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向佛林特告別·飛射的箭矢·群星的訊息
坦尼斯盪過樹枝,躍落地面。其他的人依偎在一起,躲避者上方街燈所投射下來的光芒。一陣冷風從北方吹了過來。坦尼斯回頭看着,發現了光亮,搜索隊的燈光。他趕快將兜帽戴上,快步向前走去。
“風向改變了,”他說。“明早會下雨。”在隨風搖曳的詭異燈光籠罩下,他環顧着這一小群的冒險者。金月的臉上透着疲憊,河風看來雖然堅強,但雙肩卻也不復之前的挺拔,雷斯林則靠在路邊的樹榦上,一邊發抖一邊喘息着。
坦尼斯面對寒風,不禁也縮起了脖子。“我們得找個可以遮風雨的地方才行。”他說。“得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坦尼斯,”泰斯拉了拉半精靈的斗蓬,“我們可以走水路,水晶湖的距離是最短的。湖的另一邊有許多洞穴可以藏身,我們明天也可以少走一點嘛!”“好主意!但是,泰斯,我們沒有小船!”“包在我身上。”坎德人露出了微笑。小小的臉蛋和尖尖的耳朵,讓他在微弱的光芒下看起來似乎有些邪惡的感覺。坦尼斯知道泰斯對這一切只覺得刺激有趣。他實在很想好好的教訓他一下,讓他明白現在的情況有多麼兇險。但坦尼斯知道這樣做只是徒勞,坎德人永遠不會感覺到害怕。
“坐船是好主意。”坦尼斯在考慮了一下之後終於回答。“你帶路。還有,千萬別讓弗林特知道,”他又加上一句,“我會料理這件事的。”“好呀”泰斯咯咯笑着跑回大夥聚集的地方。“大家跟我來。”他輕聲的說,隨即大步前進。佛林特鬍子底下嘀嘀咕咕的,蹣跚地跟了上去。金月也跟着矮人前進。河風銳利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接着也快步跟上金月。
“我想他還是不信任我們。”卡拉蒙觀察道。
“如果是你,你會嗎?”坦尼斯反問大漢。
卡拉蒙的金色頭盔反射微弱的光線,風吹開外衣,就可以輕易看見裏面穿着的鎖子甲。結實的大腿旁別繫着一把長劍,肩膀上掛着短弓和箭袋,腰帶上大刺剌的插着把匕首。盾牌上佈滿大大小小戰役的痕迹;這個壯漢已經準備好面臨任何挑戰了。
坦尼斯將目光移向一旁,看了佩掛着在三百年前就被眾人唾棄的騎士徽記,卻仍然驕傲自豪的好友史東。由於平日過着嚴以律己的生活、又受到貧窮所帶來的折磨,再加上四處尋找摯愛父親的困難旅程,讓只比卡拉蒙大四歲的史東看來遠比他的實際年紀要蒼老得多。他雖然只有二十九歲,但看起來卻像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
坦尼斯心想,也許連我們都無法彼此信任。
“有什麼計劃呢?”史東問。
“我們要坐船走水路。”坦尼斯回答。
“喔!糟糕!”卡拉蒙輕聲笑道。“告訴佛林特了嗎?”“還沒有,讓我來吧。”“我們要怎麼弄到一艘船?”史東懷疑的問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比較好。”半精靈說。
騎士皺起了眉頭,他的眼光投向前方不遠處,正沿着陰影而行的坎德人。
