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給我退下、狗奴才!”
Ⅰ
趁着八木與荷西·森田的黨羽相互交鋒,釀成無謂死傷之際,涼子、由紀子與我三人費了一番工夫逃到艦橋外頭。
“別管他們沒關係,那種泅狗血的鬧劇是二十世紀的遺物,就讓那群成天活在過去幻影的傢伙鬧個夠吧。”
“總不能坐視不管吧,好歹也得阻止這場無意義的紛爭才行。”
“要管你一個人去管好了,巡迴演員由紀,我跟泉田先失陪了,我們可沒空去跟那種大爛戲瞎攬和。”
我也贊成涼子的說法。因為連船長與兩名駕駛員亦趁亂平安脫險;這時也顧不了艦橋機械毀損的狀況了。倘若裏頭剩下的人渣們同歸於盡,對涼子而言正是最理想不過的發展。
或許是發覺這個意見聽來荒謬,由紀子不再提出任何主張,我們便往樓梯走去,此時貝冢里美巡查從樓梯下方跑上來。
“啊、大家都平安無事吧——”
正想為彼此的重逢慶幸一番,艦橋的房門冷不防被打開,葵羅吏子與八木有如突然颳起的暴風般沖了出來,八木瞄準葵羅吏子背部扣下手槍扳機,但沒有擊齣子彈。葵羅吏子高喊着“救命啊”躲到杵着不動的貝冢里美身後。
八木拋掉手槍,赤手空拳撲上來的剎那,貝冢里美抓過他的手腕一轉同時身子一沉,將八木整個重重摔到地上,發出巨響。
技巧固然精湛利落,可貝冢屬於輕量級,無法對大塊頭產生重大傷害。八木呻吟着站起身,只手爬梳着凌亂的頭髮,邊再度撲上來。貝冢里美大叫:
“再爬起來是犯規的耶——”
貝冢的抗議很合理,不過氣昏了頭的八木根本聽不進去。這時葵羅吏子還把救命恩人貝冢里美往八木的方向撞過去。
眼着貝冢里美就要非出於自願跟八木抱在一起,我奔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左手腕用力一拉。八木衝過前一秒貝冢里美所在的空間,直接滾落樓梯。
刺耳的摔跌聲響起,又冷不防停住。我把貝冢里美推到涼子她們那邊;準備往樓梯下方一探究竟。此時,一個圓形物體如同被托高的排球一般從樓梯下方飛過來,劃了一個拋物線在葵羅吏子懷裏直落而下。
她反射全地接住那個物體,是八木的斷頭。
抱住人頭的葵羅吏子兩眼翻白,雙手僵直以致於無法放開人頭。日本屈指可數的美女明星當場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能夠被心愛的女人懷抱在胸前,或許八木的靈魂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吧,不過我們現在沒有多餘的時間救醒昏厥的葵羅吏子,銀色怪物已經從樓梯下方竄上來了。
“各位請快逃!”
這個吼聲是來自從樓梯下方奔上來的阿部巡查,他的上衣有多處被割裂,額頭與手臂也淌着鮮血。
“上面!”
涼子自以為理所當然的下達指令,以她為前鋒,我們一行人往樓梯上方奔去。艦橋位於第十二甲板,上面的第十三甲板並非客房,全部屬於公共設備,室外游泳池、蒸氣浴池、美容沙龍、健身俱樂部、自助餐廳、酒吧、露天咖啡座等等;最頂層的第十四甲板有能夠俯瞰室外泳池的寬廣迴廊、露天啤酒屋、日光浴甲板、直升停機坪等等,頭頂是無垠的星空。
我們在日光浴甲板調整呼息,緊接着腳步聲、槍聲、人聲紛至沓來。荷西·森田揮舞着手槍,還看見雙手反綁的都賀,下一瞬間怪物從後方襲來。
如飛彈般迅速伸長的銀矛從背部貫穿到都賀胸前。
都賀整個人往後仰,嘴巴與貫穿身體的洞噴出大量鮮血。雙眼不到一秒便失去神采,所以死前應該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吧。
“天啊,本來以為躲到這裏就沒事的說……”
岸本從游泳池畔的雪糕攤位像只小烏龜探出頭來哀嘆道。左右兩旁也有金髮美女探出頭來,看來他是跟舞者一起藏身在“安全場所”。這個做法雖然稱不上勇敢但也算聰明,至少他還帶着一般市民,總不好苛責他。不過……“就是啊!”派德羅·岩本跟兵本也咕噥着探出頭來,着實讓我吃了一驚。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但他們的交情似乎不錯,該不會他們三個都是“發燒友”或者“緊身癖”吧?
