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準備出擊
“小心,”海爾曼對弗朗西絲說,“你這麼懸挂着讓我很緊張。”
弗朗西絲用腳踝勾住直升機坐位下面的支架,右手拿着一部微型攝像機,身子探出艙門。
在她下面四米的地方,六隻蟹形生物依舊排着方隊,毫不理會頭上颼颼作響的直升機,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地行走着,瞧那隊形很像是六隻保齡球瓶。
“往海邊飛一點,”弗朗西絲高聲地對山中宏說,“它們正在接近陡壁邊緣,就要再次轉身了。”
直升機急速地轉向左邊,飛到了500米高的峭壁邊上。這裏就是圓柱海南邊的堤岸,它比北邊的海岸要高出十倍。
大衛·布朗膽顫心驚地朝下一望,下面500米遠的地方,才是圓柱海冰凍的海面,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這太荒唐了,弗朗西絲。”他不滿地說,“怎麼才是完美的鏡頭?直升機前端的自動攝像機能拍到足夠的畫面。”
“這部攝像機是專門設計用來拍活動畫面的。”她說,“另外,有點小小的驚險場面會使圖像更加生動逼真。”
山中宏駕駛着直升機朝岸邊飛去。那些蟹形生物就在正前方30米處。領頭的那隻爬上了比它身子還窄的邊緣,略一停頓,突然轉向右邊,再轉一個右九十度,朝着剛才來的方向走回去。它的另外五個夥伴照着它的樣子,也一排排地轉了方向,如軍人操練一般整齊準確。
弗朗西絲把身子縮回機艙高興地說:“我抓拍到了正面的特寫,而且領頭的那隻在轉身時,藍眼睛裏有道光閃了一閃。”
蟹形生物們離開了峭壁朝南部平原的腹地慢慢走去,時速大約是每小時10,000米。在它們身後肥沃的土地上,留下一長串淺淺的腳印;在右側與它們前進方向平行的,則是剛才往海邊去時踩出的印痕。從上往下鳥瞰,整個地區猶如城郊的一個剪完了草的大花園;土地的另一端非常平整潔凈,沒有生物活動,沒有腳印。
“這個地方真沒勁兒,”弗朗西絲開玩笑地說,同時抬手圈住了布朗的脖子,“我們或許只好自己另找點事消遣了。”
“我們才觀察了它們一個多來回,它們的動作很簡單。”弗朗西絲在他的脖子上撓癢搗蛋,布朗不理她。看來他正在回憶正式行動前的所有檢查程序。最後,布朗對着通話器說:“你認為怎麼樣,高岸博士?這次我們還需要作些什麼?”
在牛頓號的科學中心控制台後面,高岸博士一直在大屏幕上研究、監視着這些蟹形生物的行走和動作。“在捕捉之前,如果我們能夠知道它們的那雙大螯鉗的力量到底有多大,那可是非常有用。”他對布朗說,“直到現在,它們還沒有對聲音和一定距離的視覺刺激作出任何反應。事實上,看來它們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存在。我想我們應該向他們發出所有頻率的電磁信號,並檢測它們的回答,然後也許有更好的……”
“但是那得花上幾天功夫才行。”布朗博士打斷了他,“而且,最終可能還是面臨兩難的選擇。我不能想像這到底會對我們的計劃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或是改變。”
“如果先對它們了解得更多的話,”高岸爭辯說,“那麼,就能設計出一個更好、更安全的捕捉方案。或是使我們更明智些,中止這種行動……”
“那不可能!”大衛·布朗立即回答說。他結束了同高岸對話,轉而高聲喊道:“喂!這裏是布朗。塔布里,營地那邊搭建得怎麼樣?”
“還有一點活兒就完了。”匈牙利人回答,“最多再需半個小時。然後,我準備小憩片刻。”
“就要到午餐時間了,”弗朗西絲插了進來,“你不會空着肚子睡覺吧。”
“你做什麼好東西給我們吃,美人兒?”塔布里戲謔地說。
“拉瑪大蟹。”
“行了!”布朗博士生氣地說道。停了停,他繼續說,“奧圖爾將軍,你能不能一個人控制牛頓號?至少還需要12個小時的時間。”
“當然可以。”奧圖爾答。
“那好,其他隊員都請下來,新營地馬上就準備好了,我們在那裏碰頭。午飯後,大家休息一會兒。下午正式開始我們的狩獵行動。”
在直升機的下方,六隻蟹形生物仍舊邁着冷漠無情的方步,穿過一片荒地。飛機上的四個人注視着它們。眼看着它們就要走到一條分界線了,過了這條線,雜亂的石塊地即被一片精細的金屬網格地所代替。當它們一到分隔兩塊地的小路邊,立即轉了一個U形的彎,掉頭與來路平行,又朝着圓柱海的方向走去。
山中宏讓飛機斜飛而上,升上了高空,朝着10,000米圓柱海對岸的貝塔營地飛去。
“他們說得對,”尼柯爾思忖,“在屏幕上看與身臨其境的感受,簡直無法同日而語。”她坐在升降椅上,正在拉瑪里飛快地下降,現在已經過了中點。無論從拉瑪的哪個方向望去,都使人驚心動魄。她記起,在大峽谷觀景時,她也曾有這種感覺。“但那是大自然經過10億多年才風蝕雨噬造就出來的東西,而拉瑪卻是一種人工製品。或許,它根本就不是人工製造的。”尼柯爾思緒如潮。