“我不喜歡這樣,一開始我們就成了殺人犯,現在又要偷東西!”“我不認為我殺了‘人’。”卡拉蒙不屑地說。“地精才不算是人們!”坦尼斯注意到騎士正瞪着卡拉蒙。“史東,我也不喜歡這樣的狀況,”他很快的說,希望能夠避免一場爭端。“這是情非得己的啊!看看那些平原人,自傲是唯一讓他們勉強站着的理由。看看雷斯林吧……”他們看着正在乾枯的樹葉上行走的法師,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靠着法杖支撐,偶爾還會從脆弱的身體中迸出咳嗽聲。
卡拉蒙的表情突然陰沉了下來。“坦尼斯說得沒錯,”他輕聲的回答。“我弟弟快撐不住了,我得去幫他才行。”說完,他飛快地離開了餘下兩人,趕到穿着長袍,彎腰駝背的孿生弟弟身邊。
“老弟,讓我扶你。”他們聽到卡拉蒙輕聲說。雷斯林搖了搖頭,並站得更遠了些。卡拉蒙聳聳肩,縮回了手。但這位高大的戰士人仍然跟在弟弟身旁,隨時準備扶住他。
“為什麼他要這樣犧牲自己呢?”坦尼斯輕聲的問。“手足之情,血濃於水啊!”史東意味深長地說。原本似乎打算接下去,但當他抬頭看見坦尼斯的臉龐時,突然閉上了嘴。坦尼斯看到了那種表情,知道他在想什麼。手足親情是生下來就成了孤兒的坦尼斯所無法領略的一種情懷。
“快走吧!”坦尼斯打破了僵局。“我們已經落後他們很多了。”很快的,他們離開了索拉斯,進入環繞着水晶湖的一大片松樹林中。坦尼斯依稀聽見身後傳來低微的叫喊聲。“他們已經找到屍體了。”他猜,史東嚴肅的點點頭。突然之間泰斯像是變戲法樣地從黑夜中出現在他的眼前。“通告水晶湖的小徑大約有一里長,”泰斯說。“我在小路的鏡頭等你們。”他比了個大概的方向,接着就在坦尼斯來得及回答之前消失了。半精靈再度回頭看了看索拉斯的方向;發現有越來越多的火光向這邊移動,看情形,搞不好連道路都已經被封鎖了。“坎德人呢?”佛林特一邊從樹林裏擠出來,一邊問。
“泰斯要到湖邊等我們。”坦尼斯回答。
“湖?”佛林特的眼神里有了警覺。“什麼湖?”“佛林特,這附近只有一個湖,”坦尼斯說著,同時努力在史東面前忍住笑。“快點兒!我們趕緊去吧!”精靈視力讓他可以看見卡拉蒙和他弟弟的瘦弱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樹林裏。
“我以為我們只是要在樹林裏躲上一陣子而己。”佛林特推開了史東,向坦尼斯抱怨。
“我們要坐船渡湖。”坦尼斯開始向前。
“絕不,”矮人咬牙切齒地說。“我絕不坐船!”“上次那件意外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坦尼斯惱怒地說,“我這次會叫卡拉蒙乖乖坐好。”“絕對不行!”矮人不為所動的說。“絕不坐船,我發過誓。”“坦尼斯!”他身後傳來史東的聲音。“有火光。”“該死!”半精靈停下了腳步向後察看。他過了一會兒才適應了森林中閃爍的火光,要命的搜索隊已經開始搜索索拉斯以外的範圍了!他快步趕上前面的卡拉蒙、雷斯林和二個平原人。
“有火光!”他盡量壓低聲音喊道。卡拉蒙回頭一看,開始咒罵起來。河風舉起了手表示聽到這個消息。“我想我們得再快點才行,卡拉蒙。”坦尼斯開始發號施令。
“我們會儘快,”卡拉蒙不慌不忙的說,他正攙扶着弟弟,粗壯的手臂環抱着雷斯林瘦弱的身體,幾乎等於抱住他前進。雷斯林雖然不停的咳嗽,但仍勉強繼續前進。史東跟着坦尼斯。在他們奮力推開樹枝前進的同時,仍然可以聽到後面傳來佛林特生氣的喃喃自語聲。
