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紅衣四友威風喪
波濤洶湧的長江,在春天裏,似乎顯得比平常柔順多了。
午時將至時分,一隻普通的小船,載着一個身材高壯、面容俊秀的少年,在巫山峽邊停了下來!
划船的是一個年允六旬的老頭,他用道地的一口川話,向那少年道:“客人,前面走不得了,有人要找麻煩咧!”
少年眉宇一挑,他是含着某種仇恨而來的,這是他離開“赤城島”之後,第一個拜訪的地方。
他冷冷笑道:“不要怕,繼續走,一切有我呢!”說著伸出一隻手,拍了拍他身後的那口短劍,發出“嗆嗆”之聲。
划船的老頭兒,為難地怔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重新把船撐了過去。
由水面上遠遠望去,“紅衣獅門”的大莊院,威風凜凜地坐落在正前方,碧綠的琉璃瓦,在太陽的照射之下,閃着亮亮的光輝。
小船又走了不遠,就聽得一聲喝叱道:“停船,不許前進!”
緊接着由不遠的蘆葦之內竄出兩艘紅漆小舟,四名紅衣弟子站在船上,剎那間已經劃到眼前。
划船的老頭兒,嚇得打個哆嗦,立刻定住了船,對少年道:“相公,他們來了……
怎麼辦?”
這時兩艘小舟已抵眼前,一名紅衣弟子用一口刀啪啪有聲地拍着船板,大聲道:
“瞎了你的狗眼!老烏龜,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竟敢往這裏亂闖?還不快滾!”
老頭連連彎腰,嚇得面無人色。
這時,他身後的少年慢慢走了出來,對眼前的四名紅衣弟子冷冷笑道:“你們紅衣獅門中人,竟如此待客么?”
四名紅衣漢子見狀,不由怔了一下,其中一個怒聲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
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的掌門人車衛欠我點情面,我是專程來拜訪他的,你們快快閃開,讓我過去!”說到此,他回身對划船的老頭兒哼了一聲道:“快走!”
這時,一名紅衣弟子大聲道:“慢着!”
他一竄身上了對方的小船,目光掃向少年,冷冷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氣,你姓什麼叫什麼?要知道,我們這紅衣獅門可不是隨便誰都能亂闖的!”
少年朗笑了一聲,道:“你給我下去!”
說罷,右手一抖,直向那名弟子前胸打了過去!這名紅衣弟向右一偏,口中“唷”
了一聲,掌中繞了一個刀花,反向著對方面上劈來!
少年微微一笑,他身形一繞,右掌一翻,已用食、中、拇三指,握在了對方的刀刃之上。
那弟子大吃一驚,猛力向外奪刀。少年微笑不語,高高舉着右手,似乎輕輕地握着刀口。可是,任那弟子施出了全力,也休想把刀奪出一分。
忽見少年劍眉一挑,口中叱道:“滾!”右手一松,那名紅衣弟子由於用力過猛,一個倒栽蔥,“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其他三名紅衣弟子見狀,大吃一驚,與那落水者同船的一名弟子,口中罵了一聲,抽刀就砍。
可是那少年頭也不回,只是隨便地向外一推,那名弟子也和他的同伴一樣,“撲通”
一聲跌落水中。
剩下的兩名弟子,慌忙撥船就走。那少年一不做二不休,雙掌平推,一股勁風襲出,將兩名紅衣弟子一起打落水中!
高大威嚴的海天別墅面江而立,門口有十二名持刀弟子把守,煞是氣派!
那少年走上前去,一年長些的紅衣漢子傲慢地攔住了他,惡狠狠地道:“站住!你是幹什麼的?”
那少年從懷裏取出一張拜貼,冷冷遞上,沒有言語。
那漢子一怔,接過拜貼,掃了一眼,驀地面色驟變,打了個寒戰道:“你……你是紅線金丸邊瘦桐?”
邊瘦桐點頭一笑,道:“正是。車教主不是正要找我嗎?今日我自己送上門來了!”
那漢子看了看左右,暗示他們不可亂來,然後微微一笑,道:“邊大俠,久仰你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只是今天你來得太不巧了!”
邊瘦桐劍眉一挑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漢子低頭一笑道:“車幫主有事外出,現在門內無有主人,我看邊大俠明天再來如何?”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那麼我倒要自己進去看看了!”說著邁步向前。那漢子不由怔了一下,慌忙上前幾步,橫身攔阻道:“邊大俠,敝幫主人不在,你怎可隨意進去?
