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初,受施洗時,母親給他取了個又長又神氣的名字:卡洛斯·科拉萊斯·卡瓦哈爾·聖地亞戈·蒙德拉貢。
稍長,剛懂事兒后,父親對他說:“毛崽子,人不大,名兒可不小。長大了,可得出息,別枉了你的大名。”
小卡洛斯一家生活在墨西哥奇瓦瓦群山中一個叫“黃金角”的小山村。山村地處窮鄉僻壤,遠離都市。東北方有個煙霧城市華雷斯城,與美國隔河相望,算是離這兒最近的城市了,不過也還隔着好幾百公里哩。這地方名為“黃金角”,其實一貧如洗。山裏的黃金早在兩百年前就被淘盡了,如今只留得一道道荒山禿嶺。貧瘠的土地不長莊稼,只出石頭。
小卡洛斯老覺得,自己頂着這麼大個名兒,有一天准要做成大事業。為此,他一心一意地巴望着。
終於有一天,機會來了。他聽人講起了有關太空的奇聞怪事。
那人名叫伊格納西奧·莫雷洛斯。他是本村海客,常年在外做事,北上去過美國,領略過那兒喧鬧繁華的花花世界,算得見過大世面的人,並且還在美國南方一個叫懷特桑茲的地方幹着一份工作。每逢假日回鄉探親,總給父老鄉親們捎回些時興禮物和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故事。那些故事在當地人聽來,簡直有如天方夜譚,聳人聽聞。他說,在懷特桑茲,有好多可以在宇宙中四處飛行的“神鳥”。它們搭載人類,呼嘯着騰空飛起,脫離地球,飛向茫茫宇宙,一去不復返。——伊格納西奧所說的“神鳥”,誰都沒見過,無法想像,還以為真是一種神奇的鳥呢。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麼鳥,而是一種先進的、比光速還快的量子飛船。
有一年,小卡洛斯居然也得到伊格納西奧捎回的一件禮物,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一個巨大的蜘蛛模樣的金屬怪物,長長的幾條機械足上分別套着寬寬的履帶。在漆黑的夜空下,明亮的岩石上,大怪物笨拙地向前攀爬着。“月球登陸車!”小卡洛斯用當地西班牙土語興奮地叫起來。
“您真太好啦,伊格納西奧先生。”他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說道,“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去學趕那‘神鳥’,開那登陸車,到月球上去玩兒。”
“我的乖乖,就憑你?那怎麼可能!”伊格納西奧聳了聳乾瘦的肩膀,併當街射出一口被煙草染成棕黃色的口水,“簡直是異想天開,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月亮豈是你們這幫鄉巴佬兒去得了的?想上那兒趕馬放羊兒是不是?那也得有膽量,還得有學問。總之,得有大本事的人才去得。就說那登陸車吧,就連我,也只有在它的計算機設備感染病毒,或出現其它故障需要排除時,才有機會碰一碰。一一對,計算機,聽說過那玩意兒么?那可是登陸車的腦袋瓜,要緊的東西。”小卡洛斯聽着,滿臉謙恭,驚服不已。他心裏暗下決心,一定得找機會學習太空人的本事,有朝一日,自己也做一個響噹噹的太空人。
在村子的小學校里,小卡洛斯念書特別勤奮,各門功課都肯下功夫。後來伊格納西奧回鄉時,小卡洛斯又從他那裏聽說了一種更為神速的“神鳥”。這種神鳥的速度比雷電還快,只一閃,便飛入遙遠的星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伊格納西奧還講到什麼“太空播種行動”計劃。據說,按這個計劃,人類要建造100艘量子飛船,而且艘艘都有大能耐,非凡了得。然後,再由它們搭載人類,飛越太空,飛越太空望遠鏡也達不到的茫茫宇宙,到達人類觀察力和想像力都從未觸及的星球,並在那裏定居殖民,生息繁衍,等等。聽到這些消息,小卡洛斯又一次受到巨大震動,他學習更加勤奮了。
