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塵世紛擾
顏菁纖瘦的身形籠罩在朦朧的月色下,像是鍍上一層透明的薄紗。
“嗖”的一聲,一道銀光閃過,門上多了把匕首。顏菁小心翼翼的取下匕首,在匕首的的另一頭釘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字條。顏菁快步走進屋裏,合上門后才打開紙條。裏面只有一句話:速來城西白馬寺一敘。
顏菁不由皺了下眉,如無十萬火急的事,他們之間的聯繫,通常只是每隔三天通過放置在後院花壇中的字條傳遞信息,像這樣已近深夜並且要求立即見面,尚屬頭一次。
一定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顏菁暗道。她立刻換上夜行衣,倒提寶劍,瞧瞧四下無人,她悄無聲息的跳上屋頂,施展絕頂輕功,往城西方向而去。
顏菁曾去白馬寺上過香,知曉其大體方位所在,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她到達目的地。也不上前叩門,她深吸一口氣,翻過圍牆,熟門熟路的繞到後殿。推開隱藏在角落一道不易引人注目的小門,裏面是一間簡陋的練功房,此刻沒有一絲的光亮,顏菁毫不猶豫的跨入,並且關上了門。
“你來了。”有人在暗處道。
顏菁早有準備,絲毫未受驚嚇,她容色平靜無波道:“是我。”
“有一件很重要也很危險的事要讓你去做。”
顏菁直截了當的問道:“什麼事?”
一個黑影從暗處緩慢延伸出來,和顏菁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兩人竊竊私語,顏菁不時的點頭。
良久,黑影道:“你可記清楚了?”
“是的,我記下了。”顏菁負手而立,緩緩吁出一口氣。
“那你去吧,行事務必小心謹慎。”
顏菁領命而去,沒有聽到身後那聲幽幽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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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菁歪在榻上小憩,有侍女輕聲稟告,“姑娘,小烏鴉來了。”
顏菁站起身,整了整衣衫,走到外間,一名個子矮小,瘦骨嶙峋,皮膚漆黑的小男孩恭敬等候在那裏。
顏菁眸中精光一閃,低頭吩咐道:“小瑜,你去門口守着。”
“是,姑娘。”
顏菁轉向男孩,柔聲道,“小烏鴉,你打探到了什麼?”
小烏鴉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說話語氣甚為老成,“姑娘,我已打聽清楚,太後下旨,下個月初一,四國公主都要陪同嘉禾帝去往相國寺進香祈福,並且留宿一晚,這正是我們下手的大好時機。”
顏菁點點頭,確是難得的良機,若是四國公主長居深宮,他們根本近不得其身,如此看來,還要感謝太后她老人家。
“姑娘要是沒別的事兒,小的先下去了。”
“小烏鴉,諸多事宜你得事先安排好,不要到時手忙腳亂,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不可出任何差錯,你明白嗎?”顏菁正色道。
“小人省的,請姑娘放心。”小烏鴉抱一抱拳,形容嚴肅。
“嗯,你去吧。”顏菁閉上眼,將不合時宜出現的雜念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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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輕垂,月光如水,這已經是尉遲駿連續第三晚出現在聽雨軒。前兩次他分別易容成老者和中年男子,而今夜他則還原其本來的面目。
這一次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坐在了顏菁姑娘的房裏。從他一跨進聽雨軒,他的身份就傳到了老鴇的耳中,所以,對於他要見顏菁的要求,老鴇自然是滿口答應。
顏菁姑娘抱着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咪,正興緻勃勃的逗它玩樂,見到尉遲駿俏生生的一笑,將貓咪放在地上,“自己玩兒去吧。”
老鴇笑道:“菁兒,尉遲公子可是貴客,你切不可怠慢了。”
顏菁莞爾,“風嬤嬤放心。”
而尉遲駿直勾勾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顏菁,他眉頭微蹙,不知怎的,腦中竟閃過當日雲清霜懷抱雪貂坐在窗前的情景。相似的容貌,同樣柔和安靜的神情,讓他產生了錯覺,此時他與朝思暮想的雲清霜不過相隔咫尺。
前夜尉遲駿以醉酒騙過琴雙姑娘后,暗中在聽雨軒潛伏了下來,繁華過後,靜謐無聲,看似同其他煙花場所並無差別,但尉遲駿經過仔細勘察,在其中一間廢棄的屋裏,發現了幾件兵刃。有了頭緒,他本打算在這屋裏好生搜尋一番,但隨即一個從窗外經過的婀娜身影,讓他迅速改變了主意。
尉遲駿放輕步子跟了上去,顏菁似乎沒有察覺有人盯梢,她走的極其緩慢,如逸雲輕風一般的飄然,走幾步還會抬頭看一下天空。她忽然感覺到了什麼,半側過身,尉遲駿慌忙掩入叢中。
顏菁長嘆一口氣,再度抬頭望天,眼眸中滑過一絲深深的哀戚,為尉遲駿輕易的捕捉到。他的心情也隨之沉重起來,抬起頭,原來又是十五月圓夜了,又圓又大的月亮光芒四射,將夜空映照的格外皎潔。
尉遲駿神思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雲蒼山。那一夜,也是這樣一個月圓之夜,雲清霜始終坐在窗前,久久不願離去。
尉遲駿撫了撫她的額頭,“去休息吧。”
她搖頭道:“這是我最後一個月圓之夜,以後再沒機會,我不願錯過。”
當時尉遲駿含着淚回答她:“清霜,你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月圓夜,每一個月圓之夜,我都會陪你一塊兒度過。”
可他許下的諾言,卻一次都沒有達成。尉遲駿收回思緒,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顏菁痴痴遙望着婆娑的月色,口中喃喃低語,“此時此刻,你是否在同我共賞這一輪明月?”
