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怒哀樂

第3章 『喜』怒哀樂

茜璐比·琉米艾魯翌日聖涎節前夕擺放着長桌子的古堡大餐廳。在這個可以說是城堡內最大的房間裏,五位不死者聚集在了一起。桌子上並沒有什麼食物,只有五個裝滿水的杯子。儘管沒有什麼料理,但是周圍的裝飾品卻讓人感到聖涎節的來臨。桌上擺放的燭台,燭光美麗地搖曳着。

“聖誕快樂!”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這句祝福話語的聲調很是奇怪。

發話的人被捆住手腳又被綁在桌子的一端——被稱為是“誕生席”的座犄上。麥德他們四人則圍坐在桌子周圍。

夜裏被逮起來的城堡主人,就這麼被綁了一晚上。他剛一醒過來,就對麥德他們指手畫腳,讓他們把城堡全部裝飾成聖誕風格。儘管不明白為什麼必須要這樣做,但是一看到城堡里的女孩子們默默地工作着,於是不得不賣力地幫忙裝飾着城堡。

“現在可不是什麼‘聖誕快樂’的時候,真是的。”茜璐比露出疲憊的笑容,小聲嘀咕着。

“剛一找到切斯,就看見你慌慌張張地從屋頂上飛跳下來……就算是怎麼都死不了,那無理取鬧也得有個限度吧。”“無理取鬧是沒有限度的!超過界限的事物全都是無理取鬧的——”“我敢說。我不想聽你說話。”“太過分了!?”艾爾瑪他們像說相聲一般對着話,只有切斯一個人默默無語。艾爾瑪並沒有把他和切斯的對話內容告訴麥德他們,而是說自己不小心才掉了下去。切斯因為自己的過錯被包庇,心情十分複雜,一直在猶豫是否告訴尼羅他們真相,但結果還是順其自然了。

“你為什麼要從上面跳下來,真相還是只有你和切斯兩個人知道比較好。”麥德好像看出了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卻裝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麼說來,茜璐比和尼羅也沒有追問切斯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大家都知道了,只不過是在包庇切斯。

——如果是這樣,那真是受到了大家莫大的包容。

但是,切斯並不想去確認這些,只是繼續沉默着。沉默的時候,不斷地回想昨夜發生的事。浮現於腦海中的,是放在艾爾瑪頭上的自己的右手。

——自己,可以信任坐在那邊的那些人嗎?對於這個突然浮現的疑問,切斯立刻搖了搖頭。如果是麥德——或者是在紐約時結交的新朋友艾扎克和米莉亞,或者一直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姐姐愛妮思。如果是他們的話,那麼把右手放在頭上倒也無可厚非。但是,那邊的那個人並不是裝作天真地被自己抓住了。

而且,對於那些大約有300年沒見的人們為什麼會那樣做,切斯一個晚上都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傻瓜另當別論,但是艾爾瑪所處的環境和別人不一樣。比如說,艾扎克和米莉亞——在紐約的一對傻瓜夫婦,他們毫不懷疑地信任着切斯,所以肯定會面帶微笑地迎接切斯的右手吧。

但是,這個叫艾爾瑪的男人一定是有什麼預謀的。不是發自內心的,一定是帶有某種目的性才讓別人笑的。這也許是錯覺,但是對切斯來說,這確實很不可理解的。

是什麼促使他做到那種地步的?自己在那個時候也絲毫沒有想“吃掉”艾爾瑪嗎?切斯沉浸在這一連串的疑問中。這時,不經意地傳來了艾爾瑪的聲音。

“不要板着張苦瓜臉,切斯。現在是用笑容來征服世界的時候。再具體的說,不會笑的人會死的。看看動畫片里出現的征服世界的魔王吧,他不是也在快樂的笑嗎?他不是征服了世界以後才笑的,而是笑了以後才征服世界的。所以,我們應該先於魔王而笑,為了讓世界上挨餓的人們笑而支援食物——”——還是,不去理解比較好啊。

切斯愣住了,尼羅則一副大大咧咧的表情直接切入了主題。

“現在可不是說些奇怪的話讓別人相信的時候,艾爾瑪。難道這個村裏的魔王就是你?我敢說,你應該遵守約定的,快說吧。”“確實如此哦,艾爾瑪……昨天我們問了城堡里的姑娘,因為她們是生贄,所以才被抓來了是嗎?她們再沒有多說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並不是亂來——只是根據場合採取了嚴厲的態度呦。”麥德臉上的笑容少有地消失了,艾爾瑪微笑着接受了他嚴厲的視線。

“說‘抓來’太沒禮貌了吧,那些孩子是我向村裡提出要求生贄時,她們才過來的。”“是同一件事吧。”“不是的,那是……”艾爾瑪故意裝作一副什麼都知道的面孔,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是在這個村子,一個惡魔誕生的故事。

“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說起呢……啊啊,首先,就從我在這個村子裏被殺的時候說起吧。”====3年前12月艾爾瑪剛剛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個少女。

雖然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卑躬屈膝的少女抱有疑問,但艾爾瑪仍然讓她帶了路。

村人們沒有在艾爾瑪面前出現,而是緊緊地關上了自家的大門。但是,在背地裏他們卻又偷偷地窺探着他。

“啊糟糕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在我背後聚集着要襲擊我的野獸的視線。受歡迎的男人真辛苦啊?難道是宇宙人正在計劃着消滅我嗎?宇宙人才會受到歡迎,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應該是全世界統一的。”這樣說著,少女把艾爾瑪帶到了位於村裡一角的倉庫里。

“啊?只能是這兒嗎?是真的嗎?”這裏可不能說是接待客人的好地方,只是一個稍稍積點雪就有可能倒塌的破爛小屋。大門已經掉了,窗戶也破損不堪,真是個只能躲避寒風的奇怪地方。

“……啊,好像村裡沒一個人會來這裏啊,不,對不起,恕我直言了。你還特意帶我來這兒……雖然我說只要能遮風雨就好……OK,我就住在這兒了,謝謝。作為回禮,明天我會告訴你有關‘聖誕節’的事,敬請期待吧。”這樣說著想要和少女道別,但是少女不知為什麼卻一直站在門口。

“嗯?啊,好的好的。之後在這裏談也可以。”艾爾瑪微笑地說著,少女有點難為情的小聲說道:“這裏,是我的家……”“啊?”笑呵呵的表情突然僵住了,艾爾瑪環視着這個暗暗的屋子。然後,艾爾瑪的表情一點點地變得嚴肅起來。