怪物殺了都賀之後,慢慢吃起他的身體。怪物以銀色果凍狀物質裹住受害者全身,像吐西瓜子一般吐出鮮血,並一邊吸收、挖取其他部分。
我奔向洒水栓,準備拿橡皮水管噴洒海水,驀地……
“哎喲喲,那是什麼聲音!”
岸本仰望夜空,在三月的夜晚裏,天上的星群稱不上密集,但見銀色星粒散佈在深藍色畫布上,連大都會的燈火也遮掩不住。此時一個黑色物體抹去了繁星光芒,閃爍着紅色燈光從空中逐漸接近。
是一架相當大型的雙引擎直升機;在場所有人都清楚聽見直升機的嗡嗡聲響。可是為什麼直升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怎麼回事……”
由紀子喃喃自語;此時不知是否應該表示意外,回答她的竟是荷西·森田。
“當然是為了報導我的豐功偉業才特地從九州的東海岸遠道而來,雖然比預定時間遲了一些,只不過誰叫我這邊的計劃也出了點亂子。”
“搞了半天找來直升機的就是你啰?”
涼子以不屑的語氣問道。荷西·森田則堆起令人十分不快的笑臉。
“Senorita·藥師寺,你不僅人長得美同時也很有品味,如果言行舉止再稍微……不、盡量端莊一些,就能成為最接近我理想中的女性了。”
荷西·森田邊笑着把手槍拋進海里,應該是子彈用完了。
涼子也報以一個格外不懷好意的笑容。
“看樣子你很有信心能在電視攝影機面前自圓其說,好吧,一切隨你的便。”
“沒關係嗎?警視。”
“沒關係,咱們也正好觀摩一下他在電視攝影機面前的演技如何,要進入政壇首先必須獲得老百姓的支持,所以他才會把電視台牽扯進來,想辦法播放自己主演的大新聞。”
“所以你才會想到自導自演這一出剷除怪物的戲碼對不對?”
由紀子帶着強烈的憤怒與輕蔑望向荷西·森田。
“就是這麼一回事沒錯,豪華客輪遭受襲擊,造成大量傷亡,荷西·森田適時出面化解危機,如此一來便能在強烈渴望英雄的日本人心裏,植入一個超級英雄的假像,接着趁勢出馬競選引發熱潮……”
聽完我這番話,涼子頷首。
“而且成為犧牲品的都是熟知荷西·森田作惡內幕的人,尤其他的小舅子都賀,會成為這次事件的主謀然後被殺,一開始就是這麼策劃的對吧?”
“這麼說,我也會變成犧牲者嗎?”
派德羅·岩本哀嚎道,他手上拿着三色雪糕走出雪糕攤位。
“沒錯,所以你們才不準配槍。”
涼子說得一點都不錯,派德羅·岩本一行人以水果刀之類的簡陋武器對抗涼子,被逼到最後只好可憐兮兮地無條件投降。
“王八蛋,為了權力不惜踐踏無辜的人,要是讓這種人當選,日本就會成為下一個巴爾馬!”
派德羅·岩本憤恨難平,除了將自己視為無辜的人以外,他這番話完全正確。這時直升機飛近“克麗奧佩特拉八世號”,準備降落船尾的停機坪,孰料……
“不、不對……!”
荷西·森田的語氣產生莫大的動搖。
Ⅱ
直升機機體以發光漆塗上了偌大的“WMC”三個字——“World·Media·Corp”。這是一個遍佈香港、新加坡,總部設在澳洲雪梨的國際性媒體企業組織。曾經誇下海口表示,不僅在報紙與出版,就連衛星節目都橫跨“東經九十度到國際換日線”整個南北半球,“收視觀眾高達二十億人”。擁有英語、中文、廣東語、印度語、口語等等上百個頻道以上,其國際性影響力——日本報社與電視台根本望塵莫及。
這次輪到荷西·森田哀嚎了。
“為、為什麼WMC的直升機會……為什麼?”
“好可惜哦,不是國民報社的直升機耶!”
涼子嘲弄道,荷西·森田轉過頭來,表情整個扭曲,現在的他已經沒心情擺POSC了。
“你、你這小丫頭!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哎呀!這不是很好嗎?雖然發行量高這一千萬份,國民報社再怎麼樣都只是日本國內的媒體,對世界完全沒有任何影響力,還不如讓WMC社訪,才能讓更多人得知這個消息。”
國民報社向來多方擁護荷西·森田,在報導中一徑宣傳他片面的主張,甚至大肆宣傳“現今日本最需要的就是這種不畏誤解與批判,貫徹理念的強勢領導者”,積極聲援荷西·森田進軍日本政壇。因此荷西·森出才會在事前估算好時間與客輪位置,伺機找來國民報社的直升機。
WMC的直升機捲起強風、發出隆隆聲,降落在停機坪。螺旋槳尚未完全停下,機門已經開啟,兩個人影跳下甲板,是頭戴貝雷帽、穿着飛行員夾克與緊身衣的女性。
“Milad(女主人)!”