“坦尼斯,他不會來的。”史東說。“佛林特自從上次差點兒被卡拉蒙害得淹死後,便怕水怕得的不得了。你上次不在場,沒看到他被打撈上岸之後的表情。”“他一定會來的。”坦尼斯喘息着說。“他不可能放着我們這些後生小輩獨自去冒險,卻沒有他在一旁照料!”史東搖搖頭,仍不相信坦尼斯所說的。
坦尼斯再度回頭看了一眼,然而這次卻看不見任何的火光。這是因為他們已在森林的深處,火光被樹葉遮住。雖然修馬斯特·投德的腦袋不大靈光,但想必也猜得出他們會由水路逃走。坦尼斯突然停下來,小心的避免撞到其他人。“前面怎麼了?”他低聲說。
“我們到了。”卡拉蒙回答。看到水晶湖廣大的湖面之後,坦尼斯終於鬆了一口氣。風在湖面上吹起了陣陣漣漪。
“泰斯呢?”他壓低聲音問。
“在那裏吧!”卡拉蒙指着暗點一個不停浮動的物體。坦尼斯勉強看見一個紅色發熱的小身影坐在船中。
清澈的夜空閃爍着星斗,血紅的明月努林塔瑞(注一)剛從湖面上升起,它在夜空中的伴侶索林那瑞(注二)則己經高懸在天空中,在湖面上灑下銀色的光輝。
“這樣的月色下我們的身影可是清清楚楚、無所遁形呀!”史東抱怨道。
坦尼斯勉強能看見泰斯正掉頭來找他們。坦尼斯低頭在黑暗中摸索着石頭,他將找到的石塊丟向湖中,正好落在船前方几碼的地方。泰斯看見了坦尼斯的信號,很快的把船推上了岸邊。
“什麼!你要我們全部擠上這艘船?!”佛林特害怕地說著。“你這半精靈一定是瘋了!”“這船夠大。”坦尼斯說。
“不,我不上船。就算這是傳說中塔西斯城的白翼船,我也不坐。我寧願留下來和大神官拚命!”坦尼斯不顧矮人的憤怒,對着史東說道,“把每個人都弄上船,我們馬上過來。”“別耽誤太久,”史東警告說。“追兵的聲音很接近了。”“我聽得見,”坦尼斯嚴肅的說,“你快走吧!”“那是什麼聲音?”金月詢問走向他們的騎士。
“地精的搜索隊。”史東回答。“他們利用哨聲來保持聯絡,他們已經進入樹林了。”金月點頭表示了解。回頭繼續和河風用族裏的語言交談,繼續剛剛被史東打斷的討論。高大的平原人皺起了眉頭,指着樹林的方向。
史東明白,他正試着說服她離開這些冒險者。他或許有能力帶着她在樹林裏躲過這些地精的追捕,但是機會不大。
“河風,不要說了!”金月斬釘截鐵的說。河風臉上帶着怒氣,一言不發的走回船上。金月嘆了口氣,看着他的背影,臉上帶着深沉的憂傷。
“女士,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史東體貼的問道。
“沒有。”她回答道。接着她自顧自地說,“他雖然擁有我的心,但卻得聽命於我。年輕時,我們曾以為可以克服這一切。但是我畢竟當太久酋長的女兒了……”“為什麼他不肯相信我們?”史東問道。
“他象我的同胞一樣有着很深的成見。”金月回答。“我們平原人不相信人類以外的種族。”她回頭看了看。“坦尼斯的鬍子掩飾不了他的精靈血統,何況你們之中還有矮人、坎德人。”“那麼你呢,女士?”史東問。”你怎麼會相信我們的?你難道沒有那些成見嗎?”金月轉頭面對他,史東發現她的雙眼猶如身後的湖面一樣漆黑、深邃。“當我還小的時候,”她低沉的說,“我是族裏的公主,同時也是女祭司。他們拿我當女神一樣的崇拜,我自己也這樣認為,並且很珍惜他們的愛戴。但後來……”她安靜下來,眼神中彷彿充滿了回憶。
“後來呢?”史東輕聲的問。
“我愛上一個牧羊人。”金月回答,眼睛看着河風。她嘆了口氣,走向船的方向。
史東看着河風涉水把船拉近岸邊,而卡拉蒙和雷斯林正好走到水邊。雷斯林緊緊抱着自己的袍子,全身發抖。