在這個絕不可能是居民住宅的小屋裏——有好幾個少女向這邊望了過來。

她們都穿着薄薄的臟髒的衣服,每張臉上都沒有表情。而且她們長得很像,就像姐妹似的。

艾爾瑪摸不清頭腦地獃獃站讓那裏,其中一個少女——就是最開始來迎接他的那個孩子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又來了一個人……我想想辦法吧……如果太窄,我就到外面去睡……”====現在“我當時很吃驚,這簡直就是我最愛的豐滿女人的后官嘛,不過我怎麼能對一個只有15歲的孩子出手呢?不,現在流行的日本漫畫都是這種情況,於是我也繼續盤問下去。”就那麼一直被綁在椅子上,艾爾瑪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過去。雖然聽上去很是不可思議,但是麥德他們確實看見了“長得很像的少女們”,所以也就繼續聽着。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啊啊,我以為一定是死了父母的姐妹被全村拋棄,而且覺得問這樣的事不好,所以一直沉默着。第二天,我就在村裡溜達了幾圈,但是村星沒有一個人出來露個臉,我知道他們都在遠遠地偷窺着我,估計要是我大聲一喊,所有的人就都會逃跑了。所以,我放不下心,想找一個能讓那個孩子安心睡覺的地方。就這樣,我發現了一個荒廢的城堡。好像村裏的人都說這裏有怪物,所以不敢靠近,其實什麼都沒有。於是我把這個城堡清掃了一番,想讓大家都住到這裏來。”“到這裏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你自己卻變成了‘怪物’呢?”對於麥德的疑問,艾爾瑪高興地咧着嘴說道:“我啊,只是想要在這個難得一片雪景的城堡里過聖誕節而已,所以想把它佈置一下。於是讓那些姑娘幫忙,努力了一個晚上佈置呢。因為沒有紙,只能滿城堡里找來樹枝和石頭來代替……但是,第二天——也就是聖誕節當天,村裡人都來到了城堡。我想趁着這個機會和村民接觸接觸,一起和和睦睦地舉行聖誕Party,沒想到每個村民的手裏都拿着武器,並且大喊着‘滾出這個村子!’。我想要保護躲在我身後的姑娘們,但是數十把鐵鍬和鐮刀向我襲來。這是生死關頭的大戰!……怎麼樣?是不是手心裏都握出了汗?”“……你不會是又在編故事了吧?”“不要用看着在說謊的村民的眼神看我。不,我沒有說謊……啊,我只是說我遇到的事,我在那時侯被殺死了一回。”聽到這兒,茜璐比猛地震驚了一下,問道:“哎……為什麼?”“我剛一失去知覺,那個叫戴茲的村長就又狠狠地毆打了我。如果是這樣還好——”好像看到了那副場景似的,麥德小聲地接着話:“——被他們看見了吧,生命再生的過程。”艾爾瑪一副一語說中的表情,壞壞地轉移了目光,繼續說道:“我一看,心臟已經被木樁子刺穿了。好疼啊。就算是吸血鬼也忍不住的,真的!”“我明白。心臟的疼痛確實很難熬。”切斯好像想起了什麼,小聲嘀咕着,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氣,身體開始發抖。

“哎呀——,我好不容易把木樁子拔了后再生……哎,活着真是件好事,為了解除誤會,我又去了村裡。”“哎?”“然後,村民們一個個都是驚恐的表情。有趣的是,道路中央正在堆放水果的女人們呀的一聲就暈過去了……然後我再一次被村裏的人包圍了,這次他們放火燒我。我被大火燒得拚命逃跑,從大雪堆積的坡上滾下去,想要撲滅身上的大火,但是怎麼也撲不滅,只好把身體埋在大雪裏。不,應該說是那大雪把我淹沒了。”“……”“太陽再一次升起,萬丈光芒照在我身上,雪融化的時候我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的下半身竟然已經凍上了!我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回到城堡。不過活着真是件好事啊,第二天為了解除誤會,我再一次去了村裡。”“啊?”對於艾爾瑪的話,茜璐比發出了疑問的聲音。但是,艾爾瑪並沒有停下來,接著說了下去。

“然後,村民們的表情更加驚恐了。有趣的是,堆放水果的女人們大聲慘叫着抱頭而逃……然後我又再一次被村裏的人包圍了,這次他們綁住我的手腳把我扔進了河裏。哎呀——,不知道為什麼,我被衝到了河的下游,然後我又一次穿過森林回到村裡。活着真是件好事啊,於是我想要再次解除誤會——”說到這兒,也許是感到了周圍氣氛的變化,艾爾瑪咳咳的咳嗽一聲,改變了說話的方式。

“總之,那樣的事一連重複了幾天。”“我敢說,你是白痴。”“別說的這麼直接,尼羅。我只是、只是想用我的笑臉與他們和解來解除誤會。”“要是我早就離開村子了。”尼羅的指責頭頭是道,艾爾瑪輕輕地點了點頭。

“對於我來說,並沒有達成自己的目的……算了,關於這個以後我再細說。至少我打算努力去做……不過我發現開始為我帶路的那位姑娘的臉上受了很重的傷,打聽之後,原來是出自村長之手。於是,我怒氣衝天……就稍微威脅了村裏的人一下,使出了鍊金術師欺騙用的伎倆,然後他們一個個都改變了態度,把我當成魔王對待。”聽到這兒,一直沉默的茜璐比靜靜地開口說道:“嗯……村裏的人果真很奇怪。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卻總是那麼固執……”“不,不是這樣的哦。聽說在魔女狩獵時代的歐洲很是殘酷。視錢如命的審問官,還有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捏造出魔女的審問官,這些傢伙雖然比比皆是,不過被煽動的民眾也是非常可怕的。”艾爾瑪哈哈笑着,說著與臉上的笑容不相符的內容。

“你們不知道普通人的恐怖。你們太不知道沒名沒姓的‘村民A’的恐怖了。”艾爾瑪一邊回想着自己遭受到的痛苦,一邊諷刺地笑着繼續說著。

“人類施加暴力的時候,就是受到慾望驅使的時候。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能剋制住自己。那是‘普通人’。那麼,普通人受到比慾望更加嚴重的暴力驅使又是在什麼時候呢?到底會是什麼原因呢?那就是——恐怖。”“嗯,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基本可以理解。”戴面具的男人點了點頭,艾爾瑪也靜靜地點頭回應。

“人把恐怖作為免罪符來行使自己的力量。為了保護自己,如果大家都感受到同一種恐怖,就可以原諒任何人。雖然有的人不這麼認為吧,哈哈哈。”接着,他喘了口氣,語氣和氣氛都變了。

“回到原來的話題。‘一年交出一個生贄’,我開玩笑的這樣對村民們說道。但是,那些人卻當真了,真的有姑娘來了。所以,沒辦法,我只好要求提供那些孩子的食物,然後他們瞪大眼睛望着我。她一直埋頭為村裡幹活,我只是想讓她得到應得的權利。”“……食物先不說,還有問題存在。你的那個壞玩笑也還好說。只是,那些姑娘是什麼人呢?我想問問——”麥德想要進一步打聽,這時,艾爾瑪的身體突然不斷傳來“嘎拉”的聲響。