傳聞出去,豈不讓人見笑?”
邊瘦桐見這人年在四旬以上,黃面無須,兩腮無肉,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出是一個極為奸詐狡猾之人,當下心內不禁微微一動!
這時那人以手輕輕碰了下身後一名少年弟子,那弟子即轉身而去;而他本人卻搓了一下手嘻嘻笑道:“邊大俠,你是成名的大俠客,在下只是紅衣獅門的一個小門卒,你是不會和我們為難的吧?”
這一切,早已落在了邊瘦桐的眼中。他鼻中冷冷一笑道:“你實在太客氣了!”說著伸出右手,輕輕地在這人肩上一拍。
那人想抽身已自不及,頓時就像一尊木雕似地站在原處,一動也不能動了。
其他幾人見狀,不禁嘩然大亂。
他們口中吆喝着,紛紛擁上,卻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動手。邊瘦桐這種快捷的身手,早已把他們鎮住了。
邊瘦桐含笑撣了撣雙袖,左右看了一眼,大步地走進了“海天別墅”的大門!
沒有一人敢阻攔他,眼睜睜看着他向大門之內行去!
突然,由內堂金漆門口內,走出了四名披着紅色披肩的高大漢子。其中一個大喝了一聲,道:“姓邊的,你太無禮了,紅衣獅門總壇重地,豈是你這個草野村夫所能任意亂行的?”
話音一落,四人幾乎是同時之間,“嗖”的一聲,散了開來,呈一個四角形,把邊瘦桐圍在正中!
邊瘦桐今日來此,目的正是來打架的!見狀絲毫不以為怪,當下站定腳步,劍眉微皺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我邊瘦桐來此是會你們教主的,不是同你們這群酒囊飯袋鬧着玩的!”
四人乃是老教主九頭金獅車飛亮手下的四大弟子,人稱“紅衣四友”,各人都有一身驚人的武功!
若單單從武功上來說,“紅衣四友”並不遜於當今掌門人鐵麒麟車衛。
正因如此,所以這“紅衣四友”在獅門中的地位,僅次於掌門人車衛,而和六堂元老不相上下。
這時,聽邊瘦桐稱他們為“酒囊飯袋”,四人都不禁勃然大怒。
“紅衣四友”從年歲上看來,似乎差不多少,最長的不過四十齣頭,最小的也有三十二三,個頭高矮卻懸殊很大。
四人綽號分別是:紅獅公孫楚、黃獅萬仁傑、藍獅海大空、金獅閔元。
所謂的“紅”、“黃”、“藍”、“金”,是由四人足上所穿的鞋來分辯的,分別著以紅黃藍金四色,以示區別。
方才發話的,正是排行第一的紅獅公孫楚!
此人生有一口繞嘴的短須,根根如刺,濃眉大眼,是一個典型的粗獷漢子。
在他左面的藍獅海大空,和他比起來,瘦得多了,雙肩高聳,夾着一顆又小又圓的腦袋,樣子十分滑稽。
他身邊的黃獅萬仁傑,在四人中身材最矮,可是也比一般人要高上許多,黃面瘦腮,而帶病容。
立在邊瘦桐身後的,是四友中最年輕的金獅閔元。他俊眉秀眼,鼻正口方,只是雙耳尖削,和眉眼似乎不太相襯。
四友之中,以他最為棘手。這時,他發出了一陣笑聲,朗聲道:“邊瘦桐,你休要目中無人,莫非連我紅衣四友也不放在眼裏?豈不是太失禮了!”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驚!
“紅衣四友”他曾聽說過。現在知道自己眼前站着的就是紅衣四友,他的心反倒鎮定了下來。
當時冷冷一笑道:“車衛既然不敢出來,見你們四人也是一樣!”當下身形一轉,駢二指直向著身側的黃獅萬仁傑胸前點去。
萬仁傑右手向上一翻,身子卻已轉到了另一邊。立在邊瘦桐身前的,已換成了藍獅海大空。
紅線金丸邊瘦桐無須多想,已知道對方乃是要發動一種陣法。
一念未畢,站在他身側的公孫楚已冷笑了一聲,宏聲道:“我們擒下這人,為師父報仇!”言罷一聲狂笑,大袖一翻,露出了一隻青筋暴露的右腕,兜胸一掌,直向著邊瘦桐身上打去!