如今,“太空播種行動”已經開始,幾隻“神鳥”已經搭載着幾批地球的“幸運選民”,脫離塵世,脫離多災多難的地球家園,向著太空,向著理想中的未知樂土飛去了。“神鳥”飛起時,雷聲轟鳴,電光閃閃,天地失色,萬物寒慄,聽者失聰,觀者失明,簡直有如天國的戰車駕臨。
“那麼,關於那未知的太空孤島——或者,天國樂土——人類知道些什麼呢?”小卡洛斯斗膽問道。
“一無所知。”伊格納西奧搖了搖他那乾癟的腦袋,說道,“由於宇宙神秘規律的制約,返航是不可能的,因此,永遠也別指望他們能回來,帶回任何消息。然而,這並不能嚇退一批又一批參加‘太空播種行動’的志願者,他們等待着,準備隨時無畏地飛向太空。同樣,‘太空播種行動’的倡導者們也總能鼓動他們的如簧之舌,為他們的冒險行動募集到充足的資金,繼續支撐建造量子飛船的龐大開支。”
“那麼,在那浩瀚的宇宙群星中,果真也有像我們一樣的人么?”小卡洛斯無數次這樣揣想。他是個牧童,一天的任務就是幫助父親放牧山羊。多少個冬日的傍晚,夜幕降臨時分,兇殘的郊狼嚎叫起來,小卡洛斯和他的羊群還瑟縮地爬行在山坡上。那時,他總是滿懷虔敬與恐懼之情,仰望蒼穹,不住地遐想:“天上的人都該是天使吧?不,或許全是魔鬼,正等着從地獄的烈火中捕捉無奈的生靈呢。”
他也聽到弗朗西斯科牧師佈道。每當牧師講到人的靈魂怎樣受到上帝的懲罰,在永無止境的痛苦中呻吟尖叫時,小卡洛斯總是被嚇得渾身發抖。然而,他依然與母親虔誠地跪在做彌撒的人群中,滿懷着希望,無數遍地祈求上帝幫助他逃離這“黃金角”的黃土、泥濘與貧困,讓他飛向那遙遠的星空,飛向那富足的天國。
在小卡洛斯幼小的心靈中,“太空播種行動”神聖無比,簡直堪與耶穌下凡拯救人類於水火的壯舉相提並論,給他帶來無限的希望。他篤信“太空播種行動”一定能拯救他,猶如母親和牧師篤信自己的靈魂來世必將升入極樂世界一樣。然而,並非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樣痴迷篤信,有一個叫“均分社”的組織,它的極端分子成員們就千方百計搗亂,破壞該行動的實施。在小卡洛斯看來,他們的行為無異於褻瀆神靈,讓他又傷心又氣憤。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不用問,從小卡洛斯的目光中,伊格納西奧已經看到了他的困惑與不解。
“那是歇斯底里的偏執!”伊格納西奧憤憤地答道。話音未落,一口煙草唾沫又從他口中射出,準確地擊中了一隻蒼蠅,把它淹沒了。接着,他又說:“那幫偏執狂想當然地以為,天上的星星就是天使們的居所,地球人的闖入會驚擾並危及天上的神靈。因此他們指責參加‘太空播種行動’的太空人們為天堂魔鬼,並陰謀搗毀該行動所用的飛船,為行動的實施製造重重障礙。”
天上果真有天使和神仙么?小卡洛斯想不明白,心中惴惴不安,便到教堂尋求答案。在懺悔間裏,他等待着向牧師訴說自己對未知天國的渴望與神往。
“人只有在死後才能進天堂。可是,在那天堂的伊甸園裏,上帝願為活人也準備一個家園么?要是那樣,該多好。”小卡洛斯這樣問牧師,“地上的人能不經歷死亡的折磨活着就進天堂嗎?能不能像我母親盼望的那樣,讓我們既能擺脫地上的苦難,與眾神一起享受天堂之樂,又能在上帝的伊甸園裏新闢田園,栽種耕織,如在地上一樣生活呢?”
