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租車開到登船口處,停住了。車門一開,一個年輕女人敏捷地鑽了出來,正是卡洛斯在外面見到的那個標緻美人。只見她身着宇航小組成員的統一服裝,一條綠色緊身連衣褲,看上去整潔利落。她轉身抱下車上的小女孩,而小男孩已經自己從另一道門跳了下來。小女孩懷裏緊緊抱着一隻玩具大熊貓。
“是維里利博士吧?”警衛人員仔細查看了她的通行證件后,笑着問道,“請到這邊來一下。”
“里瑪·維里利,生物組組長。”
警衛回頭將證件與電腦核對了一遍,又轉身盤問孩子們的情況:“這位是基普·維里利吧?”
“基普,”小男孩答道,“就叫我基普好了。”
“這一位是黛·維里利?”
“是的。這位是咪咪。”小女孩舉起玩具大熊貓,說道,“可別忘了我的咪咪。”
警衛看了看玩具,皺起眉頭,探詢地看着孩子的母親。
“對不起,寶貝兒。”里瑪俯身把孩子和她的玩具摟在懷裏,說道,“我告訴過你,飛船上沒地方放咪咪。”
“可飛船那麼大……”
黛生氣了,急得說不出話來,緊緊抱着懷裏的大熊貓。這時,出租車司機從車裏提出3隻行李包,警衛接過,放到台秤上,一一稱量。
“唉,真是太不湊巧了。”稱量完畢,警衛轉過身來,盡量溫和地對黛說道,“飛船看上去的確很大,可它還要容納另外99人。小孩子帶的行李最多不能超過5公斤,可你的行李已經4.9公斤了,就是說,你的好夥伴只能等一等,不能趕這一艘飛船了。”
小姑娘轉過身來,眨巴着眼,望着媽媽,一副求助無援的樣子,看了讓人不忍。里瑪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可她狠了狠心,強自忍着,一言不發。
“求求您,先生。”小姑娘無奈地吻了吻大熊貓的鼻子,然後把它遞給司機,並請求道,“幫我照顧咪咪,好嗎?直到我們回來?”
“難道你不知道?”司機是想告訴她,這飛船是不可能返航的,可話到嘴邊,還是給打住了。他把玩具放在座位旁,改口說道:“沒問題,小妹妹。我家有個小姑娘,叫貝爾達,她會幫你照顧好咪咪的。”
警衛把行李包放在傳送帶上。里瑪抹去眼裏的淚,付了司機的車費,便牽着孩子們的手,踏上登船扶梯,來到發射基座上。
在那裏,她們停了下來,最後一次回首,望了望就要永遠拋在身後的大地。目光所及,遍地焦黑,一片荒漠,到處是烈火襲燎后留下的殘痕。
“四周都看看吧,”里瑪心潮難平,激動地對孩子們說道,“任何地方都別放過。”
“這有什麼好看?”基普不在乎地咕噥道,“黑糊糊、丑兮兮的。”
“附近的地表給燒焦了,的確沒什麼好看的。可你們看那天邊的群山,多麼潔白、明亮,那是山上堆積的冰雪呀。多美的雪!再看看那天空,深邃湛藍,一碧如洗。這就是我們的地球,美麗的家園!孩子們,如今我們就要離開它了,把它看個夠吧,然後牢記在心上。”
基普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黛也沒有理會媽媽,只望着那輛載着她心愛的咪咪遠去的出租車,不住揮手。里瑪正要轉身,領孩子們登船,突然碰見機長阿爾特從船上走了下來。阿爾特是宇航界老前輩,德高望重,雖然鬢髮斑白,但依舊腰板硬朗,精神矍鑠,與行動小組一班青壯人員相比,不輸他人。他剛受命從月球基地返回,擔任此次“太空播種行動”飛行的機長。
“里瑪!”阿爾特叫起來,十分激動。他抓住里瑪的雙臂,推開些,正視着她的臉,然後問道,“拿定主意啦?”
“拿定啦。”
“你能和我們一道參加這次行動,我真高興,可你的孩子……”阿爾特低頭看了一眼孩子,盯着里瑪,再次問道,“真拿定主意啦?”