“我不能把腳弄濕。”他嘶啞的說。卡拉蒙沒有浪費時間說話,他象抱小孩似地將弟弟輕輕抱起,放到船中。法師瑟縮在船的後方,連一句道謝的話也沒有。
“我會把它扶住的,”卡拉蒙對河風說。“你先進去。”河風遲疑了一下,接着還是爬進船中。卡拉蒙幫金月上了船,河風趁着船隻搖晃的時候抓穩了她,免得她摔倒。兩個平原人坐在船的前部,也就是泰索何夫的後面。
卡拉蒙轉頭看着正走近的騎士,“後面在幹什麼?”“佛林特說他寧願燒死也不願意上船,至少死是會感覺很溫暖,而不是又濕又冷。”“我去把他弄上船來好了。”卡拉蒙說。
“你只會讓事情更難辦,別忘了上回就是你差點將他給淹死。讓坦尼斯想辦法,他要比我們擅長溝通。”卡拉蒙點點頭,兩人在寒風中靜靜的等待。史東看到金月正傾慕地望着河風,然而他似乎並不領情。泰索何夫在位置上不安的動來動去,正打算問些問題,卻被騎士嚴厲的目光所制止。雷斯林渾身發著抖,試着壓抑一陣具烈的咳嗽。
“我要去幫忙了。”史東終於開口了。“哨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我們再等下去就危險了。”但就在此時,他看到坦尼斯和矮人握了握手,自己一個人跑向船。佛林特則繼續待在在樹林的邊緣。史東搖搖頭,“我說過矮人不會來的。”“有句話說得好:‘像矮人一樣的固執’。”卡拉蒙咕嚷着。“而且這個傢伙有整整一百四十八年的時間變得更加固執。”大漢傷心的搖了搖頭。“我一定會很想念他的。他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小命,讓我去找他!朝下巴給他一拳,保證他分不出自己在船上還是在自己家的床上。”坦尼斯喘着氣跑上來,正好聽到最後一句話。“別這樣,卡拉蒙,”他說,“佛林特不會原諒我們這樣做的。別擔心,他要躲到山裏去。上船吧,火光向這邊集中了,我們在樹林裏留下的足跡連最笨的溪谷矮人都能看見。”“沒必要讓每個人都弄得全身濕透。”卡拉蒙說,一手扶住船舷。“你和史東先上船,我負責把船推開。”史東跳了進去,坦尼斯拍拍卡拉蒙的背,也爬進船里。戰士開始把船推進湖中,水淹到膝蓋時,岸上傳來一聲叫喊。
“等等!”這是佛林特的聲音,一個模糊的身影正沿着樹林邊緣狂奔。“等一下!我來了!”“快停下來!”坦尼斯喊道。“卡拉蒙!等等佛林特!”“快看!”史東站起身來,面向樹林。火光開始從樹林裏出現,地精衛兵正拿着冒煙的火把衝出來。
“佛林特!有地精!”坦尼斯喊道,“在你後面!快跑!”老矮人頭也不回的向岸邊飛奔,一手按着頭盔唯恐它掉落。
“我掩護他!”坦尼斯取下肩上的弓,藉着精靈視力(注三),他成了唯一能在火把的亮光下清楚分辨敵人位置的人。他把箭搭上弓弦,卡拉蒙穩住船身,坦尼斯起身瞄準帶隊地精的模糊身影,放了一箭。正中地精的胸口,地精直挺挺地倒下。其他的地精則慢了下來,開始取出自己的弓箭。當坦尼斯的箭再度搭上弓弦,佛林特已經跑到岸邊。
“等等!我來了!”矮人突然間像塊石頭般的沉入水中。“抓住他!”史東大叫,“泰斯,快划回去!就在那邊,看到了嗎?那些泡泡……”卡拉蒙的手在水中瘋狂的翻攪着尋找矮人的蹤影。泰斯試着要把船划回岸邊,但是船的重量遠超過他的負荷。坦尼斯這回沒能命中目標,他喘着氣咒罵著,隨即又掏了支箭。地精開始蜂擁着沖向湖邊。