“聖心不可妄自揣度。我主明鑒,普天萬事,自有主張。上帝的問題還是留給上帝自己去解答吧。至於你,我的孩子,能做到解經明義,也就算盡到本分了。”牧師這樣教誨他。
小卡洛斯只好將這些困惑求諸母親。母親一聽,急了,擔心那些褻瀆神靈的邪念會毒化兒子的靈魂。因此,她哀告兒子,不論是搭人的“神鳥”,還是“均分社”的搗亂,都是魔鬼撒旦的陰謀,必須將它們從腦子裏統統忘掉。還告誡他,凡人當樂天知命,不可妄作非分之想。
那時,小卡洛斯的父親已經離開家鄉,跨過格蘭德河,到北方的美國找活兒干去了。為了學些本事,長大后能跟父親上北方去,小卡洛斯一直刻苦攻讀。在他就讀的小學校里,他是最出類拔萃的學生。一有時間,就跟粗通英語的朋友學習英語。他還從伊格納西奧用過的廢舊書堆里,找出數學和自然科學方面的書籍,如饑似渴地閱讀。後來,伊格納西奧給了他一台廢棄的電腦,他就自己找來有關說明書籍,一邊學習,一邊修理,居然把它給擺弄好了。
這樣,計算機成了他最要好的朋友。這位機器朋友使用一種簡潔的語言,全部的詞彙只有兩個:1和0。儘管詞彙極少,表意卻非常準確,既不會造成疑義,也不會引起歧義。慢慢地,小卡洛斯喜歡上了這種語言,因為它是那樣純粹而優美。計算機打開了小卡洛斯的視野,為他展現出一個無限廣闊的世界,把他送上了通往太空的漫漫長路。父親也寄錢回來了。母親向小卡洛斯許諾,要供他念大學。
然而,沒過多久,父親沒了音信,錢也不再寄來了。對小卡洛斯來說,這太不幸了。
“唉——”母親一聲長嘆,“我的兒啊,看來你父親要離我而去了,我感到害怕,也為你的前途擔心。你的遠大抱負如何才實現得了呀!”
伊格納西奧回家度假時,母子倆前去打聽消息。聽罷母子倆的苦衷,伊格納西奧大發感慨,對準一隻螞蟻唾了一口,嘆道:貪財好利之徒,終將遭報應。就是這一警世之語,當年弗蘭西斯科牧師也曾告誡過小卡洛斯。然而,狠心的父親最終還是拋棄了母子倆。後來,母親害了心臟病,無力救治,卧床不起,求助無門。就是在那段日子,小卡洛斯也沒有得到過父親的任何周濟。
他絕望了。後來,多虧遠在埃莫西約的姨母趕來了,幫他照料母親。同時,伊格納西奧也使他重新燃起了探索星空奧秘的希望。伊格納西奧沒有再上北方去,他在本州的奇瓦瓦城裏開了一家計算機公司,並雇卡洛斯為他工作,同時,還保證卡洛斯有時間在附近的大學裏攻讀計算機專業課程。在伊格納西奧的公司里,第一年卡洛斯還幹不了什麼工作,只能做些拖地板、開貨箱之類的雜活,或在老闆忙時,幫着接待顧客。可到第二年,卡洛斯已經是一個計算機專家了。他不僅能發現計算機的一般性機械故障,還能斷定計算機是否存在晶片缺陷或感染病毒,並能設法及時排除。
卡洛斯即將大學畢業時,弗蘭西斯科牧師突然來電通知他趕快回家。原來,照料他母親的姨母自己也生了病,回埃莫西約自己的家去了,留下病重的母親,獨自躺在床上,無人照顧。她千萬遍的祈禱和無盡的淚水沒有能喚回絕情的丈夫。在她最後的日子裏,卡洛斯悉心地照料着她的飲食起居,為她在鄉村的小教堂里燃起一隻小小的蠟燭。
母親死了。彌留之際,她還在為兒子祈禱祝福,並把她的全部窖藏留給了兒子。那些錢都是卡洛斯父親以前寄回的美元,她一個子兒也捨不得花,全裝在一個玻璃罐子裏,深埋在地板下。懷着對上天神靈的篤信,懷着對探索星空奧秘的神往,卡洛斯義無反顧地離開了生他養他的故鄉——“黃金角”,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格蘭德河橫亘在美墨兩國之間,河上安裝了各種先進的電子監視設備,越境偷渡已非常困難。身上的錢花去了一半,卡洛斯才辦齊入境所需的各種證件,從華雷斯城過橋進入美國境內。然後,向著北方,一路走去。翻過幾座山,來到拉斯克魯塞斯。在那裏,卡洛斯搭上了一個工程隊員的便車,來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地方——懷特桑茲宇航中心,“太空播種行動”的發射基地。那地方四周圍着高高的鋼網牆,牆上到處掛着黃色的危險警示牌,入口處大門的穹頂上寫着一行大字:
