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魔幻變異人再生
巴畢獃獃地坐在潮濕的石板上,想了很多很多——艾溥露·貝爾、黑暗之子、獰笑的母狼舔舐着沾在嘴頭上暗紅色的血跡,是羅維娜·蒙瑞克的血。他顫抖着,張了張嘴巴,又閉住了。洞外雷聲滾滾,震耳欲聾,閃電一次次劃開霧蒙蒙的雨簾,“我知道這的確令人難以置信。”山姆·奎恩緊咬着牙關,“但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卻在我們的周圍處處可見——甚至在《聖經》裏,也有關於摧毀巫師、巫術的教義。”
巴畢回憶着艾溥露·貝爾直言自己童年時期和母親一起,反抗嚴厲的父親,但又不能讓山姆·奎恩知道這些詳情。
“實際上,《聖經》裏關於伊甸園的故事,可能就是人類歷史上那場悲劇性戰爭的一個象徵性的濃縮,顯然伊甸園裏的那條蟒蛇,就是魔幻變異人,他的詛咒使人類的女性夏娃,和她的子孫後代都無一例外地承襲了獸形魔幻的遺傳特徵。現在的蟒、蛇一類的爬蟲已厭倦了終日爬行在泥土裏,它們要重新站起來!
“魔幻變異人種族在各個時期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法國南部的岩洞裏有一幅舊石器時代的岩畫,時間可以追溯到變異人稱霸地球的那個時期,岩畫表現的是一個變異人正在變成一頭帶角的牡赤鹿——這樣的變形可以迷惑虔誠的人類祟拜者,而不至於使他們產生過多的恐懼感。
“在埃及國王拉美西斯三世在位期間,那些變異人也企圖在那裏恢復他們失去的統治。根據殘存下來的史料記載,當時有人做了蠟人法老,企圖用巫術作法謀害法老,為找到作法的罪魁。一些朝政官員和后宮裏的女人們都曾受到嚴刑拷問。那時魔幻變異基因一定散佈得很廣了,但他們的古老法術大都失傳了,積蓄破壞性能量所用的法術工具也非常幼稚。
“蒙瑞克博士發現,希臘神話實質上是獸形魔幻變異人的另一部族在民間的傳說。主神宙斯挾從民女,讓她們做了諸神和神話中英雄們的母親,那些神和英雄們的威力顯然沒有宙斯強大。無論是宙斯的魔幻法力,還是他的旺盛情慾,都清楚地說明他是個典型的魔幻變異人。而怪異的海神普洛透斯。隨意變幻自己的形象,也是一個法力高深的魔幻變異人。
“同樣可怕的歷史在斯堪的納維亞地區重複——和其它的民間傳說和史料記載一樣,龐大的灰狼芬里爾的生命也是一個不同尋常的非自然結合,而它本身則成了北歐人心目中的惡魔。
西歌芒迪是另一個混血的變異人,他需要披上一張狼皮,藉助這樣的魔力來變成狼。”
巴畢不禁又是一陣驚慌,有關艾溥露·貝爾的皮毛大衣,當然一點兒都不能說。
“中世紀時期,由十二個女巫和一個魔王組成的女巫團,用巫術作法,蠱惑人心,最終在天主教審判異端的宗教法庭重壓之下,被迫轉入地下,也是殘留下來的混血變異人部族,他們之所以如此興風作浪,無非是企圖保持古老的異端種族,和他們的巫術及儀式活動。他們所代表的崇拜偶像是動物形象——是他們自己的變形。十五世紀臭名昭著的吉爾德·賴斯因為異端邪說而遭到審判,他充其量只有四分之一的魔幻變異基因——太微弱、太無能,他掀起的軒然大波反倒把自己送上了斷頭台。同一世紀的聖女貞德,被控實施巫術而遭焚燒,她肯定也屬混血的魔幻變異種族,不過,她的人性部分最終佔據了主導。”
巴畢想着羅維娜·蒙瑞克,在石扳上如坐針氈。
“近些世紀以來,”山姆·奎恩說,“捕殺巫士的祖魯人仍然採用中世紀宗教法庭的一些做法。即使在歐洲,魔幻異端部族也從未根除——意大利的農民至今仍有實施魔法的秘密組織。”
山姆·奎恩使勁兒地擺了一下頭。
“不,巴畢,證據確鑿,蒙瑞克博士的發現涉及到各個頓域。所有在監獄或避難所里人都是那黑喑的遺傳基因犧牲品,他們之所以犯罪,都是因為自身變異基因之間,或者說人、獸之間,本能衝突的罪惡驅使——正是這種衝突扭曲了我們的人格品性。
