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升
娃娃酷愛吃肉,愛吃各種各樣的肉,曾在幼兒園時期為了盤底剩下的兩塊肉和囡囡發展到用削鉛筆小刀互砍的地步。粗線條的莫愁媽媽不僅沒有像其他媽媽那樣對孩子們人身安全感到萬分擔憂,反而是對着刀光劍影中的姐妹倆抬起眼皮豪情萬丈的大吼一聲:“別鬧了,否則明天都不給肉吃!”
娃娃俠女和囡囡俠客兩個人頓時互相對視一秒,立即沖回去撲在莫愁媽媽腳下,用最諂媚的笑容證明自己明天絕對有資格吃肉。
娃娃最愛唱的那首歌是這樣滴:“肉是電,肉是光,肉是唯一的神話,我只愛肉,youaremysuperstar,肉主宰,肉崇拜,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只能愛肉,youaremysuperstar!”
可面對自己面前的肉山,她第一次覺得肉是砒霜,肉是鼠強靈,肉是敵殺死。不吃?拜託,買肉刷的可是她的飯卡,浪費絕對有罪!吃?前面二兩米飯三盤菜下去,肚子基本上處於飽和狀態,如果不想成為醫務室明日笑柄之星就必須拒絕眼前在社會主義國家裏妄圖用肉撐死人的酷刑。
她低頭想了想,勉強收羅了腹內所有懇切言辭,並把雙眼努力做出星星眼狀“呃”了一聲,身邊兩個為公事談的熱火朝天的帥大叔聞聲頓時停住交談,目光齊刷刷的掃過來,等待她接下來的發言。
娃娃警告自己,這種時候說話一定要簡約有力,就像論文答辯一樣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想當年她甩了一句,“都在論文裏呢,請老師自己看。”多麼鏗鏘有力,多麼大氣磅礴,除了龜仙人,所有老師的眼鏡就因此這麼一句話毀於一旦。
所以必須要讓郎總在幾個詞之內就明白,她即使不吃這些肉也會為公司赴湯蹈火貢獻自己最後一點血,一點精,不對,是最後一點精力,誓將於華昊以及華昊的緋聞八卦共存亡的勇氣。
琳琅看她臉憋的紅彤彤的,好心問道:“你怎麼了?”
不說是不行了,箭已在弦不能不發,於是她厚着臉皮,很慷慨激昂的說:“那,那我就真吃了阿?”
兩位帥大叔同時愣了一下,而後林琅噗嗤一聲樂個前仰後合,在接觸到郎赫遠冰冷的警告目光后才正襟危坐的朝娃娃慈藹的笑道:“吃吧。”
娃娃悲憤的看看郎赫遠,希望他能明白,其實自己原來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慘兮兮的求救信號和帥大叔大腦顯然不是一個赫茲頻率的,郎赫遠回頭瞥了她皺在一起粉嫩的小臉,停了幾秒鐘,也說“吃吧。”
這一聲就是宣佈她死刑的判決,苦命的娃娃只好認命把糖酥肉拽到自己面前,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夾一筷子肉塞嘴裏,喝一口水,而後對郎大老闆微微一笑。
顯然這種企圖喚醒資本家對童工的憐憫舉動是無效的,郎赫遠始終和林琅在研究發展大計,連一厘目光都沒分給她。好不容易糖酥肉吃完了,沒等抬頭喘口氣,另一盤粉蒸肉分秒不差的送到她面前。
她發誓,這個資本家吸血鬼一定在偷看她很久了!
郎赫遠無視她義憤填膺的表情,淡淡問:“怎麼?”
娃娃咬牙強忍打嗝的慾望努力搖搖頭,郎赫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不想吃了?”
娃娃頓時熱淚盈眶。雖然資本家是吸血鬼,但如果這盤菜可以不用吃,她一定會在家供個長生牌位給郎大叔,並堅持早晚三炷香,初一十五上供果。
剛想大呼郎總英明,就聽見郎赫遠懶洋洋的說:“可是我看不得浪費,你還是勉為其難的吃了吧。”
剛剛差點飆出的眼淚頓時收回去,壓抑許久的嗝聲終於迸發出來,只見娃娃一邊打嗝,一邊用眼神控訴資本家對童工的虐待,力道之強,聲音之大,讓屏風外吃飯的員工紛紛將目光迅速窺探過來。
郎赫遠見她這麼辛苦,把水杯遞上去,娃娃很有骨氣的抑揚頓挫打着嗝把頭別開,他緩緩站起,走到另一邊,把水杯抵在她的唇邊,“喝水壓下去,就不打了。”
大家盡可想像此刻娃娃眼中是怎樣的景象:背對陽光的優雅帥大叔,躬身端着一杯水,修長的手指握在透明玻璃杯上顯得異常有力,分外養眼,再加上嘴唇感覺那一絲冰冷涼意貼過來……
如果此刻心跳還能保持120次/分,那一定是心臟癱瘓!