大家都為這突然的聲音瞪大眼睛——突然。

“吶,我就只有使出這一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與笑聲同步,艾爾瑪的身體裏噴出了一陣煙霧。

艾爾瑪就那樣嘎拉一下向後倒了下去,身子消失在煙霧中。尼羅慌慌張張地確認着椅子,但是那裏只剩下捆綁用的繩子和沉浸在煙霧中晃動的掎子。

“剛才的聲音,莫非是——”“啊,關節就像爆開了一樣。嗯……這個傢伙為什麼這麼做呢?”就好像在嘲笑這四個人一樣——艾爾瑪的聲音從天花板上響起。

“放心吧,如果你們沒有抓到我——2月!到了2月,謎底一定就會揭曉了……”====2001年12月26日上午古城天空萬里無雲,一片晴朗。寒冷的空氣刺痛着肌膚。

儘管那座城堡從外觀上看起來並不怎麼寬敞,但是內部一裝飾就顯得相當的大。茜璐比手裏擺弄着過年用的裝飾品,面對着周圍的寬闊空間嘆了口氣。

“2月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還有35天要在這個城堡里度過。對於已經習慣了文明工具的自己來說,還真有些難熬。沒有淋浴,沒有電視,沒有雜誌,在這樣的環境裏到底要待多久呢?一開始,從乘車進入森林之後,盡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被隔離的村莊,騎馬的少女們,奇怪造型的城堡,被稱為惡魔的高高在上的老朋友,還有極其害怕艾爾瑪的村民們。

就在1年前,大家還在歡慶21世紀的到來。可這個村莊簡直就像小說和電影裏出現的奇幻世界。

“真的……這個村莊好像是100年前,不,好像是更老的時代殘留下來的。”茜璐比一邊自言自語地嘀咕着,一邊看着親手製作的裝飾品。

艾爾瑪準備的裝飾品製作得非常精美,世界各國過年用的裝飾品都有。那些都是村裡少女遵循艾爾瑪的指示製作出來的。少女好像什麼都聽從艾爾瑪的教導,因此連她們說的話都和艾爾瑪一模一樣。但是,她們從不說自己的事情。第一天來到城堡的那天夜裏,麥德對她們說“你們可以回到村裡了,這是艾爾瑪說的”,她們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時,自己甚至還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茜璐比認為和她們共處一個月其實是很可笑的,她想和她們套近乎。也就是說想要和她們搞好關係——但是卻沒有機會詢問她們。

茜璐比被一種奇妙的失落感包圍着,就在快到正午的時刻——機會突然造訪了。

“那個……艾爾瑪大人說燒沸河裏的水就可以洗澡了……”茜璐比正望着裝飾在門口的叫做“門松”(註:日本民俗中正月豎在房門口或大門口的裝飾性松樹)的奇怪裝飾品,這時從身後傳來了一個突然的聲音。回頭看去,後面站着一位“生贄”少女,從窗戶照射進來的光芒映着她的臉,顯得奕奕生輝。

“你跟他說讓他自已來說。”“嗯,好,十分抱歉……”“你不應該道歉,你沒有必要特意聽命於艾爾瑪的。其他人也一樣。”茜璐比的臉上掛着溫和的微笑,她走到少女的前邊,稍稍彎腰便能迎合她的視線。然後,她稍稍地歪了歪頭,轉向少女詢問道:“我的名字叫茜璐比,茜璐比·琉米艾魯。可以的話,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聽到這話,少女略微有點猶豫,但可能是面對茜璐比的微笑安心了不少,於是吃力地開口說道:“啊……我,叫菲璐……”“哦,謝謝你菲璐!但是,不用跟我說敬語,叫我茜璐比就行。”說到這兒,茜璐比注意到了一件事。其實本來應該早就發現的,但是整個村子的怪異掩蓋了這個事實。

“你——會說英語?”“啊,嗯,艾爾瑪大人說,這是很必要的……”如果認真去聽的話,她的發音確實顯得很笨拙,但是一般的會話倒是沒有問題。這麼一想,艾爾瑪肯定是出於某種目的而教她們英語的。

“莫非……你不想從村裡出來……”但是,如果昨天艾爾瑪的話是真的,那麼她們在村裡極有可能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這樣的話,把她們從村裏帶出來的這個判斷也不定是錯誤的。

“算了,反正最後還是由你們自己決定。”“哎?”“啊,我自己跟自己說話呢,別介意。”茜璐比靜靜地搖了搖頭,同時也悄悄地窺視菲璐的神態。

被窺視的少女為難地思考着。過一會兒,她說了句“失禮了”就逃開了。但是,茜璐比好像是要跟隨着她一般,慢慢地開始踱着步子。

“那個……有什麼事……”“那個,我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你。一起去院子裏走走好嗎?”這樣一問,少女停下了腳步,沉默了良久。就在這猶豫不決的不自然的沉默當中,她慢慢地抬起了頭,面無表情地回答茜璐比。

“明白了,現在我去請求艾爾瑪大人——”——現在?茜璐比不明白眼前這個少女所說的意思而深感困惑。但是,她想可能是因為英語不熟練而引起什麼語法上的錯誤,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絲毫沒有發現,這句奇怪的話其實代表了她的本質——====幾刻鐘之前——村裡村長家“我走了,父親。”當日光開始照耀村裡南側的時候,村長的兒子佛魯特認真地說道。

“隨你便。”對於自己的兒子,村長戴茲只是冷淡地回應着。他的面前擺放着早飯過後沒有收拾的餐具和裝滿水的茶杯。

村長的家中,除了父子兩人外,還有其他幾個人。他們是前幾天聚會時前來的村裏有權勢的人。雖說是有權勢的人,但在這樣的小村莊並沒有擔任特別的官職,他們只是比其他的村民們更有發言權。

這些村民與村長相反,他們向站在門口的佛魯特投去了擔心的目光。面對手扶着門把手的少年,屋內最年長的男人提高了聲音。

“真的要去嗎?”“太多人去只會打草驚蛇,如果只是去打探一下情況的話,還是人少一些更好。”“話雖如此,可是讓村長的兒子佛魯特去……”“沒辦法,沒有其他人想去……而且要是我的話,也許遇見他的時候還能跟他交涉交涉。”“……確實,與其我們去,還是你去更妥當——”面對仍然惶恐不安的村民們,坐在桌子內側的戴茲憤怒地提高了聲青。

“別管他。”“村長,不能那樣說啊!”“你這麼沒用,就讓兒子代替——”屋內的村民們口口聲聲地指責村長,戴茲孤立無援地說道:“那麼,你們也去看看?”“嗚……”“別這樣,父親……”佛魯特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便向村民們行了一個禮,然後默默地在寒空下邁出了腳步。