尉遲駿聽的不甚分明,但心底仍是被觸動了。顏菁的身影同記憶中的雲清霜重合,漸漸的連他也辨不清了。
這便是他連續三天光顧聽雨軒,並且執意要見到顏菁姑娘的原因。
“公子,是小女子的打扮不得體嗎?還是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顏菁低頭打量衣着,並在臉上摩梭。
尉遲駿回過神,心下感念,口中道:“不是,姑娘無需多心。”
顏菁頰邊微蘊笑意,“莫非小女子真和公子的某位故人長的如此相像嗎?”
“原來你記得我。”尉遲駿淡淡道。
“公子謙謙君子,丰采高雅,小女子的記性又一向好的很,怎麼可能忘記。”顏菁吃吃笑道,剝了一隻柑橘放在尉遲駿面前。
既然她主動提及容貌相似,尉遲駿自然不放過這一機會,他眸光黑沉,不疾不徐道:“顏菁姑娘可有姐妹?”
“或許有吧。”顏菁抿唇笑道。
答案出人意料,尉遲駿怔了一下,動容道:“此話怎講?”
顏菁黯然道,“小女子自懂事起,就不知親生父母是誰,也不知他們身在何處,”她垂眸道,“或許有姐妹,或許有兄弟,只不過顏菁不知曉罷了。”
尉遲駿靜默頷首,道:“那姑娘可知自己是何方人士?”
顏菁搖了搖頭,“小女子從未離開過乾定城,大概便是出生在此地吧。”
尉遲駿飛快的瞥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顏菁稍稍掙扎了下,放棄了反抗,低頭嗔道:“公子。”
尉遲駿略感失望,鬆開了手。來此之前他已經開始懷疑顏菁的身份,顏菁所說的那番話,並沒有打消他的念頭,所以他適才突然出手,也是為了試探她的武功。練武之人在遭遇突襲時,體內真氣會自然而然產生一股抵抗的力道,尉遲駿所用手法頗為特別,如果顏菁懂得武功,則會遭其內力的反噬,反而傷了自己。不過尉遲駿早做好準備,若真如此,顏菁便是雲清霜無疑,他是絕對不會讓她受傷的。
顏菁的笑容粲然的有些炫目,聲音輕微柔順,“公子可是又想到那位姑娘了。”
尉遲駿抬眼,顏菁眸中波光盈盈,柔軟的髮絲服帖的垂在額前,說不出的乖巧可人,但他心裏卻不知為何煩躁起來,他推開面前的杯盞,語氣不耐的道:“顏菁姑娘,這兒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你趕緊離開吧,如果需要我的幫助,我會盡全力幫你。”許是相似的容顏勾起了他內心的萬千柔情,對於顏菁他無法坐視不理。
顏菁眉微揚,微笑道:“公子言重了,小女子由嬤嬤撫養成人,自當報答養育之恩,怎可以輕言離開。”
尉遲駿根本不是多事的人,放在從前他早就拂袖而去,但面對這張巧笑倩兮深印在他心坎的俏麗臉蛋,他做不到放任不顧,他略顯憂色道:“你難道要一輩子留在這兒報恩?顏菁姑娘,這終究不是久留之地。”
顏菁面色沉靜如水,“顏菁進退之間自有分寸,不勞公子費心了。”
話說到這份上,已是極為不客氣,尉遲駿亦心生不悅,但他仍堅持己見,“好女子是不該流連與這種地方的。”
顏菁禁不住冷笑:“沒想到公子如此迂腐,倒是讓小女子大感意外。”
“在下絕無看輕姑娘的意思,”尉遲駿沉聲道。
顏菁似乎意識到言語過激,忽站起身,斂衣道:“小女子失態了,望公子見諒。”
“不礙事,”尉遲駿並沒有介懷,只不過不希望如此佳人墮入風塵愈陷愈深罷了。
所有的爭論與不快彷彿從未發生過一般,現在的氣氛出奇的融洽與平和,尉遲駿視線從顏菁臉上輕輕劃過,只在心底低嘆,面上笑容依舊雲淡風清。
尉遲駿未提出過三關的請求,令顏菁長出一口氣。尉遲駿走後,顏菁跌坐於椅上,背上竟已被冷汗浸濕。
老鴇端進來一碗清水,將一隻玉瓶遞給顏菁,“快服下。”
顏菁依言行事,吐納調息。
“這位尉遲公子極不容易對付,難為姑娘了。”老鴇溫言軟語道,同之前的趾高氣揚、虛榮貪婪判若兩人。
“幸好早有提防,險些就被他識破。”顏菁一早服下了抑制內力的丹藥,所以尉遲駿無法試出她武學造詣的深淺。但這葯對人身體有害,不能長時間停留在體內,若是尉遲駿再不離開,她恐怕就難以支持下去了。
“姑娘為了北辰國真可謂是盡心儘力。”
顏菁自嘲的笑出了聲,她莫名的背負起這一重大的責任,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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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切安排就緒,就等姑娘下令。”小烏鴉一雙精亮的眸子在暗夜裏熠熠生輝,他搓着手迫不及待道。
顏菁輕輕“嗯”了一聲,“其他人呢?”