邊瘦桐凹腹收胸,向內一縮。對方掌影一晃,已自無蹤,與此同時,他覺得身後一股尖風,金獅閔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直向著他身後襲到!
紅衣四友發動了這四人聯手的“扣心問掌”,並輔以“五雲燈”的足下步陣,確是厲害無比!
可是邊瘦桐卻沒有把他們四個人看在眼中。
他朗笑了一聲道:“你們這點小技,又能困得住誰?”
說話之時,雙掌向外一推,那甫自換位的萬仁傑不由被他這種掌力逼得身子向後一搖,急忙移宮換位。
這時邊瘦桐身子一閃,已站在了萬仁傑讓開的位子上!
立在陣勢主位的公孫楚,不由吃了一驚。他口中叱了聲:“反!”足下一頓,猛地轉過身來。同時,右掌劈出,掌風像刀片似的“哧”一聲飛了過去,直切邊瘦桐面頰。
邊瘦桐鼻中哼了一聲。他已經把這哥兒四個的功夫摸透了,哪裏容他們繼續施展下去,口中哈哈一笑,並不閃讓,右手向上一翻,出四指向公孫楚手面上捏出!
公孫楚趕忙抽臂,陣法立時大亂!站在他身後的,已不是藍獅海大空,而是那神出鬼沒的邊瘦桐!
紅衣四友沒有想到,穩操勝券的“扣心問拳”,一上來,已敗在了對方手中!
四人不約而同地把身子向一邊閃了開來。
四人無不怒容滿面。公孫楚怒目欲出,怪笑了一聲,足下一點,撲了上來!
他抖出的雙掌,就像是兩塊鋼板,直撲邊瘦桐雙肩!
只從外表上,邊瘦桐已看出此人有橫練的武夫,為了測驗一下此人的功力,他存心接下一掌,身形不動,雙步不移,只聽“砰”一聲,公孫楚一雙掌倒是實實地打上了。
可是他面色猛然一青,由不住踉蹌地退了三步,身子雖未坐倒,可是由他那種咬牙負疼的樣子上看來,已是吃了大虧了!
黃獅萬仁傑見狀,右手一揚,撤出了一口光華閃爍的魚鱗金刀。只見他左手前指,身子向前一躍,刀勢如風似地猛然向著邊瘦桐脖頸之上劈了下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存心要讓“紅衣四友”吃些苦頭,好藉此煞一下他們紅衣獅門的威風!
魚鱗刀到,他指尖一點。只聽“嗡”一聲,這口刀已反彈了出去!
邊瘦桐就勢一掌,順刀而下。萬仁傑只覺得一股極大的內力,壓胸而來,禁不住面上一熱!
就在這危急之時,一支“萬字奪”夾着一股疾風,直向著邊瘦桐脊椎骨節上點了下來。
邊瘦桐身子向下一伏,仁傑因此得以抽身。可是那使“萬字奪”的海大空,卻是再也逃不開了,只見邊瘦桐那彎下的身子,霍地向後一轉!
海大空倏地向後一收“萬字奪”,便覺得兩肋一酸,已被邊瘦桐雙掌按住了。
藍獅海大空“萬字奪”向下一轉,猛然狠刺下去!
邊瘦桐低低地叱了聲:“去吧!你還差得遠呢!”
只見他雙掌一抖,海大空的身子已由不住驀地騰了起來,只聽見“砰”的一聲,摔在了一棵樹下。
他站了站沒有站起來,又倒了下去。
紅衣四友轉眼間已折其二,現在只剩下了黃獅萬人傑同金獅閔元二人。
他二人微微一怔,各自把兵刃撤了出來。
閔元是一桿方天戟,萬仁傑是一雙牛耳短刀,兩人像燕子似地倏地分了開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還要送死不成?”
金獅閔元怪笑道:“姓邊的,你有本事把我們四個都料理了,才算你夠厲害!”說到此,身子霍地一閃,自側面猛然襲上來。他掌中的方天戟,劃出了一道長虹,直向著邊瘦桐雙膝上猛然刺了過去!
萬仁傑的一雙牛耳短刀,也一上一下,猛地刺了過來!
邊瘦桐雙手一抖,拔空而起。身法之快,確實令人吃驚!
身形一落,如同飛星天墜似地,已落在了萬仁傑身後。
萬仁傑倏地一個轉身,一雙牛耳刀交叉着向外一絞,直向邊瘦桐面門之上刺去!