為了心臟不超速行駛,娃娃不得不避開朗赫遠強大的氣場,忙不迭的結果水杯咕咚咕咚咽下去。
郎赫遠收回手,回到自己座位,示意呆對面若木雞的林琅繼續。
水咽下去,嗝打的更厲害了,娃娃只好掐着自己的脖子吃粉蒸肉。
吃一片,嗝一下,吃兩片,嗝一雙,眼看祖國花骨朵般的楊娃娃馬上變成可憐巴巴的苦菜花,身邊突然有聲音狀似不經意的說:“今天粉蒸肉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屁。”娃娃雖然嗝了一下,但還是努力把這個字發的很標準。
“哦?”郎赫遠瞥她,等待她接下來為這個屁字的蹩腳解釋。他似乎已經摸出這個小女生的說話規律了,凡是一句由心而發說出的話,肯定會跟上一堆不着四六的註釋。
娃娃一驚,迅速回想自己曾經說過的話,腦子山路十八灣后才勉強顛簸(你問為什麼顛簸,廢話,都嗝成那樣了,能不顛簸么?)的解釋:“那個,嗝,我說的是,嗝,屁,嗝,不是很好吃,嗝,的樣子,嗝,而是非常,嗝,好吃,嗝,完畢!”
對面林琅的筷子都摔在地上骨肉分離,笑得幾盡自絕。
娃娃決定從本周3P名單里剔出這個沒有同情心的大叔,一定,以及必須的。
郎赫遠大叔倒是分外耐心,等她連同嗝和話一起結束后,把那盤粉蒸肉拿到自己面前,開始吃。
娃娃睜大雙眼。雖然這樣就可以不用虐待自己可憐的胃,但郎總吃她吃剩下的……,上面也許還有她的口水……
於是娃娃大義凜然的吼了一聲:“郎總,嗝!”
“嗯?”眼看他那筷粉蒸肉馬上就進嘴了,娃娃不得不加大聲音增強威力:“嗝,您這是變相和我接吻!!!嗝,嗝!”
郎赫遠和林琅幾乎同一時間回頭,視線更是齊刷刷砸在娃娃身上,同樣的話聽在他們兩人的耳朵里尚且風格迥異,更何況這話是聽在數百員工耳朵里呢?
只見整個餐廳從人聲鼎沸到鴉雀無聲也不過就用了三十秒而已。
幾百雙視線同時向水池方向前進,如有因為坐在牆角旮旯視線不能順利到達者,都紛紛站起破除重重阻礙堅持向那裏投去探究的目光。
娃娃圓溜溜的大眼睛從左轉到右,從右轉到左,突然被人關注的感覺,說實話,並不好,所以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其實,……,嗝。”
郎赫遠把肉放入嘴中,而後才漫不經心的說:“林琅,你接著說。”
那位姓林的總監明顯已經被郎赫遠居然在聽清楚娃娃說什麼的情況下還把肉給吃了的詭異舉動嚇壞了,聞言忍不住被自己扣水嗆了一下:“郎總,我,說到哪裏了?”
郎赫遠抬頭:“我也不知道。”
“呃,那郎總的意思?”林琅確實不太清楚郎赫遠的目的,到底要他說什麼。
郎赫遠十分之面無表情,壓低聲音說:“難道你希望所有的員工都支愣着耳朵聽間接接吻的事?”
“那個郎總,嗝,其實我想說的不是,嗝,而是……”娃娃為自己無意中惹下的禍羞愧不已,她偷偷拽了拽郎赫遠的袖口:“郎總,嗝,你要相信我。”
她的小動作使得郎赫遠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了她幾秒鐘,然後慢慢開口:“我相信你。”
娃娃想了半天才說:“那,你別吃,嗝,那個肉了吧?那上面有我口,嗝,水!”