“通過血緣測定和頭項指數測定,我們得到更充分的證據——幾乎每一個被測試的人都表現出一定的獸形魔幻變異基因的體形特徵。
弗洛伊德對潛意識的探索揭示了另一方面的事實,遺憾的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另外,現在很多大學都在搞靈學實驗——但大多數的研究剛剛開始,研究人員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將會發現的可怕事實,而巫師邪術又都竭力淡化已經得到的實驗結果。
“每個地區,每個時代都有層出不窮的例證,蒙瑞克博士曾經在他的寫字枱上專門設有特殊備忘錄——羅馬燈盞,它表現一隻母狼在哺育洛摩羅斯和瑞摩斯,博士稱那個燈盞是魔幻變異人聰明的宣傳品。
“我們的發現很多——多極了,”山姆·奎恩轉身,朝那個木箱用力地點頭,“更不用說這個極有說服力的展品了。”
巴畢越聽越覺得惶惶不安。
“我不太明白,”他喃喃地說,“如果獸形變異人真的滅絕——”
“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在蒙瑞克博士指導下,學過有關遺傳方面的孟德爾律吧。”奎恩一直拉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而巴畢更是無比留戀那些天真無邪,愉快的學生時代。他疑惑地搖了搖頭,山姆·奎恩解釋道:“控制遺傳的生殖細胞單位,你記得吧,稱為基因,在人體內高達幾千個,每一個都會導致個體人的某種特徵,或者有助於此種特徵的形成;比如說,一個顯性基因作用是產生黑眼睛。每一個生命個體都從父母體獲取配對的基因——性活動的確是基因重組調配的必要方式,而蓋然性則確保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個體。”
“蓋然性——”巴畢情不自禁地一遍遍重複着,暗自琢磨着思維控制蓋然性的實質會是什麼,“基因可以分顯性和隱性,你還記得吧。”奎恩繼續道,“我們的基因是成對獲取的,從父母雙方各取一個,顯性基因會掩蓋住對應的隱性基因特性——表現黑眼睛的顯性基因掩蓋住表現藍眼睛的隱性基因,無論是黑眼睛還是藍眼睛都沒有什麼害處,但是有些隱性的基因卻是災難性的。”
巴畢舔舔乾裂的嘴唇,一動不動地坐着。
“聾啞隱性基因就是一例。”
奎恩說,“正常聾啞基因配子——也就是說,那些聾啞基因配子表現為隱性,而正常聽力基園配子表現為顯性的人——通過一般的檢測,查不出與正常人有任何區別,但是他們是聾啞基因攜帶者,假如兩個這樣的攜帶者碰巧結婚,他們的基因重組調配機會將使四個孩子中的一個完全正常——從父母雙方各取一個健康基因。一般來講,四個中的另外兩個孩子表面也是正常的,即正常的聾啞基因配子,也就是聾啞基因攜帶者,第四個孩子是最不幸的,先天就是聾啞,命中注定從生到死一直生活在無聲的世界,因為兩個聾啞隱性基因攜帶者結合其遺傳機率就是這樣。”
巴畢不安地挪動一下身子,小聲地說:“跟魔幻變異人有什麼關係呢?”
“有關係,很大。”山姆·奎恩說,“人類的血液——或者準確地說,胚原基原生質——仍然帶着魔幻變異基因的污點。變異人部族並沒有真正死掉,因為他們的基因還存在,由人類遺傳下來。”
巴畢尷尬地點着頭。
“魔幻變異基因的情況比聾啞基因的情況要複雜——而且更具有災難性,根據蒙瑞克博士的研究結果顯示,其隱性基因有幾百個,而不僅有一個。他發現產生一個具有絕對超感知覺的配子,需要有幾對魔幻基因的配合——而這些基因大都是隱性的,”
巴畢使勁地搖着頭,突然又直直地坐定——擔心自己無聲的抵制會暴露真相。
“返祖現象是有的,”奎恩接著說,“但是不多——只要遵循自然規律,它就只是個概率問題,偶然性是有的。每一個活着的人都是攜帶者,大多數的返祖現象只是部分表現。理論上說,純的人和純的魔幻變異人的存在形式可達上百萬。”
“啊?”巴畢吃了一驚,“怎麼會?”