這種手法看來真是快得很,大有舉手判生死之勢!
可是,邊瘦桐一聲朗笑道:“朋友,你還差了一點!”只見他倏伸右手,五指箕開,猛然向他雙刀之間一遞!這種手法施展得令人莫測高深,萬仁傑驚惶之間,不知他意欲何為:他是要抓自己左手呢,還是右手呢?
正這麼略微猶豫之時,邊瘦桐的手心已經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邊瘦桐不願意對他們這些人下手大重,他朗笑了一聲,道:“你也坐下吧!”手掌一抖,萬仁傑身子“通通通”一連退了好幾步,“撲通”一聲就坐下了。
他的內力真氣,被對方掌上的一股潛力,驟震得散了開來,一時之間再想聚力,卻是萬萬不能!
當時只聽見他喘成了一團。
金獅閔元見狀,不由面色一陣蒼白。他用力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栽了!”說著手中方天戟一擺,橫身擋在了萬仁傑身前,憤憤地道:“你想怎麼樣?”
邊瘦桐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向已敗在手下的人再下手的!”
閔元獰笑了一聲,後退了一步,咬牙切齒地道:“姓邊的,你的威風可抖足了!只是與我紅衣獅門的仇也更大了!”
邊瘦桐大笑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閔元一面說著話,一面微微後退着。忽然他身子向下一彎,就地一滾,就在這一瞬之間,他猛然打出了一掌暗器!
這掌暗器一出手,立刻化成了一片光雨,就像是群蜂離巢一般,直向著邊瘦桐沒頭沒臉漫了過來!
邊瘦桐幾乎沒有看出來的是什麼暗器。倉促中,他雙掌霍地向前一送,發出了大片的內力,如同排山倒海似地推了出去。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卻像一隻鑽天的鷂子似地騰了起來!
那大片的暗器,吃他這種真力一逼,俱部倒卷了回去,叮叮噹噹落了一地!
閔元發出的乃是一把“五鬼釘”!這種暗器,厲害處,乃是在每一釘的尖端,都變成鉤狀,一經打進體內,要想拔出來,除非挖下一大片肉來。
金獅閔元沒有想有,如此狠毒的手法,竟然沒能傷着對方!還險些被卷回來的暗器傷了自己!
只見他足下用力一端,整個身子像箭頭似地射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再不乘機遁走,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果然,就在他身子方自騰起的一瞬之間,邊瘦桐向著他平空一指。陽光之下,他指尖上發出了一顆金丸!
只見金光一閃,那閔元口中“啊喲”一聲,已身不由己地自半空中跌落了下來!
這時候,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大聲叱道:“手下留情!”緊接着兩股尖風,直向著邊瘦桐後背撲來。
邊瘦桐不須回頭,已判定這雙暗器是奔向自己雙助來!他猛地一個倒翻,暗器到時,正好落在他雙掌之內,竟是一對分量相當沉重的“鐵膽”!
一個鬚髮蒼白的老人,自“賓止樓”的樓瓦之上飄身而下!
這老人,一身灰白的衣裳又肥又大,在疾風之下,發出了呼呼嚕嚕的聲音,乍然看去,真像是畫上仙人一般。
邊瘦桐細一注視,見此老約有七十開外年歲,一身灰布長袍,頭上結了一個髮髻,約有碗口大小,用一個白色的銀箍箍着。
這老人,高高的身材,瘦骨磷峋。
他朗笑了一聲:“邊大俠別來無恙,還認得老夫么?”
說話之時,他那綹長須,被風吹起,就像是白色的馬尾巴一樣,輕輕地飄向一邊。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動!
他覺得此人好面熟,只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誰來了。當下點了點頭道:“閣下是誰?恕我眼生!”
老人呵呵一笑,手捋長須道:“無名野老,自是不在邊大俠眼中,只是我們曾有一面之緣,閣下莫非忘了?”
邊瘦桐冷冷地道:“我實在記不得了!閣下請說明!”
老人點了點頭,嘻嘻笑道:“這就難怪了,九頭金獅車教主那麼大的威名,尚且不在你的眼中,又何況我呢?”說著又自宏聲大笑起來。
邊瘦桐聽對方出言不遜,又不說出他是誰來,不禁有些動怒。當時冷哼了一聲道:
“我來此會的是車氏兄妹,與局外人無涉,再見!”說著抱了一下拳,大步而前!