“我找到他了!”卡拉蒙抓着矮人的腰帶,一把將渾身滴水的他給提起。“不要亂動!”他向著正在瘋狂揮舞着四肢的佛林特說著。但是矮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偏巧又一隻箭射中卡拉蒙的鎖子甲,像支羽毛般的卡在那裏。
“我受夠了!”卡拉蒙大喊,他肌肉發達的手臂一揮,把矮人丟上了正越離越遠的船。佛林特抓住了船舷,但是下半身懸在船外,史東拉着他的皮帶把他給提上船,這艘船劇烈的搖晃。坦尼斯幾乎站立不穩,被迫丟了手上的弓,緊抓住船邊,避免掉到湖裏。一支地精放的箭射進船里,差點射穿坦尼斯的手。
“泰斯!划回卡拉蒙身邊!”坦尼斯大喊。
“我沒辦法!”手忙腳亂的坎德人回答。一支亂揮的篙差點打到史東。
騎士連忙把坎德人抱離原先的位置,抓住了篙,平穩的把船撐回卡拉蒙可以上船的位置。
坦尼斯抓住戰士之後回頭對史東大喊,“快離開!”騎士用力氣把篙插入水中,船如箭般的脫離了岸邊,地精憤怒的大喊着。箭支落在船的四周,卡拉蒙全身滴水的坐在坦尼斯的身邊。
“今晚是地精的聯繫時間,”卡拉蒙淡淡的說,一邊從鎖子甲上拔出箭來。“我們在湖面上看起來太過明顯啦!”坦尼斯摸索着剛剛丟掉的弓箭,卻看到雷斯林坐起了身。“低下頭!”坦尼斯警告道,卡拉蒙也開始撲向他的弟弟。但法師怒視着他們,手伸向腰間的袋子裏。他靈巧的手掏出某種東西,這時身邊正好飛過一支箭,雷斯林卻毫無反應。坦尼斯開始要將他撲倒,隨即看出他已經陷入施法的出神狀態中。如果這時候打攪他,只會帶來可怕的後果。施法者會從此忘掉這個法術,或是更糟:法術會產生不可預期的反應。
坦尼斯咬緊牙關看着雷斯林,後者舉起枯瘦的手臂,讓從腰間袋中取出的法術材料緩緩地從指縫間掉落在船底。坦尼斯這才看出這些神秘的材料原是沙子。
“拉茲—瑟拉克—西諾拉藍—克來那威”雷斯林喃喃念着,接着他對着岸邊用右手畫了一道對等的弧形。坦尼斯回頭望向岸邊,地精們一個接一個地放下弓,倒了下去,彷彿是雷斯林親手碰觸了他們似的(注四),箭雨停了下來。站在較遠,不受影響的地精瘋狂地湧向岸邊。這時史東已經將整艘船帶離了射程之外。
“小雷,幹得好!”卡拉蒙真誠的說。雷斯林眨眨眼,意識終於回到現實,接着就倒了下去。卡拉蒙扶住他,並且緊抱着他一陣子。不久雷斯林坐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又咳了起來。
“我沒事兒。”他低聲說,一邊掙脫卡拉蒙的擁抱。
“你對他們施了什麼法?”坦尼斯一邊把落在船上的箭矢撿起來,丟到湖中,一邊問道。有些時候地精會在箭頭上淬毒,把它們留在船上很危險。
“我讓他們都睡著了。”雷斯林打着寒戰,從牙齒縫裏擠出回答來。“我現在得休息了。”他靠着船壁躺了下去。
坦尼斯看着這個年輕的法師,雷斯林的確在技巧和能力上精進不少。但願我能信任他,半精靈心想。
船慢慢地滑過映滿了星斗的湖面,萬籟俱寂中,只聽到船篙敲擊着水面的節奏,及雷斯林不停咳嗽的聲音。泰索何夫拿出了方才佛林特經過一陣慌亂之後仍然帶着的酒囊,試着想讓濕透的矮人喝上一口,但佛林特瑟縮在船的一角,只顧看着水面發獃。
金月將身上的毛皮擁得更緊一些。她穿着族人常穿的鹿皮衣和褲子,皮鞋也是用同樣柔軟的皮做得。當卡拉蒙把佛林特丟上船來的時候,水把她的衣服濺濕了,鹿皮衣濕漉漉的緊貼着她。很快她就開始發起抖來。
“披上我的外衣。”河風用他們的語言說著。並且脫下自己的熊皮斗蓬。