“做這個決定不容易,花了我不知多少個不眠之夜。”里瑪無奈地笑了笑,“可我別無選擇。你知道我的處境,‘太空播種行動’完了,我的工作也跟着葬送了,可我還有孩子要照顧。
想了很多辦法,最後還是覺得,帶孩子們一起參加這個行動,還算上策。這事我和大孩子基普談過了,他還當是一次偉大的探險呢。”
“那再好不過。”
阿爾特很高興,抓着里瑪的手臂,不肯放開。過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手,下了扶梯,朝一個臨時搭建的新聞發佈台走去。那地方圍着一群新聞記者。
“機長先生,對‘均分社’及其主張,您有何評價?”一個聲音從記者席後排響起,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我已經接見過他們的代表。”阿爾特略一抬頭,示意大家看基地的入口處,那兒正聚着“均分社”的抗議隊伍,“‘太空播種行動’對地球環境的確造成了一定危害,但對整個宇宙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均分社’關注‘太空播種行動’對地球環境的影響,這是真誠的。但他們認為‘行動’將危及整個宇宙生靈,卻是沒有任何依據的。我承認,飛船將飛向危險的未知世界,但它決不會給宇宙帶來‘均分社’所擔心的那種‘危害’。我們之間的分歧在於基本假設與哲學觀的分歧。‘均分社’假設,整個宇宙星系充滿了類似地球的行星,上面居住着如人類一般的原始靈性動物。並認為人類的闖入會讓他們遭受虐待和屠殺,就像美洲原住居民阿茲特克人和印加人遭受科爾特斯(1485-1547年,西班牙殖民者,1518年率探險隊前往美洲大陸開闢新殖民地,1523年征服墨西哥,其間,曾對當地土著居民阿茲特克人進行大規模野蠻屠殺。——譯者注)和皮薩羅(1475-1541年,西班牙冒險家,1531年率遠征隊征服秘魯,擒獲並處死印加帝國皇帝,野蠻殺戮印加人。——譯者注)的虐待和屠殺一樣。
“然而,我們並非當年的西班牙征服者。我們發誓,一定尊重我們可能發現的任何生命形態的生存權。不過,可以坦言,時至今日,人類還沒有發現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均分社’所假設的那種友好宇宙的存在。我們所以計劃發射100艘量子飛船,而不是三五艘,其原因就在於,我們不能保證,一定能發現併到達任何人類可能生存的星球。這是一個完全沒有勝算的可怕的冒險行為,但我們所以這樣玩命,正是為了人類在宇宙中的永久生存尋找新的棲息地。
“要說原始生命形態,那可能是很普遍的,儘管其中大多數也許很難算作生命。但是,所有證據均表明,靈性生命是罕見的。我們人類也許是惟一的。我們可以十分肯定地說,迄今為止,除人類外,還沒有任何生命形態掌握量子波技術。如果有,他們早到地球來了。如果我們能最終證明,除我們人類外,宇宙中不存在其他靈性生命,那麼,宇宙也就自然屬於我們人類了。”
“機長,呃……”一個前排的瘦高個兒遲疑地站起身,“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提一個私人問題。既然成功的可能性如此微乎其微,那麼,是什麼力量促使您參與這項冒險行動的呢?”
“為了實現我們的既定目標,為了人類的最終利益,我已把個人安危置之度外,慨然接受任何風險。”阿爾特神色凝重,“我們的目標就是:掙脫地球引力的束縛。在量子飛行器出現之前,我們只能羈絆在地球這個小小的星球上,註定逃脫不了經歷興衰變遷的命運,最後像三葉蟲和恐龍一樣,歸於絕種。‘太空播種行動’的使命就在於,在我們可能登臨的任何星球上,播撒下人類的種子。可以說,每一艘飛船,都是一個裝滿人類種子的豆莢,隨時準備撒向太空。一個人如果能認識到這一點,即人類永久生存的問題,那麼,他還懼怕什麼風險呢。”
“您就沒有感到一點遺憾?”那記者追問道。
“家庭、妻子和朋友,也為這個您永遠不可能再見的世界?”