我望着口中如此喊道的兩名美少女,不由得大吃一驚,是栗發的露西安跟黑髮的瑪麗安,理應留在位於巴黎市內十六區的藥師寺公館的兩名女僕。以上只是表面的說法,事實上瑪麗安在武器方面、露西安在電子儀器方面均是個天才。
涼子面帶微笑,張開雙臂,兩名少女踩着長靴迎面奔來,三人緊緊擁抱。瑪麗安與露西安外貌甜美、才華洋溢,但她們仰慕涼子也尊敬涼子,這是最大的問題。
“……是你聯絡她們的嗎?”
“沒錯,我有事要找她們辦,所以把她們從巴黎叫來。”
緊跟在女僕身後,一群戴着帽子上印有WMC標誌的男女陸續走下直升機。帶頭的是一名年約三十五歲、一頭削短的黑髮,看來相當健壯的女性。
我以前在衛星節目看過她,她是華裔澳洲人,據說精通六國語言,是WMC首屈一指的新聞播報記者。
“橫跨東經九十度到國際換日線,從最北端的雅庫攻克市(譯註:西伯利亞勒那河畔的港口)到最南端的印威噴吉市(譯註:紐西蘭南島最南端的一個港都),全球二十億觀眾大家好,記者瑪格麗特·張現在正站在由橫濱前往香港的豪華客輪克麗奧佩特拉八世號的甲板上!”
這一段是以英語播報,接着以廣東話播報相同內容,廣東話的內容是由呂芳春即貝冢里美加以說明。
“是瑪格麗特·張本人耶!待會一定要跟她拿簽名!”
看着貝冢里美一臉開心的模樣,接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怪物不見了!倒霉的都賀屍體幾乎被狼吞虎咽吃得一乾二淨,只留下一地的殘骸。
美麗的上司無視我的疑惑,悠然自得地將水手帽戴正,這時瑪格麗特·張走上前把麥克風戳過來。
“這教您的大名與職業?”
“藥師寺涼子,職業是日本警官。”
“請問這艘豪華客輪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還不能以過去式來談論這件事,已經有二十人慘遭怪物殺害,案件正處於現在進行式。”
涼子以簡明利落而且充滿抑揚頓挫的語氣答道,同時漾出一個足以讓所有不知道她真面目的人為之神魂顛倒的微笑。我可不會上當!話雖這麼說沒錯,但我仍然不自覺看得入神。
“這麼一來,我們也可以親眼目睹這個正處於現在進行式的大事件,並且公諸於全世界了。”
“是的,我由衷期待WMC的報導,我在此謹代表日本警方,向全世界控告僭稱前巴爾馬總統荷西·森田先生為重大刑犯!”
“這可是一大新聞,請問荷西·森田先生的具體罪名是?”
“非法持有槍械、違反制止劫持公約,妨礙公務、殺人、殺人未遂、毀損物品、脅迫、監禁等等不勝枚舉。”
“劫持”也包含非法佔領船舶,因此涼子才會提出這項控訴;涼子又對着每聽一句就頻頻點頭的瑪格麗特·張提供更多情報。
“另外,荷西·森田先生也坦誠製造意外事故謀殺自己的夫人,因此在以政治犯的罪名起訴他之前,必須先以殺人犯的罪名送交巴爾馬政府查辦才對。”
“天啊!各位觀眾,這可是件駭人聽聞的重大事實呀!日本政府會將殺人犯荷西·森田先生遣送回巴爾馬嗎?亦或者無視社會正義與國際輿論……啊、不、在此之前,讓我們先聽聽荷西·森田先生本人的辯解吧。”
甲板的另一端可以看到荷西·森田表情兇狠地杵着不動,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野心居然會因為這麼一出荒謬至極的鬧劇而就此落幕……不,不對,荷西·森田並不認輸,他兇狠的表情證明了他企圖做最後的反擊。
“危險!大家小心!”
就在我大吼的同時。
一把銀色巨力旋轉而出,原本藏匿在雪糕攤位後方的怪物躍迸甲板,攤位被砍成兩半,怪物擺明了朝涼子的方向衝刺。
“Milady!”
瑪麗安喊道,手腕同時一翻,一支半自動步槍畫了一個拋物線,紮實地落入涼子手中。
“泉田,你蹲下!”