村民們跟隨着他來到門口,他們一邊嘴裏嘀咕着“兒子倒是好孩子”“妻子死了以後幹什麼都沒有幹勁”“沒有兒子連餐具都不會洗”“佛魯特真太可憐了”之類的話,一邊盯着村長離開了。

“哼。”在這種喘不過來氣的氛圍下,村長只是大口大口的喝水。當他確認屋內已經沒有一個人了以後,他靜靜地笑了起來。望着天空,只是笑着。

雖然那副表情是在笑着,但是笑容中卻沒有一絲感情。看見這種表情的人會感到恐怖吧,或者說是感到厭惡。

只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被稱為是怪物的笑顏中毒者。

====清晨。

今天是難熬的一天。

這是早已預測到的事實。

必須要收拾聖誕節的裝飾了,必須要開始準備迎接新年的祭祀活動了。

但是,今年不同於以往。人數增加了。

那是從這個森林以“外”而來的人們。好像是艾爾瑪大人的老朋友。

他們親切地對待我。最初,我覺得那樣痛苦不堪。

但是,現在不同了。也許,也許我們可以一直住在一起。我想變成這個樣子。

也許會被背叛。但是至少,我實現了一直以來的夢想。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受苦受難。就算他們離開這片森林,我也只不過是又回到原來的生活。回到那最初的日子,一成不變的日子。沒有夢想沒有希望,只是不斷的忘卻,然後什麼也不想——因為我討厭那樣,所以不想再思考了。

我決定只是默默地做着“新年”的準備。

去年使用的“門松”裝飾品——真的是用“竹子”和“松樹”做的。但是,這個地方是不會生長那樣的樹木的。艾爾瑪大人對我們說“總有一天讓你們看看實物”。但是——恐怕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的腦海里,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記憶。

不是這裏,在其他什麼地方——也許是一個“改變我生命”的地方。

四周都是不是用石頭或木頭砌成的地板或牆壁,在那個白色的屋子裏——那個人摸着我的頭這樣說道。

——那片森林裏,有你們的玻璃瓶,那是一個長頸瓶。不能到外面生活。那就是你們——啊啊,我現在痛心的深深的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不論我們擁有多大的夢想,不論我們抱有多大的期望,最後我們——“呀——”聽到這聲喊叫,我轉過頭去。

“啊……”“現在,我們去城堡吧。”佛魯特大人這樣說著,面無表情地望着我。

“怎麼回事呢,對於你們來說,那個惡魔的同夥——”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佛魯特大人就那麼垂下了眼帘。

“對不起,沒什麼。”也許是看到了我困惑的表情,佛魯特大人為難的用手捂住臉,眼睛遊離着對我說:“沒關係,前天都說了——就算你不是生贄也會把你安頓好。”“哎……”我更加困惑了。佛魯特大人到底在說什麼呢?“一直以來一直就是照着惡魔說的話去做——你做生贄就到2月份——我們一定要把那些惡魔趕出森林。如果是這樣——父親非常害怕什麼也不能做,但是如果說抓捕惡魔,我倒是勇氣百倍。所以,我也會為了你不被村裏的人欺負而努力。”佛魯特大人用力地點了點頭。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

惡魔當然是指艾爾瑪大人他們。要是把他們趕走——我的一切期望就破滅了。但是,現在佛魯特大人說的事情,可以充分代替我的夢想。

“再見。”佛魯特大人道了別就離開了。

——我應該怎樣做呢?我就這樣順應周圍的狀況,只是等着結果嗎?或者,自己採取點行動?如果說採取行動,自己又為了什麼而行動呢?啊啊,我的腦子又一片混亂了。至少,至少現在——佛魯特大人能夠跟我微笑,像艾爾瑪大人那樣沒有內疚之情的對我笑,也許這個村子就能看到希望了。

這種無聊的想法只是借口,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順應周圍。

但是,現在的我無法發自內心的笑出來。強做笑臉對艾爾瑪大人是一種褻瀆,絕對不可以偽裝自己。

我再次停止了思考——專心整理城堡入口處的“門松”。

====正午古城——庭園茜璐比和少女之一——菲璐兩個人,在藍天下的庭園中散步。儘管日光很強烈,但是寒冷依舊。白色的氣息和着步調的節拍在空中飄散。

想必是出自艾爾瑪之手,這個庭園沒有完全荒廢,從以正門到城內的通道為中心,四周被修整得很好。

在這樣的庭園內散着步,茜璐比對着菲璐打開了話匣子。哪怕是一點也好,真想知道她們的事以及艾爾瑪的目的,但是到最後卻什麼都不知道。菲璐對自已的事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論怎樣問她都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只是回答“對不起,我也不是很了解。”。與其說不想回答,還不如說她確實是不了解——就是這種感覺。

只有茜璐比在不斷的提問,這很不好,她也想適當的和她搭話,但是菲璐從沒有主動說點什麼。

但是,只有一個。最後,少女說出了自己一直介懷的事情。

這是當茜璐比說到城堡里的其他少女的時候。

“這麼說,其他的姑娘……大家長得都很像,你們是姐妹嗎?”被這樣隨便的一問,菲璐露出一副一直以來最為難的表情。然後,她努力地想要選擇最合適的語言,歪着腦袋輕輕地開口說道:“那個……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城堡里,只有我一個人。”“哎?”到底是什麼意思?茜璐比感到不可理解,想要繼續追問下去——但是這個行為不得不中斷下來。因為茜璐比從余光中,瞥到了庭園一角的一個矮小個子的人影。但是,她並沒有馬上轉過頭去,而是以不變的微笑對少女說道:“啊,菲璐,起風了,趕緊回去吧。”“好。”少女好像並沒有發現那個人影,對茜璐比的話深信不疑地點了點頭。於是她們再沒有回頭轉向庭園,而是回到了城堡。

只有那個人影,殘留在寒冷的風中。

====“嗯,這個地方有個地下通道的入口呢。”“好像只是個井道而已。我想這裏沒有那種東西吧。”尼羅和麥德兩個人潛心地研究着這個城堡,他們在一個書庫樣子的地方發現了一個通向下面的樓梯。說這裏是書庫,其實就是一個擺放着書櫃的狹小屋子。重要的藏書也已經幾乎發霉了,所以只是簡單的有一個書架的擺設。

“下去看看吧。”“等等,那之前先確認一下這裏有的書。”麥德迅速制止了尼羅,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殘留在那裏的資料拿在手裏,那些讀物都已經風化了。一邊確認着上面難以辨別的文字——尼羅和麥德一邊面面相覷。