“我為此感到難過。”阿爾特點着頭,目光依依不捨地注視着遠山,注視着山頂的積雪,“然而我對自己的抉擇心甘情願。我妻子已經去世,也沒有任何兒女。至於我個人的財產,已全部花在了這最後一次太空旅行上。
“請看看吧,那就是我們的九十九號量子飛船!”
阿爾特轉過身,指着發射坑裏的量子飛行器。只見它高高聳立,如炮彈一般,正待發射。一時間,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充滿了熱切的笑意,分外生動。
“我的月球之旅剛剛結束,本打算去旅遊度假,然後寫部月球探險史,再打打高爾夫球。這樣,後半生的光陰也就混過去了。然而,為了本次太空旅行,這一切我都放棄了。可以說,這個使命給了我新的生命,它讓我激動不已。如果你們想知道我此時的心情,那就想想當年的率西班牙船隊作首次環球航行的麥哲倫吧,想想首次登上月球的阿波羅號上的太空人們吧。”
“我是珍尼·布萊克,國際社記者。”一個坐在倒數第二排的的矮壯女人站起身來,大聲說道,這人長着一頭雜色頭髮,肩挎一部全息攝像機,她的聲音有如一隻牛蛙,粗啞難聽,“你們發射所謂的‘播種飛船’已快20年,耗費資財無數,也使我們這個星球無端失去了許多精英人才。現在,你們是否準備承認,那些搭乘飛船的人員,大多數已經死去?”
阿爾特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你們的什麼‘太空播種行動’,”女記者繼續追問道,“在我和許多人看來,無異一場瘋狂荒誕的遊戲。現在,你是否可以用我們外行能聽得明白的語言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個遊戲,以及玩弄它的規則和風險?”
“我試着講講吧。”阿爾特無奈地聳了聳肩,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他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要說風險,我們無從估算。至於規則,更是沒有定法,一切都得摸索着來。總之,我們的每一步行動都是建立在現代物理學理論基礎之上的。這些理論基礎包括:相對論,碎片論,混沌學,量子物理,等等。”
聽到這裏,女記者不耐煩了,把攝像機鏡頭搖向旁邊那閃着銀光的飛船船體。阿爾特只好停下來,等着她拉回鏡頭。
“謝謝,不必停下。”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接着講你的吧。”
“量子飛船在發射的瞬間,隨着一道閃光,便消失了。為什麼呢?其原因就在於,發射的一剎那,飛船變成了一種虛波,並以光速飛離了地球。”
“那什麼是‘虛波’呢?”
“科學總是比較抽象,難於講述,不過我盡量用淺顯的語言,以便大家聽得明白。”阿爾特又無奈地聳了聳肩,“簡單說吧,量子力學認為,物質基本粒子的運動具有波的某些特性。發射升空的量子飛船,由於速度的極大提高,體積急速縮小,直至不可見。可以這樣認為,它的物質微粒已被轉化為一束量子波。作為一束量子波,它失去了原來的物質常態,其質量、速率及方位難於測量。到達目的地后,波態物質恢復到粒子態物質,重新獲得動量和位置等物質特性。
“這樣講大家明白了吧。”
“本人不明白。有誰明白了嗎?”女記者將鏡頭向聽眾一路掃過去,見到的是一張張皺緊眉頭的臉孔。
“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可能是有些讓人費解。”阿爾特強自笑了笑,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然而,我們的每一次發射都證明了這一理論的正確性。儘管它有悖常理,但從相對論的觀點來說,這種波態飛行是完全可能的。根據相對論,時間隨速度的提高而變慢;當速度達到光速時,時間便凝住了。相對於我們地球上的人來說,波態量子飛船的太空旅行也許要持續數千年,甚至百萬年,但相對於量子飛船自身來說,不過是一瞬。”
“你是怎麼知道的?”有人尖聲問道,“飛出去的人要是永遠不飛回來,又有誰來證實你的話呢?”