我不管三七二十下直接單膝跪在甲板,涼子握着步槍,跳上我的肩膀,然後我挾着涼子的雙腳站起身來。這是今晚第二次被騎脖子。
瑪格麗特·張對着麥克風不自覺尖聲大叫。室町由紀子以槍指着怪物,但是子彈對怪物是無效的吧,在察覺這一點之後,她開始猶豫要不要開槍。
而涼子則沒有絲毫的遲疑,以驚人的迅速與確實瞄準目標,射出轟然一擊。
一發、二發、三發……發射的速度快到數不勝數。怪物的身軀在中彈之後冒出白煙,發出分辨不出是慘叫聲還是中彈聲的怪響。
銀色不固定型生物的軀體劇烈伸縮、扭動、翻滾,荷西·森田則凝然佇立形成對照。
“對付人狼用銀彈,對付這怪物用鹽彈,怎樣,很有效吧!”
涼子的鬨笑化解了我的疑問,原來涼子射中怪物的是鹽子彈。說法雖然有點奇怪,意即海水的濃縮劑就對了,這對“活水銀”無疑是一項致命的武器。
涼子一得知怪物的真面目之後,立刻作好防備與反擊的準備;一如往常那樣英明果斷,最牢靠的一招,就是囑咐瑪麗安製作鹽子彈。等等!涼子是如何與人在陸地的她們取得聯絡的?
銀色長矛冷不防突刺而來,打散了我的疑慮。“活水銀”忍着痛苦,竭盡所能伸展身軀的其中一部份,形成長達十公尺的長矛,企圖刺穿可憎的敵人。
很遺憾,接下來的數個畫面我並未直接親眼目睹。
跨在我肩上的涼子微微挪動頭部,銀色長矛便刺穿了戴在她頭上的水手帽,涼子只損失了二、三根頭髮,但她依然面不改色,接着再把兩發鹽子彈射進怪物體內。
怪物逃了,它全身冒着白煙,在游泳池畔的燈光映照之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美感。它勾着涼子的水手帽,邊扭動、掙扎、翻滾邊移動。“縮”的動作明顯比“伸”多出許多,它逐漸縮小,同時往游泳池畔爬過去,身體接觸到灑在地面的海水又冒出新的白煙。
我的腦海頓時掠過一個無聊的猜想。那隻怪物會不會跟大家或貓一樣,不想被人類看到自己的屍體呢?
“噢噢!請看怪物最後的下場!”
瑪格麗特·張的報導相當戲劇比。怪物冒着白煙,來到游泳池邊緣,翻身跌入水中,並未發出太大的水聲。
“現身於南美洲內陸,導致豪華客輪克麗奧佩特拉八世號深陷恐怖泥沼的銀色怪物,前一刻已在蓄滿海水的游泳池當中,迎接最後一刻的來臨,攝影機將從游泳池的三個位置,以多種角度為各住觀眾呈現這副光景!”
三名攝影師各自扛着攝影機,繞着游泳池跑。我略顯失落地挪動視線,室町由紀子緊握雙手,十分認真地凝望怪物的滅亡,岸本則左右抱着金髮美女,嘴裏念着不負責任的句子:
“放心、放心,有我在。”
我對着跨坐在我肩上的涼子問道:
“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嗎?”
“差不多可以了,接下來就不關我的事啦,至於游泳池的水要留下來供做日後分析之用呢?還是要直接衝進海里?這些就塞給……不、交給高層的長官們去處理吧,製成中藥材拿去賣也行。”
“這樣嗎?好了,現在麻煩你下來吧。”
“坐在這張椅子開槍掃射的感覺很棒,我可以一口氣斃掉一百人甚至二百人。”
“所以我才要在好不容易才恢復原狀的和平還沒被你破壞之前請你趕快下來,好了,下來吧!”
我馬上單膝跪在甲板,任性的女騎士邊發牢騷邊把步槍拋給瑪麗安,心不甘情不願以高跟涼鞋踩回甲板。
游泳池的另一端可以看見荷西·森田癱坐在地上。姿勢很像在打坐,但是映照着青白色燈光的表情顯得空洞又了無生氣。
“我一直以為你會讓銀色怪物吃掉荷西·森田。”
“你覺得這樣比較好?”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才不會那麼好心替那種敗類安排悲劇的下場,讓荷西·森田這傢伙在全世界面前丟臉是再適合不過了,當著那群把那個騙子大力捧成日本武士的愚蠢支持者面前。”
語氣固然辛辣至極,聽起來卻也微微透出些許嚴肅。
“這個國家的政壇是不會主動自清的,還不如狠狠羞辱這群人一番,至少可以讓他們縮起脖子安分一陣子,在稱霸全世界之前,我能做的最多就這些而已。”
Ⅲ
冷不防,荷西·森田發出怪叫,動作象一具玩偶一般很不自然的跳起。
“啊!荷西·森田逃跑了!”
瑪格麗特·張高聲播報實況。
“究竟想逃到何處去呢?他以前逃離巴爾馬躲避日本,現在又想逃離日本,然而到底還有哪個國家願意收留這個垮台的獨裁者,政變未遂的主謀呢?現在這位心智錯亂的獨裁者的窮途末路,將完整呈現在全球二十億觀眾面前!”