“……這資料我好像和哪兒看見過。”“我敢說。我也是。”手裏的書——並沒有被翻開,但是從書面封皮上的文字來看,麥德就可以確信斷言。

“這本書大多半都是——關於鍊金術的。特別是其中的——”麥德這樣得出結論,尼羅靜靜地眨着面具下的眼睛。

——被發現了嗎?佛魯特手心裏滲滿了汗水,藏身在庭園內的低樹后急促地呼吸着。

大門就那樣隨意的開着,誰也沒有覺察到他混入了庭園。但是,那以後作為生贄應該被派遣的少女——和前幾天來到村裏的外來的女子一起在院子裏散步。

雖然藏在了門柱旁的大樹后,但是她們一邊說著什麼一邊朝這邊走近。佛魯特想,這次一定被發現了,於是便移動到與二人相反方向的庭園一角的大樹后。但是,當他再次注意到時,二人卻停下了腳步,說了幾句什麼話之後,轉身回到了城堡內。

可能是發現了自己的存在,為了叫自己的同伴才回去的吧?佛魯特緊張得一動不動,決定先到那裏打探一下情況。

“不過——這裏真是比去年的時候還要華麗啊……”從樹蔭后觀察着城堡的外觀,佛魯特在心裏嘀咕着。

所謂的窗戶上掛着奇怪的裝飾品,全部以紅與白的色調為主。這種顏色與石砌城堡的顏色完全不協調,那種失衡感使城堡看起來更加滑稽。但是,對村裏的人來說,這可不是滑稽,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浸入到體內的恐懼感。

在入口處,裝飾着兩個用森林中生長的樹木製成的奇怪物品。

被斜着砍下來的樹榦垂直於地面懸吊著,在它的根部,卷着一團針葉樹的樹葉之類的東西。看上去好像是武器或者是圈套、咒術人偶之類的,佛魯特的心中頓時浦起了一陣不安。

佛魯特感覺自己被超越極限的緊張感所包圍,下意識地咽了咽吐沫。就在這一剎那——“喂。”從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少年的後背頓時感到一陣猶如電擊般的震動。

手掌中的汗水一瞬間就幹了,豈止是回頭看啊,連呼吸都彷彿停止了。意識猶如爆發一般強烈的動搖着,身體一動也不能動。因為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與神經之間的連接好像一剎那分離了。

一個溫柔清透的女性聲音,溫暖地包裹着身體完全無法活動的佛魯特的背部,這聲音溫柔親切,解除了他的緊張感。

“在這種地方待着不冷嗎?進去吧,一起喝杯茶。”在這種聲音的關懷下,佛魯特心情平靜了下來。這種平靜從頭上慢慢地傳到心裏。

映入眼帘的是剛才在庭園裏散步的——一個奇怪的美麗女子——她臉上浮現的是爽朗而溫柔的笑。

====城堡內的大廳。

暖爐的火焰熊熊燃燒,映照在一副困惑表情的佛魯特的臉上。

面對着佛魯特所坐的椅子的,是隔着一張桌子的茜璐比和切斯。本來想叫尼羅和麥德一起來的,但是四處也找不到他們二人。再想進一步找找,突然想到四個人都過來,這個少年一定會害怕,於是就由茜璐比和切斯二人問詢這個少年。

“嗯,從哪兒開始說呢?我叫茜璐比,這孩子是切斯,初次見面。”“啊,啊……是,我叫佛魯特·尼比魯。”對這種意想不到的開場白有點摸不着頭腦,佛魯特誠實地報出了自己的大名。本來心想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如果交涉不順利就很有可能被囚禁,沒想到自己反被招呼到了客廳,還受到了客氣的問候。

“是為了監視我們而來?”坐在茜璐比旁邊的少年,皮笑肉不笑的面對佛魯特。佛魯特沒有反駁切斯的話,只是低着頭沉默不語。

“喂,切斯,你不要那麼說話!我們是特意邀請他來的。”“但是……”“你不要露出那種氣呼呼的表情,白長了一張可愛的臉了!”“……嗚!”面對高興笑着的茜璐比,切斯紅着臉沉默了。現在他們一直在用英語對話,所以佛魯特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對不起,別介意。啊啊,我們當中聽不懂你們說話的只有尼羅……就是那個面具人,所以你可以盡情的說話。”聽到茜璐比這樣一說,佛魯特便不知道到底應該從何說起,也不能突然說“你們滾出村子!”這句話,而且也不是交涉生贄的時候,因為那個惡魔艾爾瑪不在,所以這種話是不能說的。

想到這裏,佛魯特突然發現,這兩個人——和艾爾瑪一樣也是“怪物”。然後疑問一點一點探入下去,第一次掌握了對話主導權的他提高了聲音。

“請問……你們和艾爾瑪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儘管這個問題有點離題,但是茜璐比很快就理解了佛魯特的意圖。好像是惡作劇一般地笑了笑,她開始淡談的陳述事實。

“我和這個孩子還有另外的兩個人,基本上和艾爾瑪是同類。不管受到怎樣的傷都不會死去——這樣說你能理解嗎?”得到了這種清晰的結論,佛魯特不知道怎樣立刻做出反應。儘管是最可怕的結論,但是對手卻滿不在乎的作出回答,因為他們並不認為這是重要的問題。

“不死之身……果然,你們是……怪物……嗎?”壓抑着慢慢湧上心頭的興奮之感,佛魯特怯生生地繼續問道。對此,茜璐比仍然是毫不含糊的回答。

“不是怪物。我們是人類,不是惡魔。但是,我們拜真正被稱為‘惡魔’的傢伙所賜成了惡魔。難得和佛魯特你成了朋友,所以要詳細解釋一下。”“等等,真的要告訴他嗎?”切斯驚恐地制止道。茜璐比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沒事沒事,就算全說了也沒有什麼損失,相信不相信隨這個孩子。啊啊,但是,因為他相信我們是‘惡魔’,所以也許會很容易就相信我們的話。”聽到這話,佛魯特好像發現了什麼似地提高了聲音。

“對了……這個城堡里的‘惡魔’——在艾爾瑪之前到來的惡魔是怎麼回事呢?”對於這個孩子睜大眼睛提出的清清楚楚的問題,茜璐比和切斯感到不可思議地互望着。

“惡魔是?”“哎?那個……你們不知道嗎?聽說十多年前就住在這個城堡的。”“關於惡魔的事,艾爾瑪那傢伙一個字都沒說過……我們也沒有看見過。”佛魯特望着茜璐比的瞳孔良久,然後放心地喘了口氣。

“這樣啊……那果然只是個傳聞啊……”後半句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佛魯特安心地低下了頭。

“我說了奇怪的話,真是對不起。那個……我還是想問。你們是什麼人呢……”佛魯特提高了聲音轉移了話題。從他的聲音可以感覺到他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惶恐不安了。茜璐比也稍微放下了心,臉上掛着溫柔的笑容對村裏的少年說道:“好吧。從哪裏開始說好呢?已經是300年以前的事了……”聽着茜璐比口中陳述的過去,屋裏的兩個少年的腦海里浮現出了當時的場景。從來沒有看見過外面世界的佛魯特無法清晰地體會當時的場景——但是,在切斯的眼前、那懷念的場景伴隨着聲音復蘇了。