郎赫遠嘴角抽搐了一下,又夾起一塊粉蒸肉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入嘴中,看傻眼了娃娃小朋友,只見他的慢慢品味,而後輕輕咽下,隨着郎赫遠消化系統循環中每個動作分解,娃娃都會把自己幻想成那片可憐而又無辜的粉蒸肉肉,被他撕咬,咀嚼。
咕嚕,咕嚕,她連續吞了好幾口口水。
郎赫遠側頭,咬牙低聲說道:“沒關係,我不介意和你間接接吻。”
咕嚕,咕嚕,她又連續吞了好幾口口水。
然後,那個剛剛吃了帶着娃娃口水粉蒸肉的郎總,突然冷冷的問:“你不打嗝了?”
呃?
好像是哦。
娃娃發現自己不打嗝了異常興奮,她胡亂揮舞着手臂雀躍歡呼,“郎總,你太奧特曼了,以前都是我媽用不給我吃飯來嚇唬我,你居然用接吻,而且還成功了!”
由於沒有打嗝聲的參雜,這次的聲音悠遠而清晰。
郎赫遠爽利的眉毛徹底打了個死結,至此,他徹底明白了一件事,這孩子不光年紀小,連腦子都不好使,說別的都白扯。
終於,隨着餐廳里再度寂靜如夜,黑臉的郎總看了一眼身邊的楊娃娃,握起拳,努力剋制自己想把她從玻璃窗扔出去的衝動,然後從座位站起,頭也不回的悲憤離去。
當然,這個悲憤的形容詞,是對面林琅總結后給后加的。
娃娃真的很想投水身亡,身邊的噴水池就是一個很好很強大的選擇。她對天發誓自己絕絕對對不是小白,可每次見到帥大叔都會不由自主的發生一些令人囧到五體投地的混亂事來,她哀怨的望向林琅,妄圖用眼神向他證明,剛剛那話其實只是自己一時脫線,希望他能理解,並代為向帥大叔解釋。
顯然普通的凡夫俗子是不能理解的,林琅搖搖頭:“娃娃,你……”
娃娃閉上嘴巴,含恨望向外面依然因為郎赫遠憤然離開不住揣測的同事們,完了,這日子沒法過了,一想到自己馬上就會成為那個傳說中的山西女明星,那個離去的辦公室主任,那個羚羊女,不由悲從心來,當然,她最終能成為緋聞女主角的前提是,大老闆能忍住不炒她魷魚的話。
要不,還是給吉吉打個電話吧,問問最近導師有沒有深切的想念自己,實在不行,回去再進入博士后科研流動站從事科學研究工作混個博士后噹噹也是可以考慮的,實在不行,就讓她楊娃娃老死在實驗室吧!
娃娃的親情電話還沒打,八卦緋聞還沒燃燒到娃娃身邊,總辦的全特助就再次出現在行政部門口,微笑着問:“請問,楊娃娃在嗎?”
楊娃娃知道,自己這輩子唯一的職業生涯將就此結束,心裏不由哀嚎,人都說擒賊先擒王果然不錯,寧可得罪下面的員工一萬,不能得罪上面的老總一個,像她這樣得罪公司大老闆郎總的還不被開走,試問華昊何以正法規,明紀律?殺一儆百是必須的,就讓她來當以後員工培訓時案例點評時的反面典型吧。
娃娃僵硬的站起來,默默的收拾工位上屬於自己的東西,小瓷娃娃,笑臉仙人掌,她和囡囡的合影像框,護手霜,保濕噴霧,以及新買的《壹周刊》……
全特助微笑着說:“楊小姐,郎總讓你收拾好東西搬到二十二層去。”
“呃,二十二層?”娃娃嘴巴不由自主的長大了,什麼意思?難道郎總覺得這麼放過她太不解恨,準備抓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用老虎凳、辣椒水慢慢折磨么?
顯然,行政經理比她還驚訝,聲音都控制不住的顫抖:“全特助,你的意思是,娃娃要調到總辦了?”
熟知華昊內部人事鬥爭內情的員工都知道,行政經理渴望總辦生活已經很久了,哪怕調過去只是做個總助也心甘情願,可金窩裏飛出傻麻雀,偏偏不是她,,不得不讓她赤果果的嫉妒。
“不是總辦,是隸屬郎總的特別行政助理。”全特助對行政經理的失態依然保持得體的笑容。
“隸屬於郎總?特別行政助理?”這次發出顫抖聲音的是娃娃小朋友,她再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郎總果然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有仇必報是他鮮明個性之一,如果此行前去,恐怕凶多吉少,她慘兮兮的拽了拽全特助的衣襟:“漂亮姐姐,請問,郎總有沒有特別交待過,讓我在去受刑之前給家人留句遺言?