“他們全都訓練有素,會各自分散開跟在我們身後,只要一個手勢,便能一呼百應。”
“做的好。”顏菁微眯了眯眼,“我們這就出發。”
通往相國寺的大道有專人把守,設下了重重關卡,顏菁雖早料及,卻也沒想到防衛會如此森嚴,她略一沉吟,低聲道:“小烏鴉,我們改走小路,你讓後面的人跟上。”
“是。”小烏鴉將食指塞入口中,學了幾下喜鵲的叫喚聲。
顏菁忍俊不禁,“怎麼說你也是小烏鴉,怎麼就學起喜鵲的叫聲呢。”
小烏鴉撓了撓頭皮,笑容憨憨。
小道上安排的人手少,防護也相對鬆散的多,顏菁和小烏鴉輕功不弱,兩人聯袂而起,掠過防守區域僅在一瞬間。
耳邊飄過守衛的對話。
“喂,你剛才可看到空中有黑影飛過?”
“沒有,你眼花了吧。”
“我倒是瞧見了,不過,應該是只大鳥吧,人哪裏有這麼快的速度。”
“說的也是。”
……
顏菁同小烏鴉相對一笑。
又趕了少許路,顏菁微斂了眉,“其他人輕功如何?”
小烏鴉胸有成竹道:“姑娘不必擔心。”他趴下,將耳朵緊貼地面,聆聽須臾,他笑道:“一個不少的跟來了。”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功夫練的已有幾分火候。”顏菁讚歎道,心頭卻是一酸,本該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歲數,卻過早的承擔起民族大義國家存亡的重擔,怎能不讓人嘆息。
“姑娘你怎麼了?”
顏菁忙斂去心思道:“沒事。小烏鴉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小烏鴉簡短道,一腳踢起碎石。
顏菁笑容略帶晦澀,她甘冒奇險尚情有可原,小烏鴉又是為了什麼呢。人人有本難念的經,也不是憑她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她眼底泛起潮意,輕道:“走吧。”
相國寺遠比白馬寺香火旺盛,寶象莊嚴,紅柱綠瓦,晨鐘暮鼓,雅宜清致。
顏菁原以為會在相國寺門前看到里三層外三層被包圍的壯觀景象,但事實並不如她想像中那般,僅有一隊禁衛軍繞着寺廟周圍巡邏,神情放鬆,還有說有笑。
“小烏鴉,你的消息確定無誤?”顏菁奇道,就算嘉禾帝首肯,太后也不會允許他只帶一隊禁衛軍出巡的。
“不會錯的。我買通了宮中的內侍,今早他還給我傳遞了確切的消息。”小烏鴉撇撇嘴道。
顏菁想了想,道:“既來之,總不能無功而返。我們按原計劃行事,你招呼其他人引開守衛,我趁機混進寺廟。”
“是。”小烏鴉做了個手勢,顏菁看到從四面八方湧來數個黑影,她悠然一笑道:“小烏鴉,我進去以後,你們立即撤退,明白了嗎?”
“不行,我要陪姑娘一塊進寺,我有責任保護姑娘。”小烏鴉眼中透着堅毅的光芒。
顏菁平平道來,“我的武功自保不成問題,你在外頭的擔子絲毫不輕於我,懂嗎?”