那場景很美麗,還有悲傷,一點一點地展開——====“我敢說。什麼也看不見。”“沒有必要敢說。現在點燈——”從書庫的樓梯下到地下室的尼羅和麥德,當然享受不到光明。為了探索城堡,麥德握着從車裏拿出的手電筒,興緻勃勃地照着道路。

在這個從入口處一直延伸到內部的狹窄通道里,有大約十米的部分石壁被截斷了,因此用土砌成了一個更為狹窄的道路。

麥德和尼羅相互點頭示意,腳步緩緩地邁向道路的探處。

兩人在陰冷空氣的籠罩下緩緩前進,他們決定重新整理一下有關這個村子的事情。

“真是的,這片森林到底是怎麼回事?被隔離的村子,奇妙的城堡,生贄的女孩子們,還有這些書籍……這應該是私有領地不會錯的。”“嗯,應該是這個國家的資本家所有的土地我已經和切斯他們說了,沒辦法和那個資本家直接取得聯繫。要想繼承先祖的賢產好像是行不通的。”“因為他們吞併了所有的資產嗎?持有這麼一塊寬闊的土地,以後的三代都可以安居樂業呢。不過到了第四代就慘了。”尼羅淡談地推測着別人的人生,麥德則歪着腦袋認真地回想着村子的情形。

“但是……艾爾瑪特意準備的裝飾品也是這樣,看看村裏的情況,就很容易理解在這片土地上很難從事生產活動。”“嗯。那是怎麼回事呢?”“而且……村長對我說過,‘你們不是商人的同夥’這樣的話吧。這麼想,他們一定是從商人那裏得到最基本的油和生活用品的……如果那樣的商人真正存在的話,那麼他們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原來如此……確實是奇怪啊。”麥德對這件事的關心並沒有到這裏就打住,他對尼羅提出了進一步的疑問。

“還有一點很奇怪。這座城堡也好,村莊也好……要說那個村莊的規模,雖說不是很大,但是如果用高解像度衛星來觀測的話,應該可以捕捉到……而且,利用現在的航拍技術,也應該可以拍到。國家機關應該能夠掌握這裏的私有土地利用的情況的。”“嗯,是這樣的嗎?”“嗯,特別是這片廣闊的土地被個人所有本身就是個異常現象。群眾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走到士砌石壁的時候,身材高大的兩個人只好彎下腰來繼續前進。濕濕的紅土,散發出從天棚上滴落下來的水滴般的濕氣,但是兩人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髒了,而是繼續熱衷於對話之中。

“也就是說,在那種方面承受着壓力?”“恐怕並不想承受什麼壓力,因為這是在這個21世紀還被外界隔離的村子。不管什麼事情,恐怕都會受到人權團體及媒體強有力的攻擊吧。”“如果是300年前,還相對少一些。”“現在就不同了。因為狀況的不同,這種異常事件不符合時代的需求,早晚都會消失的。”“是啊,是啊。這麼說,麥德你會使用網絡嗎?”“我不太會用。這30年我就沒有在一個地方紮根過。而且——說起來慚愧啊,我用300年積攢下來的情報和經驗,僅僅一天就能散佈全世界,這種情形令人感到恐怖……前幾天我給我們組織的人打電話時,聽說他們全都沉迷到網絡里啦!”“我們當中,休伊確實是精通網絡啊。”“估計從這個村子出去后,艾爾瑪也會高高興興地買電腦的。”二人就這樣說著無聊的話,不經意間到達了通道的盡頭。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土砌牆壁再一次變成了石砌通道,最深處的左側牆壁上突出了一塊梯子狀的石頭。二人將燈光照向天棚,發現方形的洞口上覆蓋著石頭樣的什麼東西。

“好像還可以向上爬。”“打個賭吧——上面是墓地。像這樣的地方通常是會通向墓地的。”“那,我就賭是通向城堡後面的井邊。”二人樂此不疲地說著自己的想法。一會兒,尼羅爬上了梯子,小心翼翼地向上抬起石頭蓋。一堆沙土像下雨般落了下來,站在下面的麥德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臉。與此同時,石頭蓋慢慢打開了,一束光線映照在麥德的手指之間。

尼羅把雙眼從石頭縫隙間露出來,窺視片刻之後——就完全把石頭推開,在日光下滿意地大聲喊道:“我敢說。我贏了。”那是周圍被濃密森林覆蓋著的墓地,從茂密的樹木縫隙間,可以遠遠望見城堡的背影。本來沒覺得走了多遠,但是沒想到從城堡到這裏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好像是我輸了。”麥德一邊略感遺憾的小聲嘀咕着,一邊環視着出口周圍的景像。

這是一小塊墓地,通向此地的道路,還有周圍本該圍着的柵欄,通通沒有。五、六塊墓地基石被埋在樹木之間,就算平時到這邊散步也找不到這裏。

基石上沒有刻名字,唯一例外的,是尼羅抬起來的那塊,上面刻有奇怪的文字,是這個國度的古樸文字,好像村裡人就使用這種文字。

“睡在這地下的,應該不是人類吧。”與基石相比,刻在上面的碑文好像沒有受到太強烈的侵蝕,恐怕最早也就這幾十年間刻上去的吧。

麥德沒有留意文字的意思,看不懂文字的尼羅也只是對其他的東西感興趣。他敏捷地搬起石頭蓋將它放回原處,像要確認什麼似的詢問麥德:“我敢問。麥德,你發現了嗎?”對於這個提問,麥德有點摸不着頭腦,但是馬上領悟過來,點了點頭。

“看來——不是我敏感。”“嗯……”兩人走在地下道的時候,就一直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一條什麼都沒有的直線通道。在那條應該是除了石頭和土之外什麼都沒有的通道————他們感覺到了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其他的什麼東西存在。

不是銀鼠和蝙蝠之類的東西,和人類也有點不同,完全無法預測到它的形狀,但是從周圍的空氣中,他們本能的感覺到,這裏“有什麼東西”,就好像有種強烈的視線從前後左右逼射過來。正因為有這種感覺,所以他們兩個人才不間斷地說著話繼續向前走。

“我敢說,那個時候,在我們的旁邊確實有‘什麼’。”“……是惡魔嗎?”“不會吧。”“算了,就當是敏感吧。”“嗯。先這麼認為吧。”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又互相露出自嘲的微笑,朝着城堡方向撥動周圍的樹木往回走。

在合上的石頭蓋下面,有一種陰森森的東西存在。

====“那麼……茜璐比就是因為那個而成為鍊金術師的?”“嗯,也不光是因為那個。”古堡的客廳里,茜璐比她們繼續談笑風生。一開始佛魯特對她們的談話驚恐萬分,但是隨着聊天的深入,他漸漸的被茜璐比的“過去”吸引住了。更確切的說,她的故事全是“外面”的世界。儘管儘是一些聽不懂的單詞,但當他發現那些全都出自於“外面”的世界時,不由得從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之感。