“基因配合只提供產生一個先天特異的機率,而不可能再產生同樣的另一個。”奎恩告訴巴畢說,“部分返祖,也就是那些遺傳了十六分之一魔幻基因的人,可能具有超感知覺,他們對非自然力或影響很敏感,通常很情緒化、精神緊張、憂鬱寡歡——這是由於他們在潛意識當中,抵抗遺傳的魔幻基因的作用。他們會是宗教的狂熱者,精神唯靈論的傳播媒介,具有分裂的人格特徵,也有可能成為病理性罪犯,幸運的例外可能會成為天才——你知道混血兒精力總是異常旺盛。”
巴畢在又濕又冷的風中顫抖着,茫然若有所失。
“那些生來具有較強遺傳特徵的人,能夠更好地了解自己不尋常之處,也能夠更好地控制它。在中世紀的時候,宗教法庭打擊巫師巫術活動,這樣的人只要抓住就被燒死。現在可大不一樣了,他們充分表現自己的特異之處,組織起來,並且還要重新奪回失去的霸權地位,他們一定花費了大量的時間,醞釀和製造各種各樣的現代科學懷疑論——儘管那只是宣傳性的字眼兒。蒙瑞克博士曾經說,懷疑論的真實含義是肯定有超越人類的生物存在。”巴畢獃獃地聽着,想着艾溥露·貝爾怪異的表白。她一定是一個具有返祖現象的人,一個女巫——而他自己則處於她的魔幻巫術控制之下。
“每一代人中,最突出的個體大概會遺傳四分之一的魔幻基因,”奎恩還在不停地講着,“他們雖然是四分之一的巫師巫士,但並不很清楚自己的異常現象。他們有着加強了的認知感覺,下意識地、有時是拙劣地、使用遺傳到的祖先的奇異功能,表現出一些混血兒超乎尋常的能力。他們的生命是兩個類種的衝突產物,邪惡與善良相混合,對抗和壓抑善良——他們扭曲了的人生往往會誤入歧途。”
巴畢漸漸地明白了,感到好像有比雷電交加的狂風暴雨更刺骨的寒冷。
“蒙瑞克博士花費了許多時間,對魔幻基因進行確定性實驗,但不夠理想。”奎恩繼續着,“找到體征特性比較容易,例如顱骨形狀或是血型鑒定,不幸的是這些體征並不一定和危險性更大的思維特徵有很多聯繫。有些實驗有一定的指示性,但沒有一例具有確定性。”
巴畢長長地出了口氣,“那是——”他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再也說不下去了。
奎恩陰沉着臉點點頭,他嚴肅的表情帶着同情。
“威利,別過分焦慮。”他輕聲說,“實驗的確顯示你有很明顯的魔幻基因特徵,所以蒙瑞克博士讓你離開了他的小組——他不能冒險。但是,實驗結果並不是確定性的。即使是的話,許多具有那種基因的人仍然是很好的對社會有益的公民。蒙瑞克有一次告訴我說,實驗顯示他自己的妻子也有相當明顯的魔幻基因。”
“羅維娜?”
巴畢輕輕說山這幾個字,又慢慢地點着頭。一定是她的血緣遺傳,她的特異功能,使得她對其他的有特異功能的人,也可以說是有巫術的人,形成威脅。那種可怕的基因遺傳,一定是它,把羅維娜送進了格蘭哈文精神病院,把她送進了墳墓,但是巴畢不想討論羅維娜·蒙瑞克。
“純血的呢?”巴畢說得很艱難,“誰是純血的呢?”