“我們把人類的火種撒遍太空”
這裏是早先被西班牙探險家們稱為“死亡之旅”的地方(包括此地在內的廣大美國西南部領土在歷史上屬於墨西哥,1846-1848年,美國發動對墨西哥的戰爭,奪取德克薩斯、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亞等地,佔領墨西哥半數領土。——譯者注),如今已完全成了一片光禿禿的沙漠。舉目望去,沙漠上到處佈滿了一堆又一堆黑糊糊的焦木樹樁。搭載卡洛斯的工程隊員告訴他,這裏原來是一片灌木林,由於多次發射量子飛船,火箭尾端噴射出的烈火把灌木林都給燒毀盡了。卡洛斯問量子飛船在哪裏,那人向遠處指了指,只見鋼網牆內十多公里開外的地方,灰色的天空下,矗立着一座細長的銀色寶塔,狀似子彈,昂首向天。
“那就是第九十九號量子飛船,”工程隊員說,“今晚就要發射升空。”
車開到入口處,停下了。卡洛斯沒有佩戴允許通行的特別證章,被衛兵攔下。工程隊員把卡洛斯留在大門外,自己開車進去了。
卡洛斯四下看了看,只見一桿低垂的大旗在大門外豎著,旗下聚着一群抗議示威的人。原來他們都是“均分社”的極端分子。這些人大多是年輕人,像卡洛斯那樣,他們顯然也是遠道而來,個個塵土滿面,充滿了旅途的勞頓和疲乏。他們手裏握着各種已經破爛的標語口號牌,上面寫着“保護外星人權益”、“拯救宇宙星球”、“一個地球足矣”之類的口號。
那個工程隊員的車通過大門后,來了一輛廢物回收車。接着,又來了一輛出租車,車裏坐着一個女人和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出租車開到卡洛斯身邊時,停下了。站在路邊的卡洛斯一眼瞥見車裏那個女人,一時呆住了。
呵!好一個標緻的美人兒!金髮白膚,青春艷麗,那攝人心魄的美貌把卡洛斯驚得透不過氣來。美人身邊的小女孩看上去挺乖巧,卡洛斯對她討好地笑了笑,可人家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他們是誰?卡洛斯暗自思忖。一時間,他心裏充滿了嫉妒。他嫉妒任何一個可能贏得那美人青睞的人,不論那傢伙是富豪、學者還是官僚。伊格納西奧曾警告過他,那些研究量子飛船的專家學者們,個個都是出色的科學家,對他們得謙恭卑賤,多賠些不是才行。儘管他們個個聰明透頂,且不乏和藹友善,但他們通常自負傲氣,對卡洛斯一類無名小卒,從不放在眼裏,必視之為小花生米,落湯雞,百般奚落。不定那美人兒就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大專家,在她的芳心裏,又哪能有我卡洛斯的位置?卡洛斯一邊想,一邊目送那出租車穿過大門,開遠了。
伴隨着那幾輛車的到來,“均分社”的極端分子們搖着手裏的牌子抗議鬧騰了一陣。現在車開走了,他們沒了目標,又扔下牌子,縮進他們臨時搭建的破營棚里去了。他們還邀卡洛斯也進他們的營棚休息,與他們共享簡單的午餐。所謂午餐,不過吃幾塊陳麵包,還有一些化得黏乎乎的巧克力。卡洛斯一邊吃,一邊聽他們大談“均分社”如何堅持長期鬥爭,抗議“太空播種行動”,如何一次又一次地阻止或延宕了量子飛船的發射升空。卡洛斯感謝對方的熱情款待,不過,對他們的抗議行動,他也表示了不理解:量子飛船為什麼就不該升空呢?