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少年的心思,茜珊比依舊是那種充滿誘惑力的眼神和微笑。

“我一直對‘永遠的美麗’這個故事很感興趣,這是我小時候聽到的童話故事。大體上可以得到永恆美麗的人只有那些魔女或者是皇后。但是,我想,如果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實現那樣的夢想,那也不是很好嗎?”說到這裏,茜璐比的臉色略微發生了些變化。儘管只有少許,但發現她的眸子裏有一絲傷感的,只有切斯。

“當我對我愛的人說這話時,他對我說‘人不能只看外表’,然後對我說我一直就非常可愛。然後說——我們得到不死之身就結婚,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正因為如此我才這麼想。做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和那個人在一起——讓那個人因為有我這樣美麗的家人而自豪。很傻吧?所以我——那時並沒有喝不死酒。”說到這兒,茜璐比傷感地抬頭看着天花板。

看着她的樣子,佛魯特好像感到了什麼,有點為難的小聲問道:“那麼……那個人是?”“見過一個戴眼鏡的人吧,他叫麥德。”聽到這裏,少年安下心來。她實現了自己的願望,直到現在兩人仍安然無恙的在一起。但是——她繼續說道:“那個人呢,是他的弟弟。剛才說到塞拉德吧?一開始他就把那個人吃掉了。”“啊……”面對浮現着傷感微笑的茜璐比,佛魯特無言以對。

也許是察覺到了對方的感覺,茜璐比馬上又露出了魅力萬分的微笑,向佛魯特擺了擺手繼續說道:“啊啊,對不起,別介意。好吧,說點別的吧。”對於茜璐比的話,佛魯特有點躊躇的慢慢說道:“我問那種話,也許有點奇怪……”佛魯特有點難為情地轉移了目光,把自己內心的渴望化做語言。對於茜璐比,他絲毫沒有恐懼之感,而是湧起了一個少年所持有的好奇心。

“請告訴我——外面,外面是怎樣的世界——我想知道更多,更多……”====我站在大門的影子裏,一直在偷聽茜璐比大人和佛魯特大人的談話。

我知道這樣做不好,可是怎麼也無法安心。

於是,我又開始做了種種“如果”。

一開始佛魯特大人好像對茜璐比大人她們十分警戒,但是現在他好像非常開心。原本比起村裏的其他人來,佛魯特大人對我和艾爾瑪大人並不是十分厭惡,現在聽着佛魯特大人的聲音,看來他對於茜璐比大人她們絲毫沒有厭惡感。

我——描繪出了一種結局。這種無用的事已經有幾十年沒做了?直到現在,自己所描繪的未來,全都都破滅了。

但是,只有這次,我覺得只有這次會實現。

直到昨天,每當描繪未來都還痛苦不堪。

我想到了戴茲大人的暴力,還有疼痛。

但是,現在不同了。儘管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一想到戴茲大人的兒子臉上的笑容,就忘記了那些疼痛。

佛魯特大人說服了村民們,村民們不再那麼害怕艾爾瑪大人,沒有人再受到傷害。然後————這個村子,如果和外面的世界緊緊相連——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我不能走出這個村子。但是,從外面會進來更多像艾爾瑪大人這樣的人,村子漸漸發展起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出生於玻璃瓶,所以只能乖乖地待在這個森林裏生活。

儘管如此我還是祈禱。就算是些瑣碎的事也好。我希望幸福降臨到這個村子和我身上。

因為,我只能在這個村子裏生存——還有,我能夠嚮往幸福。

啊啊,想起來了。我現在清楚地回想起來了,那無比喜悅的情感。

為了讓這種情感不會逝去,我可以做任何我能做到的事——如果,可以實現更大更大的喜悅,我就也可以像艾爾瑪大人那樣無憂無慮地笑了。

====同一時刻——村長家住在村裡,長得十分相像的五位少女。

她們是誰?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村裡沒有一個人可以正確的把握。

現在的村民們懂事的時候她們就存在了,很自然的融入到村裏的氛圍當中。雖然村裏的年長者看起來好像知道些什麼,但是他們什麼也沒說就死去了,她們的數量總是一定的,年齡和成長也沒有什麼不同。數年過後,她們當中的一個就會體力衰竭——幾天以後,就會出現一個新的少女代替她。

儘管就像是神怪電影一樣,但是並沒有給村民帶來強烈的恐怖感。

她們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存在,那些從小就習慣她們存在的村民,把她們作為“那種東西”完全地排斥了出去。也就是說,她們受到與“外來人”同樣的待遇。

就算自己被問及身世也無法給予明確的回答。過去也有一些偷偷去看她們“替身瞬間”的人——但是,與那些“外來人”一樣,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這種事發生了好幾次,干是,村民們便一點點疏遠了她們。

之後——這種疏遠由於現在的村長戴茲·尼比魯的原因更加變本加厲。

戴茲對待她們非常嚴酷,隨意打罵,有時還施以暴力。但是,卻從沒有看見過她們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如果提供給她們最低限度的食物,再嚴酷的刑罰她們都逆來順受。

由於受到戴茲的影響,村民們對她們的態度——直到覡在也沒有人重視她們的個性和想法。

她們所有人甚至使用同一個名字——使她們成為村民們虐待對象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男人——戴茲·尼比魯。

當自已的兒子在向茜璐比詢問“外面的世界”的時候,他坐在自己家的木製椅子上,靠着椅背探着上半身。這個全村最大的房子對這個死了妻子的男人來說,顯得過於寬敞。

“哼。”在這個沒有其他人的屋於里,這個男人手捋着鬍鬚注視着天花板。然後,在這個沒有其他人的屋子裏,他向著天花板靜靜地嘀咕着,“——機會來了,村子也是……我也是。”戴茲的臉上沒有一絲感情,然後又陷入了沉默。

從窗戶向外看,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掠過一片雲彩。

“還有,那傢伙也是——”馬上就要了雪了。戴茲胸有成竹般的靜靜笑着。

那種毫無表情的笑容轉眼間又化為了沉默——屋內陷入了靜寂之中。

====黃昏時分城門前“那個,今天,那個……真是太謝謝了。”佛魯特慌張地表示着感謝,茜璐比則回應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不用謝。以後有機會,再來玩啊。”“好!不過沒多久就要迎來大雪時期了……下到什麼時候還不知道呢。”儘管佛魯特依依不捨,但是不能在城堡里繼續逗留了。他再次向茜璐比表示感謝道:“你們的事,我會告訴村裡人的。儘管我還不理解為什麼艾爾瑪要解救生贄,但是我知道茜璐比你們都是好人。”“你還是別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吧。”背對着城堡並阻止佛魯特的,正是一直靜靜窺視事態發展的切斯。