即便這是事實,但一透過電視攝影機,就全成了一種表演。現在的荷西·森田就是電視裏最典型的反派角色,將垂死掙扎的演技發揮到淋漓盡致。他在寬廣的甲板上四處逃竄,目的地似乎是直升機。可能是打算恐嚇飛行員,往夜空的盡頭逃之夭夭吧。
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荷西·森田前方出現了一團黑色物體,是一群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該不會又是荷西·森田的嘍羅吧?
豈料。
這群黑西裝男子的行動如同一隊訓練有素的便衣刑警,從前後左右將荷西·森田團團圍住,抓住他的手臂,抱住他的腰部,將他撲倒並壓住;所有人無視荷西·森田如何叫罵,仍然合力將他制住。
男子當中最年長的一位迎面走來,雖然年近半百但有着一副經過千錘百鏈的粗壯體格。此人朝着涼子鄭重其事地行一鞠躬。
“大小姐,我們完成了您的命令。”
“辛苦了。”
涼子煞有介事地頷首,擺出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姿態。
“難得大小姐有令,結果我們卻派不上什麼用場,着實感到惶恐之至。”
“你們在最後不是做得很好嗎?最重要的是,沒有任何傷亡吧?”
“是的,我們一切遵照大小姐的指示,所幸沒有任何人受傷。”
“那各位可以先退下了,回去等待進一步指示。”
涼子的手輕輕一揮,男子們便畢恭畢敬地行禮,包圍着荷西·森田一起退開。一對上我的目光,涼子便露出淘氣的表情。
“也因此呢,這艘客輪才會搭載了大約五百名乘客。”
“這我早就知道了。”
“其中有四百五十人是JACES的社員。”
我沉默了四秒鐘,然後說了句:
“什麼?”
“我是說,這艘客輪的乘客有九成是JACES的社員。”
“這麼說來一般乘客……”
“是的,完全沒有一般乘客,警官六人,荷西·森田那邊的相關人士約有五十名,其他全部都是JACES的社員,也包括了女性社員。”
數幅景象在我的腦子快速更迭;女性乘客很少,老人很少,一群可疑男子,諸多詭異的行動……
“總而言之,這艘客輪其實是被你包下了?”
“正是。”
涼子用力點頭,我在極度混亂之中提了一個窮人才會問的問題。
“請問到底全部花了多少錢?”
“啊,還好啦,大約一千人從橫濱到香港五天四夜的行程,加上中層特等客房,比我估計的來得便宜……”
“多少錢?”
“幹嘛氣成那樣嘛,總額差不多二億日圓,而且沒有挪用公費,全是我自掏腰包。”
一陣輕微的暈眩向我襲來,我頓時感覺地球失去了重力。
“那麼所謂衛星通訊線路無法使用、無法與陸地取得聯繫的說法……”
“抱歉,全是假的。”
孤立克麗奧佩特拉八世號的真正主謀不是荷西·森田也不是怪物,而是涼子。我費了一番工夫才在甲板站穩腳步,調整好呼吸跟聲調。
“你何必這麼做呢?要是與陸地通訊正常的話……”
“一直都很正常啊。”
涼子微微聳起肩頭。
“一直都有向陸地的船公司定時報告客輪沒有異狀,我跟瑪麗安、露西安,還有跟JACES總公司也一直保持聯絡,不過荷西·森田給國民報社的傳真卻沒有傳過去,不曉得為什麼。”
“你還說不曉得為什麼?真服了你,如果能夠聯絡陸地請求支援的話……”
“來支援的話會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當然是……”
“當然是?”
涼子明知故問的語氣令我啞口無言。如果陸地貿然前來支援的話會有什麼下場?只會因怪物而徒增犧牲,成為荷西·森田的活廣告罷了。
派德羅·岩本揮舞着雙手,衝著WMC的名記者滔滔不絕講個不停。
大概是說“我會全盤托出!”之類的,一旁的兵本也頻頻點頭如搗蒜。
我再次向涼子確認。
“簡而言之,劫持這艘客輪的不是荷西·森田而是你,要是這件事曝光的話……”
“啊、別再說教了啦!你除了說教以外應該還有更多話可以對我講吧。”
“什麼樣的話?”
“譬如說,‘我會一輩子跟隨你!’啦、‘你是全世界最棒的上司’啦、‘只要你高興,毀掉一兩個地球也無所謂!’之類的。”
“我幹嘛要講這些!你從以前老是公私不分……”
“啰嗦!一切視結果而定,結局好就等於全部部好,勝者為王!”