“姑娘……”
“好了,就這麼辦,行動吧。”顏菁不再讓他往下說,此番她的任務極重,她不願意平白搭上小烏鴉的性命。
顏菁隱在樹后,待時機成熟,她足尖輕點,飛身上樹,摘下了幾片樹葉,又利用繁茂的枝葉做掩護,深深的吸口氣,拋起一片樹葉,踏在上面,又是向前一縱,再拋出一片樹葉,如此幾下,她越過圍牆,順利的潛入寺廟。她所用的竟是江湖失傳已久的絕頂輕功“登萍渡水”,顧名思義,便是無需藉助外力,只需葉片或者花瓣,就可渡過湍急的河流。
守衛自顧不暇,根本沒有發現顏菁,即便有人看到,也只當是烏雲壓頂或者大鳥飛過,不可能想像的到有人能夠僅憑几片樹葉便飛縱數十丈的距離,這份絕技足以傲視群雄。
小烏鴉按照顏菁的指示,在她成功進到相國寺后,下令撤退,他們裝作寡不敵眾四下逃竄,守衛雖頗覺訝異,但刺客撤離對他們而言求之不得,不做多想,假意追出幾里路,也就作罷了。
“登萍渡水”雖是超卓的輕功,但其運用極消耗內力,顏菁躲在隱蔽的角落裏歇息了好一陣才恢復了體力。她估摸着嘉禾帝和四國公主應該住在後院的上房,便輕手輕腳的往那裏摸去。
顏菁在白馬寺接到的密令是替代東裕國嫻琳公主的身份,隨後接近嘉禾帝,找準時機刺殺他。但顏菁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她已經混入相國寺,何不直接誅殺嘉禾帝,也可省下許多的麻煩。
後院的防衛明顯比寺外嚴密,顏菁不可能也沒有時間把每一間翻找一遍,她掃視一周,發覺大多數守衛都集中守在最右面一間偏房門前,直覺告訴她,嘉禾帝便棲身於此。
來不及多想了,顏菁決定搏上一搏。若今夜得手,北辰國不再蒙上戰亂的陰影,百姓不會流離失所,而她的任務也可提早結束。
顏菁的手因緊張而微微顫抖,她撫了撫佩掛在腰際的寶劍,輕噓一口氣。她身體剛動,覺察到有風聲掠過耳邊,一時背脊僵硬,額上亦是冒出涔涔的汗珠。
背後有一人道:“姑娘,且慢。”一雙柔滑的手隨之扯住了她的衣袖。
顏菁的手心捏了把濡濕的汗水,她知道,只要那人叫出聲,她所有的努力將付諸東流。
“姑娘莫驚,我是純婉公主的貼身侍女,我叫小玉。”
顏菁背過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清秀、稚氣未脫的臉,她撲閃着慧黠的大眼,語笑嫣然,“顏菁姑娘,公主請您進屋去。”
顏菁思索片刻,“好。”
小玉將顏菁帶離後院,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其實還是在後院範圍內,只不過繞到後方,小玉以三短一長的節奏敲了敲其中的一扇窗戶,少時,窗戶被拉開一條縫,小玉傾身而上,朝顏菁招了招手。
兩人一前一後跳進屋內,小玉道:“公主殿下,顏姑娘來了。”
純婉公主一身華服,雍容高貴,此時正坐在床前好整以暇的打量着顏菁。她眉眼掛着疏離淺薄的笑意,客氣的道:“顏姑娘,請坐。”並且命小玉上茶。
顏菁也不與她客套,禮節性的笑了笑。但這北辰國的公主深夜約她相見,倒是始料未及。
“嘉禾帝不在寺中,”純婉公主也不轉彎抹角,直接導入正題。
顏菁怔了怔,表情起了些變化。
純婉公主略尖的下巴上挑,抿了抿唇道,“蕭予墨上完香后就離開了相國寺,此時大約已回到皇宮,廂房內的是他的侍衛,他們佈下了迷魂陣,就等人上鉤。”
顏菁這一驚非同小可,若不是方才小玉及時制止了她,她的行蹤已然敗露。她個人的生死是小,但之前定下的全盤計劃可就毀於一旦了。“公主是如何知曉的?”顏菁仍是心存疑惑,她一久居深宮的金枝玉葉,過慣了安逸舒適的生活,怎會有如此心機和謀略。
“是小玉打探到的。”純婉公主神色舒展,沉聲一笑。
小玉略略頷首,顏菁亦點頭嘉許。
“蕭予墨樹敵眾多,他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留宿於此。”純婉公主輕嗤一聲,眸中透着不屑。
小玉淡然一笑:“如若他尚留在相國寺中,小玉拼盡全力也要取他首級,也就無需姑娘親自動手了。”
“不可,”顏菁急忙道,她的嗓音略抬高了幾分,純婉公主與小玉皆側目瞧她。
顏菁從容道:“還請公主打消這個念頭。”
“為何?”純婉公主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顏菁微微躊躇后,還是如實道:“公主有沒有想過,若是小玉失手反被擒獲,那會有什麼後果?”