老人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大俠留步!”
邊瘦桐猛然轉過身來,冷笑道:“我已說過,此事與局外人無關,閣下何必多事?”
老人呵呵笑道:“年輕人,你的火性太大了!”
邊瘦桐忍着怒火,憤憤地道:“紅衣獅門倚仗着人多勢眾,可是我並未把他們看在眼中,你一個局外人……”
才說到此,老人又怪笑一聲,接道:“這話說錯了!”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怎麼不對?你莫非是他車家的什麼人不成?”
老人搖頭冷笑道:“我雖非是車家人,卻與車家有深厚之誼!說到此,這老頭兒腰桿兒一挺,目視前方,大有擔當一切的姿態!”
邊瘦桐朗笑一聲道:“這麼說,你要如何?”
老人目光注視着他,獰笑道:“老實告訴你吧,老夫姓朱名白水,乃是車飛亮多年故交。那日壽宴之上,曾親眼觀賞過足下的暗器絕技——紅線金丸!”他頓了一頓,接道:“確實驚人,只是手段過於毒辣!”
邊瘦桐一聽對方報名,才知此老竟是當今武當掌門人杖仙朱白水,不由有些微感意外!
朱白水說著話,一張瘦臉似為熱血激動,漲得又紅又紫,十分難看。他咳了一下,乾笑了兩聲道:“所以,武林中一些朋友,頗不齒足下之所為!”
邊瘦桐不禁怒道:“你們系局外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朱白水伸出一隻手微微一按道:“慢!等我先說好不好?”
邊瘦桐冷下臉來,朱白水又道:“其實老夫並無意與足下為難,只要你不再來此生事。車飛亮已死,你莫非連他的一雙兒女也不放過么?”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我倒是想放過他們,可是他們卻放不過我!”
杖仙朱白水怔了怔,沉下臉道:“這是什麼話呢?”
邊瘦桐淡然笑道:“這事情與你無關,你還是少管!”說著轉身就走。
可是他才走出數步,忽覺得身後有鳴翅之聲。邊瘦桐猛地一個回身,卻見朱白水仍然站在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個白色的小葫蘆!
這時,他嘻嘻笑道:“你應該知道天山的‘兩尾毒蜂’,邊大俠,我勸你還是不要造次才好!”
這句話不禁令邊瘦桐吃了一驚,他抬起頭向空中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天上有一片金色的影子!在陽光之下,這片金色的影子,乃是由數十隻毒蜂組成的。
天山的“雙尾毒蜂”邊瘦桐是知道的。這種毒蜂生性兇殘,最厲害的是,這種毒蟲生就金身鋼翅,兵刃水火都不易傷它。
這時他一聽對方葫蘆中飛出來的竟是這種東西,自不免吃了一驚。
杖仙朱白水看着他,微微笑道:“邊大俠,你凡事要三思才好!”他手指着空中,咳了一聲道:“只要我一聲令下,足下只怕要體無完膚!這種毒蟲奇毒,無藥可救。邊大俠,你是聰明人,何苦呢?”
邊瘦桐聞言,不由怒火中燒,他冷笑了一聲:“朱老兒,你以為小小一群毒蜂,就能令我屈服不成?豈不是妄想?”
朱白水咳了一聲:“我勸你還是不試的好!”
邊瘦桐強自鎮定地道:“你莫非就不怕他們誤傷了你不成?”
朱白水怪笑了一聲,道:“笑話,毒蜂乃我所養,怎會傷我?邊瘦桐,聽我勸說,你還是快快走吧,老夫也不願意找你麻煩!”
才說到此,忽覺人影一閃,邊瘦桐已來至眼前。
朱白水趕忙退後,口中大聲道:“你當真要找死么?”
邊瘦桐一掌劈去,朱白水急忙向右一閃。可是邊瘦桐身子緊逼而上,駢二指向著他肋下點去!朱白水左手大袖一掃,直向邊瘦桐雙指上捲去。他同時口中大聲叫着,發出一種奇怪腔調。
空中那群毒蜂,聽到了這種聲音,立時“嗡”的一聲,向下俯衝了過來。
朱白水連忙向外一跳,大袖向著邊瘦桐連連揮動。
眾峰一卷而下,振翅有聲。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一掌向當空劈去。
誰知他的掌力甫一發出,那群怪蜂,竟然有所感覺似地,猛地一分,居然一隻也沒傷着。
朱白水見狀,哈哈大笑道:“邊瘦桐,你現在應該知道它們的厲害了!”