涼子拉尖嗓門大喊,而一直不見人影的瑪麗安與露西安在此時走了回來,兩人一同鼓掌。不過我覺得她們並不是聽懂了內容才鼓掌的。回過神,我發覺瑪麗安並沒有持槍,大概是丟進海里湮滅證據了吧?但我沒有進一步確認。
“驅魔娘娘——”
膽敢當面如此直呼我的上司的只有室町由紀子一人。一見到烏黑長發在海風輕拂下迎面走來的由紀子,涼子露出一個幾乎就要呃嘴的表情。
“哎呀,巡迴演員由紀,原來你沒事呀?”
“可惜我平安無事。”
“算了,人家怪物也有選擇食物的權利,那你現在又想在雞蛋里挑什麼骨頭了?”
“不是雞蛋裏挑骨頭,我只不過想提一個理所當然的疑問。快從實招來,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這荷西·森田的不良企圖,但你卻沒有事前加以阻攔。”
“你的疑心病怎麼那麼重啊,真討厭。”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啰!”
“那你為什麼派超過四百名以上的JACES社員搭乘這艘客輪?這就表示你早就得知會發生這種事情對吧?如果你否認這個說法,那你能不能提出其它正當的理由來?”
涼於泰然自若地答道:
“這還用問,當然是員工旅行嘛。”
“員工旅行……?”
“沒錯,JACES招待表現優異的員工前往香港旅遊,這有什麼不對嗎?難不成你認為勞心勞力的員工沒有旅行的權利嗎?又不是工業革命時代的英國資本家!”
“只要有一個JACES社員的證詞就可以推翻你這段鬼扯淡。”
“證詞?你說什麼夢話?JACES沒有任何一個社員會背叛公司把靈魂出賣給警察的!噢呵呵呵!”
大小姐,你自己就是警察好不好。
室町由紀子轉向我正欲開口之際,岸本啪啦啪啦地奔過來。
“啊、室町警視!我已經把昏迷的葵羅吏子小姐送到醫護室了,還有,巡航總監町田先生請您去一趟,他目前正與船長一同接受WMC記者的採訪,想問您是否也能到場?他們表示在應對日本警方與政府相關單位方面,需要您寶貴的意見與指教,所以請您務必賞光。
“啊,那我去好了!”
涼子這句話被由紀子阻斷。
“我知道了,我馬上去。”
要是讓驅魔娘娘出面不曉得會出什麼亂子!由紀子的眼神露骨地傳達出這個想法,然後在岸本的伴隨之下離去。離開之前,岸本還周到地對涼子與我行一鞠躬禮,看樣子他這段時間多少還是做了點正事,總之不能低估這個人。
另外我也不想對町田先生與涼子是否為事前串通好的共犯這件事多做猜疑。最重要的是這次事件與JACES到底有什麼關係,一定要跟涼子問個明白。
“說穿了,就是巴爾馬新政府要求日本政府將荷西·森田遣送回來,但是日本政府完全置之不理。”
“因為——日本政府也是援助資金弊案的共犯。”
“因此巴爾馬政府決定放棄與日本政府交涉,轉而尋求JACES協助。”
“也就是綁架荷西·森田,送回巴爾馬對吧?”
“其實荷西·森田這個人並不重要,無論是逮捕、遣返還是審判,全是勞師動眾的差事,對巴爾馬政府而言,追討七億五千萬美金的下落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只要搶回這筆錢,一文不名的荷西·森回也就毫無用處了。”
“原來如此,原來是希望JACES幫忙搶回七億五干萬美金就對了。”
“沒錯。”
“不可能義務幫忙吧,JACES抽多少手續費?”
“只抽百分之八。”
“這樣算下來也有六千萬美金耶!”
相較起來,花二億日圓租下一整艘豪華客輪算很便宜了。
如此不僅公司黑字大幅提升,而且還賣了巴爾馬新政府一個人情,實在是樁油水多多的買賣,不過身為公務員的涼子假工作之名卻替自家企業辦事,這說得過去嗎?
涼子對我的疑問一笑置之。
“我話先說清楚,當初是警視廳的高層主管派我來搭乘這艘客輪的,好巧不巧跟JACES的買賣湊在一塊兒罷了。”
“好巧不巧嗎……”
一群本來想滅火,卻誤把汽油當成水的人,他們就是警視廳的高層主管。犯錯的下場意即他們恐怕必須親自收攔攤子了。
此時兩名女僕向她們的“女主人”交出報告;原來在不見人影的這段時間,她們已經完成了任務。露西安輕而易舉破解荷西·森田的電腦密碼,將七億五千萬美金的地下財產轉入其它戶頭,聽畢報告之後的涼子綻出滿意的微笑。
“已經將七億五千萬轉入巴爾馬新政府的戶頭,再從中將六千萬美金轉入JACES的戶頭,如此一來荷西·森田就變得一文不名了。”
順帶一提,據說密碼就是“大和撫子”。這該說“真服了他”呢?還是“真不出所料”呢……
“露西安還有瑪麗安,我要好好獎賞你們一番。”
說著,女王陛下便伸出左右手摟住兩位迷人的“戰少女(譯註:Walkure又名Valkytie,北歐及德國神話里出現的少女,亦為奧丁侍女的總稱,負責引領陣亡戰士的靈魂前往英靈殿)”。
且不論是非善惡,眼前的光景簡直如詩如畫。
Ⅳ
“這次事件雖然有點單調,不過剛好可以拿來打發時間。”
“你覺得單調嗎?”