“誰都不應該是。”山姆·奎恩說道,“你可以看出那樣的偶然性是不可能的,幾百對隱性基因完全配對,表現在一個個體身上。即使是四分之三的純種遺傳,在一代人的群體中都不應該出現一個以上的個體,他們是不會讓自己受到過多的懷疑的——特別是在像美國這樣的國家,大眾是名義上的統治者,而真正的權力工具是報紙傳媒、銀行、股份公司和立法機構。”
閃電又一次映出奎恩的輪廓,黑森森的岩洞襯托着他冷峻嚴厲的臉膛。
“現在不應該有活着的純血巫士——但我認為有一個。”山姆充血的眼睛緊緊地盯住巴畢,“蒙瑞克博士發現了一些證據,證明這個特異群體有一個秘密的領袖,先天遺傳了大量的邪惡基因。是一個矇著面紗的撒旦,遊逛在人類的群體當中而沒受到懷疑,伺機恢復他邪惡種族死亡了的君主地位,”
巴畢在奎恩憤怒的目光逼視下,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黑暗之子?”他心神不安地喃喃道,“我記得蒙瑞克說過。”
他咽了下唾沫,“但是,他們怎麼能恢復權位呢?”他不贊同但又無力反駁,“返粗現象只是碰機會的事兒,對吧?”
“他們不是碰機會。”山姆·奎恩嚴肅地告訴巴畢,“那是蒙瑞克博士最後一項,也是最驚人的發現——就是他想說而沒來得及說出的。那些返祖的群體秘密結成部族,近血緣交配,破壞了本來的隨意偶然性,大大提高了返租的概率。”
巴畢慢慢地點着頭,他逐漸意識到,操縱基因的配子重新組合,以致達到純血魔幻巫士的再生,思維對蓋然性的控制有可能在其中起到了更惡劣的作用——可是他不敢說出這些。
“他們的陰謀一定在幾代前就開始了,”山姆·奎恩繼續說道,“少數秘密部族的魔幻巫士們一直沒有忘記他們失去的霸權,並把奪回霸權地位的決心代代相傳,蒙瑞克博士這樣認為:他們的活動是在地下進行的,是詭秘的,也是喪心病狂的。
掌握了黑色權力,他們就容易做到蒙瑞克博士在實驗室不能做到的事情——在人群當中鑒別那些還不知道自己具有潛在的特異能力的人們。他們利用現代科學選擇繁殖,尋找基因攜帶者——加之他們的改進手段——在現代人中篩選培育出顯性基因,然後產生出他們等待已久的領導者——罪惡的救世主,他們所稱的黑暗乏子。”
黑暗之子——這一乖僻的字眼兒在巴畢麻木的腦海里迴響着。山姆·奎恩火辣辣的眼種又在緊緊地盯住巴畢,巴畢蹲坐在冰涼石板上忐忑輾轉,驚慌失措的眼神看着山姆身後鎖得牢牢的大木箱。他穩住神低聲隨:“我可以看看——看看裏頭是什麼嗎?”
山姆的有力的大手舉起了來複槍。
“不行,巴畢。”山姆眼睛裏發出凜冽的寒光,聲音異常嚴厲,“也許你是無辜的,可我現在信不過你——蒙瑞克博士看到實驗結果后就不能再信任你了,我也是。我所告訴你的都不會對我們造成危害——我一直十分小心,不泄露那些秘密部族首領們還不知道的內容,你,不能看那隻箱子。”
山姆似乎看出巴畢的盛情受到了傷害。
“我很抱歉,威利。”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和藹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兒。那裏邊裝的是銀制武器,是人類在那場持久的戰爭中用來抵抗魔幻部族的。還有熏黑的,斷裂了的骨頭,那些在戰鬥中失去生命的人們的遺骨。還有從墓穴中,挖出的一具完整的魔幻變異人的骷髏——和把他鎮在墳墓里的武器。”
他的聲音又變得像剛才那樣冷酷無情了。
“那種武器曾打敗了魔幻變異人。“山姆不動聲色地說,“它將再次打敗他們——當現代人掌握了使用方法的時候。我所能告訴你的只能是這些,巴畢,”
“誰——”巴畢顫抖着,牙齒抖得“格格”響,“誰是那個黑暗之子?”