“好好回顧一下吧,我的朋友。”一個留着一撮髒兮兮小鬍子的人板著臉孔對他說,“我們人類對自己的地球,對這顆星球上的森林、河流、民族及其文化都犯下了何等的罪行?我們還有什麼權利再去污染更多的太空星球呢?”
卡洛斯小心翼翼地告訴對方,自己到這裏來,不過是出於好奇,想親眼一睹量子飛船的神奇。
“如果是那樣,你已經來晚了。”有人朗聲嘲笑道。原來,是一個被太陽曬得滿臉水泡的姑娘。她轉過身來,對着遠方那座高高聳起的銀色寶塔,努了努嘴,不無驕傲地說道:“‘太空播種行動’徹底完蛋了。他們妄想再發射100艘量子飛船的夢想已經被我們粉碎,就是前期計劃的100艘也被我們挫敗了一艘。瞧,那就是第九十九艘,最後一艘了,再不可能有下一艘了,可它今晚就要發射,你就是想參觀,也趕不上了。”
卡洛斯心中不快。
“還可能——?我還可能——趕着——登上這一艘嗎?”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他的英語說得很生硬,因為他腦子裏仍在用自己的母語西班牙語進行思維。
“你是說,偷偷混上去?”
“有這個可能嗎?”
那姑娘大笑起來,不停地搖頭。這時,一個身着工作服的男子轉過身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卡洛斯。
“怎麼說不可能?”那男子眯縫着眼,看着那姑娘說道,“大男人,只要敢想,就不妨試試。只要有足夠的勇氣和運氣,外加一點點鈔票就成。”
勇氣和運氣?自有上帝賜我。至於鈔票,我哪裏在乎?卡洛斯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傾其所有,把剩餘的美元都倒了出來,交給那男子。那人數了數,點頭示意姑娘跟他出去。很快,他們又回到營棚來,對卡洛斯說,錢差不多夠了。
“我一直在那裏面做事,找機會破壞他們的‘太空播種行動’計劃。”那男子瞥了一眼宇航中心的入口,壓低嗓子說道,“我是個裝卸工,具體工作是為九十九號量子飛船裝載補給物資——也就是,推着移動板車,把貨物裝到飛船上去。我一直干這個工作,直到他們辭退我為止。如果你想要我的通行證章,我可以給你。我們何不做筆交易呢?”
卡洛斯需要的是通行證章,而那對方需要的是他的美元,就這樣,交易做成了。除了通行證章外,那男子還慷慨地把自己的工作服也一起給了卡洛斯,並為他勾畫了飛船的內部通道草圖,甚至還在上面標出了他可以藏身的地點。
“如果碰上盤問,就答是做清潔的,”那男子進一步交待說,“清潔工都穿這種工作服。衛生監工名叫奧哈拉,是個厲害的傢伙,你最好躲着他些。上飛船后,立即乘電梯上到健身中心那一層,儘快按圖找到藏身地,躲藏起來。然後,你就等着聽發射倒計時吧。飛船發射以後的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如果還有失重感,說明你還沒死,算你走運,平安無事。好自為之吧,我的朋友。”
“我們會設法讓你搭上廢物回收車,混進裏面去,放心吧。”姑娘向著遠方的飛船做了個鬼臉,對卡洛斯說道,“不過,要真正平安無事,你最好祈禱,讓他們在飛船升空前就發現你,把你從上面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