“因為客輪沒有沉沒,也沒有必要搭乘救生小艇逃走,其實我比較希望以香港的夜景當背景,來一場盛大的煙火大會。”
的確是一幅華麗壯觀的景象,然而在狂歡之後會有什麼結果呢?這次事件以涼子的口味來說或許略嫌單調,但要收拾剩下的爛攤子卻是一件十二分累人的事。
此時傳來人聲與腳步聲,荷西·森田在JACES社員們的包圍之下現身,他的模樣狠狽至極,雙手戴着手銬,腰際綁着繩子,繩子另一端握在JACES社員手上,不過他看起來似乎不怎麼在意,只是眼神有點詭異。
“啊啊、涼子小姐。”
荷西·森田語氣陶醉,雙膝跪地,臉頰緊貼涼子的高跟涼鞋。
“奴才荷西大錯特錯,涼子小姐才是奴才荷西心目中的女王陛下,奴才發誓永遠忠心不二,請把奴才當狗來使喚吧。”
涼子咋了聲嘴。
“本來以為你是虐待狂,搞半天原來是被虐狂啊,我承認你的確是個百變自如的實力派演員,不過你不是我理想中的家臣,好好在巴爾馬或日本的監獄裏重新修鍊吧,有辦法活着出獄的話再說。”
荷西·森田以頭頂接下涼子的譏諷。
“只要能跟涼子小姐在一起,奴才荷西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也甘之如飴。”
“不用!不必!不準!”
“啊啊,就是這種冷淡的態度令人銷魂,涼子小姐,何不與奴才兩人同心協力佔領這個全是一群死老百姓的暴發戶國家呢?涼子小姐當總統,奴才當副總統兼秘密警察局長,奴才寧願惡名昭彰,也要為涼子小姐剷除眼中釘。”
“我的眼中釘我會自己對付,沒必要藉由你的臟手,給我退下,狗奴才!”
涼子抬起從熱褲延伸出來的美腿用力一踩,褲襠遭到雷擊的荷西·森田立刻昏死過去,在失去意識的臉上仍然洋溢着屬於被虐狂的幸福。
WMC名記者瑪格麗特·張輕咳一聲,將麥克風戳向冷血無情的女王。
“藥師寺小姐,可否請您為這次事件做個總結呢?”
涼子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了句:
“請不要小看日本女性。”
“……感謝您寶貴的意見。”
WMC名記者一鞠躬之後,重新理了理情緒再轉向電視攝影機。
“全球二十億觀眾朋友,雖然藥師寺小姐已經做了總結,然而實際上這個事件尚未落幕,不,應該說今後的影響層面將逐漸擴大,理由就是……”
瑪格麗特·張對着電視攝影機通出一本看似筆記本的東西。我不由得瞠圓了眼睛跟嘴巴,那是涼子從葵羅吏子手邊非法搶來的荷西·森田的秘密獻金名冊,原來涼子已經把這個交給WMC了。
“這本記事本明確記載了日本深具影響力的政治人物與政府官員的姓名,以及疑似金額與日期的數字,可以肯定就是荷西·森田的秘密獻金名冊,日本政壇今後將掀起一陣大風暴,想必許多有力人士也會出面證明自己的清白。”
室町由紀子跑回來,抓住涼子的手。
“驅魔娘娘,那本記事本是重要的物證吧,將這些還不算嫌疑者的姓名公諸媒體,這樣做對嗎?”
“人家不曉得啊,人家只是不小心把記事本弄掉了,結果被WMC的記者撿去又不還人家。”
“你以為用小學生的辯解方式行得通嗎……”
“請等一下,室町警視。”
我好不容易介入逐步近逼、一臉氣沖沖的由紀子與抬望夜空佯裝不知情的涼子之間。
“恕我失禮,室町警視,請到這邊來一下。”
涼子以猜忌的目光望着我,但嘴上並沒有說什麼。我把由紀子帶到甲板邊緣。
“泉田警部補,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驅魔娘娘無論在搜查與人權方面所採取的手段都有很大的問題。”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為,不過有兩個地方不得不肯定藥師寺警視所採取的手段。”
由紀子透過眼鏡凝睞我的表情,並壓低音量。其實我們距離涼子有十公尺遠,以一般說話方式應該沒問題。
“能請你說明一下嗎?”