“小玉自會了斷,絕對不會供出公主和姑娘。”小玉搶着回答,容色隱隱不悅。
“你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即便你死了,公主和北辰國也脫不了干係。到那時,嘉禾帝一道旨意,萬千鐵騎將踏上北辰國國土,這樣嚴重的後果誰能夠負起這個責任?”顏菁笑意淡泊,神色如常,然措辭嚴厲,句句在理,公主和小玉竟無反駁之力。
室內一時鴉雀無聲。
顏菁擺擺手,聲音逐漸平和,“我無意教訓你。”她抬眼瞥向純婉公主,“刺殺蕭予墨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否則,聖上為何不命我與你交換身份,同樣可以接近蕭予墨,以我的身手,勝算還會大上幾分。”
“這……又是何道理?”純婉公主一臉的迷惘。
顏菁聞言含笑:“因為誰都沒有把握能夠一擊即中,稍有閃失就會給北辰國帶來滅頂之災。聖上命我取代東裕國嫻琳公主,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來,東裕國同天闃國素來親厚,嘉禾帝對其防範不會太過嚴密,給了我們可乘之機。二來,即便刺殺失敗,也將東裕國推入絕境,逼得它不得不同其他三國合作。無論最後是何種局面,對我們而言終究是百利而無一害。”
“姑娘分析的頭頭是道,我好生佩服。”純婉公主淡聲道,小心的掩去話中的譏諷。
顏菁眼神灼灼,她又如何品不出其中的諷刺意味,純婉公主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她卻已成了心思沉重,走一步需盤算三步,並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雙手沾滿血腥的罪人。可這又何嘗是她想過的生活。
純婉公主迴避顏菁的目光,“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維持原定計劃。”顏菁冷靜道,眼底染上一抹輕愁,很快消失不見。“嫻琳公主住在哪一間房?”
“右首第二間。”小玉回道。
顏菁冷冷一笑,嘉禾帝心思縝密,將東裕國公主安排同他比鄰而居,混淆視聽,掩人耳目,這招甚是高明。
純婉公主在顏菁轉身之前,先一步攔住她,“門前有禁衛軍守護,你根本無法靠近嫻琳公主。”
顏菁稍稍思索,目光仿若無意的劃過小玉,“小玉姑娘,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幫我引開侍衛?”
“小玉願意效勞,姑娘儘管吩咐。”
“不行,這樣做風險太大,你也說過,若是小玉被牽連,我脫不了干係。”純婉公主把小玉推到身後,笑容若淡淡浮雲。
顏菁咬着嘴唇,心中越發的冷然,反笑起來,“你說的對,不能連累公主,那顏菁就一個人試試。”
“我有更好的方法,你為何不能聽我把話說完?”純婉公主堵住窗口,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落入顏菁耳中,她訝異的望去,純婉公主坦然一笑,美麗的容顏如最嬌艷的花朵。
顏菁不覺詫異,她靜靜佇立,顰眉道:“什麼方法?”
純婉公主溫婉而笑,“四國公主明日就會被接回宮,姑娘身手非凡,事先躲入馬車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顏菁聰慧過人,寥寥數語即點醒了她,她歉然道:“是顏菁心急了,公主的辦法甚好。”她頓一頓,“只是,今晚……”
純婉公主似能看穿她的心思,打斷道:“你不必再出寺廟,那樣容易打草驚蛇。今夜你就與我同睡一張床,明日行事也更為方便。”
“這……怕是不妥。”顏菁誠惶誠恐道。
“這床小是小了點,你我就擠一擠吧。”純婉公主好似才發現顏菁為難的神色,不解道:“怎麼,你不願意嗎?”
顏菁猶豫道:“公主乃金枝玉葉……”
“好了,沒那麼大的講究,”純婉公主眨一眨眼,先前刻意營造的拘謹氛圍不復存在。
這位公主倒也是個性情中人,顏菁暗道,一絲髮自內心的好感油然而生。
小玉乖巧的鋪好被褥,喚道:“公主,顏姑娘,可以安寢了。”之前顏菁對她的呵斥,雖然心中不快,到底心無城府,這點小摩擦早就被她拋置九霄雲外。
顏菁仍然推辭,“我伏在桌上對付一晚即可。”
純婉公主拉起她,瞭然道:“聽我的沒錯。”
顏菁無奈,只得由着她。
和衣躺在床上,顏菁心神不寧,昨夜她還在聽雨軒為著今日的行動部署謀划,今晚卻與一位北辰國的公主同塌而眠。
“顏姑娘,你在想什麼?”純婉公主忽然問道。
顏菁調勻呼吸,並沒有接話。
純婉公主也不介意,自顧自道:“我曾在腦中無數次的揣摩你的樣貌。”
顏菁眼皮一跳,仍是無言。
“我很想知道父王真心愛過的女子,會是如何的傾國傾城。”純婉低低的在她耳邊細語。
顏菁有些忍不住了,她一直在追尋的秘密,或者能從純婉公主口中得到答案。
無人理會,純婉公主依舊不以為意,她接著說道:“看到你,我可以想像令堂當年的風采,也難怪父王用情至深。”
顏菁終究按奈不住,她倏然坐起,迫切道:“當年的事公主還知道多少,能否說與顏菁聽?”