“他們不可能返回。”阿爾特又微笑起來,那笑容讓人感到一絲無奈,“因為,只有在未來的某一時刻,波態的飛船才可能恢復常態。但那一時刻也許在十億年之後。如果你考慮到各種不定因素,甚至可能在百億年之後。總之,我們無從知道。因為時間的運動是單向的,已發生的事是不可能逆轉的。”
“謝謝你,機長大人。”女記者一邊冷嘲熱諷地答話,一邊把鏡頭從阿爾特搖向飛船,“你的話倒讓我想起另一個問題來。如果時間靜止了,飛船上的人也就凝住不動了,既然如此,他們又如何駕駛飛船呢?”
“他們既不可能駕駛它,更不可能停下它。”阿爾特答道,“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方位所在。請聯繫剛才我講過的相對論觀點,仔細想一想,就能明白。按常態意義上的人的定義來講,他們已經不存在,更不必說身在何處。整個飛船以波的形態向前運動,無止無息。只有當波態飛船碰上另一強大引力場的吸引,抵消了自身的能量,回復到常態物質時,波態飛行才告終止。”
“你說的‘引力場’,是指某一行星嗎?”
“不一定。恆星的可能性更大些。因為其它天體沒有足夠大的密度和質量,也就不可能有足夠大的引力,使飛船恢復到常態。”
“這麼說,他們將着陸在一顆恆星上?如太陽一般的恆星?”
“我當然希望情況不是如此。”衝著女記者嘲弄的腔調,阿爾特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接著說道,“飛船自身攜帶了核能火箭推進器,一旦脫離量子波態,火箭立即發動,可以將飛船推入鄰近的行星軌道。如果運氣好的話,他們會碰上一顆類似地球的行星,從而安全着陸,並生存下來。”
“設想他們沒機會碰不上恆星,或其它更大的天體,情形又會怎樣?”女記者壓低鏡頭,乜斜着眼,問道。
“那種情況也可能發生。我想,那也正是我們計劃發射100艘而不是一艘的原因。”
“沒有機會停下來的飛船,後果又將如何?”
“好不了。”阿爾特做了個鬼臉,說道,“我想,最終的結果大致是這樣:由於不斷遭受來自宇宙塵埃的干涉,波態飛船的能量逐漸消耗,最後發生伽瑪射線爆發而歸於瓦解。”
“祝賀你參加‘太空播種行動’飛行,機長先生。至於我,還是選擇留在地上的好。”女記者緊閉的雙唇間蹦出這麼兩句話來,一邊不住地搖頭,一邊忙着收起鏡頭。
一架噴氣式飛機飛來,降落在附近的停機坪上。跟着,一輛吉普車鳴着喇叭,向發射平台急馳而來,車后捲起陣陣衝天的黃塵。原來,“太空播種行動”組織的總裁赫爾曼·斯特克來了。當他和一位隨從匆匆忙忙從車裏鑽出,趕往這邊來時,記者們一窩蜂圍了上去。所有的攝像機都對準了他們,阿爾特也迎上前去問候。
與機長阿爾特相比,斯特克年輕多了。他一身猩紅時裝,模特兒似的,再配上一頭長長的金色鬈髮,風光極了。可他的隨從卻一副狼狽的樣子,不僅衣着邋遢,而且行為怪異。那人頭頂船形帽,鼻架太陽鏡,在人群邊上竄來竄去。後來瞅准一個空位,便溜進去,一屁股坐下來,齜着嘴,盯着斯特克,滿臉嘲弄之色。
對阿爾特的問候,斯特克不屑一顧,徑直跳上主席台,奔講台走去。阿爾特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途。斯特克像面對無數鎂光燈的模特兒一樣,首先擺出個儀態萬方的亮相姿勢,然後示意大家安靜,緊接着,便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荒原上又一次響起了他富於鼓動性的嗓音。
“宇宙的公民們……”有記者一聽,嘲笑起來,斯特克忙伸出指頭制止,“那就是我們,參加‘太空播種行動’的我們!我們已經不再是美洲人或亞洲人,不再是拉丁人或俄羅斯人,我們是人類這個種群的先鋒,正在為挽救種群毀滅而奮戰!”
