心——
然後就聽到了瑞貝卡的一聲短促的尖叫,比利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緊張地凝固了。
“瑞貝卡!”比利大聲喚着她的名字,但卻只能看着那個黑黑的洞口乾着急。
這像是個在建成以後斷斷續續使用過的研究室,保潔工作做得很糟糕。地板和書架上都是厚厚的灰塵,而且東西似乎被挪動過——椅子下拖饕一串痕迹,樣本瓶上還留有明顯的指紋。她重新回到洞口,把所見的一切告訴看起來緊張得不行的比利:
“這上面沒什麼,就是黑了點。看起來是個研究室,裏面也有書架和幾張桌子……我先去看看能找到些什麼。”
當她再度搜索這問研究室時,她發現這兒其實比自己想像的要大些,因為在那面大大的書架后還藏着另一部分房間——書架把整個房間隔開了。如果不是這隱秘的區域發出了那微弱的藍白色的燈光,她肯定是發現不了的。當她拿着九厘米手槍步入那個區域時,一隻擺動的小怪物把她嚇得叫了起來,差點就要開槍了——後來才發現那個小怪物早就死了。
比利關切的呼喊聲傳了過來:“瑞貝卡!”
她趕緊回應:“我沒事,就是被嚇了一跳,不要緊張。”然後又瞄了一眼那個奇異的小怪物。
她看到了那些和人一般大小的試管標本——試管里盛着透明的液體,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四個試管一字排開,裏面裝着非常噁心的東西,和以前的怪物都不一樣——這些東西肯定曾經是人,但現在卻不知道遭受了什麼手術或實驗,變得面目全非。瑞貝卡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也感染了T病毒。她努力想組織出語言來描述這些東西,想着回去應該怎麼描述給比利聽。但她發現自己根本形容不了——這些東西太畸形了!身體像是多個部分拼湊起來的,變異嚴重的四肢直接從肌肉上伸出來。面目全非,五官扭曲,臉上帶着極度痛苦的表情,並且還有一種洶洶殺氣——天啊,這種生物真是太可怕了。
走過這排畸形的人形標本,瑞貝卡又看到了一個標本箱,裏面裝着一些小試管——每個裏面都裝着一隻死去的水蛭。瑞貝卡覺得看着噁心,剛想離開,卻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試管——那裏面的水蛭……不是水蛭。
她打開了箱子,取出那隻與眾不同的試管,把它放到燈光下查看。試管的蓋子被焊死了打不開,裏面的東西雖然是水蛭的形狀,卻似乎被雕琢過,呈現出鈷制的深藍色。
為什麼會有人製作出這樣的東西,還和其他的水蛭標本放在一起呢?
等等,比利讀過的那個句子……“想要藏起一片葉子,就把它放進樹林。想藏起一把鑰匙……”
瑞貝卡從洞口把試管遞給比利:“我覺得這應該就是那把‘葉子’鑰匙了。”
比利接過試管,一陣驚喜:“我看這個一定就是鑰匙!你快下來吧我們一起去試試。”
“但是試管的蓋子開不了——瑞貝卡提醒道。但看到比利立刻就要把試管摔到地上,她又急忙阻止。比利笑着,把試管放到腳下,用靴子的跟將其碾碎,很快把那個特殊的雕刻品取了出來
“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走吧。”
瑞貝卡咬咬嘴唇,又看看身後這個神秘的研究室,這裏面還有着不少四處散落的文件和紙片……
“還是你先去試試那把鑰匙吧,我再看看這兒能不能找到地圖之類的。”
“你確定?”比利還是有點放不下心。
“怎麼,你不敢一個人去嗎?”瑞貝卡打趣道。
“我還真不敢。”比利笑了笑:“好吧,我很快就回來,你也別走遠,有情況就用對講機聯繫。”
“放心好了。”
比利確定一切交代完畢后,便去試鑰匙了。瑞貝卡開始查看放在兩張大些的書桌上的文件。
“馬庫斯,看看你還有沒有留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然後她似乎找到了一疊有些意思的文件,認真地閱讀起來——殊不知她一直在被人暗中監視很久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掌握中。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青年握緊了拳頭,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他身邊的水蛭想安慰他,紛紛爬上他的肩膀。但這次,他把它們都趕了下去,不管不問了。
瑞貝卡居然在翻閱馬庫斯博士的筆記!她解開了謎題,而且還找到了博士的密室鑰匙!然後他們就能找到電車,再開一兩個鎖,就能逃走了……他們很有可能會帶着馬庫斯博士的遺物一起離開,但很多需要他們傳播出去的秘密卻會被永遠存封在這裏。
“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離開了。”當看到比利順利打開了馬庫斯博士的密室時,當看到瑞貝卡隨心所欲地翻閱馬庫斯博士的個人筆記時,青年對着自己的水蛭寶貝輕語。是的,看着這兩個傢伙亂撞能帶來樂趣,但是結束這一切的時候了——必須把安布雷拉的秘密展示在世人面前。
是小寶貝們上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