純婉公主睨她一眼,無辜道:“我可什麼都沒說。”
顏菁的話在口中反覆嚅喏,就是不知該怎樣說才妥當。
純婉公主幽幽嘆了句:“按理說,我應該恨你的,可又怎麼都恨不起來。”
顏菁要待問個清楚,忽然傳來的嘈雜聲打破了寂靜的黑夜,過了沒多久,大門就被重重拍響。純婉公主拉着顏菁躺下,比着口型告訴她道:“你不要出聲,小玉會處理穩當的。”
顏菁嘴上應着,手摸到放在床邊的長劍,心中一定。
“小玉姑娘,相國寺混進了刺客,你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往這兒來?”
“公主身體稍覺不適,早早便睡下了,我睡的迷迷糊糊的,也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小玉打着哈欠道。
想是守衛不放心,又多問了幾句,小玉又道:“你們來之前這門栓的好好的,刺客哪裏跑的進來。”
屋裏住的畢竟是一國公主,守衛也不敢冒犯,嘮叨了幾句,往別處去了。
小玉合上門,插緊門栓,走近裏屋道:“他們已經走了。”
純婉公主不無擔憂轉向顏菁:“你進來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應該不會,我潛入寺內已有兩個時辰,他們何以到現在才下令搜捕?”顏菁沉吟後方道。
“那……會不會是你的同伴?”
顏菁眼皮一抬,她篤定小烏鴉不會違抗她下達的撤退命令,但他是否去而復返,她實無把握。顏菁心驟然收緊,但為了不影響到純婉的心情,她還是神色如常道:“他們早就撤走了。”
忽聽得一聲高呼,“刺客往那裏去了,”沉沉的腳步聲加上兵刃碰撞的聲響,聽的人膽戰心驚。
顏菁竭力剋制着心頭的不安,但她不時的深呼吸以及多次往門外望去,多少泄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情緒。
純婉公主拍了拍她的肩頭,轉身道:“小玉,你去打探一番。”
小玉領命而去,歸來時含了一抹微笑。“刺客全身而退,姑娘不必擔心了。”
“嗯,”顏菁握住她的手,“多謝你。”
重新睡下后,顏菁舊事重提,純婉公主卻道:“睡吧,時辰已經不早了。”
顏菁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她若是知根就底,為何話才說一半,要說她毫不知情,為何又要透露給她一絲訊息。顏菁只狐疑的瞅着她,純婉公主卻兀自閉起雙目,沒過多久,沉沉入睡。可苦了顏菁,她身處陌生的環境,本就不甚習慣,再加上公主的這一番話,惹的她愁腸百結,了無睡意。她恨又恨不得,罵又罵不得,苦不堪言。只望着窗外的一輪明月,思緒不知飄到了何方。
此時此刻,尉遲駿正守候在相國寺最右首的廂房內。他奉了嘉禾帝之命,在這裏等待刺客自投羅網。蕭予墨本也想留下,但他貴為九五之尊,尉遲駿怎敢讓他以身犯險,好說歹說護送他從後門離去,沒有嘉禾帝在場,若一會真動起手來,也能放得開手腳。
夜已深,倦意漸漸襲上心來,瀰漫了整個胸腔,尉遲駿灌下一杯濃茶,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他也聽得有刺客來襲,精神一凜,但守在房中半晌,無人闖入,喧囂聲反漸漸遠去。
他忽而心中一動,伸入囊中取出一物,慢慢攤開手掌,那裏靜靜躺着一枚耳墜。
這枚耳墜原屬於雲清霜,是尉遲駿離開雲蒼山時,藏在衣袖中帶回來的。回憶起那段短暫的時光,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他沒有後悔做出離開雲清霜的決定,若是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可能還是會這麼做。他清楚的知道,他同雲清霜之間有着永遠都無法衝破的阻隔,他有他背負的責任,她亦有她需要保護的人與事,也許,他們的相遇相知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尉遲駿在心底嘆出了聲,他緊緊握着耳墜,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與之交心。轉念之間,腦中卻又浮現出另一人的容顏。顏菁給他的感覺太似雲清霜,不止是同樣清麗脫俗的容貌,還有她待人的態度,雖是面帶笑顏,然客套有餘,熱情不足,像極了雲清霜疏淡清冷的處世之道。有時他也會恍惚,是否他心心念念記掛的雲清霜,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摒除雜念后又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兩名容貌酷似的女子,她們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尉遲駿卻不知,此時,顏菁同他不過幾牆之隔,也在那一頭輾轉反側,心事重重。
今夜註定難眠。
純婉公主沉默片刻,“嫻琳公主性喜大紅,宮廷內侍投其所好,將她馬車上的幔簾換成了紅色,很容易辨認。”
顏菁“嗯”了一聲。
純婉公主扳過她的身體,正視道:“你會不會殺了她?”