他頓了頓,等待台下的熱烈反應,可台下什麼反應也沒有。阿爾特獨自走下台去,腳給台階絆了一下,身子一歪,差點跌倒。斯特克一聳肩,做了個誇張的驚慌動作,然後,隨着一聲做作的嘆息,他的嗓門又提了起來,叫嚷着。那聲音,蓋過了一輛過路卡車的隆隆聲。
“此刻,就在這個發射場上,我們跪倒在一個偉大夢想的祭壇前,一個何等壯麗的計劃!我們將在其它星球上,甚至更為遙遠的河外星系裏,播撒下人類的種子!一旦我們成功,我們這個種群將萬世不絕地生存繁衍下去,並最終統治整個宇宙!為此,我們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包括資源的消耗,人力的投入,乃至寶貴生命的犧牲!二十年來,就是為了這項神聖的事業,我們已經付出了近百艘量子飛船和上萬名英勇無畏的志願者。
“如果我們失敗……”
突然,一陣轟鳴聲傳來,淹沒了斯特克的聲音。一隊滿載廢舊起重機和發射井架的卡車正駛離基地。斯特克的話被打斷了。
他惱怒萬分,然而無可奈何,只得等着卡車開過去。
這時,台下的記者珍尼·布萊克悄聲對旁人說道:“這些內容阿爾特剛才不是講過了么?人家講得可比他清楚。”
斯特克大概聽到了台下的咕噥聲。總之,他窘態畢露,草草結束了講話。接着,他登上發射台,跟在阿爾特後面,鑽進了九十九號飛船。
停機坪上,飛機靜靜地停着,等着上人返航;發射台前,吉普車司機汗流浹背,等着接人。然而,總裁斯特克再也沒有走出飛船來。
終於,有人走了出來,卻不是斯特克,而是機長阿爾特。只見他雙唇緊閉,神色木然,顫抖的手捏着一個皺巴巴的信封。他一言不發,徑直走向吉普車,司機把他送到飛機旁。
新聞記者們已經散去。保安人員關閉了各處大門,開始清場,並廣播發射前的注意事項,提醒大家戴好護目鏡,以免被飛船發射產生的強光灼傷。“均分社”抗議分子們也已經拆下帳篷,捲起被褥,驅車而去,一窩蜂散了。現場發射人員不時向地下掩體裏的各指揮站點報告情況。一時間,機器轟響,警報長鳴,飛船緩緩沉下了發射井。
就在飛船計劃發射前數小時,發射中心突然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聲稱要找機長阿爾特。原來,電話是莫特·納寧打來的。由於事出詭秘,他不敢通報姓名。接線員告訴他,阿爾特不在,並把電話轉給了正駕駛格倫葛什。
“我是‘太空播種行動’的支持者。”納寧在電話里說道,“我獲得消息說,‘均分社’間諜已經混上了你們的九十九號飛船,正伺機進行破壞活動。”
“清楚間諜的身份嗎?”格倫葛什急切地問道。
“名字尚不清楚,只知此人受雇於阿龍·齊蘭。此外,我還獲悉,齊蘭正在策劃一起恐怖行動,旨在引起社會轟動,一勞永逸地結束‘太空播種行動’。”
納寧講完就掛斷了電話。格倫葛什立即接通了機長室的電話,要報告情況,可沒人接他的電話。他等了足足半分鐘,才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端響起。那人叫傑克·欣奇,就是跟斯特克一塊兒登船的那個神秘人物。他不問不答,只是聽着,讓格倫葛什干著急。末了,那人才應一聲:“那又怎麼樣?”
“這是身為機長的斯特克必須解決的問題。”電話里,格倫葛什嚴詞以對,並進一步陳述利害,“你告訴他,我們一直處於各種敵對分子的破壞威脅之中。儘管採取過一些防範措施,但決不可因此放鬆警惕,掉以輕心。現在距飛船發射還有幾個小時,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對飛船進行全面搜索和安全檢查。必要時,還可以推遲發射時間,直至排除隱患。當然,也可以不理會匿名威脅,按時進入發射倒計時。如何處置,我等候命令。”
又是一陣長長的等待。終於,電話里又響起的那個沙啞的聲音。
“斯特克說了,這個問題由你看着辦。他媽的,他不管這事兒!”欣奇粗聲粗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