“村裡人懷疑別人的方式並不尋常,如果你一意孤行地包庇我們,他們很有可能以為你‘被魔鬼附體了’,所以,你就說‘並沒有什麼企圖,也不會給造成傷害’就可以了。”佛魯特呆然若失地望着切斯,思考了片刻之後,使勁地點了點頭。

“這也是。但是,我會盡我所能的盡量傳達實情的……好了,真的,非常感謝!”佛魯特再一次禮貌的道別,然後向著自己的村子走去。

“嗯,切斯能說出那種話真是太少見了。”“真羅嗦。這有什麼的。”——如果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做出了類似於獵殺魔女的事情,也許過後心裏也不會好受吧。

儘管切斯心裏單純地這樣想着,但是對這個叫佛魯特的少年的印像並不差,果然自己還是很喜歡孩子的。這樣想着,他回想起了過去類似的事情。

他回憶起距今70年前,在一輛列車上偶遇的那位少女的事——同時,也想起了在那輛列車上的所有記憶。想起那段在閉塞的空間中所遭遇的恐怖體驗,切斯不由得渾身顫抖。閉塞的空間這一點和這個村子相似。這個少年樣貌的不死者心裏湧起了一陣不安,那件事暫且還是讓它從記憶中流逝吧。

——是啊,這個村子不存在那個“鐵路追蹤者”那樣的怪物。

切斯心中一陣一陣的膽顫心驚,默默無言地回到了城堡。

====“嚕嚕嚕嚕塔塔嚕嚕嚕嚕塔塔……”一個男人哼唱着奇怪的小曲,裝飾着屋頂。

那個男人不經意間停止了哼唱,看着戴在手腕上的表提高了聲音。

“那,其他的人怎麼樣呢?”艾爾瑪興緻勃勃地推開手染的紅白大幕問道。站在旁邊的少女淡淡地回答道:“是……大家都聚集到了客廳,商量着尋找艾爾瑪大人的事。”“啊哈哈,是啊,是啊,那麼這裏暫時是安全的。”只說了這麼一句,艾爾瑪再次用鼻音哼唱起了小曲。

幾分鐘之後,準備好了紅白大幕,艾爾瑪又對一旁的少女說道:“他們還在客廳里嗎?”“……是的。”從剛才就一動不動的少女,清晰地報告着客廳的情況。

“好了,從現在開始不要動它。這個紅白大幕31號夜裏再拆下。”艾爾瑪情緒高漲地伸了伸懶腰,順着梯子走了下去。就在他踏入塔上屋裏的瞬間——“嚕嚕啦嚕啦,嚕啦嚕嚕啦,啦啦啦……”艾爾瑪哼唱着歡快的曲調,表情突然變得愕然起來。

從沒有門的入口進入到屋內的那個瞬間,從陰暗處便竄出了麥德和尼羅的人影,一下子抓住了艾爾瑪的胳膊。

“啊、啊?不會吧?你們應該在客廳里啊!”艾爾瑪一臉疑惑的表情,既而驚愕的失聲喊道:“難、難道你們具有讓時間停止下來的超能力?”“你說什麼傻話呢!”“那麼為什麼……莫非是?”艾爾瑪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他兩隻胳膊被壓着,費力地轉過頭去。

“菲璐。”那個從剛才就一直跟隨着艾爾瑪,長相和菲璐十分相像的少女。她也叫“菲璐”,當她和艾爾瑪四目相對的時候,身體禁不住一陣抽搐。

“對、對不起,艾爾瑪大人!”“哎呀,沒有必要道歉的。”伴隨着清透的嗓音,茜璐比和切斯從樓梯下面出現。

“茜璐比……你這是教人家‘說謊’!”“別說些讓人聽到不好的事。我只是告訴她‘世界上有善意的謊言和惡意的謊言’,然後拿你做了個實驗而已。”茜璐比的身後還有一位“菲璐”,一副抱歉的表情望着艾爾瑪。看見她這副模樣,艾爾瑪無奈地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你們早已發現了。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揭穿。”接着,他悲哀地笑笑,坦率地說出了結果。

“菲璐,其實是同一個人。”“何蒙庫魯茲,是這樣吧。”麥德他們回到城堡餐廳,讓艾爾瑪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因為已經說好再也不逃跑了,所以這次並沒有用繩子捆着他。

“你說的很好!”對於麥德的話,艾爾瑪吃驚地做出了結論。

“你是在哪兒發現的?”“有很多原因。之前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我確認了各種信息,最後才得出了這個結論。”這樣說著,麥德的目光投向了食堂的另一側。那裏聚集着城堡里的四名少女。四個人同樣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靜靜地往這邊窺視着。

“她們的意識只有一個,這是茜璐比發現的。她向村裏的孩子們打聽了她們的事,發現她們的表現其實是很矛盾的。而且,切斯觀察了她們一段時間——她們常常把你說的話傳達給我們,其實她們並沒有跟你接觸。而且,你也不是隱藏在一個地方,而是經常在這個城堡里從事一些工作,又沒有安監視器,但為什麼可以一直躲避着我們呢?那是因為她們替代了監視器。”“哦哦。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名偵探啊!”“別開玩笑了。”麥德一臉嚴肅地告誡着艾爾瑪,開始陳述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在城堡里的書庫里,我發現了關於鍊金術的一些研究資料,全都是有關克隆製造的,從正派到邪道,什麼樣的都有。但是,我不認為那些是你放置在那裏的。而且,如果你說的話是真的,你到達這個村子之前她們就已經存在了。”“……”“這次我想讓你說,不僅僅是關於她們,還有關於這個村子的秘密。”對於麥德嚴肅的提問,艾爾瑪也終於露出了嚴肅的神情開口說道:“這個,我2月再說。”“艾爾瑪——”“我說了不行。到了2月,比我更了解實情的人會來的。”“誰?”到底誰會來到這窮鄉僻壤,茜璐比受好奇心的驅使搶先一步問道。

“商人。”聽到這話,麥德他們露出一半意外的神情,一半微妙的神情互望着。也許對他們的神態表示滿意吧,艾爾瑪咯咯地笑着,向麥德詢問起自己介懷的事情。

“但是麥德,你一直就是遇事冷靜吧。雖說確實與正式的東西有出入,但是你看見過比現在流行的基因工程學更先進的克隆技術吧?”對於艾爾瑪的問題,這次輪到麥德惡作劇般地笑着了。

“哎哎,我還有一個跟我很像的朋友在紐約呢。”聽到這話,只有切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艾爾瑪好像發現了什麼似地沉默了下來。尼羅和茜璐比並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驚訝地望着麥德。

窗外,細小的雪花漫天飛舞起來。

好像要緊緊地包裹住被森林覆蓋著的大地一般,白色的雪花與沉默一起飛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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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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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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