顏菁苦笑,她也不是生來就心狠手辣,無奈形勢所逼,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她略微消沉道:“暫時不會。”
“嫻琳公主極為單純,對人毫無心機,我很喜歡她。”純婉公主看她一眼道。
顏菁淡然微笑,“我會盡我最大努力說服她。”
“那樣最好了。”純婉公主掩唇一笑。
顏菁臉色略顯僵硬,她垂下眼帘,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方投下一片密密的陰影。
小玉進來通報馬車已停在相國寺外,一切安排就緒,只等公主上車。
顏菁換上小玉的衣裳,隨手摸出一張人皮面具套上,瞬間變作另一個人,純婉公主瞧的目瞪口呆。
“委屈你扮作我的丫鬟,同小玉先行去寺前打點,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你的。”純婉公主挽起顏菁的胳膊親切的道。
“房內平白多了個人出來,終究不妥,”顏菁不能確定守衛是否會留意這樣的細節,但她絕不可以冒險。窗戶這頭是侍衛視線死角,她執意從那裏出去。
“也好,我讓小玉去寺外接應你。”純婉公主微微頷首。
顏菁身姿翩然,一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小玉呆楞了半晌,道:“顏姑娘的輕功真是高明。”
“比起你如何?”純婉公主唇角微揚。
“小玉自嘆弗如。”
純婉公主笑意漸深,“難怪父王會將如此艱巨的任務交給她。”
“顏姑娘膽大心細,此行一定馬到功成。”
“你還不快去幫她。”純婉公主笑着推了她一把,小玉應了一聲,推門出去。
寺門前果真停有數輛馬車,許是連上天都眷顧顏菁,那一輛紅色幔簾的車同純婉公主那輛比鄰停靠。
顏菁是混在小玉帶着的大批宮女中一同出現的。因車身窄小,只有貼身侍女才能同公主共坐一輛車,其餘人則三三兩兩的被分散到別的馬車上。
小玉笑嘻嘻的塞給馬夫、守衛一些乾果點心和碎銀兩,“幾位大哥辛苦了,這是我家公主的一點心意。”
守衛們被分散了注意力,心滿意足的數着銀兩,嚼着點心口齒不清道:“小玉姑娘,替我們謝謝公主。”
“好說,好說。”小玉笑道。她給顏菁遞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乘其不備,揭開幔布,一個箭步登上馬車,動作飛快,旁人只覺有一陣風刮過,絲毫未覺身邊少了一個人。
也有細心的守衛問道:“小玉姑娘,剛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都上後面的馬車了。”她這樣回答,也就再無人過問。
等到四國公主各自坐上馬車,侍衛們誰還記得適才的小丫鬟,即便有所疑問,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人再理會。
顏菁在嫻琳公主及其侍女踏上馬車的瞬間,立刻出手點了她們的穴道。
嫻琳公主果然是一襲華美的紅衣,神色出奇的平靜,突遭變故仍不失公主的風度和尊貴,着實讓顏菁折服。顏菁凝眸於她,柔聲道:“我沒有傷害公主之意,只是有些話想對公主說,你心平氣和的聽完好嗎?”
嫻琳公主點了點頭。
顏菁扶公主坐下,她娓娓道:“公主雖久居深宮,也該知道天闃國嘉禾帝意欲吞併四國一統天下的野心。”
嫻琳公主略頷首。
“表面上看來貴國與天闃國交好,在短時間內相安無事。但是,一旦嘉禾帝發兵攻下北辰、西茗兩國,貴國勢難逃避這場災禍。我說的可有道理?”顏菁開誠佈公,擲地有聲道。
嫻琳公主明了的微笑。
顏菁輕舒口氣,“我身為北辰國子民,有義務阻止戰亂的發生。”
嫻琳公主眨眨眼,示意有話要說。
顏菁低首思量,直言不諱道:“我解開你的穴道,你若是叫喊,我就一劍殺了你。”
嫻琳公主絲毫未露怯意,再度點頭。
顏菁替公主解開啞穴,為防萬一,手扣在她的脈門上。
嫻琳公主說話又急又快,“我早就勸過父王,蕭予墨絕非善類,在他吞併三國后,是絕對不會放過東裕國的。為今之計,唯有四國聯手,同仇敵愾,才有勝算。”她深明大義,對世事瞧的通透,顏菁不住點頭。
“但父王一意孤行,我勸不動他。”嫻琳公主無聲無息的嘆了句。
顏菁搖頭,笑容篤定,“你的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否則你父王不會送你來乾定城。”
嫻琳公主不解的睜大水汪汪的眼睛,顏菁凝神道:“你這麼聰明,還猜不透他的用意嗎?”