說話之間,那大群的毒蜂,又自空中一瀉而下,直向邊瘦桐身上捲來。
這時,邊瘦桐如同一陣風似地,直向著朱白水身上緊逼過去。他雙掌一上一下,同時發出了兩股掌力,向著朱白水上下空間猛劈了過去!
這位武當掌門人見狀不由一愣,忖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明白,邊瘦桐的掌力,為何不向著自己身上發,卻向著上下兩個方向打來?
一念未完,瘦桐已欺身而上。
朱白水原本不想同他過招,只是想用這些毒蜂鎮服對方,這時見狀,急忙向上一躍。
這下,他才知道不妙了。因為他身子只躍起尺許,就為一股內力硬逼了下來。
現在他才明白,邊瘦桐發掌的原因,是想阻止自己閃躲。
朱白水不禁大怒,口中叱了聲:“小輩!你意欲何為?”右掌向下一沉,用“柳葉穿眉”的招式,一掌向著邊瘦桐胸前打來。
邊瘦桐身子一轉,不招不架,卻把身子向著朱白水背後緊緊逼來。
這時,大片的毒蜂“嗡”的一聲,一瀉而下。
朱白水不由大吃了一驚,因為他現在和邊瘦桐相隔得太近了,毒蜂這一撲下,自己難免受到誤傷!
他知道這種毒蜂的厲害,一刺之下,不出七步,必定橫屍就地!
這一驚,直把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當時他再顧不得去傷對方了。
只見他左手大袖猛然向空中一揚,右手葫蘆也連連揮動,那群毒蜂盤旋了半天,才慢慢又飛了上去。
朱白水不禁又驚又怒,偏過身來,想以自己獨門“黑屍掌”,給對方個厲害。可是他的手掌尚未抬起,對方已先行動。當時只覺眼前一花,邊瘦桐已立在自己眼前。
朱白水未及發掌,已覺得自己手上的葫蘆一緊,已被對方搶了過去!當時驚憤之下,怪嘯了一聲,雙掌向外猛然一推,發出了大股的勁力。
邊瘦桐隨着他這股掌力,如同一股青煙似地飄了出去。他口中朗聲笑道:“朱白水,你的毒蜂我領教過了!”說著左手一捏,已把葫蘆蓋子打開,葫蘆立刻飄出一股誘人慾醉的異香。
他知道這種異香,正是用來吸引這些毒蜂的。當時叱了一聲,把手中葫蘆,向天空中連連舞動。
說也奇怪,那當空的毒蜂,一聞見香味,立時飛成了一線,如同長鯨吸水般的,只一剎那,已全數投入葫蘆之內。
一旁的朱白水,只恨得咬牙頓足,可是卻不敢把身子逼近一步,生恐為毒蜂所傷!
邊瘦桐收好了毒蜂,哈哈一笑,立即蓋上了葫蘆蓋。
朱白水費盡了心血,才在人跡罕至的天山絕峰,收得了這為數不多的異蟲,想不到卻為對方舉手之間奪去。這口氣,他實在忍不下去。
當時怪吼了一聲,道:“小輩,還我的葫蘆來!”說著足下一點,已自騰身而上,雙手一抖,用武當派的“陰插手”,直向著邊瘦桐兩肋之上,猛然插了下去!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朱老兒,你還多管閑事么?”說話之間,他顯然也動了真怒。一提丹田內力,右掌向外一揮,施出了自己多年來苦練而成的“純陽真氣”。
掌風就像是一堵牆似地推了過去!
武當掌門人朱白水,一生浸淫於內家掌力、內力、潛力,在武林中人來說,也可算是拔尖兒的人物了。可是,他和少年奇人邊瘦桐此時發出的掌力一接觸,立時覺出自己不是對方的敵手,當時臉色一紅,口中咳了一聲,只覺得身上一熱,禁不住“通通通”
一連後退了幾步。
他雖然沒有坐下來,可已是精疲力盡了。
他一隻手緊緊捂着前胸,白白的鬍子籟籟直抖。
良久,他才喘過氣來。
他用着十分氣餒、沮喪的語調道:“多謝你這一掌盛情……我朱白水在你邊瘦桐眼前認栽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這是你自討沒趣,卻是怪不得我。”說完,轉身而去。
朱白水眸子怒凸如珠,見他走去,到底憋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