升降椅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了。下面1,000米的地方,她隱隱約約地看見高岸博士爬出了座椅,她還聽見他與沃克菲爾在通話器里說著話。“快點,”她又聽見雷吉在大叫,“我不喜歡吊在半空中。”不過,尼柯爾倒喜歡懸停在這裏。有此片刻的閑暇,眼觀令人驚異的景色,她覺得事事新鮮有趣。
又一次暫停,威爾遜下了升降椅,尼柯爾漸漸地接近了阿爾法梯的底部。下面還有300米,視線越來越清晰了,但尼柯爾睜大了眼也看不清漫遊車上影影綽綽地晃動着的物體。哦,是三個人,還有一些設備,一頂營帳。再過幾秒鐘,她分辨出了三個人的臉。一剎那間,她覺得彷彿是在兩個月前的瑞士山腳,她也是這樣,坐在升降吊椅里。亨利國王的臉驀地閃過她的腦海。她略一定神,卻看見是沃克菲爾的笑臉在迎接她。他讓座椅穩穩地觸到了地面,以便她鬆開皮帶跨出來。
“慢點,它不會馬上就停下來,它會逐漸減速。好了,現在可以鬆開皮帶了,踩穩了走幾步,就像你離開自動扶梯一樣。”
他抓住她的腰,幾乎是把她提起來離開了平台。高岸和威爾遜已經坐在漫遊車的後排座位上。
“歡迎你來到拉瑪。”沃克菲爾笑着說,“好了,塔布里。”他緊接着對着通話器說,“都下來了,準備出發。行駛時,我們撥到收聽模式。”
“快點,”伽洛斯催促道,“你的午餐擱在這裏,讓人垂涎欲滴……隨便問一句,理查德,來的時候帶了C號工具箱嗎?我們正在商量做一個網籠,也許我需要各種各樣的小配件哩。”
“知道了。”沃克菲爾快步走進營地的帳篷里,看見了那隻工具箱,很明顯,那東西很沉,“我的天,塔布里,”他對着通話機大叫,“你到底需要這裏面的什麼?”
所有人都聽到了塔布里的笑聲:“要抓住這麼一隻大傢伙,你什麼都得帶上,越多越好。”
沃克菲爾關上了搬運機械人,爬進了漫遊車,朝着圓柱海的方向駛去。
“我從來沒有聽過有這麼蠢笨的餿主意。”雷吉·威爾遜報怨道,“有人會受傷的。”
足有一分鐘的時間車裏沒人吭聲。在他們的右側,視線的最遠處,太空人們可以望見拉瑪的“倫敦”城。
“做一個第二梯隊的成員,感受如何?”威爾遜說,沒人吱聲。
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以後,高岸博士轉身很有禮貌地問道:“對不起,威爾遜先生,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當然。”威爾遜點了點頭,回答道,“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是這次行動的‘後備’科學顧問嗎?我猜確實沒人告訴過你。”威爾遜頓了頓又說,“當然不用奇怪,打我生下地起,就沒人告訴過我,我是一個後備記者。”
“雷吉,我不認為……”尼柯爾剛開口,立即被打斷了。
“而你,醫生……”威爾遜朝前傾着身子,“……你可能只能算第三梯隊的成員了。我無意間聽到我們的大頭目們——海爾曼和布朗談到你,要不是需要你的技術,他們倒寧願讓你呆在牛頓號上……”
“夠了,”沃克菲爾生氣地截住他的話,聲音很嚴厲,“你別那麼無禮。”過了一會兒,沃克菲爾又開口了,這次友好多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一個賽車迷,想不想開開這輛四輪車?”
這真是個好主意,幾分鐘以後,雷吉·威爾遜坐在沃克菲爾旁邊的駕駛座上,一邊讓車快速地繞着小圈,一邊大聲地笑着,叫着。可苦了後座上的尼柯爾和高岸,被簸搖得東歪西倒。
尼柯爾留神地觀察着威爾遜。“他又有點失控了,”她暗忖,“至少這已經是過去兩天以來的第三次。”她在回想她最後一次給他做掃描是在什麼時候,“波索夫死後,他還沒有做過,而這期間,已經給太空學院的軍官們做了兩次掃描了……真該死!”她罵自己,“我被波索夫事件弄得心神不寧,對他的狀況太粗疏大意了。”她心裏暗自決定,到了貝塔營地,儘可能給每個隊員作一次身體掃描。
“順便問問,我的大教授,”當威爾遜朝着營地直開過去時,沃克菲爾回頭問高岸博士,“那天以後,你有沒有進一步研究我們聽到的‘怪聲’?布朗博士是不是還認為那是我們的集體幻覺虛構出來的故事?”
高岸博士搖了搖頭:“我告訴你,那天我們聽到的是一種新的聲音。”他兩眼望着前面,穿越神秘的中央平原,直抵遠方,“這艘拉瑪飛船與前一艘不一樣,我明白這點。在圓柱海南面,那些棋盤格一樣的田地的圖形與第一艘拉瑪不一樣,它們不再直抵圓柱海岸邊;海水還沒有融化燈光就亮了;燈光熄滅時,也不像牛頓船長他們報告的那樣,先暗淡下來以後才熄滅;那些生物也不再是單個活動,而是成組成群。”他停了下來,眼晴望着遠方的棋盤形田野,“布朗博士說,這些差別可以忽略,但我卻覺得它們意味着什麼。很可能,布朗博士錯了。”他的聲音充滿了憂慮。
“也可能他完全是他媽的一個狗雜種。”威爾遜忿忿地罵道。他把車速開到了極限,大叫:“貝塔營地,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