“原來如此。”嫻琳公主閉目沉思片刻后,一臉慚愧道,“我還總是埋怨父王將我推入火坑,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他想過。”
“你父王希望你可以化解這一場危機,使生靈免遭塗炭。”顏菁邊說,邊心虛的低下頭。東裕國君的本意大約只是要嫻琳打探消息,傳送軍情密報,但蕭予墨工於心計,嫻琳根本不會有機會,所以,顏菁為了達成此行的目的,誇大了事實,這也是無奈之舉,可對着嫻琳天真無邪的臉,她負罪感極重。
“我能做什麼?”嫻琳公主的目光柔和而懇切。
顏菁的笑容隱晦淡然,然斬釘截鐵道:“殺了蕭予墨。”
嫻琳慌的掉了手中的絹帕,語無倫次道:“這……這……”
顏菁是故意嚇她的,雖不忍心卻不得不硬着心腸這麼做。那養在深閨嬌滴滴的公主,哪裏能想像這般血淋淋的場面。她面無人色,半天說不出話來。
顏菁重重的咬了下唇,出此下策,情非得以,只能和她道聲抱歉了。她撫了撫嫻琳纖瘦的肩胛骨,眸中憂色漸生,“這對你而言確實有些為難,這也是我來找你的目的。”
嫻琳公主略抬了抬眼,眼中難掩驚惶之色。
“那就由我替代你的身份入宮,尋找良機刺殺他。”顏菁的眸光深邃若幽洞,難辨情緒,透着晦暗的幽光,冷冽而銳利。
嫻琳已換上淺淺笑意,“可是你又如何能扮作我的模樣?”
“這又有何難?”顏菁抹了把臉,揭下人皮面具,又頂着她驚異的目光,摸出易容用具,對鏡在臉上塗抹了一番,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是活脫脫的另一個嫻琳公主。
“你……”嫻琳公主震驚無以復加,這等手段簡直聞所未聞,她滿腹狐疑,吃不準顏菁的來歷。
“江湖人賴以生存的小伎倆罷了,公主勿怪。”顏菁瞧出嫻琳的猶疑,努力打消她的疑慮。“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江湖中也有不少血性的漢子,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國土淪喪,我不過是他們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員。”
嫻琳聽罷神色略略鬆弛,“姑娘說的是。”
顏菁攏着手盈盈一笑。
“我答應你。”嫻琳脆快了當道。
顏菁微微一怔,原以為會費盡唇舌才能夠說服嫻琳,未料想她答應的如此爽快。
“我自問沒有能力剷除蕭予墨,姑娘的本領我看在眼裏,真乃巾幗英雄,可敬可佩,嫻琳便偷一下懶,將這副重擔託付給姑娘。”嫻琳公主斂了笑意,鄭重其事道。
顏菁不覺含笑,“我定不負公主所託。”
“你先扮作我的貼身侍女,等進了皇宮,嗯……”嫻琳公主邊想邊說,停了一停又繼續說道:“你我互換身份后,再尋個理由讓我出宮,由此才不會露絲毫破綻。”
顏菁渭然一嘆,“公主乃七竅玲瓏心,此計天衣無縫。”
“你還不給她解穴嗎?”嫻琳一指身旁的婢女,怡然一笑。
“是我疏忽了,公主見諒。”顏菁手一揚,婢女身體前傾,軟軟的倒下,顏菁忙扶住她,替她揉了揉因站立良久而發麻的雙腿。
“對不住了。”顏菁歉意道。
“已經不礙事了。”
婢女小懷已聽得嫻琳公主的吩咐,讓顏菁換上她的衣服。顏菁用易容丹將膚色調黑,盡量使得自己容貌尋常不引人注目。
嫻琳公主性子率真,待人熱情,她認定了顏菁是好人,便同她一下子熟絡起來。顏菁慚愧的撫了撫額頭,她接到的密令是在事成后要將嫻琳滅口。儘管她早已改了主意,但嫻琳無條件的信任,仍是讓她羞愧難當。
虧得嫻琳心性單純,若她再多問一句,顏菁既身為北辰國人,為何不從純婉公主那裏下手,反而要來找她,那她真是無言以對了。
北風吹起車簾的一角,顏菁無意間掃了一眼,尉遲駿正策馬從車身前經過,英姿勃發,神明爽俊,顏菁晶瑩純澈的眸子頓時黯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