“不要,”她搖搖頭。“你的燒還沒退,你也知道我從沒生過病,但是……”她抬頭看他,嘴角含笑:“你可以抱住我,我們兩個的體溫可以讓我們度過這個寒夜。”“酋長的女兒,這是上司對下屬的命令嗎?”河風故意取笑她,同時把她擁得更緊。
“是的。”她靠着他強壯的身體,發出了一身滿足的嘆息。她抬頭看着滿天的星斗,突然之間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硬了起來。
“怎麼了?”河風抬頭看着,同時問道。
其它在船上的人雖然不了解他們說的話,但是都看出他們被夜空中的某項事物所吸引。
卡拉蒙戳了戳弟弟,“小雷,怎麼啦?我什麼也沒看見呀!”雷斯林直起身來。褪下了兜帽,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這一陣咳完后,他開始探視着夜空。突然間,他掙大了眼睛,彷彿看見了什麼不尋常的事物。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緊抓住坦尼斯的手,直到他被迫回頭來想要掙脫這束縛。“坦尼斯……”雷斯林嘶啞的說,彷彿連呼吸也快停止了。“星座……”“什麼?”坦尼斯被他蒼白的金色皮膚和炙熱的奇異眼神給下了一跳。“星座怎麼了?”“不見了!”雷斯林勉強擠出一句話,便更劇烈的咳嗽起來,卡拉蒙緊緊抱着他,彷彿怕他散了一樣。雷斯林終於恢復了呼吸,用手拭了拭嘴角。坦尼斯看見他手上沾滿暗紅色的鮮血。雷斯林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我們稱為黑暗之後和英勇戰士的兩個星座消失了。她來到了克萊恩,而他就是要來阻止她。我們所聽到的一切關於邪惡的傳言都即將成真。戰爭…死亡…毀滅…”他的話被一連串的咳嗽所打斷。
卡拉蒙扶住他,“小雷,別這樣。”他安慰的說,“何必為了幾顆星星窮緊張!”“不過是幾顆星星……”坦尼斯獃滯的重複道。史東撐起了篙,航向對岸。
註釋:1.2.努林塔瑞(Lunitari),索林那瑞(Solinari):它們是克萊恩的天空中肉眼可見的兩個月亮。紅色的努林塔瑞是紅袍中立法師的守護神,賜給他們力量。白色的索林那瑞則是白袍的善良法師的指導者,在行善之道上庇佑着他們。遠古的傳說中記載着,當全聖之戰即將開始之時,索林那瑞,努林塔瑞和努塔瑞(Nuitari)是分屬於三個陣營的不同神祉,他們事先就預見到了這場逼迫諸神分裂的戰爭。由於對於魔法共同的熱愛,他們決定避開這場戰禍,離開諸神棲息的天空,轉而停留在更為靠近克萊恩的地方。三位神各自挑選了屬意的學生,教導他們魔法的力量,法師這種職業也從此誕生。至今,三位神明仍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在夜空中,賜與他們所守護的法師們力量。
3.精靈視力:這是克萊恩的諸神賜與精靈的一項天賦,精靈們除了視力比其它的種族要好之外,他們還具有在夜間視物的能力,也因此,讓他們成為了克萊恩上最要命的弓箭手。
4.雷斯林在此所施的法術是“睡眠術”(Sleep),這個法術可以讓相當數量的生物(生物等級越低就越多)陷入昏迷中。只有在受傷的時候,這些生物才會醒過來,一般的噪音對他們不會造成任何的影響。這個法術需要一撮細沙、玫瑰花瓣或是活的蟋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