“他可能是你,”山姆·奎恩說道,“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是任何一個人。我們雖然知道魔幻變異人的體態特徵——纖細的骨骼,耳朵呈尖形,顱骨長而圓滑,毛髮短平,牙齒也是尖形而且很特別。但是,根據蒙瑞克博士的發現,在遺傳的過程中,他們的體志特徵和思維特徵的聯繫並不見得很緊密——即使是黑暗之子也不一定是絕對純種。”
奎恩憔悴的臉上擔憂和恐懼顯而易見。
“所以我到這兒來,巴畢,而不去法庭。我不能相信任何人,我不能忍受——人。大多數人是人類,但是我沒有絕對把握能從人群中辨別出惡魔,我一直不能完全肯定萊克斯或尼克是不是魔幻巫士們的內線。這聽起來太駭人聽聞了,我也一直懷疑諾拉——”
山姆·奎恩說不下去了。
巴畢蜷縮着身體,在又濕又冷的風裏抖個不停。他想問,一個紅頭髮的女巫怎麼能夠施法,迷惑正常的男人;他怎麼才能擺脫她的魔咒。銀器是否能救他:狗能行嗎?木箱裏的那個武器行不行呢?他舔着乾裂的嘴唇,無助地搖着頭——如果他問這些問題的話,山姆·奎恩肯定會殺死他。
“你讓我來幫你吧,山姆?”
巴畢唐突地說道,“我想這樣做。
我需要——需要挽救我自己的正常精神狀態——既然你已經告訴了我這些。”巴畢固執地望着山姆稜角分明的臉龐,“不論用什麼方法,我們能不能辨別出黑暗之子,從而揭露那伙魔幻巫士們呢?”
“蒙瑞克博士就是這樣打算的。”山姆搖着頭,“它也許會奏效——四百年前。在這些部族把他們的敵人在宗教法庭搞臭之前。而現在呢,活動在大學實驗室里的魔幻巫士們會千方百計證明,根本沒有巫士的存在;報紙媒介的呢,就會製造輿論,愚弄那些說有巫士存在的人;而政府部門的巫士們,則會把那些巫士存在論者清洗掉。”
巴畢又是一陣顫抖,眼睛不時地瞟着洞外。日光的破壞力很快就要消失了,思維網絡便可以自由活動了。他知道艾搏露·貝爾會呼喚他的,而他呢,會再變形的——山姆·奎恩將是下一個殺戮對象。
“山姆!”他顫抖的聲音催促着,“我們怎麼辦?”
山姆·奎恩下意識地舉起了槍,憔悴而嚴峻的神情若有所思,深陷的眼睛打量着巴畢,最後他輕輕地點着頭說:“我忘不了那個實驗。”他的聲音沉悶,“我不喜歡你的樣子,巴畢——也不喜歡你跑到這裏來。
抱歉,如果我說的聽起來不近人意的話,但是我必須保護自己。我的確需要幫助,你看得出來。”他把眼光投向身後的木箱,“我給你次機會。”
“謝謝你,山姆!”巴畢長吁一聲,“告訴我幹什麼。”
“首先,”山姆說,“有一個前提你必須明白。”巴畢看着他手裏的槍,默默地等待着,“一旦你有背叛行為,我就馬上打死你。”
“我——我懂。”巴畢點着頭,種經質地吸了口氣,“但是你不相信我可能是個——混血?”
山姆點了點頭,巴畢幾乎停止了呼吸。
“巴畢,你可能是。當我們體內的人類基因以一千比一佔主導時,都可能造成正常人類與那個異端基因之間在潛意識中的衝突,而幾乎每一個人都攜帶一小點兒魔幻基因的。遺憾的是,精神病學專家們在他們的精神病理學理論中往往忽略了這一點。”
巴畢深深地喘着氣,想讓自己放鬆一些。
“蒙瑞克的實驗顯示,你攜帶的魔幻基因比常人多。”奎恩說。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諸多的衝突——但是我不相信你的人性部分已經屈服了。”
“謝謝,山姆!”巴畢嗓子一陣發熱。“我一定儘力。”
山姆·奎恩緊縮眉頭。雷雨平息了,洞內雨水的“滴答”聲顯得格外響。巴畢等待着,大氣都不敢出,世界的茫然被無情地點撥開了,夢境的惶恐被解釋清了,他明白了自己的強烈情感衝突,是人類與惡魔間的戰爭,人類的部分一定要取勝!他握緊拳頭,屏住呼吸,細心聽着,“蒙瑞克博士有過一個計劃。”山姆·奎恩緩慢地說,“他想給魔幻部族以突然襲擊,把他的重大發現公佈於眾,使人們團結在他的周圍。他希望喚醒公眾,喚醒他們的政府,建立起與宗教法庭功能類似的科學隊伍,遏制黑暗之子。不幸的是,巫士們謀害了他,尼克和萊克斯——現在我想我們必須實行另外一套計劃。”
他揉搓着下巴,眼睛又轉向巴畢。
“公開的不行,現在我們必須採取隱蔽的形式,組織起一個小規模,秘密組織——每次發展一個人,這樣我不需要鑒別出混血群體,而任何得知我們情況的魔幻巫士都必須堅決消滅,決不手軟。”
巴畢閉住嘴,默默地點着頭。
“現在我要你回到克拉倫登,”山姆·奎恩說,“聯繫和發展我們秘密蛆織的第一個人——我必須留在這裏。”
他說著,看了一眼那隻珍貴的木箱。巴畢小聲地問:“誰呢?”