“當然,首先第一點,藥師寺警視並未將這次事件納入她個人的恐嚇檔案,而是將記事本原封不動給WMC,公諸於衛星節目的鏡頭之中,如此一來她便無法對政治人物與政府官員勒索遮羞費或其它交換條件了,對吧?”
“那第二點呢?”
“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安全。”
“我們所有人……”
由紀子只喃喃着,接着表情一僵,似乎想通了一件事。
隔着她的肩頭可以看見岸本,他正和舞者一起開開心心接受WMC的採訪,這小子好歹也算是“我們所有人”其中一員,此外,貝冢巡查正與瑪麗安與露西安相互寒暄,真佩服她也通法語,阿部巡查則在稍遠的位置,略顯百無聊賴的守護着諸位女性……
“正是如此,假如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得知內幕,只要將這一小部分的相關人士全部抹殺,就能保住秘密,然而一旦藉由WMC的衛星傳播畫面公諸於全世界……”
“就無法抹殺二十億人。”
“沒錯。”
由紀子一定也和我一樣回憶起了如墜五里霧中的日本政壇史。不曉得到目前為止,每逢發生貪污或瀆職事件,有多少關係人士落到不明原因的“自殺”或“意外橫死”下場。涼子說得一點都不錯,這個國家的政壇是不會主動自清的,還不如狠狠羞辱他們一番,至少會安分守已一段時間,但這種做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泉田警部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由紀子的語氣里嘆息的成分佔了絕大多數,雖然姑且說服了她,我也得意不起來。
“可是泉田警部補,我懷疑……”
“你懷疑?”
“我懷疑驅魔娘娘真的抱着跟你一樣的想法,才會採取那種做法,或許說穿了,她只是故意把事情鬧大,樂得在一旁看好戲……”
我一時答不上來,我嘗試在自己的判斷力與常識範圍之內作出一個最為合理的答案,但遺憾的是,我完全不能保證涼子的個性一竅不通會控制在我的理解範圍之內。從目前為止諸多事迹的舉證歷歷,反而說明了其實是完全背道而馳的。
“你真是說得我無言以對,原來我這段長篇大論根本不是分析,應該說是願望比較恰當。”
出乎意料之外地,由紀子笑了。
“請別太在意,泉田警部補,因為我也抱着相同的願望,我實在學不來驅魔娘娘的行徑。”
我嘗試正面回應同紀子友善的態度。
“‘驅魔娘娘’是以毒藥消滅病原菌,如果同為醫生,你們的行事風格想必也相逕庭,你就以你獨有的手法反擊‘驅魔娘娘’吧。”
要是口氣太過得意忘形,一定會徒增笑柄。由紀子又笑了,所幸不是嘲笑。
“謝謝,我會耐心地忍下去的。”
這句話指的就是她自身接下來不得不面對的警備部貪污醜聞一案。
“你們兩個聊夠了沒?還要密談到什麼時候?”
涼子以高跟涼鞋鞋跟踩着響亮的腳步聲擠進由紀子與我之間,我也準備好了答案。
“我正在向室町警視說明藥師寺警視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
“受不了,難道非得特地說明才能理解我所秉持的真理嗎?這樣等於違反了臣子之道。”
“為了達成共通的認知,偶爾也是需要互相溝通的。”
說著我注意到一件事,涼子身上的附帽兜薄夾克衣襟整個敞開,包覆在T恤之下的左胸部分完全露出,上面緊緊綴着某個物體。
那是貓頭鷹造型的錫制胸針,是今天上午我(被迫)送給涼子的禮物。
讓我臨時聯想到,貓頭鷹正是“戰爭女神雅典娜”的守護鳥。說歸說,其實這隻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看,有船。”
由紀子指着黑暗海面的一處,明滅的紅色燈光正逐步變大。
“是海上保安廳的巡邏艇。”
涼子語氣顯得意興闌珊,大概是想說一切全在她預料之中吧。
“對了,泉田,接下來怎麼辦?讓那些人上船,從頭開始調查,等到他們放過我們之後再來辦個餐會?”
“這個順序不好。”
“那你說怎麼樣才好?”
我盯着涼子與由紀子。
“既然順利破案,客輪也沒有沉沒,就該立刻舉行慶功宴,如果保安廳的人員有事要詢問我們就請他們跑一趟吧。”
“看來你多少有點長進了,好,把大家都找來,啊、巡迴演員由紀,你如果想來也可以。”
“我會參加的。”
聽了由紀子直率的回答,涼子並不十分意外地頷首,接着伸手勾住我的手臂,英姿颯爽地步向“大家”的所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