“我們必須像黑暗之子選擇他的同夥一樣地仔細挑選。我們的發展對象一定要有經濟或政治實力,或科技專長,他們必須頑強堅毅——這項工作異常艱苦,”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迅速瞟過巴畢,“而且——他們最好不要是巫士!”
巴畢緊張地聽着。
“你腦子裏——有什麼人嗎?”他思索着,“阿舍·格蘭醫生怎麼樣?他是個科學家,十足的機械唯物論者,有名有利。”
山姆·奎恩固執地搖了搖頭。
“恰巧正是我們不能相信的那類,那種嘲笑巫士的學究——可能因為他自己就是魔幻巫士之一。
不,格蘭只會把我們關進他的重病區,和可憐的蒙瑞克夫人關在一起。”
巴畢神情緊張,幸好奎恩還沒聽到她的死訊。
“我們必須選擇另外的類型。”奎恩繼續說著,“我想到的第一個人是你的老闆。”
“普斯敦·特伊?”巴畢吃驚地眨着眼睛,慶幸山姆不再提羅維娜了,“特伊的確有錢,”他贊成地說,“還有很多政治方面的關係,但他可不是個聖人,他是市政圈了里的頭兒,瓦爾文乾的所有勾當,都是他策劃的,並從中撈了不少的油水。他老婆有十年不讓他進她的卧室了,他恐怕養着克拉倫登一半兒的漂亮女人。”
“知道具體的人嗎?”奎恩臉上掃過—縷嘲諷的笑意。
“那倒沒什麼關係。”他繼續嚴肅地說,“蒙瑞克博士曾說過,大多數的聖人有八分之一的魔幻基因——他們的美德恰好是對邪惡遺傳的矯枉過正。你今晚去普斯敦·特伊那兒試試,怎麼樣?”
巴畢搖着頭。他剛逃過的警察搜捕網,現在一定更擴大,更嚴密了。普斯敦·特伊本人也一定很想扣住他——給《星報》一個獨家新聞報道權。他能夠想像出大號字碼的新聞標題:《星報》捉住開車撞人肇事者。
“有什麼不妥嗎?”奎恩問道。
“沒事兒!”巴畢猛然站了起來。現在再來坦白,說自己並不想撞死蒙瑞克博士的妻子,顯然已經太晚了,必須回克拉倫登,希望諾拉不會告訴警察有關基金會的汽車的事兒。他有可能找到普斯敦·特伊,甚至有可能——僅僅是有可能——為山姆的事業贏得那位極端實用的產業巨頭。他微笑着,以掩蓋住內心的恐慌,挪動着被冷風吹得僵硬了的身體,彎着頭抵着岩頂站着,伸手去握山姆的手。
“我們兩人,”他小聲地說,”與黑暗之子戰鬥到底!”
“我們會找到其他人的——我們必須。”奎恩挺直了疲倦身軀,“因為每種人類文化都記載着人們被地獄魔王屈辱和折磨的歷史,而地獄也僅僅是人類對魔幻變異人種族的記憶之一。”奎恩見巴畢伸過來的手,用冷冰冰的槍口抵着他放下手,“抱歉,巴畢,你得先做給我看,最好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